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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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休-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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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的距离略略有些尴尬,她悄悄退开一些,这才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
这里是锦铭楼的二楼,是楼中的品香阁,从品香阁的窗户看下去,自是街道行人,本是无奇。
顺着沈航的目光下去,看到的也不外乎如此。
果然是街道。
果然是街上的男人。
那一个男人。
“那个应该就是楼家二少爷了。”沈航说,“这人极少应酬,以前有人远远指着看过,没有交集,但看着应是一个温敦之人。”
衣着并不见华丽。
身姿并不见挺拔。
面容并不见俊朗出众。
如果不是沈航指点,混在人群中可说是根本不见痕迹,被后面的人急急穿过碰撞到了还给别人道歉,根本是没有性子。
平凡本是无过,自甘懦弱便是己身之错了。
沈航所谓的“温敦”简直是措辞含蓄至极。
皱眉。
这样的男人恐怕……
忡怔之间,那人突然抬头看过来。正值正午,烈阳映照在他的脸上,原本虽然端正却稍嫌无奇的面容,晕漾出一种淡淡的柔和。男人微微眯起的眼眸,仰视间嘴角轻启,淡淡的隐约的笑了。
她一惊,急急退离窗口,然后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感知了她的目光,大约只是仰视太阳辨着时辰。
这也许便是所谓“做贼心虚”了。无怪乎沈航看着这样难得出丑的自己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连自己也不免暗暗自嘲。
只是方才那一惊仿佛迟迟没有退下去,扪胸之间心跳累累。
沈航也渐渐觉出异样来,看过来的眼中带着疑惑:“怎么了?”
“就他吧。”
出口之间,她蓦然愣住。
“……什么?”男人大约是没有听清,只是看过来的神情已经变得严肃。
她抓着手中有关四户人家的调查文书,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抬头时面目清淡,已经看不出心绪:“就他吧,这样的人没有脾性,也好控制。”
“……你已然决定,我便也不说什么了。”沈航踱步到窗前,男人已经不在,但是他仍盯着下面的街道出神。
她也在看,但看着是那一片天幕,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就是在那样一个无奇的日子里,在一个酒楼的二楼窗下,在正午绚烂的阳光中,一个决定匆匆定下,那一个纠缠着一对性情迥异的男女的故事正式拉开了帷幕。

沈航篇

番外 
看到人潮边缘的她低头默然的模样,最先泄露的是怜爱,等走近了才发现她是在对着地上的面人发呆。地上本是潮湿,又被来往的人踩了几脚,已经根本看不出那面人的原型,她却似乎看得出神。
“原来这么大了,你还是喜欢这些孩子的玩意啊。”轻声感叹。
闻言她露出惊喜,等左右环顾了下,神情又略微有些诧异:“怜姐姐呢?”
“人多,便走散了。”他淡淡说道。
然而,片刻前那一幕再次出现在脑海中——前一刻还在试戴着自己为她挑选的发钗的女子,后一刻便已离去,她的背影在人潮涌动间,分明是听到了他的呼喊稍稍停顿了的,却是在再次起步后都没有回过头来。
自己怕是看错了吧。
这样的宽慰,到最后都化作了喉间的苦涩,久久退不下去。
舲儿便是在寻找间看到的。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女孩皱起了眉,拉着他的手臂开始往灯会深处去,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些悻悻然:“我们找他们去!灯会已经开始,他们定然也是往里面去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面人……”
“哼,我才不稀罕!”
他跟在后面,无声笑出,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妹妹到底是因为什么会露出和谁斗气般的神情来。
但是,人还是要找的,灯会人多人杂,如果怜儿落单,真真是有些不放心的。
舲儿却看着比自己更为着急,拉着他急急在人群中穿梭。走不到片刻,蓦然一声轻呼:“——那边!”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在彩灯高挂之间露出女子被映红的面容,不见笑容,却透出淡淡的柔和的色彩。她对面的男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对女子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摘他们面前的彩灯上的木简。
舲儿开始往他们的方向追去,却被他拉住。
看妹妹回过来看他的目光中透出疑惑,他却无法作答。
放开妹妹的手,慢慢的踱步跟在前面的男女身后。
女子。
男子。
在涌动的人群中,两人没有走散,两人的手是紧紧的握在一起的。
隔着人群,隔着街道,隔着漫天的彩灯,隔着欢声笑语,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牵着手走了多久,他就跟在后面走了多久。看他们对了灯谜,看他们得了荷花灯,看他们再次牵着手徐徐的顺着人潮走向汝河边。
汝河。
本是京城人氏,他自然知道在这一条美丽的河边,发生过多少美丽的故事。
那两人的前面,那两人的目的地,便是那一条姻缘河了。
他的脚步一点点沉重起来,他的心也一点点沉寂下去,明明是喧嚣欢悦的街道,他却犹如走在冰寒死寂的风雪中,一点一点的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情感湮没。
原来他的情感可以这样浓烈。
原来他的情感已是这样萧条。
一道身影飞快的越过他向前冲过去。
他一个飞身截住,微怒:“你干什么!”
