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嬷嬷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屈膝朝郭氏行礼:“老奴见过夫人。”
郭氏赶紧站起身笑着将她扶了起来,嗔怪道:“嬷嬷可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怎的到了我这里还这般客气!”
汪嬷嬷之于老夫人就如同张嬷嬷对郭氏一样,所以,这个脸面,郭氏还是会给几分的!
“嬷嬷这会儿前来可是母亲有事吩咐与我?”郭氏问道。
汪嬷嬷笑着点头,而后目光扫了一圈站在屋里的潘景语和潘淑仪两人,方才转了回来仿佛一无所知地对着郭氏笑道:“老夫人特意来让老奴过来请夫人前去松鹤院一趟,商谈明日里让夫人带着两位小姐去参加巡府夫人的宴会一事。正好两位小姐也在这,回头老夫人也就不必再派人另行通知了。”
汪嬷嬷特意将“两位小姐”这几个字咬得很重,若是潘景语今日受了罚,明日里定然不可能去出席宴会了。
郭氏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住了,不过她到底是修炼多年,很快便恢复了自然。
即使心里将老夫人骂了个半死,脸上却还是维持着恭顺亲和的笑容。
汪嬷嬷代表老夫人的面子,就算她现在掌着中馈大权,也不会傻得去打老夫人的脸。
于是,就算再不情愿,她还是端起笑脸柔声对着潘景语二人道:“景语、淑仪,这次的事情便就此算了。但若是再有下一次,我绝不轻饶!你们二人先回去吧,听老夫人的话好好准备一番,明日里莫要失了礼数。”
潘景语和潘淑仪乖觉地行了礼退下。
出了院子,潘淑仪用了呼了口气,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
而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看向潘景语,道:“姐,你刚刚没怪我吧?”
潘景语随意地摇了摇头。
潘淑仪觉得她在敷衍,于是嘟着嘴解释道:“姐,我只是害怕母亲罚我罢了!你看,她只是让你抄五遍经书,要是换了我,最少也得禁足一个月!”
就算你禁足一个月,郭氏也还是会好吃好喝地待着你,而且她是真心为你好啊!
看着潘淑仪嘴角那真诚的笑容,潘景语扬起嘴角,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没有,快回去吧!”
潘淑仪这才放下了心来。
两人分道扬镳后,潘景语扬起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垮了下去,最后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管潘淑仪此刻是不是真心地想要和她认错,这次就算了!
人都是自私的,为自己着想很正常!
但是,就算是再深厚的感情也会有消磨光的一天。
她念在这些年的姐妹之情,能容忍潘淑仪选择牺牲她保全自己一次两次,但不可能永远容忍下去!
只不过,汪嬷嬷突然出现为她解围倒是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
印象中,老夫人早就不管后院里头的事了。
更何况,她很少跟着郭氏参加宴会。
说是巧合,汪嬷嬷出现得未免也太巧了些!
不过——
不管老夫人的用意如何,魏家她明天肯定是不能去的!
今天她才刚刚把魏生津打了一顿,明日里再送上门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才没那么傻!
另一边汪嬷嬷领着郭氏去了松鹤院,到了门口,汪嬷嬷侧身让郭氏先进门去。
恰好这会儿老夫人由丫鬟搀扶着绕过屏风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汪嬷嬷赶紧上前搭了把手,扶着老夫人坐了下来:“老夫人,夫人来了!”
“儿媳见过母亲。”郭氏上前屈膝行礼。
不过老夫人只是淡淡地敛着眉,仿佛没听到一样,并没有开口让郭氏起身。
老夫人今年五十有八,满头的银发一丝不苟地梳了起来,额前一块宝蓝色锦缎抹额,头上簮着一根价值不菲的宝蓝色华胜。
由于脸颊消瘦的原因,颧骨较高,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不怒自威,倒有点像民间通常说的那种刻薄样。
郭氏蹲得腿都麻了,这才听到老夫人不冷不热地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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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鱼表示很烦恼,这一家子的女人,每一个省油的灯~
☆、006 恨从何来
或许是因为蹲得时间太长了,郭氏起身的时候不由得晃了晃,幸亏身后的张嬷嬷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有失礼。
老夫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绝口不提,只抬眸睨了她一眼,冷冷道:“知道为何要找你来吗?”
郭氏垂首:“儿媳不知,请母亲吩咐。”
汪嬷嬷刚刚说的那些话最多只是一个借口,郭氏还不会傻到老夫人的这番用意都看不清楚。
派人宣她来松鹤院随便让个丫鬟就行了,可老夫人却偏偏让汪嬷嬷亲自来跑这一趟。
用意为何,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要护着潘景语!
