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看跪着的那人被拉着抬起脑袋。
“……啧啧,还真是个妙人!!!”我弯腰抬起那人的下巴,替他擦干脸上的水渍,然后看他因为紧张而变红的脸,“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划破自己的脸;第二,替我的童儿割下一块肉,……”
“让我死吧!!!”男人哀道。
“皇上他可不是让你来送死的,……”我微笑,摆手。
“殿下,我以为你真会舍得让童儿随了洒家,……”石溪随后闷道。
“我曾经说的,公公可别当真……”我失笑。
很难想象童儿用尖细的嗓子对我说话时的样子,当初对封国使者说的那些话,也只不过是激将,童儿,我怎么舍得……
*
风平浪静几日后,父亲辞官归家,追随他几十年的一些老臣也依次辞官归隐,我坐在景承宫剥着葡萄没有任何的反应,唯有石溪公公不厌其烦的天天来向我报道,以至于我不想知道的事情,都被他一一的道了出来——
“严郎,可惜了,……”我闭上眼睛,纠结着手指。
“严郎他这些日子在宫中,个性随和可亲,许多宫人都喜欢侍候在他的身边,可惜了这么一个妙人,要是老实本分的待在后宫,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石溪碎碎的念着。
“公公这是在怪我?”我问。
“不是,奴才只是觉得可惜了……,这样一个人,要是在宫外,定然是个风流一世的美少年,娶几房妻妾,快哉一生!”
“严郎是怎么死的?”睁开朦胧的双眼,慢慢变为清明。
“不堪忍受疼痛,咬舌自尽的!”石溪身形一抖,快速的答道。
“你净身的时候会疼的咬舌自尽么?”我起身盯着石溪的双眼。
“……”
“都在执着些什么呢?”我笑了,“季浩要来了,……”
“怎么?……”
“严郎是东北豪绅严希中最小的儿子,当年送入宫中也是为了东北的势力范围能进一步扩大,……现在,季苍穹得罪的人里,又多出一个拥护季浩的,……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石溪闷闷的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浩复国,让他助萧童一臂之力,……公公,平衡这个国家不受他人欺负,并不是一味的扩张,而是远攻近交,而这个近,则包括与我们有血缘关系的萧国,……”
“……”
“我欠父亲一个交代,……我就在这个宫殿,在景承宫等着,等我的高兴回来,……”
背过身子,双手轻叩桌角,有节奏的响声从指缝倾出。
这正是当年心扉娘娘唱过的歌,……
作者有话要说:严郎是季苍穹赐死的!!!
33
33、第三十二章:遗忘碧霄 。。。
京城大雨,南北往来的客商都被困在离京城不远的镇子上,而派往西北的探子,送到京城的消息已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了。对此,季苍穹把自己关在宣启殿独独生着闷气。
石溪公公贵为皇宫内务大总管,理应陪着皇帝,可他却推脱自己老矣,便派些刚进宫不久却机灵的宫人和宦人侍候。于是得了“空闲”的石溪公公每听到宣启殿死人了,都会跑到我这沉默一番,然后领着贴身小太监去内务处取银子,把人给埋了。
我则在这些日子里,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劝路禾离开。
路禾比我想象的固执,还有他忠实的小跟班喜双。
手摸着路禾的银发,心中不甚感慨。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路禾他竟然一夜白头,……
“殿下,请喝茶。”喜双把茶水端在我面前,然后站在路禾的身后。
“禾妃殿下,……”我端着茶杯,闻着清香茶水微微愣神儿。
“苏苏,为什么突然变的客气起来?”路禾垂目,轻微嘴角。
“李显旧部已然公然反季苍穹,周边各国支持者也甚多,……这几日大雨,京城似乎洪灾,消息尽断,我想,季浩他一定不日便可攻到京城,……”抿着嘴角,我抬头看路禾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眼睛很漂亮,细长且妖媚,而且垂目的时候,下眼帘捂上一层雾影,显得娇媚动人,……
我不禁有些失神,想到心扉娘娘。
“你怕我会在这场夺位之争中死去么?”路禾问。
“季浩已经没有那几年的记忆,……现在所有的感情,包括仁义……也都在这几年的流离失所中泯灭了,……他现在就像个杀人狂,……”我淡然的陈述。
“你就不怕死么?”路禾说。
“怕!”我微微一笑。
“……把天佑一直带在你身边,苏苏,如果想活着。”……
……
最近喜欢上一种叫碧霄的茶叶,每日必让童儿给我冲泡一壶,香浓的气味儿,让我不禁在鼻下流连。
这是我让季苍穹特意赐于我的,听说它摘于满月那天,一年只能摘一次,小小的一个茶盒,百十来个茶叶片,能喝半月有余。
是年初李凛然进贡的……
季苍穹对于李家一派进贡的东西一般都不待见,所以当我提出要这碧霄的时候,季苍穹十分痛快的允了我。
童儿偷喝过,再见我十分不解的问我为何喜好这种茶叶,虽然茶香,但是苦涩的味道让人觉得这茶叶根本不能成为茶叶中的极品。
我轻笑,并未应他。我怎么能告诉童儿,这茶叶掺了一种叫“遗忘”的作料呢。
八月十五,雨未停,皇宫却摆起大宴,除了称病在家的官员外,三品以上的都来了。我坐在景承宫梳妆打扮,看着火红的宫殿如同我大婚一样喜气,心里感觉异常的堵塞。
宫人为我插金钗,为我描眉擦鬓,为我着上红装,……
门外,三十万的官兵围着京城已经三天。
叛军么?
