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摘下了牌匾的孙府大院,心头一阵压抑,就叹着气强迫自己狠下心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再也不去回想以前的富贵日子。
明珠看着这一场闹剧,忍不住唏嘘道:“富贵的时候都是母慈子孝的,没想到这一落难就连脸面都不要了!”
姚景语弯了弯唇,没再说话,昨晚宋珏就和她说了从逼死孙文婧开始就是他给孙家设的一个套,对于孙老夫人那种人,死了不是最可怕的,让她落魄地活着长命百岁,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马车行至南城,停在了一处三进的院子前,姚景语带着明珠和清芷下了马车,示意清芷上前去敲门。
彼时,开门的是一个长相青涩的小丫鬟,十二三岁的模样,将门打开一个小缝,从门里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看了出来:“你们是谁?要找何人?”
姚景语盈盈一笑:“敢问此处可是住了一位姓徐的姑娘?”
那小丫头点头,又十分警惕地转着眸子狐疑道:“你认识我们家姑娘?”
“我们家小姐与你们家姑娘是旧识,你且将门打开,让我们进去!”明珠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丫头咬着唇犹豫了好一会儿,又见姚景语一行三人都是姑娘家,思忖片刻,道:“姑娘稍等,我且进去先问问我们家姑娘。”
说着,便一把将门关上,快步跑进了后头的院子里。
明珠有些气郁:“七小姐,要不咱们直接进去吧?”明珠看了眼清芷,反正这冰块姑娘是个会武功的!
姚景语不赞成:“如此不妥,便先在外头等一会儿吧!”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姑娘是不是真的和六哥有什么关系呢?若是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回头冒犯了别人岂不尴尬?
那小丫头很快就转身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位娉婷袅娜的年轻姑娘,清丽姣好的容貌,纤侬合度的身材,端的是一位绝代佳人。
“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吗?”女子柔声开口。
那一瞬间,姚景语不由得瞪大了眸子,所有准备好的话尽数噎回了喉咙里。
那女子见她一脸错愕的样子,不由得更加奇怪,就微微提高了些音量:“姑娘,姑娘……”
姚景语猛地回神,将视线挪开不再胶着在她的脸上,然目光还是有些复杂。若非之前明珠打听到这姑娘姓徐,她真的要怀疑她和霍书瑶是有什么关系了,真的是长得太像了,不说一模一样,但是最起码像足了七八分,最关键的还不是容貌,而是那举手投足间的一颦一笑。
六哥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女人的?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相信之前明珠说的那些话了……
“你姓徐?”姚景语想要再确定一次。
女子怯怯地点头:“小女子名唤徐菁,姑娘是何人?你认识我?”
姚景语似讥似嘲地勾了勾唇,冷笑道:“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但是你应该认识我六哥!”
六哥?姚六爷?徐菁捏着帕子的手指很明显地痉挛了一下,眸底一丝惊慌一闪而逝,但这些姚景语都没错过。
看来,明珠说的那些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啊!
姚景语嘴角的讽笑深了一分,也不着急,就大摇大摆地直接带着人走了进去。
徐菁对刚刚开门的那个小丫鬟锦儿使了个眼色,锦儿会意,匆匆离开,徐菁唇齿间溢出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嗤,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就迅速转身追上了姚景语。
彼时,姚景语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客人,又上下看了徐菁一番,就开门见山道:“你和我六哥是怎么认识的?”
“小女子与父亲进京寻亲未果,父亲又得了急病去了,小女子身无分文,只能卖身葬父,岂料后来被几个地痞无赖纠缠,是六爷救了我。”徐菁不紧不慢地道。
卖身葬父,被地痞无赖纠缠,这么狗血的一幕恰好被姚景晨给碰上了,偏偏这女人长得还像极了霍书瑶,刚刚说起那些明明该是伤心的往事时却也不见一丁点异样。这实在是不得不耐人寻味啊!
姚景语又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布置,虽比不上姚国公府里的精致华贵,但也看得出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这处宅子是六哥的?”姚景语问道。
徐菁颔首,嘴角不自觉带了一丝甜蜜的笑容,话里行间甚至有一些炫耀的意思:“小女子无家可归,六爷便让我暂时住在这里,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他买来的。”
“这样啊……”姚景语唇边的笑容越发兴味,“那接下来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徐菁面上一红,羞涩之意尽显,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女儿家,然则再看到姚景语眼中的戏谑之时,赶紧就又垂下了脑袋,咬着唇道:“小女子身份卑贱,不敢肖想六爷。”
是不敢,不是不想,但这“不敢”,有几分真实性在里面还有待商榷。这女人挺厉害的,看样子已经将姚景晨的身份摸了个透彻,两人相识的时间想必也已经不短了。她的出现,到底真的只是个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呢?