郭氏正敛着眸子暗地里腹诽之际,老夫人了然的目光忽然犀利无比地朝她射了过去。
郭氏只觉那道阴森的目光仿佛在她的胸口处开了个洞,将她心里所有见不得人的想法全都曝光在了阳光下面。
半晌,老夫人的声音沉了几许:“郭氏,我前脚才同你说让你对大丫头好一点,多带她出出门,你后脚就想着法子来整人。这是在表达你对我的不满?”
不敬婆母——
这顶不孝的大帽子郭氏怎么敢戴?
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仔细地将话在心里斟酌了一遍,顿了下,道:“母亲,您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儿媳了!想我嫁到潘家二十多年,什么时候不是任劳任怨?不是劳心劳力地为潘家打算?”
郭氏这话并没有半分夸张,当年如果没有郭氏娘家的相助,潘礼可能连如今这一个小小的青州城守备都捞不着。
也就是现在郭家没落了,否则郭氏绝不可能在老夫人面前这般地忍气吞声!
郭氏抬眸觑了一眼老夫人的脸色,这才拿帕子拭着眼角继续道:“景语那丫头自小顽劣,我又念着她到底不是我亲生的,这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可如今她到底是年纪大了,再过一个月翻过年就到十五岁了,但是却连个婆家都没有说着。儿媳,儿媳这心里也着急呀!想着怎么着也不能再让她就这么继续胡闹下去了!”
郭氏说着,就捂着胸口“嘤嘤嘤”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老夫人却是接过汪嬷嬷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郭氏在那演苦情戏。
看够了,便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往旁边的桌上一磕,郭氏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身子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哭声就这样很突兀地停了下来。
老夫人冷嗤道:“郭氏,在我面前,你还是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你之所以处处针对大丫头,不就是一直在怀疑她是礼儿和雪莲的私生女吗?”
老夫人娘家姓路,她口中所说的雪莲正是她的亲侄女,名唤路雪莲,也是和潘礼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
当时,为了自己的仕途,潘礼娶了家世雄厚的郭氏。
但是没想到几年后他竟然悄悄地将路雪莲养在了外面,后来虽然被老夫人早一步知道大义灭亲将路雪莲送走了,可是郭氏还是听到了风声。
那个时候郭家势力还在,郭氏闹得很凶,最后是因为潘子韧莫名其妙地得了怪病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而算起来,如果路雪莲被送走的时候身怀有孕,就应该是潘景语这个年纪。
所以,这些年就算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过多次,潘礼也始终矢口否认,但郭氏心里的那根刺就是拔不掉。
老夫人心里叹了一口气,平心而论,郭氏这个儿媳妇很合她的意,就算路雪莲是她的亲侄女她也站在郭氏这边说话——
因为她的儿子潘礼需要一个郭氏这样能干知礼的贤妻。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郭氏膝下没有一个健全的嫡子……
不过现在也不说这些了。
郭氏在生潘淑仪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但好在她还算识趣,主动提出当初潘礼求娶时永不纳妾的事情不再作数,后来还主动挑了两个庶子养在跟前。
所以,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真的对郭氏怎么样,但潘景语这件事情上她必须要好好地敲打她一番,省得她拖了自己儿子的后腿!
老夫人放缓了些脸色,看着郭氏道:“这些年你对大丫头做的那些事我便不再计较了。但是——从今日起,不许你在针对她!若是你不能像对淑仪那样对她,就像以前那样就行!”
郭氏不敢明着拒绝,但死死地咬着唇瓣,手里的帕子几乎就要被她给绞碎了,心里纠结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昂起脑袋开口问道:“母亲,儿媳不明白,既然您和老爷都说和潘景语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为何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她?还让儿媳对外说她是我的女儿,让她占了淑仪潘家嫡长女的位子?还有,为何您突然对她关心了起来,还要叮嘱儿媳多带她出去见人呢?”
难道,这一切不是因为潘景语是潘家的血脉吗?
这些话,郭氏憋在心里十几年了,有很多次都忍不住想冲口而出,每次都是被她硬生生地给憋回去的!
当初要不是老夫人和潘礼一力施压,再加上那会儿郭家刚好出了事情,她是绝对不会接受潘景语的,更别提将她当做自己的嫡长女来养了!
老夫人转过头朝汪嬷嬷看了一眼,汪嬷嬷会意,转身进了内室。
见郭氏还跪在地上,老夫人捻了捻手里的紫玉佛珠,让张嬷嬷将她扶了起来在下首坐了下来,神情严肃地问道:“你可知当初礼儿为何要给大丫头取名为‘景语’?”
郭氏摇摇头,她对潘景语厌恶得很,自然也不会去关心她的事情。
要不是当时老夫人将话说死了,不准她动潘景语一根毫毛,说不定她早就将人给除掉了!
