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过去前,不知他咬着自己耳垂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很柔,很郑重。
关了花洒,扯过毛巾擦着湿漉漉滴着水珠的长发。想着明天卖房子的事,心里就有些乱。
那天在机场,他骂的那些话有些道理。她攥住一百万不撒手,其实是有私心的,心里一直隐隐的有些小小的希冀和期待,或许,有一天,能跟裴全复合。
路璐的话骂醒了她。那夜,守在昏迷不醒的病床前,看着沉睡的人,她想,跟裴全,是不可能的了。即使裴全身患重病,即使他现在躺在这里无声无息,即使他面容憔悴,形容消瘦,她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那么看着,出奇的冷静。心不痛,但有些惋惜。如今,他的生死都勾不起来她对他的感觉,这样的她,又怎么能跟裴全复婚?
是她心变狠了,还是心肠坏了,她自己也说不清。 反正对裴全没有了感觉。夫妻间不是该牵挂彼此的吗?那天夜里,她躺在旁边的空床上睡了一夜,格外的沉,似乎做了梦,却没有裴全的影子。
裴全的生死都勾不起她心底的爱意和牵挂了。她承认她变心了。当初要了一百万是为了弥补失去孩子的痛,和对自己近一年婚姻的补偿。如今,那个害自己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就躺在这里,比自己情况还惨,她本该幸灾乐祸才对,可她却没了那心思。
各走各的路,各过个的生活,就这样吧。
她终于考虑清楚,决定卖房子,把钱还给裴家。以后,真的就再没有牵扯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昨天过节去了,喝得烂醉,今天早些更新了,以作弥补。
071
卖房还钱,跟裴全断得干干净净。
机场意外,跟路璐从今以后也不会有交集,路归路,桥归桥,只希望他不要为难弟弟家宝。
以后,她一门心思将精力用在看书上,争取一把考上研究生,远离这里,曾经发生的那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
幸福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眼圈红红的,她想笑一个给自己看,一咧嘴,眼泪就涌了出来。
第二天,幸福去约定的地点领着买家看房子,因为价钱谈不拢,暂时放下。对方说回去考虑一下。
幸福则沿着人行路慢慢地走,决心要咬住价格不松口。现在房子价格直线飙升,她要是不赚个二十万,绝不会出手。
包里的手机唱起歌来,她掏出来站到路边,看着陌生的号码,以为是看房子的人,犹豫一下后,还是接通了。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幸福脸色有些难看。她很开恢复正常,打了一辆出租车到约定的地点。
这是一家清幽雅致的咖啡厅。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清新,空气里流淌着悠扬婉转的乐音。
幸福跟服务生问清了约定的座位号,就朝着二楼走去。入目的先是散台敞间,拐进走廊,踩着厚厚的消音地毯又走了几步,看清了门牌号,她挑起竹帘进了去。
一位优雅高贵的中年女人应声站了起来,冲着她礼貌笑了笑,“陈小姐吧?我是路璐母亲。”
幸福多留意了眼前贵妇几眼,其实,她穿戴得并不名贵,但是,身上和眉目间透出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岁月的年华并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正笑着望着自己,带着不掩饰的探究。
二人重新坐下,幸福开门见山。“路夫人,您来找我,是为了路局长吧?”
路母没料到这丫头竟然单刀直入,把她打个措手不及。正巧服务生进来,将咖啡摆好。她端起杯子,优雅地抿了一小口,放下后,温和地笑着,“是啊,听说你们在谈恋爱,我过来看看,有些冒昧。”
幸福心尖似被捅了一刀,面前的咖啡她一点没动,看着路母。肯定是过来兴师问罪的。毕竟他们二人门不得户不对,路家怎么会同意呢。纸里包不住火,她和路璐曾经都那么小心,却还是被发现了。
索性,就敞开了说,反正在机场谈崩那次,她和路璐没有和任何关系,那么,就由她将一切揽下来。
路局长还是原来按个清俊温雅的路局长。她是离异妇女,也不在乎多一桩事,多一盆脏水了。
“路夫人,很对不起。我知道,我的一些言行可能误导了路局长。其实,我对他一直是有好感的,从我念大学的那几年开始。”
路母不可置信的挑起眉梢,心想,这丫头早就认识儿子?
像是读懂她眼里的疑惑,幸福就把他们大学的经历告诉给了她。
“我想,路局长对我也有好感,可能是觉得我很傻气,没什么心机。试想,谁会拿着一百元假币还给失主?”
