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的。”阿娇微微一笑,继续轻吹着药汤。只是却也仅仅是吹着而已,阿娇似乎并没有要喝的打算。反而是时不时的看看门外,似乎再等些什么似的。
“秋蝉……”就在阿娇刚想要将药碗交给秋蝉的时候,小路子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一面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娘娘,陛下往这里来了,一会儿就到。”
“嗯。”阿jiao点点头,然后看向周嬷嬷,“嬷嬷,您说这红花喝下去,真的可以将我腹中的孩子打掉吗?”
“娘娘?”
“嬷嬷,你说,那会不会很痛呢?”阿娇说着就要将那药丸往嘴边送去。
周嬷嬷见状忙跪了下来:“娘娘,喝不得啊!”
经周嬷嬷这么一喊,秋蝉和小路子小福子也骤然回过了神,忙在阿娇面前跪下,声声带泪:“阿娇,红花可是喝不得的啊!”只是她们中间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拦下阿娇,似乎生怕万一他们动了手,反而会刺ji的阿娇将那药喝下去一样
可是回应她们的,却只是阿娇唇边那抹无奈的笑意,她端起药丸,慢慢地贴在嘴上,仰头就要喝下。
“娘娘!”
“不要!”周嬷嬷等人大声惊叫着,巨大的惊恐使得她们忘了站起来去抢下阿娇手中的药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下一瞬就要将那药喝下。
“啪”的一声响起,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有一只大手探来,将阿娇手中的药碗打了开去。那药丸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浓浓的药味骤然在房中蔓延开来。
阿娇惊愕的睁开眼,却意外的对上了一双怒火中烧的黑眸。她一手抚着xiong口,顿时瘫坐在了chuang上:“你,你怎么回来的?”
“朕若是不来,你就要喝下那碗红花不成?”刘彻大声喝道。
“不,不是……我……”阿娇张口想要否认些什么,只是人证物证俱在,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可是,刘彻却容不得阿娇此时的沉默,他上前一步忽然扼住阿娇的下颚,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告诉朕,你为何要喝红花?”
“我……那不是……”阿娇试图错开刘彻的逼视,只是刘彻的手劲之大却让她连动一动都难。
“不是,不是什么?”刘彻冷声喝道,“阿娇,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企图欺瞒朕。怎么,怀了朕的孩子就让你这般难以接受吗?”
“你!”刘彻的一句话让阿娇骤然瞪大了双眸,“你,你说什么?我……我没有。那,那只是普通的药罢了。”
“阿娇!”阿娇的狡辩让刘彻忍无可忍,那钳制着她的下颚的手越发的用力,几乎要捏碎了她的下巴。
终于,在那样愤怒的注视下,阿娇放弃了抵抗。所有的力气仿佛是骤然从她的身上抽离了一般,让她再没有jing力与刘彻对抗下去了。她只是抬眸望向刘彻,平静的,却带了三分的嘲讽,五分的无奈,和两分的屈辱:“为什么,你要来?”
刘彻闻言猛地伸手将阿娇扯起:“朕若是不来,便由着你打掉腹中的孩子吗?”那是他的孩子啊,她竟然敢不经他的同意便擅作主张想打掉胎儿!
“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阿娇忍着手上传来的阵阵痛楚,强自说道。
“陛下,请陛下息怒!”就在刘彻手中使劲,正待发火的时候,周嬷嬷等人跪了一地,求起情来。他们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却是将刘彻的怒气东引,全的迁到了他们的身上。
“你们这些狗奴才还有胆子求情,说,是谁准你们给娘娘煎红花的?”
“这……”周嬷嬷等人住了嘴,沉吟着不知该如何tuo罪。
阿娇见状心中不忍:“是我。”她毫不犹豫的出言袒护,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话听在刘彻的耳里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陈、阿、娇!”刘彻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有心思去帮那些奴才说话,方才好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起腾起,直yu将她烧死。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周嬷嬷等人见状忙又磕起头来,“是奴才(奴婢)该死,是奴才(奴婢)该死!”
“都给朕滚出去!”刘彻回头一声大吼,“滚!”
这……周嬷嬷等人为难的看向还留在虎口旁边的阿娇,怎么也移不开脚步。直到杨得意再三的示意之后才无奈的看了阿娇一眼,然后随了杨得意出去,将空间留给刘彻和阿娇两个。
这时刘彻才回头看向被自己紧紧抓住的人:“说,怀了朕的骨肉就让你这般的难以接受吗?竟然要喝红花!”
阿娇没有丝毫的畏惧,直直的对上刘彻的目光:“是。我受不了,我受不了竟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怀了他!”这一刻,阿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屈辱的夜晚,连身子,都不住的发起了抖。
刘彻满腔的怒火在阿娇提及那一夜是偃旗息鼓,更在阿娇浑身的颤意下微微松了手。于是本就较弱无力身子便再次瘫坐在了chuang上。她抬头看向刘彻,眼中含泪:“我这样说,陛下可满意?”
