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菁连忙摆手:“六爷真是折煞我了,要是因为我让你们兄妹之间起了嫌隙,那我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姚景晨欣然一笑,但那笑容里却隐藏了太多徐菁看不懂的情绪:“委屈你了。”
彼时,锦儿看了看被烧得一塌糊涂的院子,忍不住又红了眼睛:“那咱们以后住哪呀?”
姚景晨道:“跟我一起回府吧,东西也不用收拾了,直接走吧!”扭头看向锦儿,吩咐道:“扶你们家姑娘上马车。”
徐菁犹豫道:“六爷,这样是不是不大好?要不我还是先住客栈吧!”
“无妨,我们姚家难不成还缺一处让你住的地方?”姚景晨坚持道,“客栈不安全,在姚家至少不会再轻易出事,我也能放心一些。”
徐菁红了眼眶,哭得梨花带雨,不顾锦儿的阻拦,直接屈膝跪了下来:“六爷大恩,菁娘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终生伺候六爷。”
姚景晨眸光闪了下,嘴角不着痕迹地牵了牵,将人扶了起来,掏出帕子擦着她眼角的泪水:“行了,我也不是那等挟恩以报之人,眼下你若铁了心要跟我,我只能委屈你做妾,所以我还是希望这些日子你住在府里的时候能先想想清楚,不要将报恩和喜欢混为一谈了。我曾与你说过的那位霍姑娘,她便是真心待我的,我希望你也能一样。届时你若考虑清楚了,再来与我说。”
徐菁咬着唇,心里却在忖度着此时不宜太冒进,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已经有些了解姚景晨了。这人虽然看着玩世不恭,但到了关键的事情上却是十分谨慎。之前她就曾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姚家内部以及有关姚家军的事,可每次都被他不动声色地避了开去。
她有些后悔之前不该说自己是个秀才的女儿,这会儿反而因为这知书达礼的好人家女儿身份束手束脚的,做起事情来多有不便。要是她和霍书瑶一样出生风尘,这会儿早就可以趁势对姚景晨表达爱意,尽快打进姚家内部了。罢了,能进了府也算是一个进展了,且静观其变吧!
姚景晨将徐菁带回国公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府里丫鬟奴仆走动来往,这件事自然是瞒不住,很快就一阵风似的传到了姚景语的耳朵里。
彼时,姚景语正在用膳,听了慧竹的禀报之后,她沉思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慢慢地抿起了唇,抬眸问道:“可知道六哥为何一大早将人接到了府里?”
慧竹道:“奴婢问了六爷身边的小厮柏木,说是那位徐姑娘原本住的院子昨儿晚上起了大火,差不多全都烧毁了,现下她无家可归,六爷便将人带了回来。”
顿了下,面色凝重了一分,又斟酌着道:“六爷去的时候,柏木就跟在他后头,据他所说,徐姑娘身边的那个小丫鬟说屋子外头被人浇了火油,还说……”看了眼姚景语的脸色,继续道:“还说这事和您脱不了关系,不过六爷看样子并不怎么相信。”
姚景语原本面上是没什么表情的,听了慧竹这话,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眼底掠过一抹寒光,三分讥嘲七分冷冽:“这女人还真是个不省事的,我不惹她,她倒犯上我了!”
妙菱也在一旁义愤填膺地跟着附和,言语刻薄道:“小姐,那女人定是个不简单的,只怕就是想着靠上了六爷,做咱们的六少夫人呢!”
姚景语嘴角冷峭,要真是这样事情反而简单了,只怕那个徐菁是另有目的——
霍书瑶是西蜀的细作,那么和她长得这般相似徐菁若也同是西蜀派来的人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杨缨不也正是他们献上来的么?看来西蜀倒是擅长专做西贝货!
这个徐菁,她故意挑拨她和六哥的关系,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昨天去闹了那一场,一旦姚六对自己有了嫌隙,以后她们两人之间有了什么事,姚景晨肯定会第一时间倾向于站在她那边,毕竟她是弱者嘛!那把火想必是徐菁自己放的,然后顺便烧到了她的身上,只是这女人千方百计地想要进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思忖良久,姚景语侧目看向慧竹:“六嫂那边可得到消息了?”
慧竹摇摇头:“奴婢不知,不过依着明珠周到的性子,定是想方设法地瞒着她,但这并非长久之计,纸包不住火,只怕瞒不了多长时间。”
姚景语暗道有理,早膳也不用了,直接起身,嘴角冷冷一弯:“走,咱们去会会她!”
