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我有些发呆，站起身道：“你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让林昭给我说。”
我忽然抬头：“琪姐，我想求你件事！”
“嗯，你说吧。”裴之琪重新坐下，看着我，“不用跟我客气。”
我看了看半开的房门，凑过来贴在她耳旁小声说：“琪姐，我不能出门，想请你帮我办下手续，我要去M国，越快越好。”
裴之琪愕然：“你……不和声哥一起么？”
我撇撇嘴，小声说：“我可不像有些人，人家不喜欢他，还死皮赖脸不放手。”
裴之琪应当猜到我是说钟寒声对她死缠烂打，噗嗤笑了：“小渔，声哥这个人，面冷心热的。他其实心里很喜欢你，嘴上却不说。你看，你背叛青龙帮这么大的罪他都一身替你担下了。”
我嗯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钟寒声的心思我明白，即便裴之琪去喜欢郑寒或者其他什么人，钟寒声也不会就轻易转过头来喜欢上自己。他对自己的好，不过是对一个喜欢他的少女的纵容罢了。
我想说，“琪姐，其实，声哥心里一直都是只有你一个人。”可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琪姐，除了你，我也没什么人可求了。”我说着忽然悲从中来，忍不住眼睛有些湿润。父亲乔晋是不会管我的，哥哥乔阳更加不能连累了，师兄陆真是我自己离开的，钟寒声……我不会再和他有什么关系！
“好吧，我去帮你办。”裴之琪记下了我的公寓地址，打算第二天亲自去取证件，又反复叮嘱我好好养伤才放心离开。
裴之琪离开没多久，阿圣就下来禀报，说郑寒开车把裴之琪接走了，似乎是要出海去。钟寒声只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不顾钟寒声的阻止，爬起来在地下室的走道里练习行走，路过的每扇门都要进去看一看。虽然腿上的伤处还是一阵阵疼，好在已经收了口。马上要长途跋涉，腿脚不方便可不行。
钟寒声哪里知道我的心思，劝说无效，也不想勉强我，只好跟在身后小心照看，生怕我摔着碰着。我沉浸在他少有的温柔里，满心欢喜。直到陌生的电话铃声在空旷的走道里回荡，响了一阵，钟寒声轻声提醒：“你的电话。”
我愣了愣，才想起来是自己手机。这个特殊的铃声是专门为父亲乔晋设定的，我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快步回了房间，砰地一声把紧跟在后面的钟寒声关在了门外。
“爸！”我的嗓音都有些发颤。
“小渔，你在哪里？”
乔晋声音平淡，全无一点父女之间的温情。我慢慢压下自己满心的激动，轻轻道：“在朋友家里。”
“嗯，小渔，你听好。裴之琪在我手里。现在是八点钟，十点整我要看到你手里的所有资料，听着，是陆翔交给你的所有资料！”
我失声道：“爸，你想干什么？这和裴之琪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小心声音有些大，忙看向房门，幸好刚才自己关严了，钟寒声也没跟着进来。
乔晋轻轻笑了笑：“小渔，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不过，既然你这个做女儿的不孝顺，我也没办法。如果到时候见不到你，我会通知钟寒声，他可不会不顾裴之琪的死活吧？你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你在哪里？”我咬牙截断了他的话。
“滨海大道立交入口，十点整，我会派人接你。”
“我会准时去的。爸，你不要伤害裴之琪！”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我慢慢垂下头，心里一阵气苦，扑倒在床上，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原来自己就是一个扫把星，身边的人个个都受自己牵累，吃苦受难。陆翔是这样，乔阳是这样，钟寒声是这样，现在裴之琪也……
我猛然跳起身，擦了把眼泪，拨通了陆真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阿圣匆匆忙忙到了地下室，瞥了我一眼，对钟寒声道：“声哥，陆真警官来了，说要立即接乔小姐离开，否则，就要封宅子彻底搜查了。”
我走过来道：“声哥，是我请陆师兄来接我的，我不是青龙帮的人，不能总呆在这里打扰您。”
钟寒声一皱眉，看着我问：“小渔，你还在生声哥的气么？”
“声哥客气了。”我笑着说，“声哥对我的恩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钟寒声眉毛一挑，刚要开口，阿圣在一旁提醒道：“声哥，陆警官在客厅里等着呢。”
钟寒声伸手要拉我，被我闪身避开。他顿了顿，淡淡道：“也好，你从此以后也算是自由了，无论是青龙帮还是盛佳集团，都随你去。”