“阿娇……”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阻止我?”本来,只要喝下那碗红花,她便不会再有任何烦恼的,可是,他却偏偏在关键的时刻赶了过来。难道这就是天意吗?无关乎她做了怎样的决定,这结果都是一样的?
阿娇的声声泪诉让刘彻软了心肠:“阿娇,不管如何,你怀的终究是朕的骨肉,私自打掉皇室骨血,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你知道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吗?”刘彻的关心不是作假的,在他得了王太医的禀报后,心中最担心不是阿娇打掉了腹中的孩子,而是若这件事传了出去,本就对阿娇不满的太后一定会借机发挥的。
只是他的担心在阿娇看来却是半点都无所谓的:“这个,重要吗?如今,还有什么惩罚是我受不了的?”他走了,连带的带走了她的心,她的希望,她的未来。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可在乎的,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阿娇?”刘彻被阿娇眼中忽然闪过的那抹绝望怔住了。
清泠的泪终于顺着脸颊滑下:“罚也罢,囚也罢,我还有什么可在意?”
“阿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刘彻沉声喝道,企图将阿娇眼中的那抹绝望驱散。
“我自然知道的,只是,陛下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阿娇微微抬头,对上那一双鹰眸,“明明是一座冷宫,陛下,这长门宫中,究竟有陛下多少耳目?”
“你在怀疑朕什么?”刘彻闻言语气不善的问道。
“怀疑?”阿娇嘲讽的笑道,“还需要怀疑什么吗?我只问陛下,为何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就差一点点,不是吗?他的时间,竟扣得那样的jing准,分秒不差。
“陈阿娇!你不要以为朕封了你做如妃,你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阿娇的怀疑让刘彻怒火中烧,他在她的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形象吗!
只是刘彻的话换来的却是阿娇越发讽刺的笑声:“这一点陛下大可放心,就连当初陛下封我做皇后时我都不敢说肆无忌惮,现在不过是区区一个如妃,我怎敢?”连皇后都可以说废就废,何况只是一个妃子。她还没那么自恋,以为刘彻会对她有多特别。
“你……”阿娇的巧言厉色让刘彻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良久,他才缓过一口气来:“你既然不敢,为何还要喝红花,这也是你的孩儿,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在他的印象中,阿娇虽然性格娇蛮了些,但总归是善良的,什么时候起,她竟也能像这样硬起心肠了?
“心疼?我为什么要心疼?”
“就因为这孩子是朕的,所以你便狠下心肠?”刘彻闻言方才生出的那一点爱怜又消失殆尽。虽然那次他是做的过分了些,但是她的反应也有些过头了吧。
“我,我,”在刘彻的声讨下,阿娇忽然弱了气势,她偏首错开刘彻的目光,声音依旧清冷,“心狠?呵呵,就算是又怎样,陛下在乎吗?我这样做,不也正和了陛下的心意吗?”
“朕的心意?朕的什么心意?”阿娇的话听得刘彻一头雾水。
阿娇闻言干脆挑明了说:“就算我今天没有喝下这碗红花,来日里陛下难道就不会赐下一碗红花来么?”
“朕怎么会……”刘彻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却被阿娇将话截了过去:“不会吗?难道陛下会让我生下这个孩子?会让曾经的废后,陈家的女儿生下这个孩子吗?”这也是阿娇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响起的。
刘彻闻言忽然沉默了,的确,他是不会让陈家的女儿曾经的废后生下皇室血脉的。而刚才一时情急之间,他竟是完全忘了这一点。如今让阿娇这么一提醒,刘彻心中顿时百感莫名。
“会吗?陛下会吗?”阿娇抬头看向刘彻,那眼中,似乎还隐隐有着一抹期待。
她,也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的吧。看着阿娇的眼神,刘彻心中一闪而过这样的想法。于是,在那样的眼光下,他在说不出自己原本的打算。
只是,阿娇何其聪慧,何其敏锐,刘彻的沉默,早已足够让她明白一切她想要知道的答案了。她苦笑着从chuang上挣扎着起来,甚至连袜子都没有穿,便赤脚一步三摇的往前走着。
“阿娇,你干什么?”刘彻本想要阻止阿娇,只是也不知阿娇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硬是将刘彻伸过来的手推开了,径自朝着那一地的瓷碗碎片走去。
在一地的药汁前,阿娇缓缓的蹲下了身子,她伸手从地上拾起一片碎瓷:“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来呢?你可知要我再来一次需要怎样的勇气?”她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却被他阻止,可是之后呢,再由他亲自赐下一碗打胎药吗?
