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没事。”
钟寒声在三名黑衣人进入房间的一瞬就已经向一旁窜过去，伸手将裴之琪拉倒在地毯上用身体护住，生怕枪弹无眼，误伤了她。
两名便衣助手与对方交上了火，却很快被强劲的火力逼到了墙边，狭窄的空间里，枪声响成一片。
陆真把我的身体又按低了些，见空在另一个沙发后朝他比了个手势，两人同时出手还击。可惜对方的火力太过凶猛，很快又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小渔，你先走。”他猛然把我向餐厅拐角推过去，自己探出半个身子连连点射，打伤了对方一人，紧接着灵敏地避过子弹，也一个翻滚避了过去，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
忽然咔的一声轻响，他手里的枪没有子弹了。就在陆真怔楞的功夫，手臂一震，已经中了一枪，他低低咒骂一声，避回了墙后。
我并没有急着离开，一言不发靠近，撕下衣摆帮他简单包扎上。陆真冷着脸盯着对方的动静，也顾不得责骂我。
“林昭，停手！”
随着钟寒声的呼喝，枪声停歇下来，这证明己方已全然没有抵抗力。
此时，屋外数十米远处相持的双方都没有注意到大厅内的激战。陆真知道不妙，他低声喝道，“小渔，你先走！”我却轻轻摇了摇头。
陆真大约是不想自己悄悄除去钟寒声的行动被别人发觉，才严令属下都不准靠近小楼的，却没想到钟寒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程风带领青龙帮手下吸引了特警队的警力，却派了林昭暗中偷袭。这会儿再想求援也已经来不及了，他狠狠捶了一下墙壁。
“陆警官，请出来吧。”钟寒声声音不大，却低沉有力。
陆真慢慢站起身，对方的枪口都齐刷刷对准了他。
大厅内的形势呈一边倒的局面。他的两名助手已经受伤倒地。空看样子受了伤，一条裤腿鲜血淋漓，被林昭反扣住双手按在沙发旁，小巧的MP5冲锋枪正抵在他太阳穴上。
钟寒声弯腰从一个人口袋里摸出钥匙，帮裴之琪打开了手铐，低声安慰。
陆真目光凝住，知道自己此时已经一败涂地，他把空枪随手扔在了沙发上，看向钟寒声，平静道：“钟先生，我刚才说过，冤有头债有主，今天的事情你也只管找我一个人。”
钟寒声微微一笑，慢慢举起枪：“陆警官倒是爽快，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慢着！”我飞扑过来，张开手臂拦在陆真身前，“声哥，请手下留情！”
钟寒声看看我，一时哭笑不得：“小渔，你究竟要帮谁？”
“声哥，你不要杀他！”我语气低软，已经是哀求了，“求你了！”
陆真是陆翔的弟弟，是我最要好的师兄，我决不能看着他出事。何况，陆真本来占着上风，却因为自己的阻挠而陷入了绝地，我心里已万分愧疚。
钟寒声凝视我片刻，低低叹息一声，转过视线看向陆真：“陆警官，我想再和您澄清一下，贵兄的不幸绝不是我钟寒声故意做下的，如果说是其中有什么算计陷害，那也是另有其人。我们青龙帮上下老老少少几千人，即便违法走私，也不过是为了求财求个平安。陆警官，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陆真冷冷道：“钟寒声，你要让我放弃报仇，休想！”
钟寒声微微昂起头，“我只想请陆警官答应我，从此不再为难青龙帮，所有前事一笔勾销。至于你我之间的所谓仇怨，如果将来有一天，陆警官查实是我钟寒声所为，我会亲自捧上脑袋，绝不会皱下眉头。这个条件不算苛刻吧？”
以钟寒声在黑白两道的地位和声誉，说出这么重的话，应该不会是假。陆翔的死难道真的与他无关？陆真将信将疑，看了眼受伤的空和两名助手，沉默不语。
钟寒声接着道：“东星贩卖毒品证据确凿，如果陆警官有心查办，我青龙帮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陆真猛然抬起头：“好，一言为定！”
“那么合作愉快！”钟寒声收了枪，和陆真轻轻握了握手，说声“撤吧”，大步向外走去，在门口处忽然停下，回头道，“小渔，跟我走。”
我愣了愣，在他深邃温柔的目光注视下，不由自主一步步向他走过去。
陆真在身后叫道：“小渔！”
我脚步一顿，不敢回头，只低声道：“师兄，对不起。”
第35章 第 35 章
程风很快带着青龙帮众人撤离现场，清点人员，将几个受伤的弟兄悄悄送去了自家医院。他们本来就是虚张声势，做个幌子，因此损伤极小。
我坐在副驾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道路，耳中听着后座上钟寒声和裴之琪的低声谈话，才知道裴之琪这几天去了国都。她这次颇费了不少力，效果却不理想，因为整个事件在上层影响比较大，钟寒声这个龙头老大已经成了全国重点通缉的几名黑帮人物之一，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最后裴之琪索性把所有罪责都让他一个人担下，才摘清了青龙帮。
钟寒声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裴之琪淡笑着问：“声哥不怪我么？”
