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去，莫要理他，真是贪心不足，当初为二两银子便半将女儿卖了，如今还虚情假意地哭天抢地给谁看。还不是想在死去的女儿身上多挖些银子。”凌老太太冷道。
“老太太，何不就让他们告去，这种人，咱们越是拦他，他越是以为咱们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就让官府查查也好，好叫他们知道自己女儿勾结劫匪祸害主子的无耻行径，看他们还好不好意思要钱。”一旁彩凤忿道。
凌老太太怒目而视“你还说！将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我交待过了不许再提此事。你是我屋里丫头的头儿，怎的连你都如此不懂规矩！念你初犯，下次再听到一句半句的，定撵了你出去！”
彩凤服侍了凌老太太这么久，从来也没经过这等重话，一时羞忿难当满面通红，跪于床前，眼泪扑哧扑哧直掉下来。
秦紫陌忙陪笑道“老祖宗莫要生气，这都是我起的头，彩凤姐姐才说起的。”又弯身挽起彩凤，柔声劝慰道“姐姐一向聪慧善解人意，怎么今日倒不体谅老人家心性了？老太太一向心最慈，她是同情那家子人。不管怎么说，年纪轻轻的女孩儿死了，总是可怜。”
第四十七章 幻灭
更新时间20131218 22：42：21 字数：2467
彩凤抽泣着退出去。
为防不测，秦紫陌打发小如跟着她去了，这才回身轻悄走向床边“老祖宗有什么烦心事就同紫陌说说吧，这么闷在心里会憋坏的。”
“紫陌……我这心里憋得慌啊！我……我心里有苦没处说……我好难受……”老人伏在枕上，先只是肩头一颤一颤地，最后竟至号啕大哭。
秦紫陌只是轻抚着她的背，并不劝阻她。有时候，能大哭一场是不错的渲泻。能哭出声来说明无大碍。
良久，凌老太太终于止了悲声执起秦紫陌的手，抬起泪眼直视着她“紫陌，眼前我能信的人只有你了。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吧？”
回视她无限认真的眼睛，那种急切想要得到保证的渴望，秦紫陌心头不由得一阵紧缩。
“您可以相信紫陌。”秦紫陌郑重点首。
老人点点头“我一直以来都相信你，在我所有孙子媳妇中，你是第一得意之人。生意上的事，我也放手给你了，这其中有些事枫儿我都不让经手的，你明白吧。”
“紫陌明白，老祖宗知遇之恩，紫陌没齿不忘。”
“一家人不需要如此的。只要你是一心一意地为凌家，为枫儿，再就是有事别瞒着我老婆子就好。”老太太移开目光若有所指道。
“瞒着您？老祖宗指的什么……”秦紫陌心头一跳。
“他们说时我原不信，却为谨慎起见还是要问一问你。”凌老太太抹了抹眼，一整面容道。
“是。老祖宗请说，紫陌定知无不言。”秦紫陌低头规规矩矩立好。
“外头流言，你兄弟欠着乾元坊三万两银子的赌债，可当真？”
“老祖宗为何突然……”秦紫陌大惊。
“你只说可有此事！”凌老太太目灼灼道。
“是有过……砚池他少不更事，教人引入歧途……”秦紫陌垂眸低道。
“你这丫头——你……好糊涂哇！”老太太腾地坐起身，颤指秦紫陌鼻端“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都不跟我说！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兜得了吗？”
“老祖宗！这事已过去有一段日子了，紫陌想着是娘家兄弟惹的祸事，不敢惊扰了您老……”秦紫陌嗫嚅道。
“娘家的事！没听说过池鱼之殃吗？”凌老太太厉声喝断她。
秦紫陌倏地抬眸“您……不会是认为这次家遭劫匪是与砚池有关吧？老祖宗！砚池只是孩子心气，一时好奇才着了别人的道，他小孩子家哪会有如此阴狠的心计呀！”
“我何曾说劫匪与他相关？只是警示你几句。咱们两家休戚相关，你兄弟外头结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他虽没有这样心思，可难保旁人不动凌家的歪脑筋。就说那赌坊，若几番逼债无果，难保不会将目光盯上咱们家。亲眷友邻引盗入室这样的事，四乡里可不少听说！”
“断没这事的，老祖宗！砚池如今也学乖了，自那次后再未涉足那地方了！”秦紫陌急道。“没有就好。明日快到庄上支三万两银票，着人将那赌债勾了！他小孩子家也太不知深浅了，那些虎狼之辈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吗？”
“不必了老祖宗！赌债已清，欠条早拿回了。”听她如此说，秦紫陌方才松了口气，暗抹一把汗。
“债已还清？那可是三万两的巨债！莫说你秦家，就是咱们这样人家也不是说拿就拿得出的。你们拿什么还的？”凌老太太吃惊道。
“这个……”秦紫陌悔得只恨不得咬舌自尽了。