“其实,这个名字并不是礼儿取的!”老夫人说的话让郭氏梭然皱起了眉头。
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这不是自己前后矛盾么?
郭氏正想开口问个明白,汪嬷嬷刚好从内室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个上了锁的匣子。
汪嬷嬷遂将匣子放在了老夫人手边的桌上,这时候,老夫人从头上拔出了一根小巧似银钗状的物什,对准那把锁很快便将匣子打开了。
郭氏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让老夫人这般宝贝?竟将钥匙当做银钗插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不由地伸长了脖子朝着匣子里看去……
由于提到了潘景语的原因,张嬷嬷也不自觉地借着站在郭氏身后的身高优势朝匣子里瞟去。
那里面躺着的——
是一块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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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人看书,木有人说话~
感觉自己也木有激情了~
☆、007 景语身世
“母亲,这是——?”郭氏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块玉牌。
就以她现在的肉眼看去,那块翠色的玉牌绝对是价值不菲之物。
别说是潘家这种毫无底蕴的,就是当年兴盛时期的郭家,都未必能有这种东西。
难怪老夫人把它当做宝贝一样藏着掖着了!
“汪嬷嬷,拿给她看看!”老夫人吩咐道。
汪嬷嬷颔首,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那块玉牌递到了郭氏的手里。
是极其难得的和田玉打造的。
郭氏将其拿在手上反复地看了起来,却一瞬间被那上面刻着的小字吸去了心神。
双眼不由自主地陡然放大——
“景语,生于泰熙二十二年冬月初六辰时三刻。”
景语,生于泰熙二十二年冬月初六辰时三刻……
郭氏不禁在心里重复地默念着玉牌上刻着的字,忽然,脑中陡然一阵惊雷响过——
这不正是潘景语的生辰八字吗?!
郭氏心里一慌,不由地嗫嚅起了唇瓣:“母,母亲,这,这是——?”
“正是你所想的那样,当年礼儿将大丫头捡回来的时候她的脖子上就挂着这块玉牌。”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所以说,潘景语的亲生父母极有可能是权势滔天的贵胄吗?
郭氏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却又听得老夫人继续道:“你再仔细看看那块玉牌上刻的花纹!”
郭氏不敢耽搁,赶忙低下头仔细看了起来,恨不得将一双眼睛直接黏在上面。
可是,没过一会儿,她的手就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一向雷厉风行的她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是……是凤……凤鸟式螭龙纹!”
她似求助一般抬起眸子地看向老夫人,希望老夫人能否定她心里这个荒谬至极的猜想。
可老夫人却抬手指了指天,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龙纹玉牌,乃是天家的所有物。普通的臣子百姓,谁敢用这个?!
郭氏顿时像泄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一样,彻底地瘫软在了椅背上,连手上的玉牌都差点儿掉到了地上,看得老夫人眉角狠狠地一跳。
怎么会是这样?
这块玉牌不仅贵重,而且还不是一般身份的人能拥有的。
潘景语居然有可能是皇室中人——
这比她有可能是潘礼的私生女来得更加震撼、更加让她无法接受!
老夫人被郭氏的动作吓了一跳,见玉牌没事,绷着的脸才松了下来,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末了,还不忘心有余悸地瞪了郭氏一眼,赶紧宝贝似地又将那块玉牌拿了回来放进那个匣子里锁了起来。
别看她现在这般镇定的样子,当年刚刚发现这块玉牌的时候她激动得整整一个月都没睡过好觉!
后来,与潘礼商量了一番瞒着潘景语将玉牌藏了起来,又时时刻刻地担忧那块玉牌会突然从她手里消失。
好一会儿,郭氏才勉强能开口,她心里还有些侥幸:“母亲,会不会这块玉牌……是假的?”
郭氏没办法接受一个被她弃如蔽履、仇恨多年的小女孩居然可能有那么高贵的身份!
老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森可怖:“郭氏,我道你是个聪明人,也一直希望你能和大丫头好好相处。可你就是不听,我也拿你没法子。但是——,从今日起,你要对大丫头客客气气的。要是因为你坏了礼儿的前程,我饶不了你!”
饶是婆媳多年,郭氏也还是第一次在老夫人脸上看到杀气腾腾的表情。虽然还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却垂下了脑袋不敢再随意开口。
老夫人累了,挥挥手吩咐郭氏等人先行退下。
汪嬷嬷走到了老夫人身后轻轻地替她捏起了肩膀,笑着道:“老夫人,您也别生气了,夫人她只是一时想不通!”
毕竟,任是谁突然遇到这种事情都不可能不需要一个缓冲期的。
老夫人嘴角浅浅地勾起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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