虽然早知道他并不会极力挽留，我仍是心里一酸，打了个哈哈道：“声哥，这天下可不仅仅只有青龙帮和盛佳集团。”
钟寒声听出我话里明显的嘲讽，也不生气，点头道：“你跟着陆真警官，我也放心。”
跟着阿圣出了地下室，重新见到了阳光，我不由长长吁了口气。
阿圣忍不住道：“乔小姐，声哥真的对你很好。出了事之后，声哥第一时间把所有罪责都担在自己身上，更是为了你三刀六洞破门出帮。你走的这些天，他一直担心你，咱们青龙帮自顾不暇，他还每天派了兄弟专门打探你的消息。你这次能回来他很高兴，你高烧昏迷的时候，他一直没离开你身边。这两天更是……你什么时候见过老大陪着别人一整天地说笑话，他对琪姐都从没这样过……”
到了客厅门口，阿圣不再说话，我默默推门进去，看到一身便装的陆真，心里一阵酸涩一阵怅惘，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上的他的车。
“乔小姐！”阿圣跟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扯开嘴角笑了笑：“大概……不回来了，这几天麻烦声哥了。后会有期。”
汽车驶离别墅区，我虚软地靠在椅背上，陆真看了我一眼：“小渔，回我家里休息好么？”
“啊！”我突然直起身子，“快去C银行。”
我把保险箱里关于乔晋的资料一股脑都郑重交给陆真：“师兄，我想，东星从今天起就会烟消云散了。你不用为了我手下留情。”
陆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谢谢你，小渔，我们重新开始吧！我和空都希望你能归队。”
我苦笑着摇头：“不了，我想出国去，再也不回来了。”
一踏上游艇，我就见到站在甲板舷梯前被一圈保镖簇拥着的乔晋。
“爸。”我有些怯懦地叫了一声。
船上不少人认识我，一个个恭敬行礼：“二小姐。”
乔晋上下打量我，皱着眉朝我摊开手掌：“我要的东西呢？”
“爸，你先答应我不伤害裴之琪。”
“我不会杀他！”
“让她出来吧。”
乔晋摆摆手，吩咐手下：“去把那女人带出来！”
我放下心，从脖子上取下保险箱钥匙递给了乔晋：“C银行保险箱，密码是我生日。”
“生日？是哪天？”乔晋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上面C银行的符号和保险箱的号码。
我苦笑：“爸，您连自己女儿的生日都不记得了么？”
乔晋有些不耐烦：“不要叫我爸，你不是我女儿，那个死鬼郑老六才是你爸。”
我以为父亲生气不愿意认自己了，心里有些惶然，摇头道：“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和您作对的。郑老六上次绑架高小姐时还差点杀了我。”
乔晋哈哈一笑：“这事郑老六不知道，我很早就告诉他，他女儿死了，他还信以为真。哼，他翅膀硬了，想甩开我单干，我警告了他几次，竟然打算对我动手。幸好我先下手为强，郑老六最后临死都不知道是谁下的刀子。”
“爸……”
乔晋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你这个叫什么翔的居然从美国跑来找我，用这些证据来威胁我弃暗投明，我又怎么会甘心呢？”他仰起头大笑，“我会为了你而放弃这么多年的心血么？谁让他自己跑来送死！”
我已经彻底懵了，想揪住他问个清楚，可双脚就像不是自己的，一动也不能动。
“小渔！”身后忽然传来熟悉关切的轻唤。
“哥！”我转身看到站在舱门口的乔阳，像见到了救星，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腿一软，扑进他的怀里，“哥，爸说的都是假的，你告诉我，都是假的！”
乔阳伸臂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声音有些干涩：“小渔，我本来想一直瞒下去的。爸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是郑叔叔的儿子，当年爸和郑叔叔交换孩子抚养，还是我从郑叔叔家里亲手把你抱回来的。”
我放开乔阳，慢慢向后退去，眼睛里迷迷茫茫含着水色：“哥，你是骗我的吧？”
“小渔，这都是真的……你放心，我永远都是你哥哥。”
乔阳想上前重新抱住他好好安慰，我抬手阻止，又向后退了两步：“别过来！哥，别过来……”
艳阳当头，平静的海面波光粼粼。远处的海天交界处，忽然出现了几个黑点。几名保镖发现，纷纷叫嚷起来。
“老板，有快艇！”
“是海上警察！”
“老板，怎么办？”
乔晋抬头看去，快艇迅速向游艇驶来，几乎已经能看到警标和全副武装的特警。
“全速驶向公海！快！”
他猛然回身，拔出枪对准了我：“小渔，你竟然出卖我！你就是这样对你父亲的么？喂不熟的狼崽子！”
“小渔，小心！”
身后传来裴之琪的呼喝，我未及反应，枪声响了，身体于一瞬间被人撞歪，重重跌倒在甲板上。
我爬起来，半扶起身旁倒下的乔阳，用力捂住他汩汩流血的腰肋，抬头看向重新把枪口对准自己的乔晋，哭道：“爸，不是我！你快救救大哥！”
乔晋扭头吩咐手下：“快去救大少爷！”
乔阳奋力挣扎，徒劳地用双臂挡住我的身体，嘶声道：“爸，你就放过小渔吧！”