“这种时候你还要对我藏着掖着吗？”凌太太目光一沉。
“老祖宗知道的，我并没动过凌家一分一厘……”秦紫陌躲闪着眸光。
“说实话！”
“是……龙公子相助的……”秦紫陌低头将心一横道。
“龙公子？就是枫儿上次带回小住的那位江湖朋友？”凌老太太并不知龙羽与水柔是兄妹，实际上除了极亲密之人，没人知道他们的这种关系。
“是。”秦紫陌未敢抬眸，却仍能感觉老太太两道刀锋般的目光盯在自己脸上。
“你落水那回，也是他救起的吧！”老太太平静的声调听不出情绪。
“……是。”秦紫陌头颈更深垂。
头顶上方半天没有回应，秦紫陌也不敢抬眸。
“你下去吧。”…………………………秦紫陌呆呆坐着，听着身后轻轻的脚步声走进来，也没有回头看，只轻轻道“回来了。问你什么了？”
“没……没什么！不过嘱咐些琐事。”小如笑道，却掩饰不住浓浓的鼻音。
秦紫陌悠悠回身“你哭了？”忽双目大睁扑至近前“你的脸——”小如转过脸去藏之不迭“没事！想是冻着了……”却因这样动作，更清晰地显着一个鲜红的掌印。“她们……打你了……”秦紫陌声音抑不住颤抖，双眼一阵热辣，眼泪再忍不住了。
“少奶奶不哭！都是小如不好，叫少奶奶伤心……”小如也哭起来。
“小如……好妹妹！”秦紫陌轻抚上她红肿热烫的面颊“对不起！跟了我这样倒势的主子，你就没过一天安适日子，如今还连累你挨打……”
“少奶奶快别这么说，能服侍奶奶是小如的福气！”
“老太太为什么要打你？”
“不是老太太，老太太今日心口痛，交待邢婆子训问。”小如咬唇道。
邢婆子秦紫陌知道，值夜婆子的统领，一个人高马大的寡妇，镇日阴沉着脸不苟言笑。因为是服侍凌家三代人的老仆了，平日连她这个主子都不放在眼中的。
“她为什么打你？”秦紫陌忿道。
“能为什么，问来问去还不是那几句，就是想逼着从我口中说出那些话来！”
“说什么！我跟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她们到底想听什么！”秦紫陌气得哭起来。
“我也这么说的呀！可她说，他们俩清清白白谁信呀！萍水之交的，谁会一举就三万两？我回来时桂嫂夫妇俩也被叫进去了，不知会招出个什么。”
“看来这事是说不清了……”秦紫陌抱头倒向墙边。
“他们不知自哪儿打探着的，说是龙公子曾在南门外长柳堤买下一家青楼，还与其中一名花魁女子长年姘居。老太太气疯了，骂三少爷什么狐朋狗友都往家里带。现在家下那些贱蹄子们传得可难听了……”
“不要说了。”秦紫陌靠着墙壁慢慢滑瘫下。
“少奶奶！你信龙公子是那样人吗？我不相信！龙公子虽然嘴有些坏，可怎么瞧着也不似那等龌龊猥琐之人呀！只是……”小如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只是太无情了！自回京后就再不管不顾咱们了。”
“他自然不管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秦紫陌埋首于掌中呓语。
“已经通知我爹了吗？”秦紫陌缓缓自掌心抬起脸。
“那倒没有，只听说，派人往齐州了……”小如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秦紫陌忽悠长地叹了口气“小如，我倦了，我要离开这里。”
“少奶奶想去园中走走？还是晚些时吧，这时候园里都是人。”小如过来挽扶起主子轻道。
“我是说，离开这个家，我已经找不到再留下的理由了。”
“奶奶，如今哪里能容得下咱们？秦家老爷要是知道，依着他死要面子的性子，还不知会怎样呢！”
“那你觉得凌家还会容得下咱们吗？”秦紫陌凄然笑道。
第四十八章 逼供
更新时间20131220 0：01：24 字数：2152
“少奶奶，齐州马掌柜夫妇到了，老太太请您过去说话。”彩凤福了福身恭敬道，这段日子，家中丫头仆妇也就她没给过秦紫陌主仆脸色了。
“这么千里迢迢，居然真亲自来了……”小如喃喃道，怔在当场。
秦紫陌楞了楞神，旋即点头微微一笑“有劳姐姐来报，姐姐请回吧，我这里略收拾收拾就去。”说罢自椅中起身，忽两腿一软，身子猛一晃。
“少奶奶小心！”彩凤抢上前一把扶住。
秦紫陌单手扶额，踉跄一下稳住身形，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少奶奶若是身子不适，我就去回了老太太……”
“不用了。”秦紫陌忙微笑摆手。“想是起来得急了头晕，过会子就好了。不妨事！”
“少奶奶不必勉强。”彩凤担忧道。
“姐姐可瞧着老太太颜色如何？有没有……那个……就是，很生气的模样……”小如陪着笑比划着小心翼翼问。
彩凤瞅着她一笑“我瞧着还好吧！”
“多谢姐姐了！”小如蹲身行了个大礼。
“没事的，少奶奶请放宽心。我瞧着那马掌柜老两口慈眉善目的，不似刁钻之人，必不至有的没的乱捏造。其实这样倒好！敞亮着说开了，也就能还少奶奶一个清白了！”彩凤笑着去了。