却对上一张泪流满面的脸,美丽的眼眸看向他时已是水雾弥漫:“我,我……他们……”
一声叹息,气息突出间轻轻的将她揽进怀中,手指擦过她脸庞时满手的湿润,冰凉又温热的触感。
柔声道:“你哥哥还没有哭出来,你哭什么?”
“就是因为哥哥哭不出来,我才要哭啊。”怀中的小妹妹呜咽着,“我跟着哥哥,一路走,一路看,越看我越难过……我看着这样的哥哥,我觉得难过……”
胸腔中盈满酸意,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替自己哭泣的妹妹。
“那你冲过去又能做什么呢?”
“我……我不知道。”
“……傻妹妹。”
“我才不傻!”被反驳。
“好,好,舲儿不傻。傻的是哥哥。”他缓缓道,“算起来,哥哥明明认识她比楼安早好多年,却只活在自己的骄傲与自以为是中,没有及时发觉她的美好,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是的,哥哥也不傻,不傻!”被更激烈的反驳,“我的哥哥是最杰出的!”
舲儿还在怀中哭泣不已,泪水浸湿了衣衫。
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却再次看向前面。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开女子的手,在堤岸边注视着放入水中的荷花灯渐渐远去。那两盏维系着他们之间愿望的荷花灯,也不知道究竟能走多远。
但是,他分明看到了,在楼安所不知道的时候,怜儿注视着男人的背影,蓦然绽放出一个浅淡而浓烈的笑容。
昙花一般的美丽。
只一瞬间,刹那芬芳,却是空前绝后。
明明只在几步之外,他却真真切切的发觉,他们相隔的距离已是天涯海角。

骆宏篇

番外 
他再次确认了一下匾额上的府名,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起步。
却在下一瞬间便被拉住了手腕。
心上一惊,转头对上好友的脸时,这才稍稍安下:“你做什么吓我!”
好友露出调侃的笑容:“明明是你做贼心虚。”
“谁是贼!”厉声反驳,却有着恼羞成怒的成分在里面,听着多少有些气弱。顿了一顿,撇嘴道,“我只不过是去看看那个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人’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好友继续笑:“人家盛名已不是一朝半夕了,你怎么现在才想到过来看她?”
“沈航!”
“你不说,我可不陪你了哦。”
“你之前不是已经答应陪我出来了么!”
“我是答应你出来,可没有答应你爬别人家的围墙。”
看沈航作势要走,他急忙拉住道:“我说就是了。”
然而,也亏得沈航好耐性,听他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终是从中总结出重点:“所以说,骆伯伯为骆大哥定了门亲事?”
他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好友无奈笑道:“这是好事啊!”
“怎么会是好事!”他恨恨的踢了踢墙角,“你没有见过那个什么将军,长得那叫一个凶神恶煞,以前来我家总是咧着一张血盆大嘴吓唬我,他的女儿能长得好看才奇怪了。京城第一美人?哼,我看八成是他威吓别人得来的!”
沈航偷笑,怎么听着这感觉并不单纯是在为他哥哥抱不平,反是为着小时候被那样一个凶恶长相的叔叔吓唬到而兀自生气起来了。这样的想法如果被他知晓,大约又要叫嚣上好久了吧。他作势咳了一下,将笑意遮掩过去,这才道:“既然是骆大哥的亲事,他怎么说?若是他心属,你瞎急什么?”
他支吾道:“我听到他们说定亲便溜出来了,还不知道大哥怎么想呢。”
沈航认真看他,看他的目光左右游弋,缓缓猜测:“恐怕不是‘听到’,而是‘偷听到’吧?”
顿时真真恼羞成怒:“是又怎么样,本来就是他们在说话太大声,我路过时也是被迫听到的。”
听好友哈哈笑出,羞恼之意更甚,挥拳冲过去被他双手做投降状:“我陪你去就是了。”于是这拳又挥不下去了。
两人偷偷摸摸来到后围墙。
“对了,既是世交之家,你怎么没有见过她呢?”
