顾忌着宋珏受了伤,马车的速度比较缓慢,潘景语坐在他对面,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声道:“又淋雨又挨打,使这种苦肉计就是想让我回去?王爷可以说一下原因吗?我对你那么重要?”
宋珏有了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他潋滟的嘴角就染上了一丝揶揄的笑意:“虽然你这女人又丑又笨,但好歹在本王身边待了半年多。本王是个念旧的人,不习惯身边的人事不断变换。”
潘景语嘴角抽了抽——
虽然她对于宋珏这种时不时就要毒舌一番已经习惯了,但今日,她就是不想让他这么含糊过去……
心中忽如被柔软击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即将破土而出,但她更希望能听到宋珏亲口说出来!
宋珏仿佛预料到她会开口一样,抢先一步往前倾了身子,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蹭了蹭她光滑白皙的脸颊,沙哑着嗓音低低道:“别问,潘景语,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很多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等你能做到的那一天再对我开口!”
代价?
是了,他曾说过如果有一天她爱上了他,所有的事情他都会事无巨细地说给她听!
彼时,她只当是一句玩笑话,可此时此景,她却无法再糊弄自己。
爱上他……
也或许……真的会有那一天呢!
潘景语定了定神,就很认真地看着他道:“宋珏,这一次我愿意和你回去并不是因为你的那些威胁或者说是你的苦肉计,而是……因为你的心!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可能是活在你手里的牵线蚂蚱,我有自己的思想。而你,要学着相信我!因为,这种事情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苦肉计人人都能使,但要让一个从小就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的骄傲男人放下他的尊严,心甘情愿地去不顾他人的看法、去挨别人的拳头,就为了想要挽回——
潘景语想,这应当是因为他心里有她,在乎她吧?
虽然他怎么都不肯承认……
她容许犯错,也接纳改正,但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蹈覆辙——
毕竟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事情若是经历得多了,她会觉得自己变得很廉价!
宋珏微微怔神,没有反驳亦没有答应,但却是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之中……
。
宋珏知道潘景语看似对很多事情不在意,但一旦执拗进去就会变得特别狠心,所以这次为了打动她,他是真的实打实地去挨了姚景昊重重一拳,这会儿回了府之后左侧腹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燕青拿了药过来他就脸一黑把人训走了,然后死活赖着要和潘景语回关雎院,还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房门关上,屋子里浮上了一片暗色,仅有斑驳的日光透过窗户的细缝照了进来——
那斑驳点点打在宋珏潋滟的脸上,潘景语隐隐看到了些暧昧的笑意。
宋珏硬拉着她的手贴上了自己的上身让她给他上药,潘景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男人的,而且宋珏伤得位置也比较靠下,她红了脸庞,撇开视线,有些羞恼地要起身:“你自己抹药不就是了?再闹我就生气了!”
宋珏就不知羞耻为何物地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道:“可是你摸了本王才能不疼!”
说着就强行按着她的手抹上疮药在那伤处按摩晕圈……
甫一触上他如若凝脂的肌肤,那股滚烫的气息仿佛倏地一下就沿着潘景语冰凉的指尖窜遍了全身,她脸上的绯红已经蔓延到了耳根上,下意识地就想要将手抽回来,可宋珏却未卜先知般抢先一步握紧了她的手……
空气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宋珏贴着她耳边的气息也渐渐粗重,慢慢地,仿佛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就拉着她的手一路往下……
事毕,潘景语心情还不错,就依着宋珏的意思扶着他去净房帮他擦背。
宋珏一想起刚刚潘景语这个小混蛋居然敢用那种事情威胁他,心里就一阵火大,可偏偏那种丢脸的事他又羞于启齿,恼羞成怒之下,他干脆全程绷着一张脸,无声地发泄自己的不满。
潘景语就当没看到一样,甚至怡然自得地一边嘴里哼着歌,一边站在他身后帮他擦背。
宋珏光洁的双臂撑在澡桶边缘,捏起的手骨节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跳动,心里就跟有一股火似的烧着难受。终于,他听着那刺耳的歌声,一个没忍住,倏地一下就从澡桶里浴水而起。
潘景语冷不防被这么一袭击,就被溅出来的洗澡水淋了个一脸一身,她下意识地就退后几步抬手去挡,再放下时,梭然间一白花花又挺翘鼓满的臀儿就毫不避讳地闯入了她的眼中。
宋珏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被她看光,直接就迈着修长有力的大腿从澡桶里跨了出来,然后就面无表情地面对着她慢慢地擦起了身子。
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样,潘景语竟然就拿着搓澡巾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直视着他,鬓边的碎发上甚至还时不时地滴下几滴水珠……
她突然想起来前世的时候一起训练的小姐妹们之间说的那些荤段子——
听说臀型挺翘、双腿有力的男人在那方面都十分勇猛,而宋珏——
不由自主地,她的视线就往下移了几分……
回想起刚刚两人在闺房里胡闹了一番的画面,潘景语只觉得鼻尖一热——
滴答、滴答,一朵朵血梅就毫无预兆地绽放在了她白色缎面的绣鞋上。
又见宋珏嘴角扬起了一抹揶揄的笑容,潘景语的脸就跟煮熟了的虾子一样,赶紧就捂住鼻子仰着脑袋背过了身去……
彼时,宋珏刚刚换好衣裳出了内室,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怎么回事?”宋珏又恢复了一脸冷然的样子,凉凉道。
外头燕青大声禀道:“回王爷,是明郡王在院子门口吵着要见您!”