路母脸上的疑惑渐渐褪去,眼底目光柔和了一些。这丫头还真坦荡,这倒出乎意料。
“后来,我知道了路局长的身份,知道了他高不可攀的家世,我承认,我对路局长,不,那时,我一直叫他大师兄。我对他有好感,可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爱情。后来,知道他的身份后,我把那仅存的好感也抹杀掉了。我有一个同乡同学,我父母都说,我们家世相当。”
说着,幸福哽咽一下,含着泪花,笑说道:“其实,不止你们这种富贵之家讲究门当户对,就连我们平民百姓就是讲究的。我父母是普通百姓,所以,他们希望自己女儿也找一个普同百姓。因为这样,他们的女儿才不会受婆家的气,若是自己女儿嫁一个比自己强太多的男人,不止我,就是我的父母都觉得低人一等,仰人鼻息的生活不是我和我的父母所要的。
于是,我跟我的同乡结了婚,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生长环境,相同的家世背景,相同的价值观。后来,我丈夫出轨了,跟了一个大他十几岁的女人,后来,我们离婚了。”
再来之前,路母在家已经准备了几个晚上。她在脑海中把那个叫“陈幸福”的女人定了位,以为她就是一个妖媚的狐狸精,把儿子迷得五迷三道。她还准备了许多说辞,只要狐狸精敢跟她叫板挑衅,她就叫她好看。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孩子长着一张白净的脸,素面朝天,弯弯的眉毛只是修了修,也不是纹眉,润泽的唇瓣,竟然连口红都没打,只是涂了一层薄薄的唇膏,衣服也大方得体,干净利索。确切地说陈幸福给她的印象不是女人,更像是女孩。
她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哪里有一丝狐狸精的影子。
尤其让她惊讶的是,这个女孩子竟然如此坦诚,她不隐瞒对儿子的好感,但绝不是肤浅的崇拜和献媚,而是一种平等的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和坦荡,不张狂,也不自卑。
路母看着她,竟然渐渐生出了几许心疼和好感。她同情地看着幸福,抽出一夜纸巾递给她。
“谢谢……”幸福擦擦泪水,接着说道,“路局长得知后,给了我不少帮助。”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幸福说道 :“路夫人,我和路局长之间不会有什么,以前不会,今后也不会。真的。我是一介平民,可也算念过几天书,有些道理我也懂。我不会做出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更不会缠着路局长,这个您尽管放心。”
路夫人轻叹一声。现在不是女方缠着男方的事,是她那个温文尔雅的儿子发脾气,在家里作呢!
“我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要普通人的幸福,我宁可坐在自行车后边笑,也不愿坐在宝马车里边哭。如果因为我以前的言行,给您和你的家庭造成不便,那么,请您原谅!以后,不会了。”
想自己的弟弟在他单位上班,想自己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幸福觉得更加对不起路璐。是自己一时把持不住,连累了他。
他是一个仕途顺利的男人,他有野心,有抱负,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幼稚,还差一点儿害了他。如果她弥足深陷的话,真就害了他。他是好人,帮过自己,自己怎么既然如此自私?
看着坐在对面的路母,幸福心底又滋生出几许歉意来。
现在,幸亏路母及时找到她,不然,路璐的前途也许会毁在自己手里吧。
看着路母眼里同情怜悯的目光,幸福突然觉得好笑。自己差点儿害得她儿子身败名裂,她却还同情她?
“陈小姐,那天,嗯……那天,听说,你要跟小黑要去北京,却临时改了主意,去了医院,看你前夫?”
“是。”如今,幸福庆幸自己没去北京,若是去了结果会比这难堪吧!自己是个凡人,路家人则是高高在上的仙,被神仙用探究大量猜测的目光盯着,肯定如坐针毡。
如今路母一人的目光盯着身上,她都觉得如芒在背了,若是,几双眼睛都落在身上,还不得灼出洞来?
“我前夫突然发病,医院在他手机里找到我的号码。”
|“你们想复婚?”
幸福抬头,正视着路夫人的眼睛,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
路夫人笑了笑,道:“现在的离异夫妻,都跟仇人似的,有几个还管对方死活的?所以,我好奇……”
幸福突然觉得对面的贵妇人也很幼稚。想法也很天真,难道,他们每天就知道争名夺利,攀高踩低?难道,他们连一点点的善良之心都没有?