如果天戾帝的儿子来夺皇位算什么?
而季苍穹所坐的位置又算什么?
摸着胳膊上的於紫,扯扯嘴角上的咬伤,季苍穹,永远是一个让我看不透的人。
执着于皇位,又不甘于皇位。
*
大殿,百官临危正坐,唯独季苍穹大口大口的豪饮,我捏着杯子坐在他的一旁,看他滴在衣襟上的酒水,看他因为燥热而淌下的汗滴。
“我为陛下跳支舞怎样?”我放下酒杯,对着季苍穹。
“好啊,朕的皇后!”季苍穹扯开衣襟,双眼有些迷离的看着我。
那种眼神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过于平淡,甚至毫无波澜。他说完,拿着酒杯递到我的面前,——
“皇后喝了它再去跳。”季苍穹微微笑道。
“……”我拿着杯子,看着呈现浑浊的上好佳酿,“陛下最后的愿望是什么?”我轻轻问,然后看季苍穹眯着的双眼。
“看到你匍匐在我脚边的样子,卑微的,然后祈求我,……带走你……”季苍穹大笑,盯着我饮尽一杯烈酒,看我并没有因为酒辣而失态的样子,便玩味儿的看着我,嘴角勾起。
入了舞台,周围寂静如初,渐渐响起的乐声则告诉我这是皇宫大宴。
……轻抬舞步,竹罄昂然,伴舞的娇娘纷纷入了殿内,我舞动在台上,想着曾经我为谁跳过的舞蹈、想着曾经那因我刻意的撩拨,意乱了谁的心,……那曾经羞红的双鬓、那颤抖的唇音,甚至在祠堂的那一夜,……究竟为谁动了心,……
我淌着泪,最终因为我烦乱的心而跌坐在台上。
乐声骤然停歇,我凝望季苍穹冷漠的双眼,无奈的撇过头,……
皇宫钟声响彻三次,突然大殿大门被推开,路禾冷冷的站在门外,搀扶他的喜双也面无表情的直视殿中。
百官疑惑,看看桀骜的皇帝后,又看看清冷的路禾,默不作声,甚至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舞姬颔首退出,我站起身来,独独的站在大殿之上,……
官员们维持临危正坐的姿势,看他们惶恐的姿态,笑了笑。有人因紧张而弄倒了杯子,那清脆的声响,让人不自然的打个冷颤,而心也随着动静此起彼伏。
我对着路禾,握了握拳头,艰难的吐出唇语,我说——“开”!
……
路禾定定的望着我,并没有动静。
……
“苏苏,这就是你想要的么?”季苍穹依旧喝着酒,“荣华富贵你不要,为了帮助连你都要杀的人,竟然也学会了弑君?”
“弑君的是谁,季苍穹,你不会不记得吧!!!”我咬着下唇。
“难道你喜欢跟个老家伙上床么?苏苏,我这是在帮你!”季苍穹拎起酒壶为自己倒上一杯。
“是啊,你在帮我,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感谢你为高兴所做的一切,感谢你让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感谢你——”
“高兴是谁?”季苍穹调笑,“哦~~,季浩呀!……你不觉得,是我帮了他么,是我帮了他想起了自己是谁,……天下已经没有你的小侍卫,记住,高兴死了,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是,是,是,他永远不会恢复记忆,忘尘丹唯一的一个好处就是忘记不该忘记的,……”我握紧拳头,对着路禾的方向,“开城门,我想做一回祸水,路禾,开城门……”
“呵,苏苏,我一直以为你会为了权利攀附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让我刮目相看!”