“听说她从小便被养在外面,难得才回京,我怎么会见过。这次回来家里为她张罗婚事,自然再也不走了。”他压低声音,“听说年纪也不小了,我看八成真是奇丑,所以还没有嫁出去,倒要来祸害大哥了。”瞅准了没人的空隙,他推了推旁人:“别啰嗦了,我们快上去吧。”
打小两人便混在一处,胡闹的事情没有少做,偏是沈航面目似是老实又懂得遮掩,倒是并没有出过大事,两家长辈看着放心,倒也从不管他跟着沈航做些什么。于是两人更是玩得不羁。这爬爬围墙也算不得难事,自家的围墙不知道被他们翻过几回了。
大户人家的格局大多相似,两人辨了辨大概方位,相互协助着翻越上了围墙,趴在上面向里张望。
他指着下面说:“定然是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
他又指了指前面不远的小楼,匾额上书“小姐阁”三字。
沈航无语。
他低声嘲讽:“本是武夫粗人,果然也就这点文墨。不过也省了我们寻找的功夫。”
这院中没人经过,两人遮遮掩掩的窜过去,倒也没有被发现。等近了小楼,隐隐有琴声从楼上传来。他看了看楼边的高耸的大树,对沈航使了个眼色,于是两人又顺着树干爬上了去。
透过二楼的窗户,果然看见中央坐着一个红色锦服少女,因低着头,面目不清,只见手指轻盈的在琴弦上跳跃,琴音却铿锵无律,委实难以入耳。
两人俱是一怔。
所知的大家闺秀虽说不得都是琴棋书画俱佳,但音律如此之差实是罕见。
两人藏在树枝间等了片刻,仍是不见少女抬头。但那琴音却越来越嘈杂难忍。他在树上暗暗咬牙,心想,如此才艺不全的女子怎能配得上他的大哥。
却不想下一瞬间,少女的脸抬了起来,目光直直的向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惊。
面目仍是未及看清,只见眼前一花,一个嫣红身影穿越窗户,已到近前。
抬首看去时,脖颈已是一阵冰寒,竟是不知从哪里抽出的一柄薄剑,剑身在阳光下泛出微蓝的光泽。
好剑!
若在平时他定然是为着这样的好剑痴迷。
前提是它并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我不是贼!”脱口喊出,然后,他为喊出的这一句差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握着利剑的人站在枝头低头看着他,原本肃穆的脸蓦然一笑:“你不是贼,你是骆二。”
骆二。
骆家二公子。
没想到这么快暴露了身份。
“你见过我?”
“我没见过你,我见过你大哥。你们长得有点像。”少女撤回剑,轻轻一甩,便收进了腰间,几乎看不出痕迹,竟是一把贴身软剑。她一个翻身,如蝴蝶一般飘落下地,然后抬头,“下来!”
被沈航拉扯着下到地面,他仍有不甘:“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肯定我就是骆宏?”
她一讪:“原来你叫‘骆宏’。”少女看着比他们略略大上几岁,个子与他们大约齐平,算是高挑了,面容在一讪之间如彩虹炫目,不可方物。
她,果然是美丽的。
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毕竟不为虚。
他略略有些脸红,厉声道:“不许你叫我的名字!”如此,就是坐实了身份,悔不了了。
少女笑得更是放肆,也不掩口,也不敛声,不若任何一家的闺秀,爽声大笑:“我错了,你并不像你大哥。你大哥温润谦和,你却还是个别扭的小屁孩!”
如果说之前尚且有些羞恼的成分,现今便是真真恼怒了。他一个快步冲了过去,却在后一刻只觉背上一重,便被掀倒在地上,耳边又响起爽朗的笑声。
他再次爬将起来,还没有冲过去,少女盈盈笑着,一笑倾城,口中却说着:“你打不过我。”
他在那明籁的笑容中恍惚了片刻,回神时又顿觉那美丽的笑容同她老爹的凶恶的面目重叠在一切,都令人可怖的讨厌:“谁说打不过的。骆府的护院没有一个赢得过我的!”
她微微敛了笑意,看着眼前尚还有一丝稚气未脱的少年,说道:“赢他们的是‘骆家二公子’,不是‘你’。”
心上仿佛狠狠的被抓了一把,男孩子家超越年龄与体魄而显得夸大的自尊心,突然被锤击着,成了风中的碎片:“你说他们是让我,因为我是骆府的少爷?”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沈航也过来拉他,也不知道是为了怕他恼怒,还是为了安抚他。
甩开他的手臂,其实他也隐隐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情。可是高傲的少年的心哪,承认这样的事实,与大约猜到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两回事。云泥一般的落差,叫他怎么接受。
无法反驳她。
在她的面前的自己,仿佛什么都不是,却还自不量力。他站在原地,两侧的双手握拳,用力到指甲几乎刺入掌中。
少女这时突然走近他,轻轻一笑,柔软而温和:“没有关系,我可以教你功夫。”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到原来她笑时嘴角浅淡的酒窝。
他蓦然急急连退几步,他觉得自己是被吓到了,否则怎么心跳得快了起来,于是虚张声势一般的喊道:“谁要你教!有时间,你自己先把琴练好吧!”
“我对音律本就没辙,看来是不行了。”少女耸了耸肩,倒似并不在意他的嘲讽,忽然又转目看他,“对了,你大哥不会讨厌不懂音律的人吧?”
“大哥?”他看她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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