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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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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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也死伤无数、战得辛苦,仗着胜战,羞辱战俘一事也是正常。

    他本就有些意气,做事无所顾忌。

    “这你说垒州攻克下来,这些将领怎么办,若是降了,以后都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指不定还有援兵要求救呢,怎么办?”迟衡悠悠地说。

    岑破荆语塞,忽然一个恶寒:“不会吧?我一定要告诉朗将,别要崔子侯!”

    “你让我怎么见石韦?”

    “呃……这个……”岑破荆忽而大笑,“你不用怕,你的手段一向好,任是谁遇你都要栽跟头的。保不准你做到他爽了,回头还缠上来,甩都甩不掉呢。”

    滚!

    迟衡扛起大刀,大步向前,岑破荆追了上来,嬉笑道:“你脸皮就是薄得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行了行了,我这就把石韦扔回囚车里。”

    “不行。”迟衡下意识地说。

    “啧啧啧,这就心疼了,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就知道你准保对他舍不得。”岑破荆将手中的刀玩得飞转。

    一码归一码行不行。

    心疼了,但那是对良将的惺惺相惜。

    待迟衡回去,石韦已经醒来,依旧是捆着的狼狈模样,头靠在床沿上,见迟衡进来,无力地看了一眼,依旧默默地斜躺着,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落难后的隐忍和落寞。迟衡想,垒州的将领大概是同一个师父带出来的,一个崔子侯,一个石韦,被缚后都是这样:狼狈着,但却努力保持着尊严和仪度,不肯折损一分。

    如果是自己和岑破荆的话,受了这等侮辱,铁定是要破口大骂的。

    他们或许是不屑吧。

    迟衡放下大刀,将石韦身上的绳子解开。

    衣裳早皱得不像话。

    石韦背过身,将裹着的那件衣裳穿好——背影看,他比朗将纤弱一些,也许失了势,再没有那种击鼓的张扬了,而如蝴蝶收了羽翼一样失色。无论何时,朗将都是神采飞扬的,脱了衣裳,肌肉紧致,不管近看还是远看都有一种极度华丽的美感,像他的红衣一样灼目。石韦不是。

    “你喜欢颜鸾?”石韦蓦然开口,带着嘲讽,声音哑哑的。

    迟衡尴尬不已。

    他昨天失口说出那样的话,是个人也能猜得出。只是,石韦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和自己聊天,真是叫人意外。

    “无能者,才会寻找别人来当替身做安慰。你若真喜欢他,有本事就去上他,找别人,无非就是欺软怕硬,有什么用。”石韦冷笑,第一次表现出强烈的轻蔑。

    迟衡皱眉,很不高兴。

    他知道石韦说这些,无非是想激得自己再别碰他。他从没想过找什么替身,颜鸾只有一个。要不是打战打得没完没了,说不定早和颜鸾好上了——从上次渔水城看来,颜鸾对自己也是另眼相待的。

    石韦继续找死地讥讽:“不过也是,堂堂的朗将,名门之后,怎么可能和一个卑下的都统厮混在一起,滑天下之大稽。”

    这一句,刺得太狠太准了,一刺刺进心窝里。

    迟衡克制住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转身要离开。

    身后的石韦又开口了:“那天射我一箭的就是颜鸾吧?果然射技无能能敌!呵,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看上你……”

    迟衡猛然转身。

    啪!

    迟衡想都未想一巴掌甩过去,石韦应声重重地摔在床上,一股鲜血从嘴角流出。脸顿时肿了起来,又青又红。扑倒在床上,半天没动一下。

    迟衡看了看掌心,惊愕不已,难以想象,自己就这么想都未想地甩出了一巴掌,且以那样重的力道。

    顿时愧疚不已,迟衡将石韦拽起。

    石韦被那一巴掌扇得几乎失去神智,眉毛忽然一皱,慌忙用手按住了心口,一股血腥涌上喉头,他猛然咳了几下,一口血吐了出来。

    迟衡将他抱住了:“石韦。”

    那一口鲜血之后,石韦就像停不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咳一口血,浑身开始颤抖,那一张脸已成了煞白,怎么都止不住的咳嗽令他像要呕出心来一样的吐血。

    迟衡将石韦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地命令护卫即刻去寻古照川。

    很快,古照川来了。

    见此情形,立刻抽出针灸在石韦心口一下扎了两针,强行令他止住了咳嗽和咯血。迟衡衣裳大大地敞开,迟衡才发现,石韦的胸口左侧颜鸾留下的箭伤,竟然早就溃烂了——想来,他再次被俘之后,没有继续服药,又强忍着,终于越来越严重——昨天将他压在身子底下,又不管不顾捆了一晚,怕也是勒在伤口了吧。

    迟衡说不上什么滋味。

    古照川将软巾浸入药水中,要替石韦清洗伤口,想了一想,有点困惑地看看石韦,再看看紧张的迟衡,似有了悟,将软巾递给迟衡:“你来吧,清洗得越干净越好,我去拿个上好的药膏,还有草药要熬。亏是发现得早,他要再吐几次,就没命了。”