姚景语垂着眸子细细思量,半晌,暂时抛开这些,略一挑眉:“徐姑娘的亲人还没找到吗?你孤身一人在京城里也多有不妥,若是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些银子让你回乡,怎么着也比寄人篱下强不是么?实话与你说吧,我六哥已经娶了亲,而且六嫂刚刚生下了长子,我并不希望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再多一位小嫂子。”
姚景语这一番直白到近乎于羞辱的话说得徐菁摇摇欲坠,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眼眶就开始泛红了,“我,我……”蠕动着唇瓣却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姚景语冷嗤:“难不成你还真的心比天高,想进我们姚家?”
“七妹!”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沉喝,姚景晨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六爷……”转身一见到姚景晨,徐菁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的泪珠子扑簌扑簌就掉了下来。
姚景语看了眼跟在姚景晨后头的锦儿,讥诮一笑:“六哥这速度够快的啊,我和徐姑娘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当初淑仪生孩子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着急!”
姚景晨面上掠过一抹不自然,转念一想自己才是哥哥,就端着脸道:“七妹,有些事情你不懂,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姚景语气极反笑,而且是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摊摊手,就又慢腾腾地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大有一副不打断离开的趋势:“既然六哥说我不懂,那便慢慢说给我听就是了!”
姚景晨拧眉,又见徐菁还在暗自垂泪,就扭过头吩咐锦儿:“先扶她下去歇息。”
说着,便走到另一侧坐了下来,对着姚景语扯唇一笑:“我的好七妹,六哥的私事你也要管?”
姚景语侧目看过去,眼里的神色无比认真:“六哥,这个徐菁,你是怎么打算的?”
姚景晨敛起笑容,没有回应。
姚景语又道:“难不成你真的要将她接到府里纳做妾室?”
“暂时没有。”姚景晨低声道。
暂时没有?“那就是打算先养在外面,寻个合适的机会再接进去?”姚景语不依不饶道。
“七妹!”姚景晨明显不悦,双目灼灼地望着她,声音也重了起来,“这是六哥的私事,难不成你也要管?”
“她不是霍书瑶,不是所有长得像的都是同一个人!”姚景语答非所问道,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但是偏偏是像极了霍书瑶的徐菁,这要让潘淑仪情何以堪?
“我知道,”姚景晨双眸一黯,眼中难掩失落,“但是从她身上,我能看到书瑶的影子。”
姚景语冷笑:“所以你觉得这是你对霍书瑶深情的体现?但是你忘了你已经娶了淑仪,你们刚刚有了一个儿子,而且之前你不是说这辈子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么?”
姚景晨语塞,目光不停地闪躲,最后只抿着唇不肯再多说:“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我也记得,我不会将她接到府里去,你不要再管了!”
“六哥能说到做到才好!”姚景语豁然起身,就往外走去,行至门口时,步子顿了下,微微扭头,沉声道,“六哥,我不管你对这个徐菁是什么想法,又有什么打算,但希望你记得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直付出不求回报,每个人都有心,都会累,特别是女人,一旦她心死了放弃了,你再想挽回只怕比登天还难。”
姚景晨面色一顿,她说的是潘淑仪?她会心死,会不再爱他?不,不会有这天的!以前他对她冷眼相待,她都没有说过什么,自从烨儿出生之后,他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了不是么?
目送着姚景语离开,姚景晨想了下,转身去了徐菁那里。
“六爷,”徐菁正坐在床头拿帕子抹泪,一见到姚景晨,赶紧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就起身相迎。
姚景晨的目光在这张曾经朝思暮想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忽然觉得真正再让他见到似乎也没有那么想念了。霍书瑶以最耀眼的光环在他情窦初开的年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又以最凄婉的方式在两人感情最浓的时候死在了他的怀里,故此在他的心头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但若是她一直活着,经年之后,他们之间会不会一如往昔?姚景晨闭了闭眼,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六爷,刚刚我想了下,我还是走吧,住在这里也不方便。”徐菁说着就要转身去柜子里首饰衣裳。
姚景晨回过神,眸底一丝异样神色掠过,就拉住了徐菁的胳膊:“徐姑娘,刚刚那是我七妹,她并无恶意,你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徐菁咬了咬唇,眼眶还是通红通红的:“可是我始终是个姑娘家,怎么能一直住在外头呢?我家里虽贫,可爹爹也自小教过我道理,是绝不会做人外室的。”
姚景晨一怔,但却只是一瞬间眸间的墨色迅速化了开去,就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俯视着她温声道:“若是你愿意的话,便再等一等,我会接你进府的。”
徐菁面上一喜,仰头迎上他的视线,羞涩道:“六爷大恩,菁娘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伺候六爷一辈子。”
说着便试着想要伸手去抱他,姚景晨不动神色地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转过身道:“那好,你现在这里住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转身的瞬间,嘴角的笑容迅速垮塌,面上只有一层凛冽寒意。
徐菁犹未察觉,只娇声道:“好,我等着六爷。”
是夜,夜深人静之际,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到了小院里,进了徐菁的屋子。
徐菁见来人摘下了面巾,立即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弯膝跪了下来:“属下见过宁大人!”