保镖们过来要扶乔阳离开，乔阳此时意识已经渐渐消散，却仍是死死抓紧我的衣服不愿松手，嘴里含糊道：“爸，放过小渔……”
乔阳终于被抬进舱中急救，我面对乔晋的枪口，慢慢站起身。
枪声震响，我心口猛然抽紧，却没觉着疼痛，反是眼前的乔晋身子晃了晃，捂住右胸靠在了船舷上，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慢慢渗出血水，显然是受了伤。他身后的舱门口，裴之琪和郑寒已经拳脚来往打在一起。
几招一过，裴之琪体力不支，手里的枪被郑寒一拳击飞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了我脚下。我愣了愣，弯腰捡起来，看向裴之琪。郑寒一招得手，拳头毫不留情，重重地落在裴之琪身上。
“小渔，快走！”裴之琪声音颤抖，毫无底气，勉强格挡着郑寒一下重似一下的拳头。
走？去哪里？
我茫然看向被几名保镖围住的乔晋，透过缝隙，能看到他微白的鬓发在海风中轻轻拂动。这人做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父亲，我自小到大都殷殷期盼着能得到他的一点关心、一点父爱，没料到，到头来却成了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郑老六、陆翔，自己这一辈子最亲近的两个人都被他亲手害死，可我此时仍是不能狠下心向他动手……
天空中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我仰头看去，恍惚中似乎看到钟寒声探出半边身体呼唤的身影。
我握枪的手颤抖得厉害，眼前白茫茫一片。
就在这时，乔晋推开身前的保镖，手中的枪指向被郑寒一脚踹倒的裴之琪，一连发出了三枪。
“不要！”
我大吼一声，挺臂抬枪向乔晋扣动了扳机。
第37章 结局
刺耳的枪声响过，甲板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乔晋瞠目瞪着我，眉心的血洞很快汩汩流出血来，直到他的身体仰面倒向了甲板，眼睛都没有闭上。
“爸！”郑寒狂吼一声，猛扑过去，抱住乔晋的身体。
裴之琪的小腹和右腿被枪击中，她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向我奔过来。
郑寒摸起乔晋手边的枪，猛然回身指向我。可裴之琪已经先用身体挡住了他：“阿寒，乔晋害死了小渔的父亲，害死了陆翔，害死了钟海，我们要找他报仇，天经地义！”
“裴之琪，你让开！”郑寒双目血红，狠狠道，“别人我不管，她杀了我父亲，我就要她一命抵一命！”
裴之琪失血较多，脸色已经苍白了：“郑寒，如果你嫌不够，再把我这条命抵给你！”她不顾肋下鲜血奔涌而出的伤口，护着我倒退着来到栏杆前，猛地偏身翻了过去：“阿寒，够了吧？”
郑寒慌了，大声道：“裴之琪，你还欠我一件事没做，你做人一言九鼎，从来没有食言过。裴之琪，我不准你死！我命令你不许死！”
“对不起，阿寒，我做不到，所以，我今天还给你一条命。”裴之琪苦笑，“你不用对我好，我接近你都是假的，我只是想灭了东星为海哥报仇。”
头顶直升机轰鸣，缓缓在甲板上降落，飞扬的气流将众人吹得站立不稳。特警队黑压压地枪口中，依稀听见钟寒声的怒吼：“阿琪，不要跳！”
裴之琪抬起头笑了笑，松开手仰身向后倒去，白衣红痕的身体以优美的弧度落入了海水之中。郑寒扑到栏杆前向下看去，茫茫大海，没有一丝踪影。他嘶吼一声“裴之琪”，就要往下跳，被手下保镖死死抱住。
我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看清方向，纵身跳了下去。
幸运的是，几个折返之后，我找到了裴之琪，在海上沉浮时被人数众多的搜救队拉上了船，半昏迷中，被送去了医院。听说，郑寒跟在我身后不管不顾跳入了海中，最后却失踪了。
我醒来时，刚问了一声裴之琪怎么样了，就被钟寒声按在床上狠狠抽了一顿屁股板子。
“为什么这么不要命！不怕人担心么！我让你逞英雄！”
我双手双腿都被他牢牢压制住，挣扎不动，只疼得哎哟哎哟胡乱叫着。好容易停了手，我歇过一口气，没好气道：“我为什么不要命？我是怕声哥失去了最爱的人，会伤心过度！”
钟寒声顿住，慢慢放开我走出了房间。我呆愣片刻，猛然拉起被单蒙住脸，抑制不住的悲伤从喉间溢出，呜呜地哭了起来。
无论这个男人怎样对我，我终究是无法舍弃对他的眷恋。
东星终于被彻底铲除，郑寒、陆齐失踪，全国通缉。
半个月后，裴之琪的伤势稳定下来，趁着警方剿灭东星，青龙帮的事情渐渐淡下，钟寒声用李伟的新身份带着我和裴之琪飞去了M国，盛佳集团总部也搬了过去。
安全到了M国，姚仲已经安排好一切，把裴之琪事先早已签好的授权文书交给我们。我一看被授权人竟然是自己，笑着对钟寒声说：“伟哥，你现在身无分文也不要怕，以后我养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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