“少奶奶，咱们怎么办？”觑着彩凤走远，小如一脸怔忡道。
“该来的终究要来，怕也没用。替我换身衣裳咱们就过去吧。”秦紫陌淡淡笑道。
“天啦！你瞧瞧这里头，啧啧！这样好的丝绒用来铺地，皇宫只怕也就这个派头了。”
秦紫陌未进门就听继母袁氏的声音自门内传出，不由得心内一凉，她怎么来了！难道父亲也来了吗？
从这个角度瞧去，凌老太太斜倚在上首的大红木椅中，不时环视室内众人，表情淡定不辩喜怒。在凌老太太身侧侍立着邢婆子，她依然是一身的铁锈加黄泥色，滞重的色调让秦紫陌心头一阵发堵。迅速移开目光。
“你踩我脚干嘛！我又没乱说话！真是的，女儿嫁进来七八年了，我这为娘的这还是首度来女儿家呢，话也不让说吗？”又是袁氏的声音。屋内其他人，都是低低的交首，只有她一人在肆无忌惮地说笑。在她身边，佝着腰的父亲显得坐立难安，面皮因尴尬而紫涨。果然的父亲来了。
是了！今日是了断的日子。
想来觉得讽刺。自她嫁入凌家，父亲就再没踏入凌家大门半步了。因为怕自己凌家西席先生的身份让女儿颜面无光。这是他第一次以亲家的身份上门，只怕亦是最后一次了。看这情形他还尚不知情，待会儿她该如何面对他？幻想到父亲失望的眼神，伤心欲绝的样子，秦紫陌忽有了想要夺路而逃的欲望。
然而来不及了，邢婆子锥子般的锐眼己经扫了过来，深洼的眼中灰色眼珠凝住，忽流出难得一见的笑意，却是恶毒的讽刺“亲家太太！你们姑娘来了。”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堂中鸦雀无声，秦紫陌只得硬着头皮跨入门内。
“老祖宗。”秦紫陌稳稳心神，朝上首跪拜下去。
“嗯，见过你父亲母亲吧。”凌老太太点点头，表情木然。
“父亲！”“母亲！”秦紫陌转个方向，依旧揖拜下去。
秦绍源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女儿，嘴唇动了动，终久没说出什么，只点点头。一旁的袁氏呼道“姑娘……这真是我们姑娘呀！老天！这是怎么了？这才几天没见，怎的瘦成这样了？都瘦脱形了！”
“你不能少说两句……”秦绍源轻碰袁氏一下低低道。
“我又说错了？”
他二人说话的工夫，秦紫陌转身向马掌柜夫妇。马掌柜夫妇早起身恭候多时了，见她看过来，两人一齐揖拜“见过少奶奶！”
“两位老人家快快请起！”秦紫陌忙上前挽起。
“少奶奶看着是清瘦了些！定是操劳太过之故。少奶奶还年轻，这生意上的事操心不完的，还是身子要紧呀！”林大娘攥住秦紫陌的手怜惜道。
秦紫陌怔了一怔，转而微笑欠身“多谢大娘关心。”
压在心头的铅块猛地去了，陡然地轻松了许多。她心中不再忐忑了，因为就在方才，林大娘给她吃了定心丸。她攥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把，那温暖的掌心包住她湿冷的手，传递的是温暖的保证。
“都见过了，我便不绕弯子了。今天将大伙召集来，是有事要证实。这事非同小可，需要秦亲家做见证。”凌老太太道。又向马掌柜道“千里迢迢召你夫妇来此，实是此事关系凌秦两家的声誉，关系枫儿跟紫陌的名声清白。”
秦绍源双目倏然大睁，腾地自座中站起“老太太说的是什么意思？”
“瞎！我就说他两个……”袁氏一拍手。
“住口！”秦绍源厉声喝断袁氏。一面眯目向女儿“紫陌，你说。”
“老太太！秦老爷！你们这是打的什么哑谜啊？小老儿都听糊涂了。”马掌柜忽笑道。
“你不知其中曲折自然是越听越糊涂，让秦亲家母给你解释一下事情来龙去脉你便明白了。亲家母？”
“我……这……那个……要我说什么……”袁氏吱吱唔唔着，面上冷汗都下来了。
“就是你才说的，他两个怎样？”凌老太太眯目道。
“我……我哪有说过什么……”
“亲家太太这是怎么了？方才能说会道的，这会子倒像舌头让猫儿叼去了。”邢婆子讽道。
“说！你瞒了我什么？”秦绍源双目红赤，怒封袁氏领口逼问。
“瞧这情形，秦亲家也被蒙在鼓中呀！”凌老太太冷笑一声。
“我自己说！”秦紫陌笔直跪于堂中。“爹！你别逼问母亲了。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遂将秦砚池如何欠下的三万两银子赌债，龙羽如何赢回欠条，又如何设计帮他戒赌，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你！你们……好……你们做的好事啊！”秦绍源颤着手指女儿，又怒指袁氏，面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最后呈死灰色。“唔……哇！”忽扑在案头，一口血喷了出去。
“爹！”秦紫陌惊得魂飞魄散，飞扑上前。
“老爷！”袁氏也慌了神。
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