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要听你说实话。”
红绡咬唇低下了头。
这就等于是默认了。
秦紫陌痛苦地别过脸去。“你……为什么？要说从前你是因为忌妒，忌妒羽对我好……可如今我已沦为下堂妇，腹中孩子我唯一的留恋了，你为什么还要狠心下毒手……”
“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你不配！”秦紫陌恨得一掌将面前的空碗扫落在地跌得粉碎。
红绡似乎瑟缩了一下，忽仰头冷笑一声。“没错，我是不配，你也从来没认为我配叫你姐姐，你口里虚应着，其实根本打骨子里瞧不起我！还有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奴才，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在背后议论我吗？我不过装聋作哑罢了……”恶人先告状，她倒哭得凄惨。
“你这个蛇蝎女人……”秦紫陌腾地站起，起得急了一时眼前发黑。
“奶奶！”彩凤一把抱住，恨恨地回头“奶奶犯不着为这娼妇气伤了身，还是保重身子要紧，权当当初救了条毒蛇。”
“是啊……我就是一条毒蛇……可她又何曾是诚心救我，若不是我长了这样一张脸，她还会收留我吗？”红绡挣身站起，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寒诮。
秦紫陌行至红绡身前直直视她“不会，若不是这张酷肖小如的面孔，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我的小如妹妹多善良纯真，而你呢，自私，冷酷，虚伪，心机阴狠，你简直不配生就一张跟她相像的脸！我真傻……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补偿她……这简直是在侮辱她啊！还恶心了我自己！”话儿冲出口她自己都吃了一惊，遭背叛的恨意让她口不择言了。
红绡吃惊了退了半步，她不是一个只知哭哭啼啼的笨女人吗？原来也有尖牙利齿的。这层窗纸既然捅破了，她断不可再留自己住在此了，那么索性都抖落出来狠狠出一口恶气好了。
“你不虚伪？你没心机？那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容忍我，你不过是想在他跟前装出个贤淑的样子，因为你就是靠这个吸引的他。放浪的男人喜欢贤惠的女人，老实本份的男人反倒喜欢轻浮点的女人，看来你也听过这样的话，可惜你的手段还是没能留住他。”
彩凤冲过来要打她，却被秦紫陌拦了下来，于是又跳着脚骂“死娼妇你给我闭嘴！”
“你几个站着瞧热闹呢，还不快同我将这贱人拖出去呀！”蓉嫂亦撸袖道。
杜鹃红芍几个就过来拖红绡，被她强挣开“不要碰我！我自会走的。”
“走？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彩凤冷笑。
“算了……让她走吧。”秦紫陌倦极地扶额蹙眉道。
红绡也不客气，转身就走，行了几步忽笑笑地回身“你以为生下这孩子就能挣得他身边一席之位吗？当年生他的那个女人只怕也是这么想的吧。”语毕，提裙慢悠悠往门口处去。
“站住！”秦紫陌冷冷断喝，举步追上拦住她去路“你听谁人说的这些？”
红绡抿唇一笑“自然有人告诉我的，看在咱们好姐妹一场的情份上我才好心告诉你，有人不希望这个孩子存在，所以不是我，还会有别人对它下手的。”
“是谁？”秦紫陌惊道。
“你猜不出来？你不出说了么，那藏红花在这小地方纵有钱也买不到，更何况那么上乘的，只怕皇家才有吧……”
“是靖王府的人让你对我下手的吗？”
红绡瞅着她一笑“你不笨嘛。不过事实只怕更教你灰心。”
“是龙羽？”秦紫陌面上刹时惨白如纸。
“是他爹。”
“大将军？”
“对。怎么样，很残酷吧。说起来是他的孙子呀！不过细想也平常，儿子他都不要，何况孙子。所以儿子不重要，重要的谁有幸当得了郡马爷，孙子更加无所谓，怎么能让贱女人抢在郡主前头诞下子嗣？这可是涉及靖王府和将军府颜面的事情。”
“他……许了你什么吧，否则你会替他做这种事？”秦紫陌冷冷道。这样的真相她并没过多意外，水坤的确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他说作为父亲，作主为儿子纳一房姬妾，无论靖王府还是郡主应该都不会有多大意见的。”
“这就是让你动心的条件？”
“没错。对于我来说，还有比这更诱人的条件么？”
“红绡……”
红绡抬眸，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用这般轻柔的语调唤自己。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
“你……”红绡捂着面颊望秦紫陌，吃惊甚于恼怒。
“枉我叫了这么久的妹妹，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现在我讨回来了，咱们从此各不相欠。至于龙羽，你付出在他身上也不可能有回报的，空给他添堵而已，不要再作贱自己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要戒除他
