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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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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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想飞奔去炻州啊,一刻都不想停留!

    浑身的火还在烧,迟衡拿起大刀顺势抡了起来。清风明月相伴,他将刀法都练完,仍觉得浑身的力气没处使。想起颜鸾点评过的刀法,遂认真地回想,将他说的那些短处,都尝试着换一种招式弥补。

    合着清秋的露气,一边琢磨一边练。

    越练越娴熟,十分开窍,不知不觉天色大亮,迟衡一招“飞流三千”向虚空一劈,一划,地上落叶震起飞舞,干脆利落,收刀!

    啪!啪!啪啪啪!

    击掌声响起,容越赞叹道:“厉害!好厉害的刀法!”

    迟衡擦了擦额头的汗,出了这一身大汗,浑身舒坦多了,腹内的火不知何时也已平息。迟衡打了清水开始洗漱,容越追在旁边,迫不及待地要和他比试,手里拿着一根青龙戟,跃跃欲试。

    “我从不和朋友比。”

    容越不乐意了:“比一下怎么啦?又不是让你狠命地杀,再说了我也不是草包,哼,你没见识过我的厉害……”说着把那青龙戟比划了两下,果然是平地生疾风,很有两下子。

    可迟衡只推脱自己下手不知轻重,说什么都不比,任容越在一旁上窜下跳。

    容越气呼呼地说:“你这人最没意思了,干什么都要人拽着才答应。钓鱼也是,比试也是,爽爽快快不行啊,又不是要你命!”

    迟衡笑笑,也不解释了,兀自跑去马厩牵马。

    容越更不高兴了,撩起袖子大声地说:“迟衡,比是不比!你这人,真没劲!在我们紫星台呆几天怎么了,我就不信那什么统领能怎么招!”

    “不是统领,我得回炻州。”

    “炻州?你不是矽州的副将吗?这一南一西相去几千里,你倒是会找借口啊!”容越一手扣住马嚼,一手叉腰质问,怒气冲冲,一副不好好解释就要打人的样子。

    迟衡哭笑不得,只得把来龙去脉与容越一说。

    跟说书一样,容越听得一愣一愣的,将信将疑:“所以,你要回什么朗将那边去?不管罡明城了?辛辛苦苦跑这么几千里,就为了替元州解围?”

    什么叫就?解围比什么事都重要。

    容越也不拽着迟衡,拖着青龙戟坐在圆石凳上,闷闷不乐。看他变得这么沮丧,迟衡丈二摸不着头脑,虽说自己钓鱼很厉害,但也不至于这么难舍难分吧?遂推了他一把,调笑说:“今天陪你钓最后一次鱼,教你点诀窍,保管以后桶满筐满。”

    容越拿青龙戟戳着地面:“谁要学钓鱼。”

    迟衡乐了。

    “算了,你既然急着回,我也不强留,吃完饭就送你出去。”容越一狠劲给地上戳出一个窟窿,“师父昨晚还跟我说,你和我们的气象不同。我们紫星台是修性的地儿,你命中煞气很重,清浊不容,相冲着呢。”

    煞气?迟衡一滞,问容越怎么叫煞气重。

    容越却满不在乎:“没关系,有煞气是好事,一帆风顺成不了最大的事。”

    迟衡更困惑了。

    容越偏偏说不清楚。就在纠结不清之时,不知何时到来的庄期说:“至富至贵者,都命中带煞,你无需多虑。‘煞星逢贵,能伏诸煞,’所以只是坎坷一些而已,并不是常人所理解的大凶。”

    虽不明,迟衡放下心来。

    庄期一身仙气袭袭,如羽化成仙一样。迟衡觉得自己一身血腥味,“清浊不容”,特意离他远一点。容越则生性洒脱,很快就不计较了,问迟衡军营里都有些什么趣事,迟衡就将元州一战与他细细地说了。

    容越面露倾羡:“打战听上去也挺有意思的,是吧?”

    “也很残冷。”

    “你说我在你们军中能排第几?”

    “军中不只以武艺来排行,你没有打过战,不好说。”

    三人正说话间,就听见急切的马蹄声阵阵传来,听声音至少十来匹马,还有盔甲相撞的声音。迟衡最先察觉,惊问容越:“这附近有跑马场?”

    庄期沉吟:“恐怕是来祈福的。”

    紫星阁与这边是一墙之隔。自古是吉祥之地,常有人来上香祈福。时间久了,不单平民来,连有些将领也会来祈求凯旋而归,所以庄期不以为怪。

    迟衡心里一紧。

    偷偷越墙,果然见一个三十余岁的将领领着十余个部下来的,风尘仆仆,那装束分明是泞州将士的装束。看来,泞州的反攻来了,不知麻行之准备好了没,得赶紧回去报信才是。他们能来到紫星台,却与紫星台的地理有关。紫星台在罡明城以东,算是泞州的领地。

    本以为他们祈福完就走,可那群人并没有离开。

    一片喧嚣声中,只听那将领一声大吼:“怎么说话的,老子这一卦怎么就是凶多吉少了?”