钟寒声缓缓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完成阿海的心愿，想让我离开黑道，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吧？”他忽然压低声音道，“你既然下了狠手，我钟寒声这条命就交给你。”
我听得不是很清楚，觉着钟寒声话里的意思有些奇怪，无意中瞥了眼倒后镜，正见到后座两人相距寸许默默对视的暧昧情状，脸顿时红了。
林昭慢慢升起了前后座隔板，看了我一眼，故作轻松道：“小渔，欢迎回来，林哥很想你呢。”
我勉强笑了笑，道：“林哥，我害了青龙帮兄弟，你不怪我么？”
“不怪你，大伙儿都不怪你。你也是不得已嘛！”林昭哈哈笑着，我心里却更加难过起来。
走到半路，裴之琪让阿圣接她离开，我却跟着众人到了青龙帮总舵。大伙儿都去开会了，只有我一个人留在会客厅里，房间不大，却显得异常空旷清冷。此时我已经后悔莫及，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能因为钟寒声的一句话，鬼使神差扔下陆真，跟着他走了。
我狠狠捶了捶自己的头。我早就应该清醒，这男人心里只有裴之琪，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位置。我霍地起身，推开门向外就走，却被守在门口的几名帮众拦住，说让我等舵头发话处置。
我愤愤回了屋，心道，好，我看你怎么处置，大不了把我大卸八块给你的弟兄们报仇！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阿红匆匆跑进来道：“乔小姐，声哥传你去香堂，好像要你入帮呢。”
我咬牙跟着她进了青龙帮香堂，诧异地发现程风立在中间，十大堂主和四大护旗分列两旁。目光落在旁边的钟寒声身上，惊得我张大了嘴愣住。钟寒声坐在椅中，脸色苍白，两只手臂上缠满绷带，血迹斑斑。
“声哥，你怎么了？”我嗓音发颤，快步到了他跟前，发现伤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鲜血竟是从好几处伤口往外渗。一时间，所有愤恨怨怼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声哥，去医院吧。”
“没事，你声哥三刀六洞退出了青龙帮，从此再不管江湖事。”钟寒声朝我安抚般一笑，指了指程风道，“小渔，来见过新舵头。”
我顿时了然，原来程风已经接掌了青龙帮。钟寒声这真是明智之举，早点撇清自己和青龙帮的关系，青龙帮又是个光明正大的合法社团了。
“风哥，恭喜。”我弯了弯腰，自己不是青龙帮的人，也用不着按什么规矩叩拜吧。
程风微笑道：“小渔，刚才几位堂主都议过了，你上次泄露了机密，也是无心之失，往后入了青龙帮，将功赎罪，留在声哥身边小心服侍，咱们青龙帮弟兄再不计较从前的事情。”
我脑中一乱，目光慢慢扫过厅中诸人微笑的面庞，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程风是在替我开脱罪责，却是以自己永远留在钟寒声身边为代价。我慢慢偏头看向钟寒声，这男人剑眉深目，冷厉如前，可此时在他满含笑意的目光中，却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所希冀的一点情意。
我用力闭了闭眼，心里做了个决定。
“风哥，”我慢慢道，“上次青龙帮交易失败，损伤了那么多弟兄，并不是我无意之失，其实是我专门搜集的资料向警方汇报的，你们不必……”
“小渔！”钟寒声低喝一声，直接打断了我的话，刚才温和的脸上忽然间乌云密布，“你跟我来！”
他站起身当先向侧首的一扇门走过去，我昂着头紧跟着过去，刚迈进房间，就被钟寒声推上门紧紧按在门板上。
“小渔，你想做什么！”钟寒声大约是双臂疼得厉害，握住我肩头的手有些发颤，“我和阿风千方百计帮你脱罪，你非得不管不顾，自己往枪口上撞么？”
我瞪大了眼睛，直直跟他对视，嘴角慢慢挑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声哥，我不否认我喜欢你，可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做什么？做你的仆人还是情人？你是可怜我还是施舍我？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声哥，你能给我么？”
一连串的质问，让钟寒声脸色沉了下来，越来越重的黑色在眼底弥漫开，他刚要开口，我已经猛然推开他，拉开门冲了出去。
“风哥，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我站在大厅正中，昂然看向周围一脸诧异的青龙帮大佬们，“我乔小渔从来不欠人情分，请风哥成全！”
程风颇为无奈，为难地看向侧门口面无表情的钟寒声，慢慢道：“乔小姐真爱说笑。各位，乔小渔不是我青龙帮弟兄，咱们青龙帮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但是声哥刚才已经替她受了刑，既然她不愿服侍声哥，处罚另算，四大掌旗每人赐一刀，从此恩怨两清。”
他一字一字说完，我看到钟寒声转过身，缓缓向厅门口走去。