更新时间2014529 1：43：37 字数：2079
灰暗的身影几乎融入柱旁的阴影里，以至她第一眼都没看到他。
“嫂子。”灰影动了一下，似是朝她抱了抱拳。
秦紫陌微微欠身还了一揖。
“他还好吗？”
影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谢谢你，这是你第三次救我了。”
影子沉默地看着他，忽开口“嫂子找我何事？”
秦紫陌面上一红“我是想问你……你……是他派你来的吗？派你暗地里保护我……”
“不是。”
“不是？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只是路过这里恰巧遇着的吧。”秦紫陌拧眉，想挤出一丝笑意，没挤出来。
“我的意思，不是你，是保护你腹中的孩子，那是老大的骨肉，任何人也无权动它。”影子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
“他这么授意你的？”秦紫陌极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来清冷无澜，可嗓音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没有。”这回影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秦紫陌凄然一笑“那就是你在自作主张了？我就说……他怎么可能会在乎？他要孩子的话，可以跟郡主生一堆啊，怎会可能会稀罕我的孩子。”心头强烈的抽搐让她陡然鼻音加重，忙掩口别过脸去。
“老大才不是那样的人！”影子低吼，激动地紧握双拳，胸口起伏着，仿佛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半晌咬牙轻道“嫂子你跟了老大这么久还看不清老大的为人？他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吗？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他所经历过的痛苦！”
“是啊……”秦紫陌痴痴点首“他怎么可能忍心让自己的孩子遭遇跟自己相同的命运，原来多余的只有我。”忽然抬眸道“这孩子是我的，请你转告他，不要再来打我孩子的主意。也许你说得对，他不可能像他父亲那样绝情，可是这孩子对于他跟对于我是不一样的，他有郡主，以后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女人，她们都可以为他生许多孩子，而于我，这是我所能拥有的全部了。对了，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
秦紫陌起身揖了揖，转身慢慢离去，影子目送她寂寥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终没发出声音。
她真傻，居然还没有死心，不得不承认，找影子问话的目的，无非是想从其口中证实他心里其实还有她。结果没证实到那个，反被深掘到的真相伤得一颗心鲜血淋漓。
……………………
“这个贱人！奶奶对她那么好，她居然恩将仇报，就是养条狗这么久也会对人摇摇尾巴了！”林大娘叉腰骂道，气得直喘。
“大娘您说得太对了！这种人就该狠狠地教训一下，哪怕当众羞辱她一回也是好的，奶奶居然就那么让她走了，太便宜那贱人了！”彩凤道。
“算了，咱们是做得出那种事儿的人吗？况且她又没有得逞。”秦紫陌轻笑道。
“还不就差那么一点点！好险……”彩凤抚了抚胸，想一想都觉后怕。
“我们奶奶心肠好，自然神佛庇佑着，故而危难时必有贵人搭救的。”蓉嫂笑道。
“贵人……哼！你别说还好，说起他我更来气了。”彩凤恨道。
“怎么了？”蓉嫂笑问。
彩凤瞥了秦紫陌一眼，闷声道“没有……就是看他不惯他神出鬼没故弄玄虚的样儿。”
秦紫陌忽微笑向林大娘“大娘，能不能让我在这儿歇一晚？”
“啊？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林大娘惊道。
“不是，园子太大了，晚上怪怕的……”秦紫陌垂眸低道。
“说的也是，那园子比咱们这边大多了，却只有你们几个女人，也着实叫人放心不下。我曾和老头子说，要不找几个壮汉看家护院，可老头子说家里全是女眷，那样与教狼来守护羊圈何异，我细想想也有道理。唉……家里没个男人真不行。”
“大娘，就让奶奶在这边歇一晚吧，您不知道，她这几夜每夜都是自恶梦里哭醒，吓得都不敢睡了。”
“彩凤！谁还不做梦啊，也值得拿来说。”秦紫陌皱眉嗔道。
“罢了吧奶奶，你那是做梦？你那是魇住了，叠声的喊爷的名字……”
“还不闭嘴！”秦紫陌厉声喝斥。
林大娘看看秦紫陌，她面上已涨得通红。再瞅瞅彩凤，正低头咬着唇，一脸的委屈。
“没事儿，今晚就睡这里，大娘陪着你，包管睡得踏实。”林大娘笑道。
“谢谢大娘。”秦紫陌欠身微笑道。
……………………
亮光自窗棂透进来，耳边有沙沙的风吹竹叶的声音。
这是哪儿？
秦紫陌记忆一瞬的空白。
“奶奶昨晚睡得可安适？”林大娘笑眯眯问。
“大娘，您怎么会……”秦紫陌倏地坐起。
想了一会，一拍额角“啊，是了……”
“奶奶睡晚睡得可还好？”
秦紫陌揉了揉眼，睑上没有那种沉重感，眼前一片清明，很久没有这样饱酣的感觉了。“一夜无梦，好久没有这么美美睡一觉了。”