姚景晨将徐菁安排在了后头的听枫院里,离得姚景语的锦澜院倒没几步路的距离。
彼时,姚景晨将她安顿好之后,吩咐她再多休息一会儿,顺便让锦儿去大厨房给她弄一些补品过来。
刚准备离开,姚景语已经不请自来,一脚踏进了花厅里。
徐菁见状,赶紧诚惶诚恐地上前行礼:“见过七小姐。”
姚景语看了姚景晨一眼,弯着嘴角道:“起来吧!”
说着,便径自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徐菁扭头对锦儿道:“还不快给七小姐奉茶!”
“不用了!”姚景语似笑非笑道,这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七妹,你过来有事么?”姚景晨皱了眉,姚景语坐着不走,他自然不能先行离开了。
姚景语眼角弯弯,明明那双亮丽的水眸中盛满了笑意,却看得徐菁头皮直发麻。
彼时,只听得她缓缓开口:“是有些事情的,听说徐姑娘住的地方走了水,不知六哥可找到背后是谁在捣鬼了?”
姚景晨只想让她尽快离开,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虽然相处得时间最短,但比几个哥哥都要得他喜欢,因此让他对她疾言厉色他也是做不出来,就好声好气地道:“七妹,这事说不准只是个意外,回头我会再派人仔细查查的!”
“原来还没查啊!”姚景语挑眉,嘴角笑容玩味,但却只是一个微妙的瞬间,锋利如刃般的目光如实质般倏然落到了正奉茶走进来的锦儿身上,声音骤厉,“那我怎么听说有人说昨晚这把火是我放的呢?要是让我知道这话是从谁嘴里说出来,我绝不饶了她!”
彼时,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正绷紧了身子站在一旁的徐菁身上。
锦儿一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手里的托盘磕到了地上,茶盏歪倒,茶水溅了一盘子,锦儿颤着身子,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菁脸色有些难看,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姚景语这字字句句说的这么难听,分明就是来给她下马威故意打她的脸的!
心下委屈,一双盈着水的雾眸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姚景晨。
姚景晨接到她求助的目光,微垂了下眸子,冷声吩咐屋里另外的两个小丫鬟:“你们先扶徐姑娘下去休息!”又对锦儿道:“你也出去,我有事要和七小姐单独说。”
锦儿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快步跑了出去。
彼时,姚景语接过静香端上来的茶,拿在手里慢条斯理地低头抿了口,也不急着开口,就闲适地坐在一旁。
姚景晨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嘴角,走到上首另一侧椅子上坐了下来,将身子转过来单手托腮看着她:“七妹,能不能和六哥说说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呢?可别说你特意跑这一趟就是为了来找茬的,六哥不信,你是没这个闲心的!”
姚景语心里笑开,暗道这人还算没有完全昏了头,却还是忍不住打趣他一下,就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歪着脑袋侧目朝他看过去,双睫轻颤,俏皮道:“不怀疑我是那个要放火烧了你心上人的黑手了?”
“什么心上人?七妹你别胡说!”姚景晨不悦道。
姚景语不甘示弱地弯着唇戏谑道:“那你将她大摇大摆地带回府里算是怎么回事?没听到下人都在传这是你养着的外室,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呢!”
姚景晨正了正色,一收之前开玩笑的语气,肃然道:“七妹,我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打算,反正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姚景语很少见到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但这件事若是不弄个水落石出,她是不会放心的。看着姚景晨的脸色,就试探着道:“难道你也在怀疑这个徐菁有问题?”
姚景晨眸中一亮,快步走到门外探头左右看了下,将门关上,转身回来坐到原位,将脑袋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说说你的想法。”
“我怀疑她是西蜀细作,若无意外,昨晚那把火应当是她自己放的。”姚景语看着他一口道。
姚景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当如此吧,大约是我一直没同意接她进府让她有些着急了。不瞒你说,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我是真的以为老天垂怜,让书瑶回来了。但我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就有那么巧的事情,一个长得像书瑶的女人那么巧出现在京城里刚好又被我碰上?父亲之前常常说,这世上从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巧合,大多都是有意为之。我之所以将她留在身边,甚至是顺着她的意思让她进府,就是想要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弄清楚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现下咱们能防得了一个徐菁,难保对方不会再派另外的人使另外的手段过来让我们防不胜防,与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将人留下。”
他没有说的是,在第一眼见到几乎和霍书瑶一模一样的徐菁时,他有惊有喜,但是却再没了当初那种心跳的感觉。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惊慌,有一种背叛的惶恐感,脑袋里闪过的是另一个女人时常讨好着他的笑脸,哪怕他冷面相待,她都从未在他面前露过半分委屈。时间是良药,能让他忘却年少时期那一段刻骨铭心的青涩爱情,也能让他在经久的日子里看到另一颗值得珍惜的真心。
姚景语松了口气,之前她还以为姚六是真的被徐菁迷昏了头,现在知道他还保持着清醒无疑是让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徐菁不管要做什么,在府里唯一的仪仗便是姚景晨,只要他时时刻刻提防着,早晚有一天能逮到这女人的狐狸尾巴。
然则,姚景语和姚景晨在这坦言相待共商大计,却忽略了府里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彼时,流裳院里林嬷嬷将外头听来的有关徐菁的事情一字不落地禀报给了宋敏,一旁许嬷嬷沉吟着道:“公主,您不是一直想把烨公子抱到身边来养吗?依着老奴看,这或许是咱们的一个机会。”
宋敏脸色不大好看——
虽然她和姚家不对头,也时时想着寻个机会能名正言顺地和姚行之和离,但是之前被软禁了那么长时间,也曾派人暗中递信给苏玖,却没得到回应,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姚烨是她的亲孙子,又长得粉雕玉嫩的十分讨人喜欢,她就想将他抱过来养在身边,可潘淑仪那女人却是个不识相的死活要将儿子带在身边。也不看看,她堂堂公主殿下,肯养她的儿子就是给她面子,果然是小门小户的上不得台面。潘淑仪不愿意,姚景晨和她又不亲,姚行之自然也不会站在她这边。现在的她就等同于被拔了牙的老虎,虽然没有继续被软禁在这流裳院里,但是走到哪身后都有两个甩不掉的黑面神跟着,真是令人厌恶至极!