宋珏脸色微沉,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又侧目看了燕青一眼,道:“带他去花厅见我!”
宋瑀一见到宋珏,就跟双眼放了光似的赶紧上前行了个礼:“大哥!”
宋珏就讨厌他这副总是喜欢黏在他身后做跟屁虫的样子,脸上带了些嫌弃,就冷然道:“不是让你去管临州那边的铺子了吗?你回来做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宋瑀就伤心了,满脸委屈地差点就抬了袖子抹泪了:“大哥,你还说,自从去年你把我扔到那之后就不闻不问,过年的时候临州差点就暴乱了,你也不让人接我回来!”
宋珏黑了脸,沉下声音:“好好说话!”
宋瑀缩了缩脖子,就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双眼转了转——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姚景诗给他写了信他才回来的吧?
不过他仔细地观察了下宋珏的脸色,见他心情不算太差,就慢腾腾地试探着开口道:“大哥,我听说你身边有女人了?”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宋珏端起手边的茶盏,低下头啜了口,似笑非笑地轻哼出声。
别看宋瑀平日里对宋珏崇拜得紧,私底下他也是有些怵他的,尤其是在他心情不定的时候,可自从看了姚景诗的信之后他心里就跟被猫爪子挠了一样地难受无比——
于是这会儿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就大着胆子道:“是咱们曾经见过的潘家大姑娘?”
宋珏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底快速地掠过了一丝冷意:“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一听宋珏没有否认,宋瑀就确定了姚景诗说的十有是没错了,他涨红了脖子,就大声道:“大哥,你是不是糊涂了?怎么把那个又丑陋、又恶毒的女人放你身边了?她怎么配得上你?”
宋珏脸色骤变,黑漆漆的眸中迸射出来的冷意吓了宋瑀一跳,但是在潘景语这事上他就是吃了称砣铁了心——
无论如何都看不上她!
那女人不仅长得丑,而且心思恶毒又深重,巴结姚夫人就算了,居然还在她面前说景诗的坏话几次三番地欺负她!
宋瑀是觉得,这会儿要是潘景语那丑女人在她跟前,他管她是不是女人,首先就要甩她几个巴掌!
说曹操,曹操到——
彼时,潘景语闲庭信步地悠悠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就挺直着背脊迈步坐到了宋珏身边。
宋瑀似是呆怔了般,凛冽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见潘景语居然胆大包天地和宋珏平起平坐,他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回过神来指着她吼道:“你这个丑女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犯大哥!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
空气里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屋外传来的几声鸦叫声,不管是燕青、燕白还是其他的侍卫,一个个地都抬头望天就当压根没宋瑀这个人一样。
宋瑀又气又怒,恼得满脸通红。
他是没经过什么风浪的,虽然没什么地位,但仗着宋珏,平日里也算是横着走的,难免就养成了冲动易怒的性子——
气性上来,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抬起巴掌就想往潘景语脸上招呼。
要说平时,他也自认是个谦谦君子,肯定不会和女人一般计较的。可现在是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仙女姚景诗被人欺负了,他还管对方是不是女人啊,天王老子都不行!
宋瑀的巴掌就跟一阵风似的扇了过去,可是还没挨着潘景语,动作就戛然而止了——
彼时,潘景语嘴角噙着笑,毫不费力地将他的手腕紧紧捏住。
宋瑀试图挣脱未果,就大怒道:“死女人、丑女人,你快放开!”