“是吧，其实才睡时还有些不安，后来才好了。”
“大娘，扰您昨晚没睡好吧。”秦紫陌一脸歉意道。
“没有。到我这岁数你就知道了，没那么多瞌睡的。”林大娘笑道，随手抽过她枕上一件衣裳叠起来。
秦紫陌随意一瞥随即楞住“这个……”
“眼熟吧，这是龙羽时常披的那件斗蓬。”
“这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给你枕着睡呀！我让彩凤特地取来的，枕着这个你才渐渐安眠。”林大娘笑道。
“为什么……”
“奶奶有所不知，这是老人传下的收惊的法子，可灵验了。其实要我说也没那么神乎其神，不过因为你依赖惯了他，他的气息让你觉得安心，就这么简单。”林大娘将叠得平平整整的斗蓬轻轻按于秦紫陌手中。
“不，我不要依赖他的气息。”秦紫陌烫着般缩回手。“我要戒除他。”
“说的什么傻话，只听说过戒酒戒赌什么的，还没听说过戒人。”林大娘笑道。
“大娘，我的意思是……我要彻底放弃了。”秦紫陌幽幽道。
林大娘虽还是不大懂她的意思，却她凝望着窗外那涣散的眼神教她无端地心头一痛。这是多无力的眼神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软弱不起
更新时间2014530 0：30：19 字数：1717
“马掌柜，我想跟您学些生意上的经验。”
“哎哟，奶奶，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安心养息，做生意这种事以后再学也不迟。”
“老掌柜，我发现您现在对紫陌不如从前了，以前我跟您讨教生意上事，您都不厌其烦地跟我解释，现在……就因为我如今不是凌家的人了吗？”秦紫陌不胜失落道。
“奶奶这真真是冤枉死小老儿了……我哪会有这样想法！唉……”马掌柜叫屈道，一时涨得脸红脖子粗。
秦紫陌见他激动的模样噗嗤一笑“老掌柜，我跟您玩笑呢，您老居然当真了。”
马掌柜举袖拭了拭额上的汗摇头笑起来。
“马掌柜，我略转了转，似乎那边女衫的生意有些冷清。”
“是不如当初设想的好。”
“您知道症结出在哪儿吗？”秦紫陌笑问。
马掌柜想了会子“许是颜色过于老气。”
“这只是一项，还有就是，少了女子掌柜。”
“奶奶兜了这一大圈，合着还是打这生意上主意啊？”马掌柜笑道。
“老掌柜，求您就让我历练历练吧，您不用担心我学成会抢了您的生意。”
“嗨！奶奶怎得这样想，当初拓展店面，就是为与龙公子合伙开店……”马掌柜惊觉说错了话，尴尬止住。
秦紫陌抿唇一笑“没事的老掌柜，哪得连名字都提不得，我没那么娇气。”
“唉……小老儿常常自责啊！那天若不是我起那么个头，也许……”
“不干您老什么事，事情终是会发生的，迟早而已。”
“奶奶千万放宽心，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越人无数。依我瞧着，龙公子是个重情重义且念旧的人，他终有一天会回到奶奶身边来的。”
正是因念旧才离开她的呀！秦紫陌心内自嘲道，面上只微微一笑。“马掌柜，你这是答应了吗？”
“答应什么？”
“我来替您掌管女衫生意呀！”
“奶奶你这是何苦呀！你好好在家歇着不好，为何要出来抛头露面，跟人家低三下四的讨生活呢？”马掌柜苦着脸道。
“我……想找点事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没功夫整日瞎想了。”秦紫陌垂眸轻道。
马掌柜沉默地看着她，终于叹了口气。“随你吧，只是我得嘱咐你，到时会遇着各种各样的主顾，以及各种各样的闲话，你……确定能扛得往吗？”
“我什么样难听的话没听过，我认为已经没什么闲言碎语能击倒我了。”秦紫陌自嘲笑道。
………………………………
“奶奶睡下了？”蓉嫂悄声问灯下做针线的彩凤。
彩凤没答话，只轻点点头，就在蓉嫂心内疑惑她为何这般冷淡之时，忽然她眼中扑嗒扑嗒落下泪来。
蓉嫂慌了神“丫头……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奶奶发脾气让你受委屈了？”
“她要对我发脾气倒好了，正是这么笑着才坏事啊……今日那两个女人说得那么大声，我在里间都听得一清二楚，她怎会听不见，我出来时她仍然笑笑的，仿佛听不出意思似的。”
“那些个死娼妇，你瞅着她人前端得跟个命妇似的，背地里还不知怎么偷汉子。”蓉嫂咬牙骂道。
“她们偷不偷的谁稀得管？何必要来欺负我们奶奶，奶奶已经够可怜了……”彩凤说着越发哽咽起来。
“你可不能这样，你这样不是更往奶奶心头插一刀吗？”
“奶奶跟前我一丝儿没敢显露的……我是替她委屈呀！”
“你也别太难过，或许奶奶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呢。”蓉嫂慰道。
里间床中，秦紫陌缓缓睁开眼。
她并没有睡着，外间与这里只隔了一挂珠帘，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刻，两人的低语尽数落入她耳中。
今天店里客人来了不少，但清一色是瞧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佯装东摸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