彼时,听许嬷嬷旧事重提,她便冷眼觑向她,不悦道:“什么机会?”
许嬷嬷嘴角化开一丝算计的阴笑:“依着老奴看,六爷既然大张旗鼓地将人接了进来,八成是想将她纳做妾室的,只不过大约是因为六少夫人刚刚才生过孩子不久,国公爷念着自己的孙子,没有同意。”
顿了下,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一分,神秘兮兮道:“老奴可听六爷身边的人说了,那姑娘长得和当初那一位十分相像,六爷只怕是动了真心的!”
“你说的是当初那个妓子?”宋敏挑高了眉,显然有了些兴趣,示意许嬷嬷继续往下说。
“正是她,听说不仅是相貌长得像,就连举手投足之间的神韵也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许嬷嬷得意道,“依着老奴的意思,您大可以像那女人示好,帮着她谋一个妾室甚至是平妻的位子,到时候六爷还能不念着您的好?一旦他站到您这边了,那么不管是烨公子的事还是别的事情,自然都好办得多了!”
宋敏蹙着眉,细细沉思这话里的可行性,但是让她屈尊降贵去想一个身份不明的小丫头示好,这岂不是丢了她的脸?
旁边林嬷嬷一眼就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就附和着林嬷嬷的话上前道:“公主,忍一时海阔天空,六少夫人和七小姐十几年的姐妹情,不可能和您站到一边,语气如此,不如咱们就自己培养一个心腹,只要您把那徐姑娘握在手里,不愁六爷的心不到您这边来!”
宋敏其实早就后悔这些年对姚景晨弃之不顾了,但凡她稍微对他好一些,她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也不会孤立无援,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带搭理她!
略一思忖,便站起身,冷声道:“你们二人去我的小库房中挑一套上好的头面,咱们去一趟听枫院。”
宋敏到的时候,徐菁匆匆打扮了一下赶了出来,第一次见到公主,难免有些惶恐的样子,就垂首敛目地屈膝行礼:“小女子见过公主殿下。”
宋敏只侧目扫了她一眼,就目不斜视地越过她坐到主位上坐了下来:“起身吧,到我面前来让我瞧瞧!”
徐菁照着吩咐低眉顺眼地走了过去。
“抬起头来!”宋敏的声音里透着傲慢,哪怕是要来向她示好,也要让她有个准备,知道她们二人中间谁是主谁是仆,莫要以为有六郎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徐菁慢慢抬起头来,宋敏将她前身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长的倒是不错!”看起来也像是个乖巧的,她没有见过霍书瑶,但今天见到徐菁的样子也就不奇怪当初六郎为何会为了那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了。
“多谢公主夸奖。”徐菁细声开口。
宋敏嗯了一声,扭过头吩咐后头端着托盘的许嬷嬷:“嬷嬷,将东西给她。”
徐菁这才看到那一套既好看又华贵的金牡丹攒千叶头面,说句实话,潘淑仪这个正经媳妇都没得过这种好东西,宋敏今日也是下了血本了。徐菁不敢收,赶紧就诚惶诚恐地摆手拒绝:“公主,这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菁娘不敢收。”
“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宋敏不耐烦道,这也是个小家子气的,不过区区一套头面,就这么一副惶恐的样子!
徐菁听她说话的语气都重了起来,也不再推拒,赶紧就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听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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