“大街上碰到一个晕倒的路人,我们还要扶一把,帮他叫一辆救护车。裴全是我前夫,是我老乡,我怎能狠心地见死不救?是,我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裴全抽筋扒骨,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可关键时候,我还是不忍看着他死,所以,我只有去,没有退路。路夫人,您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路夫人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干咳了一声,笑了笑。
幸福也不自然地笑了下。怪不得路璐不理解,原来他们那些身份高贵的人都不理解她的做法。这就是不同阶层的差异。思想观念,处事方法。
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没有那些富家太太的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的气势,看着自己,还时常露出安慰的眼神。本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可一路谈下来,她只是问了几个问题,竟然连一句斥责的话也没有。她是幸运的吧?幸运到遇到一个最好脾气来兴师问罪的、为儿子忧心的母亲。
说实话,不年轻、但优雅从容的路夫人,幸福心里并不讨厌,她没有兴师动众质问她,也没破口大骂她是狐狸精,更没举起手中的咖啡泼在她脸上。不是她有受虐倾向,而是,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
她一直紧张的心安稳许多。
那样的家庭是可望不可及的。幸福脑海里突然冒出李俏说过的话“珍爱生命,远离公婆”,她勾唇笑了笑。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说了算抱歉,就接通了。又是一拨看房子的人。
挂断电话,幸福起身礼貌跟路母道别。“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先走。您尽管放心,我跟路局长不会有什么。永远不会的。”
走到门口,停住掀起竹帘的手,回头冲着路母嫣然笑道:“我想,就不必说再见了,因为今生,我们都不会再见面的。”
竹帘“哗啦”一声响,路母惊了一下,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觉得灰头土脸。
幸福离开最后那句话让她激灵一下子。她急忙播出一个号码,是秘书接的,她压低声音说,“小李,让首长接电话。”
那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后来安静下去。路母听秘书说“是阿姨。”
然后,她就听路父声音传过来,“什么事?”他家老太婆很少在工作时间打扰他,今天这个电话让他有不好预感。
“老路,我好像把事情办砸了!”路母有些委屈。
路父声音缓和下来,安慰她:“怎么回事,慢慢说。”
路母将跟幸福见面的事说了一遍,就听路父轻斥一句:“胡闹,你真成了老小孩儿了!”
放下电话,路父交代:“小李,你查一下这个人 ,把她家庭成员的情况弄清楚。要低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小李接过首长写的便笺,“陈幸福”三个字赫然在目,还有曾经的工作单位和年纪。
作者有话要说:离结局越来越近,越开越近……
072
幸福的生活趋于平静。她现在需要做的就两件大事:看书和卖房。
到了周末,看房的人达到十多拨,却没有一个达成交易。幸福觉得他们给的价格太低,也不愿就这么草草卖掉。就这样,拖到了周五。
转眼间,又快有一个月没回家了。于是,在周五的时候,她坐着长途汽车回到了家里。
远远地,看着自家房顶的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闻着不知谁家飘出的菜香,脚步都轻快许多。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不快就都抛却到脑后了。
鸟儿飞得再高再远,巢是永远的避风港。
这一夜,她跟妈妈住在一间房里,说了半宿的悄悄话,关于弟弟家宝的,关于路璐的,最多的还是关于裴全的。当陈母听说女儿要把房子卖掉,还钱给裴家的时候,连连赞同。
“现在,村子里的人都说裴全是报应,要不是他出轨,也不一定遭此横祸。”陈母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女儿收了那么多委屈,终于可以出口气了。
“妈,你怎么也掺合进去了,别人怎么说就随他,咱可别管。”幸福不愿再谈跟裴家有关的任何事,她打岔道,“妈,明天咱包饺子呗?要小白菜猪肉馅儿的。”
“好。”陈母高兴不得了,“家宝不知去省城回来没有。秘书也跟局长去开会吗?”
“也许是他们领导想让他多学些东西,这是好事。”幸福安慰妈妈。其实,她也希望家宝能在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多好。
回到家里格外放松,幸福一觉睡到天大亮。清晨,在公鸡悦耳清亮的啼鸣中醒来。起来洗漱吃饭,之后,她自告奋勇,就去后街的商店买新鲜的猪肉。
已经九月末了,天气还有些夏日的余威。走在树荫庇荫下的土路上,心里说不出的欢畅。
到了商店,又被在一起玩儿扑克的邻居围住聊了一会儿,不怪乎关于裴全的,关于路璐的。耽搁了半个多小时才从商店往回走。
离家不远了,她无意抬头,见家门口听了两辆黑色的吉普越野车。心里顿时泛起合计,脚步也快了些。院子里站了四个年轻人,各个神情严肃,身板笔直,当她进来时,目光炯炯打量她。
这阵势让幸福脑子晕了一下。她几步迈到窗前,屋里正传来笑声。
幸福有些近视,但是,在往屋里瞟一眼的瞬间,她看得分外清楚,顿时僵住了。屋里有一个人她认识:路璐的母亲。
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沿着窗台进了厨房,将新买的肉放下,就进了主屋。
陈母笑着喊道:“闺女,快来,这是小路的父母,曾经在这里下过乡。这是我闺女,我们农村人没见过世面,二位别见外。”
幸福冲着他们夫妻二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