来人正是西蜀太子薛延旭身边的心腹宁康。
“起来吧!”宁康冷声道,“太子吩咐我前来,是让我协助你尽快拿到姚国公手里的边境布防图。”
☆、135 搅屎棍宋敏
姚家军中的翼虎军常年镇守在南越和西蜀边境的天井关,天井关地势险要,再加上姚家军勇猛善战,若是不能拿到边境布防图,就算西蜀军队再强大,只怕也难逃重蹈当年的覆辙。
薛延旭在云阳城做质子的这几年,西蜀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皇帝却从未停止过演练军队,再来就是朝中有以薛延平为首的太子一派牢牢控着局势,是以薛延旭回去后没多久就再次重登太子宝座,将那些在他不在之时对储君之位蠢蠢欲动的人尽数扫了个干净。
内忧已定,主意自然又打到富庶的南越身上来了。
彼时,徐菁起身后,冷着脸略思,迎上他的视线开口道:“启禀大人,布防图一事属下一直在跟进。只是那姚六郎迟迟不肯接我进府,而且他也一直没有碰过我,属下只怕太过急进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
宁康沉默不语,眉头微微紧了起来,半晌,双眼灼灼地盯着她,严厉警告道:“太子计划在半年内再次发兵,拿到布防图之后各个方面都需要研究,时间紧迫,不然我也不会特意跑这一趟。现下你这张脸便是天生的优势,要不是霍书瑶那个女人吃里扒外连累了整个闻香阁的人,咱们今天也不会落到这种被动的局势,你可莫要步了她的后尘才好。”
让女人做细作,优势也是劣势,她们极易靠近目标人物,但又太过感情用事,之前霍书瑶就是和姚景晨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日久生情误了事。薛延旭之所以派宁康前来,既有暗中监视徐菁之意,又怕夜长梦多想要速战速决。
徐菁脸色一变,再次跪了下来,举起三根手指对天指道:“属下惶恐,西蜀是我的家,属下发誓,若是有一丁点儿不臣之心,便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起来吧!”宁康见她一脸诚挚的样子,面色稍缓,沉吟着道,“这样,你按照我说的做!”
说着便凑上前一步,附到耳边低声对徐菁吩咐了起来。
徐菁一边摒神听着一边点头:“属下知道了!”
天际未大亮,只微微擦出一抹亮光之际,徐菁所住的那处小院子莫名其妙地走了水,火龙倏地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不过片刻整间院子就成了一片熊熊火海,半边天空都烧得通红。
万幸的是,徐菁和锦儿等人及时跑了出来,姚景晨赶到的时候,主仆几人正站在烧毁的院子前暗自垂泪,徐菁发丝散乱,身上裹着的披风都被烧掉了半边袍角。
“你有没有出事?”姚景晨拉着她左右仔细看了下。
徐菁惨白着脸,惊魂未定地摇头:“幸好锦儿及时将我救了出来。”
然则锦儿却在一旁红着眼睛嘟囔道:“奴婢觉得这火倒是来得奇怪,姑娘住的屋子四周被人浇了火油,分明是有人故意想置她于死地!咱们姑娘平日里与世无争的,在京城里也没几个认识的人,怎的好端端的就今儿白天见了七小姐之后晚上就出事了呢?”
“住嘴!”徐菁平日里说话都是柔柔弱弱的,这会儿却是厉声喝斥,“姚七小姐岂会做这种事?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将你赶走!”
锦儿委屈不已地撅起了唇瓣,低声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你还说!”徐菁妙目圆睁,起伏着胸口显然是气得不轻。
姚景晨冷眼旁观,见徐菁扭头朝他看了过来,眼里明显划过一丝怜惜,便嘴角牵了起来,道:“人没事就好。今日这事我会查明的,若真是七妹做的,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徐菁连忙摆手:“六爷真是折煞我了,要是因为我让你们兄妹之间起了嫌隙,那我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姚景晨欣然一笑,但那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