    石韦紧紧闭着双目,咬紧牙关。

    迟衡一手抱着他,一手轻柔地为他擦拭着。那种药水,本就是刺骨的疼,像针刺一样,每擦一下,石韦都会剧烈地颤抖,额头的汗大颗大颗坠落,嘴唇都被咬破了,他却始终没有发出痛呼。

    把腐肉去除,迟衡看见,石韦肋下那根伤了的骨头已成乌色。

    看着都疼,迟衡咬着牙将那伤口擦洗得很干净,石韦疼得浑身都是汗了,呼出的气都极为微弱。见古照川还没回来,迟衡顺手在热水盆里浸了浸,帮石韦把身子擦拭了一通,干干爽爽的,为他换上一件干净的淡色的软裳。

    衣裳依旧敞开。

    古照川赶来,细心地为伤口敷上了药。之后,又给石韦的脸上也敷了一敷,五个指印,清清楚楚,古照川看了一眼迟衡。迟衡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把热水木盆端出去倒了。

    轻手轻脚回来时,听见石韦微弱地说:“古大夫,承蒙照顾。”

    古照川答:“医者之责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石将军若自暴自弃,岂不是愧对垒州第一儒将之名。我虽不知缘由,但颜王军军纪甚严,迟副都统也是军中少有的仁将,当不会施虐。不管什么误会,还是静心清养的好。”

    二人并未察觉迟衡到来,石韦道:“夷山霍斥,已归颜王军了么?霍大王一向及嫉恶如仇,对元奚王朝深恶痛绝,还真是,令人惊讶!”

    古照川微笑:“猛禽也需择良木而栖,颜王军不是元奚王朝。”

    说罢,为他别好衣襟,系上腰带。

    将一切收拾好,古照川转身吩咐了迟衡几句,隔一个时辰换一次生肌药膏,隔半个时辰,喂一碗滚烫的草药。

    迟衡将石韦安顿在自己的营帐里,才出处理军中事务。与岑破荆将军中的队伍分得更细了,又将军中统领重新安排了一番,挑出几个特别出挑的,以保每一支队伍都井然有序。

    原先,岑破荆不敢分得太细,怕一打战就乱。

    如今有迟衡统一调配,就不怕了。

    分派好,迟衡亲自将统领们叫到一个大营帐,授与许多军令及密令,以保证每次行军执令杜能侵掠如火,疾如风。

    他本就是统兵出身,兼一身好武艺。

    个中将领又多受过他的教诲,所以个个听得认真。一天下来,将领们越发联系紧密,对迟衡的命令更深刻的了结。

    待统领们离开,岑破荆打趣道:“你说的那些我都教过,奈何每次一行军,难免有人就不长记性胡来了。我还想着要不要拿一根鞭子,谁不认真就鞭谁呢。到你手里,倒都长眼色了。话说回来,这几次你统兵是越来越顺了,我看你以后不需要亲自带兵,只需调配各支军队就好。”

    迟衡笑了笑。

    其时,已是子夜,一天下来口干舌燥,迟衡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赶紧跑回营帐看石韦。

    石韦静躺着,气色好了一些。

    一天静养下来,也有精神,见迟衡进来,只别过脸去。

    鉴于自己一巴掌造的孽。迟衡就没再让护卫进来,而是亲自为石韦擦伤上药。上药什么的石韦没法挣脱,到了喂药那里,打死都不张嘴。

 116一一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面对迟衡递出去的药勺;石韦打死都不张嘴。

    药都快凉了;迟衡没好气地说:“石韦;想让我用刀把你的嘴撬开吗?”

    依旧如故。

    石韦的嘴巴紧紧抿着成一条缝;目光冷淡。因换了衣裳;即使躺着也很齐整。由上至下看过去,鼻如悬胆;嘴唇薄而饱满;凛然不可侵犯一样地固执着。迟衡心中一动,忽然俯身调戏说:“石韦,你是想让我把你的嘴亲开吗?”

    石韦蓦然抬头。

    射出两道仇恨的目光。

    迟衡假装不耐烦,又有点痞气地在石韦腰上摸了一把。石韦闪躲不及;气得不像话;眼看又要咳嗽开来;迟衡笑得更不正经:“赶紧张嘴,把药吃了。死有很多种方法,至少也要把颜王军打败你才有脸死吧?不然,我真的亲了……”

    石韦恨恨。

    颜王军这群将领,一个比一个野蛮,好不容易有个不那么野蛮的,还流氓——可是自己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有什么法子?石韦咬牙切齿,张开了嘴。