“掏空国库为了让季浩反我,用计谋让各大豪绅、大臣反我,……你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季苍穹扔了酒杯站起来。
“是,我告诉您——”我裸着脚走上去,附在季苍穹的耳朵边上,“季天佑,原本姓苏,……是高兴的儿子,你所谓的季浩……”
“啪!!!”我捂着脸折了下来,头磕在旁边木桌上,血顺着脸便流了下来。有些触目惊心的红,滴在地上,晕开,……
“苏瑾笙,你这贱人!!!”季苍穹低头拿起酒杯又撇向我。
“世间道庆王朝的苏侍郎淫。乱后宫,‘贱人’这个称号似乎我当之无愧!”我扶着额头,看血水已经与身上的衣服合为一体,我冷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周围不知道谁说了声“快走啊”,这些百官便狼狈不堪争先恐后的逃离大殿。举目,半响功夫,原本歌舞昇平的大殿已经所剩无几。
“城楼三千弓箭手,季浩他能进来,我便不能保他活着出去,……苏苏,别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明天如果你还活着,便能看到季浩和苏天佑的尸首在城楼悬挂着,苏天佑这个孩子,似乎还没过上富贵荣华的生活吧,苏苏,你后悔把他生下来了么?”季苍穹桀骜嘲笑。
“如果我父亲后悔,就不会有我;萧笙后悔,就不会有季浩,……陛下,偷梁换柱你听说过么?”
“?苏瑾笙你——”季苍穹掏出的软剑指在我的脖颈,他指间颤抖,然后不经意的时候便划上了三两个口子。
“每一天的醒来,我都怕我忘记,像高兴把我忘记一样,苍穹,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么?”我突然变换一个口气,垂目,泪流满面。
双手握着剑身,感觉温暖的液体从手中溢出,还有浓重的血腥气息已经充斥我的大脑和神经。
“苏瑾笙,你就是个祸水!!!”季苍穹手执剑,剑尖一寸寸的落下,……
“季苍穹,你就不能把对季浩的感情分给我一点么?”我绝望的闭上眼睛,“如果我忘记一切,你会不会带我离开……,你说过,只要我祈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碧霄掺了 忘尘丹,以后苏苏也会什么都忘记的。
关于偷梁换柱,是指季天佑被换走,所以,那个死去的孩子还不定是谁家的呢,我本来想法是,那个孩子是季苍穹那个怀孕妃子的孩子,也就是季苍穹的孩子。。。
苏苏跳舞,那是忘尘丹已经起作用了,所以,他把舞步啥的忘了。。
路禾让苏苏把天佑放身边,是说季浩来夺皇位的时候,如果有孩子,也许会饶了苏苏一命。
还有关于后边有个弓箭手的问题,逃离的官员肯定被射死了,没走的,也许还有条活路,对于闯进来的季浩官兵,那三千弓箭手算少的了,所以,虽然死伤,但是攻城还是没问题的。ps:季浩不可能傻到开城门就闯吧,那他虎,就死定了啊。。
还有结尾,其实是苏苏不想死,他挺会演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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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云合记事 。。。
在血泊中醒来,石溪断臂跪在我的身边,周围官兵驻守,看见我头不抬、眼不睁。
“殿下,您醒了,……”石溪单手扶着我,不知道用什么缠住我的脖子,“撕拉”一声响,布条扯成两片,他咬着牙系了一个死扣。
“我还没死?”我望着湛蓝的天,然后勾勾手指,看石溪血迹染红的额头和衣襟。
“没有,……”石溪抹抹脸,发抖的手摸着我的脸,“皇上他还是对您有感情的,他——”
“没杀我么?”我扯着嘴角笑,“他其实应该杀我的!”
身下是冰冷的石砖,即便在太阳灼热的照射下也一样。我生涩的转动眼睛,干枯的眼珠像要裂开跳出来一样。
“水……”我低声呢喃。
“殿下,……李将军的大军已经占据皇宫,咱……能活着,就已经……”石溪公公再次垂泪,“您在忍忍,我——”
“你的胳膊?”我顿了顿,“是为了,我么,……”
“……”石溪动动嘴唇,没有否认。
周围刺鼻的血腥,除了宫人和宦人,我还看到衣着鲜亮的妃子、大臣……,他们倒在血泊,满眼的狰狞。挣扎的起身,伸手触摸脖子的伤口,发现血几乎凝固,除了伤口深处渗出的血黏黏答答有些湿漉外,其余的都还好。
“李凛然舍得用好药救我?”我眨巴眨巴眼睛,“我们也算青梅竹马,……”
“不是李将军,……”石溪公公驳了句。
“那会是谁,……童儿呢,童儿他是不是也……,他武功还没你高,他还是个孩子,……”我拉着石溪空空的袖口,发现对方冷汗涔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放了手。
“萧国旧部已经把童儿接走了,从正门,以萧国太子的身份。”石溪撇嘴,咬了咬下唇,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