    情知不妙,庄期走进阁里。

    容越迟衡赶紧跟过去。

    那将领率着兵士将一个年轻道士和一个七八岁的道童围在中间,吵吵嚷嚷的。道士已经吓得满脸发白,道童也惊恐万分,不知所措,只将道士的长裳紧紧拽住。

    庄期将卦象一看,果然是大凶之卦,沉吟道:“土崩,山陷,败退无余……”

    那将领是个鲁莽之人,话没听完就满脸青筋,满头硬发炸起,将卦夺过来往地下狠狠一甩:“什么狗屁卦,你们这一群吃白饭的,尽知道用凶卦来骗香火钱,知道老子是谁?知道老子要打哪里?!”挥舞着拳头,怒不可遏。

    容越怒了,上前将庄期往身后一护:“呸,谁骗香火钱,不信就别来!”

    他这一句惹得炸毛将领更怒,伸手要揪容越的衣服。容越身子一侧,把他往后一推,竟把将领推得踉跄退了三步。他身边的部下纷纷围上来:“大胆!敢冒犯我们司理参军!”

    原来是位参军。

    参军站定,怒发冲冠,挥拳打向容越。

    容越大脚一踹,径直踹到参军的膝盖骨上,只听见咔嚓一声,参军跌落在地,抱着膝盖痛得满脸通红。两个回合都受辱,参军恼羞成怒,手一挥:“兄弟们,给老子把这骗钱的地方砸了。”

    那兵士们一个个手拿矛和戈,仗着人多果真砸了起来。一人手快,竟然一挑长矛,那神龛给打落了,直接砸在旁边摇签的道童身旁,道童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当即吓哭了。迟衡急忙上前将道童抱起,跑出紫星阁,交给紧跟在后的年轻道士:“快走,赶紧离远点儿。”

    等迟衡回去时,里头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参军一边砸东西,一边骂骂咧咧,不堪入耳的话一句接一句:“狗x的,都给我砸,全砸了,破像也砸个稀巴烂!”阁楼里的神像都被推到两三座了,布幡扯了下来,贡果撒了一地。

    而那边,容越已经气得脸皮发紫,在角落里挥舞着青龙戟。

    可他被团团围住,又得护着身后的庄期,哪里抵得过十来个人,只有负隅顽抗的份。兵士的戈矛屡屡逼近庄期,看上去异常凶险。迟衡心里一揪,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兵士们一滞,迟衡趁机抡起大刀。

    比容越的处处留情不同,迟衡的刀刀见血光。

    见他动了真格的,兵士们都惊了,纷纷围了过来。迟衡刀快,腿脚更快,一刀撂翻一个,三下五除二,人都躺在地上了,个个不是抱头就是抱腿痛苦不堪。而那参军还想骂,终于腾出身的容越一戟子叉过去,正中大腿,鲜血直迸。

    庄期将容越拦住。

    容越怒气冲天,却也没有再下重手。其中一人看清迟衡的模样,忽然附在参军耳边耳语了两句,参军脸色一变,拐起双腿忍痛说:“兄弟们,走!”

    迟衡要追,庄期急忙说:“迟衡,这里是紫星台。”

    啊,对,这里是道家肃穆之地,不是战场。迟衡连忙收手,看着那十余个伤兵淋着鲜血上马,飞奔离去,心中涌起不安。

    白胡子师父来了,看满地狼藉,拄着拐杖心痛不已。听了来龙去脉,他也没责备容越,只是痛心疾首:“劫数!劫数啊!”

    庄期跪地,要求自罚,容越怒气冲冲:“明明是他们无礼。”

    师父颓唐地坐在椅子上:“水土运凶,紫星台注定有此大劫,能渡是天赐,渡不过是天意。越儿、庄期,你们快去收拾一下行李,赶紧带众人出去避一避。余下,交给师父就好。”

    容越自然不肯,依旧辩解。

    “就你事多,快去。”师父一个拐杖敲在他膝盖上,转向庄期:“庄期,将藏书阁的书都装好,运得越远越好。”

    庄期不明所以。

    师父道:“秋末之木,遇火,则十死其九。”

 64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六十四】

    庄期顿时了悟;道了一句遵命;匆匆离开,将众人召集;略述该事并各司其职分工下去。不多时;藏书阁的书已全部收拾完毕;用大木箱子足足装了近七八十箱;几乎把所有的马匹都用上,才勉强驮完。

    众人才去收拾行李。

    就听见铁蹄声声,由远及近飞奔而来。白胡子师父站在紫星阁,目视远方;说道:“你们都从后门走吧;为师一人在此。”