锋利的刀尖扎入肌肤的时候，痛的已经不仅仅是肌肉神经，还有我几乎麻木的心。
四大掌旗看在钟寒声和程风的面子，下手都尽量轻了，即便如此，每一刀都要洞穿身体，突然袭来的剧痛让我一声没吭地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我脑中最后一个念头却是，还清了债，就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了。
我是被腿上的伤疼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动了动手指，似乎是被人紧紧攥着，面前模糊的影子好像是钟寒声。
他怎么可能守在自己身边，不过是个梦吧……我扯了扯嘴角暗自苦笑一声，又昏睡了过去。
我恍惚中见到久别的陆翔抱住了自己亲吻，欢喜得心都要飞上天去，“翔哥，不要走，不要扔下我……”我身子发颤，嗓音含糊，无意识地将唇在他脸颊上蹭了蹭。
陆翔把我连人带被子轻轻搂在怀里，动作温柔体贴。
“小渔，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他喃喃道。
两天后，我完全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是在裴之琪别墅的地下室里养伤的，而钟寒声，已经在这里避了一个多月了。
程风以新任青龙帮掌舵名义，积极与警方配合，按着钟寒声定下的周详计划，认真清理帮内外诸多不合法的生意，青龙帮很快在一片混乱中重新站稳本市黑道老大的位子。
东星毕竟做的多是毒品生意，在青龙帮和警方的双重打压下，损失不少，明显低调了很多。郑寒在帮里老人的重责下，忙得焦头烂额，知道裴之琪出差回来，见了一面，一时也顾不得来她家里纠缠。
三天后，裴之琪从公司回来，直接来了地下室。
她推开我房门的时候，正见到钟寒声坐在床前，掰着我的手指说笑话。我的伤势好了很多，却总是恹恹地没什么精神，对他的刻意讨好并不热心。
“这是第十个故事了，你要是还不笑，我可要直接挠了！”钟寒声揪了揪我的鼻子，被我一巴掌拍开。
我动过手，也觉着自己有些过了，别开头道：“声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这点疼还忍得住，你不用天天在这里陪着我。”说着话一眼瞥到门口的裴之琪，脸上一红，“琪姐找你呢。”
钟寒声回头看到裴之琪，拍了拍我的手走了出去。
我听到裴之琪低声道：“声哥，护照，你和林昭两个人，去美国，姚仲都安排好了。你的伤怎么样？如果明天能走，我去订机票。”
钟寒声笑着说：“李伟？阿琪，这名字实在普通，大街上满把抓。”
“伟哥如果不满意，我再去换一个。”
钟寒声笑道：“伟哥？阿琪你也会开玩笑了。”
裴之琪叫出口的时候我也没想那么多，这会儿听他重复也忍不住莞尔。
裴之琪道：“是不怎么好听，我去换一个吧。”
“不用了。”钟寒声沉吟片刻，说，“阿琪，你再去给小渔办一个，我们一起走。”
“声哥，你这是避难，人多目标未免太大。小渔过一阵再去也行。”裴之琪的声音有些诧异。
钟寒声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可我必须带小渔走。”
“这样的话，恐怕又得拖两天了。”裴之琪的声音低下来。
我倒回床上，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钟寒声在这里多呆一天，就多增加一分危险。我很想跳起来大声说：“声哥，不用带着我。”这句话在嗓子眼翻滚了片刻，终于被我吞进了肚子里。耳中听钟寒声不在意道：“小渔伤还没好，晚两天更好。”
我心里隐隐有些难过。我伤好之后是一定要离开的，这人如果也去了外国，两人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
这时房门轻轻一响，我以为是钟寒声进来，忙把头扭向里面。
门口却传来裴之琪的笑声：“小渔，好些了么？”
我一听是她，骨碌爬起来，没想到腿上一阵大痛，顿时呲牙咧嘴抽着气说不出话来。裴之琪忙坐在床边抱住我：“慢点儿慢点儿！先躺下再说。”
“不用，我好多了，是声哥非要我躺着。”我嘟哝着，靠在裴之琪肩上歇了歇，“琪姐，声哥说这里是你家的地下室，会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
“不会。”裴之琪说着要掀开被子看看伤势，被我一把按住，“真的好多了。”
裴之琪大约知道我有些不好意思，便扶着我靠上床头，拿个靠枕垫在身后，从衣袋里摸出手机塞到我手里，“你师兄陆警官让我交给你，说是你那天掉在他家里的。”
第36章 第 36 章
我接过手机打开，看着满屏的未接电话和短信，心里很是愧疚，问裴之琪：“我师兄还说什么？”
“他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想回去，他随时都能来接你。”
她见我有些发呆，站起身道：“你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让林昭给我说。”
我忽然抬头：“琪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