    这下子很顺,迟衡很快把药喂下。

    灭了灯。

    石韦的手脚被软丝缚着,逃是逃不了的。三月的深夜还有些寒意,迟衡将薄被子展开,铺在石韦身上。迟衡累了一天,倒头就睡。睡到半夜,听见难受的低哼声。

    原来,病痛在晚上犹为明显,石韦半梦半醒痛苦不堪。

    迟衡伸手摸了摸石韦的额头,一头的汗,身上肌肤也湿湿的,凉凉的,十分虚弱。迟衡生出了恻隐之心,转身将石韦拥住了,慢慢抚摸他的背部,顺着脊骨一下一下的抚摸。

    石韦痛得迷糊,贪恋那一丝丝暖意。

    不多时,沉沉睡去。

    次日,天刚亮,迟衡就醒了,怀里暖暖的,似有头发绕在颈弯处。睁眼一看,怀里的石韦还睡着,而且脸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一种微妙的自豪和安心弥散,迟衡极小心地将他放好,盖好被子,悄然起床。

    且不提石韦疗伤中的各种痛苦。

    此后一连数日,颜王军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直捣黄龙、压向石城,将一路上垒州军的各种顽抗杀得七零八落。垒州军节节败退,颜王军越发气势如虹,直指石城。

    一路凶险不说,中途亦折损了许多兵士,颜王军终于于四月初,到达了石城城下。

    仰望石城。

    岑破荆一身戎装,左手紧握大刀,烟霾滚滚,漫天飞尘夹杂着漫天的柳絮。四月的天空,密云压低,出奇地凝重,军旗猎猎迎风,马蹄声声似乎千里外都能听见一样,令敌人闻之胆寒。

    迟衡骑马,行在岑破荆的左边。

    红尘漠漠,处处花香,迟衡二人并肩纵马恣意驰骋,纵横在阳春三月最无羁的清风里,万水千山一笑过。二人一气奔了很长的路,将大军驻扎在石城十里外一个原野之上。

    上次迟衡来看过地形,此处最宜大军扎营,进可攻石城,退可据地利。

    两人才勒住缰绳。

    迟衡胯|下的雪青马感受到征战的云涌风飞,屡屡要凌空飞出去,被迟衡勒住了缰绳:“昨天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因咱们进攻石城,围攻渔水城的垒州军已撤下,全部都往石城这边援助来了——驻守渔水城的容越,终于可以歇下了。”

    那个曾悠悠然卧于白石上垂钓的男子,失去了隐逸,但成就良将一个,想想也很值得欣慰。

    岑破荆点头:“咱们这算围魏救赵不?容越不错,不仅数次击退垒州军一拨一拨的攻击,而且还反守为攻,几次攻到嵬城之下。他手下那三个千总也十分得力——你的眼光还行,挑的人都靠谱。”

    “凌罕守着木子县,容越守着渔水城,因了他俩咱们才能后顾无忧。现今,咱们兵临城下,骆惊寒和他手下的将领们肯定是要保石城的,所以,这两城暂时是安宁了——将容越叫回来吧?”

    “和我想的一样。”

    相视一笑,迟衡扬起头:“容小子……放在身边尽惹是生非让人操心,扔出去不管不顾,长得反而还旺,这是什么毛病?”

    “别这么老气横秋行不,你比他小两月吧!”

    “出紫星台前容小子就没长大过,生生给娇惯坏了,你是没见过他在师父和师兄面前那得宠和得意劲。想当初,咱们在苦兹郡,我恨不能把他栓在裤腰带上,带兵作战,绝不许能离我百步,一不见他人影我就慌得不行,生怕他有个闪失。”迟衡自己都笑了。

    岑破荆不以为然:“容小子经打经摔,怕什么!”

    “可不是,人就得狠心才行——后来我要跟花雁随求兵求粮,把他撂在武知一多个月。回来一看,惊喜得不行,他竟然也知道去招兵,带兵带得也很有模有样。在后来攻打木子县和渔水城,也能独当一面,我才彻底放下心来。”

    岑破荆不屑:“你要是早放手,他早好了。”

    迟衡会心一笑:“骑上马,扶一程,我这也算是心意都尽到了,于心无愧。”虽然容越无论如何也是成不了庄期那样的“仙人”,终究是自己把他拽到了红尘乱世里。

    “就你想得多!”

    二人同时仰望石城,岑破荆感慨:“真高!”

    迟衡眯起眼睛,马鞭遥指前方:“石城只有倚此高峻地势才得以自保。石城背后的石山,不可攀岩,即使夺下也无济于事。”

    “的确如此。”

    因天色阴沉,乌云下压,衬得石城高峻入云一般肃穆。

    将各路军营分别安顿好后,迟衡找到古照川。古照川正凝思,手侧是一个棋盘,不知是待谁来。

    迟衡开门见山。

    “古代个,前一阵子,我们散播了一些‘骆氏十年今日必亡’的谣言,不知成效如何?”

    古照川一指凳子,示意他坐下,莞尔:“你不必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从金林出征之前那些人火上浇油,石城内已无人不知,骆惊寒甚至下令严禁流言惑众,如有违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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