“阿娇……”看着那蹲在地上的单薄的身子,刘彻一时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似乎以前的方法在现在的阿娇的身上都已经不奏效了,而他用来对付其他妃嫔的手段在她身上更是起不到半点的效果。
“陛下,就一定要让我那样的难堪吗?还是,要借此再昭示后宫一次,我陈阿娇是多么的让你厌恶?”阿娇一边一片片的将地上的碎瓷捡起,一边忍泪说道:“刘彻,你何其残忍!”
阿娇的声声控诉让刘彻无言以对的不再去看她的身影。对她,他的确是残忍的。不论是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他的确是一直都在伤害她。也因为这样,他才会一再的包容她的一些错误。
“阿娇……你的手!”刘彻刚相劝阿娇上chuang休息,可是当目光触及那抹背影时,一片血色触目惊心,让他霍的起身朝她走去。刘彻抓起阿娇的手,上面从横交错的伤痕让他痛惜极了:“你究竟在干什么,都不知道痛吗?!”
“放开,我还没弄好。”阿娇甩开刘彻的手,再次开始捡拾地上的碎片,一点都没有吃痛的样子,似乎那个满手正在流血的人不是她一样。
刘彻见状忙再次握住阿娇的手,紧紧的,不再让她挣tuo:“这些不是你该cao心的,待会儿自会有人来收拾。”
“不,我,我要把它弄干净。对,弄干净,弄干净……”可是阿娇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对刘彻的话视若罔闻,甚至还拿自己的衣袖去擦拭地上的药渍。
刘彻见了心疼极了,也不顾阿娇的挣扎,忙将她抱到chuang上,然后再紧紧地抱住她,顺着她的话说道:“干净了,已经干净了。”
“真的?”阿娇闻言忽然静了下来,她抬头看向刘彻,满脸的怯弱。
“是的,已经干净了,你这下可以放心了。”
听了刘彻的话,阿娇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安静中,却带着一丝的茫然和无措:“已经干净了,那陛下,什么时候赐我打胎药呢?”她偏首看向刘彻,好像自己问他要的不过是一件在寻常不过的赏赐。
刘彻看着阿娇眼中的空洞心中顿觉不忍,到口的话转了个弯才吐了出来:“阿娇,你放心,朕不会赐你打胎药的。”
“你,你说什么?”刘彻的话,让阿娇露出一脸的不可置信。
阿娇的震惊和狂喜让刘彻更觉不忍,只凭着心中的一顾冲动马上说出了自己的承诺:“你放心,朕不会让人伤害了你腹中的孩子的。”
“陛下,会让人生下他吗?”阿娇小心翼翼跌问道,生怕刘彻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朕向你保证,让你生下他,好不好?”刘彻一边说着一边将阿娇脸上的泪渍拭去,动作轻柔的让人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怒若雷霆的帝王。
而阿娇在听了刘彻的再三保证后,再也压抑不知心中的激动,她将头埋在刘彻的怀中,反手抱着他的腰身,喃喃轻语:“谢谢,谢谢你让我拥有这个孩子。”终究,她还是爱着腹中的那个孩子的吧,否则,怎么会在这一刻这般的喜悦。
若刘彻之前还有一丝的后悔的话,那么此刻,在阿娇投怀送抱的刹那,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悔意。他自信,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陈家,还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刘彻等阿娇渐渐稳定下来之后,忙唤人去传来太医过来。太医小心的为阿娇清理了手上的碎瓷,然后又帮她敷上了药,毕竟这只是一些皮外伤,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按照太医的话,这伤口倒是容易好,只是那细细碎碎的伤疤却是要花些功夫的。不过好在皇宫内院从来就不缺良药,所以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唯一要担心的,反倒是阿娇的身子。
经太医的再三诊治,证实了阿娇的确是怀孕了,而且时间就在刘彻宠xing了阿娇的那段时间,所以刘彻很是肯定阿娇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只是还不等他多高兴一会儿,太医便小心的跟他说明了,犹豫阿娇的身子以前曾经受损,所以必须要好好安胎。而且这一胎很有可能是阿娇这辈子唯一有可能孕育子嗣的机会。
刘彻听后沉吟许久。阿娇的身子为何会受损他心里清楚。而在听到太医说这可能是阿娇唯一可以怀孕的机会时,刘彻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在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护她周全,让她平安的产下这个孩子。
等太医走后,刘彻让阿娇好好的躺下,自己则是坐在她的床边,一瞬不转的看着她,几乎看的阿娇将头都要缩到被子里去了。
“陛下在看什么?”终于,阿娇受不了了刘彻那样的注视,开口问道。
良久,刘彻才缓缓开口:“阿娇,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从今以后,朕会好好对你的。”
阿娇闻言眸光一闪,瞬间便恢复了平静,长长的睫毛垂下,阻隔了刘彻的探寻。直到刘彻以为阿娇不会回应的时候,才再次听到阿娇轻柔的声音:“长门一步地,这次,陛下决定要暂回车了吗?”说完,阿娇不等刘彻回答,随即说道:“陛下,阿娇的心,再经不起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