    庄期不肯。

    师父面色淡然:“紫星台三百年基业;尽在白马之上。庄期;书在,你在,则根基在,紫星台即使毁了也没什么要紧。若这些都不在,紫星台又何以存在?不要紧,为师与泞州将领多有交往,他们不会为难。”

    听了这话,庄期默默地让众人牵马从后门一一离开。书多,山陡,马行得慢,一行十数人,面色悲伤地离开了。

    容越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走。

    握紧了师父的双手,满是愤懑:“凭什么!莫名其妙就搬了,不就是打伤了几个人吗?也是他们不占理在先!不都说紫星台是仙家之门吗?难道还会怕那些无耻之徒。师父,你不走,我也不走。”

    师父叹了一口气,抚摩着他的头发:“越儿,快走吧,今天是紫星台的劫。”

    “我才不管什么劫不劫的。”容越抓起青龙戟,愤怒地说,“要打就打个痛快,反正我没有入紫星阁的门,也不是什么修仙的人,杀就杀了!再说,我们能逃得过他们?就后山那些路,追上能要一盏茶的功夫吗?师父,我出去!”不由分说,骑马飞奔出去。

    迟衡握紧了大刀,纵马紧跟其后,大声喊:“容越,你要小心!”

    师父追之不及,二人已经冲出紫星台。

    将拐杖顿于地面,长叹。

    那一群兵士团团围在了紫星台门口,打眼看去至少有近百人。其中有一人是首领模样,高昂着头,旁边就是负伤的司理参军,满是狼狈,不指容越,却指着迟衡大声说:“护军统领,那就是矽州的将领!”

    这时只见三个人都骑马上前,睁大了眼睛看迟衡,而后慌忙后退,纷纷道:“护军参领,是他,就是他,那天破了我们的罡明关,我们几个守城的,跑得快。就是他,我认得这把刀!”

    这一下,坐实了迟衡的身份。

    司理参军趁机说:“您看,他如今出现在这里,可见紫星台与他们是一窝的。若不是他们,您的弟弟也不会守关殉职,所以这紫星台,以修道为名,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实在是该死!”

    胡扯!

    容越性子刚烈,血气上涌,大声怒斥:“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挑衅紫星台在先,如今还想罗织罪名!”

    他这一激,更坐实了紫星台与矽州的“罪名”。

    护军再看迟衡时,眼睛都通红,怒气冲冲:“可恶,该死,本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竟挺矛而出,冲着迟衡一挥长矛。

    迟衡一刀过去,长矛震了三震。

    护军见自己不是对手,连忙呼人上前,将迟衡围住攻击。

    而在迟衡身旁,容越与司理参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参军令众人上前围攻容越,容越也没客气,甩开青龙戟战了起来。他本就年轻气盛,如今又气在头上,一身好武艺就像脱缰的游龙一样肆无忌惮肆虐开来。

    两个人就像野木遇上干火,一点就燃。

    与容越不同,迟衡心知参军和护军两人均是草莽之辈,与罡明城城民的敬畏不同,紫星台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道观,并没有过多的敬意。他也知道护军报仇心切,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

    束手就擒?

    迟衡一咬牙,绝无可能,他就算束手就擒,落在那两人手中,紫星台的“勾结罪名”也是逃不掉了,倒不如一横心,杀他个片甲不留,说不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样一想,手中的刀更恨了。

    刀刀迫人的凌厉,杀得那些将士们胆寒,也有边缘的数十将士只在最外面,人多拥挤,还没法靠近迟衡和容越。护军一见情形,心如火上浇油,再看紫星台越发觉得面目可憎,遂大声喊道:“兄弟们,点火,把紫星台给我都烧了!”

    军令如山倒,那些将士果真点了火,扔进了紫星阁。

    如有鬼助一般,那阁才沾了一点儿火星,瞬时大风起了,火苗一窜数丈高,连点火的兵士都瞠目结舌。眨眼间,那着火的阁楼竟将整个天空映得通红,莫要说救火,连喊都来不及,已吞噬于火舌之中。

    可怜受人敬重三百余年的紫星阁,一天之内,付之一炬!

    容越惊了。仰望着旺火中的阁楼,不可思议地看着。一个兵士见他发痴,一个长刺刺了过去,眼看要戳进他的心窝。

    铛——

    迟衡大刀一架,将那兵士的长矛震落,大刀两边一砍,焦急大喊:“容越,容越……”

    被迟衡挡了一刀,容越这才从震惊中醒了过来。

    不知何时,容越头上的束带被挑,披头散发。心内的愤怒一触即发,回过头来,目光像刀一样冷。瞬间他挥起了青龙戟,那戟如同鬼神附注,明如耀日,怒浪翻滚,饿虎出山,冷飕飕的兵器,像阎罗殿倒塌恶魂奔走。那青龙戟下,伤者前赴后继。

    刹那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映着熊熊烈火。

    在无名重刀和青龙戟下,百人厮杀血流成河,不多时,原本清风常袭的紫星台,如今成了活生生的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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