潘景语嘴角笑意深了一分,手上也加大了一分力。
宋瑀痛得两道俊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就觉得自己的骨头就要被她捏碎了。
无奈之下,他就扭头对着宋珏委屈道:“大哥,这女人欺负我,你快帮我教训她!”
外面听热闹的燕白心里翻了个白眼:“帮你?王爷没把你送去给雪电做午膳就已经对得起你了!”
宋珏眉目柔和地看着潘景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宋瑀算是懂他的意思了,这是甩手不管了!
他扁了扁嘴,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就跟从小到大最在乎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
以前宋珏对他虽然不算亲近,可是比对其他人至少要好得太多。
就拿让他住在宸王府里的事情来说吧——
宋珏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宋玥都没这个待遇!
虽然当初宋玥是主动和皇上提出到江南去休养的,但他知道,是宋珏暗地里做了手脚把人给吓走了!
但现在,就为了一个其貌不扬、品行不佳的丑女人,就连他的死活都不管了!
这个潘景语,肯定是使了什么歪门邪道把大哥给迷住了!
宋瑀这样想着,道歉的话怎么都不想说出口,可手腕那里传来一阵赛过一阵的刺痛却逼得他不得不低头——
张了张嘴,刚想开口,潘景语却突然松开了手,就弯着眼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明郡王,送你四个字——谨言慎行!毕竟,不是谁都会像我这么好脾气的!”
呸!
宋瑀摸着被抓得通红的手腕,心里气得吐血!
宋瑀走后,潘景语就侧过身来,单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笑眯眯地道:“我这么对你弟弟,你不生气?”
宋珏侧目看她,淡淡道:“你高兴就好!”
不可抑制地,脸色微红,一股甜蜜悄悄涌上了心头。
她虽然算不上多理智,但利害关系总是弄得清楚的——
要说如果不是知道宋珏会站在她这边,今天对上宋瑀,她肯定是要权衡再三的。
大约,有人撑腰然后就能横行霸道,不用诸多顾忌的感觉还真是好!
潘景语如是想着,嘴角就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这边厢宋瑀从关雎院离开后,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经过后花园时,就一面出气般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面跟贴身小厮运来抱怨了起来:“你说大哥是不是鬼迷心窍了?那潘景语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的美人,他怎么就一个劲地护着她呢?!”
就算是话本里那些惑人心智的女妖,那好歹也得有美貌啊!
运来漆黑的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了转,又看了下四周无人,这才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对着宋瑀道:“郡王爷,那女人欺人太甚!先是欺负八小姐,现在又祸害到您头上来了,依着奴才看,得给她一个教训!”
宋瑀眼中一亮,可是很快就耷拉了脑袋一拳捶在身旁的假山上,又扭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给她教训?你没看大哥多护着她?你想害本郡王是不是?!”
运来眼中精光一闪,又道:“王爷总有不在府中的时候,况且咱就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下谁才是这宸王府里的主人,就算事后王爷知道了,您是他亲弟弟,那女人又没什么事,他还能把您怎样不成?”
宋瑀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觉得运来说得有理,就问他:“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运来贼眉鼠眼地笑了笑,就上前附到他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宋瑀听了后眉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再三问道:“不会有事?”
运来十分肯定地点头:“郡王爷只管放心,奴才这边肯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宋瑀这会儿也是气狠了,他回京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去见了姚景诗一面,一想到姚景诗在他面前细诉委屈,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拿鞭子往潘景语身上抽!
都是女人,差别怎就那么大呢?
姚景诗受了委屈,还一个劲儿地让他不要追究潘景语,说只是小事,可反观潘景语那副凶悍恶毒的样子……
真是应了一句老话——
相由心生,丑人多作怪!、
宋瑀心一横,就沉着脸重重地点头应下。
没出几日,宋瑀就找了个宋珏和潘景语前后出了府的日子。他最近细细观察过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关雎院里是没有守卫也没有什么暗卫的——
潘景语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那院子里应当除了洒扫的就只有一个叫慧竹的小丫鬟了!
他低头睨了眼运来手里提着的一个黑布蒙着的竹篓,然后对其他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就心领神会地去把慧竹等人引开了。
宋瑀带着运来蹑手蹑脚地进了潘景语的闺房,两人直奔内室,运来与他相互对视一眼,见他点头,就一把掀开窗边那张潘景语时常躺着的黄梨木软榻上的垫子,然后将竹篓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上去。
运来看着那些死气沉沉的小蝎子,就笑着似邀功道:“这些蝎子这会儿被下了药正在休眠中,等到那女人回来差不多也就是药效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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