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头像,没有简介,连名字都是系统生成的,一连串没什么逻辑性的数字。
那个账号在那条失业QUEEN的微博下面留言。
【you will always be my queen】(你是我永远的女王)
留言时间是和陆予吃饭之前,那条微博发出去不到五分钟的时候。
没有任何证据,可是于江江就是无比肯定留言的人就是陆予。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良久,她放下了手机。
于江江靠在窗前,呆呆地看着脚下万丈红尘,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怅然地在空荡荡的心里问着:陆予,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睡了一觉,于江江很早就起床了,一边刷着牙一边对着镜子给自己心理建设。
一夜过去,她清醒了许多,即使真的要失业,也要有头有尾。这是于家的家训。
拿出一整套化妆品,于江江用了半小时很认真地给自己化了个全妆。换上了面试的时候穿的那套很正式的套装,把自己拾掇得很像个人才出门。
哼着“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于江江感觉那些丢失掉的自信渐渐回到体内。一到公司,于江江直直冲进了经理办公室。
她热血满腔,双手虔诚扶着经理的电脑,铿锵有力地对经理说:“经理,不管公司最后还要不要我,实习的最后一个月,我都会好好干。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再试一试!”
于江江激动地剖白着自己的内心,这么励志的时候,经理居然一言不发,怒目圆瞪,于江江一脸诧异。
“经理……你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好歹也鼓励两句啊?
经理激动极了,口沫横飞道:“于江江!你为什么不敲门!”
还不等于江江解释,他忍不住责问:“你看不到我在换!裤!子!吗!”
“……”
于江江在经理杀人的目光中,这才缓缓向下看了一眼。大概是要出去干活了,经理桌上摆着一条西装裤,而此刻的经理正猥琐地将自己的下半身藏在办公桌下,他手上死命拉着的,是提了一半的运动裤……
于江江知道此刻有些失礼,可是这画面太美她实在不该看,忍无可忍最后无需再忍扑哧笑出了声。这一声也彻底惹火了经理。
“滚!出!去!”
在经理愤怒的咆哮声中,于江江灰溜溜地逃了出来。
一早上经理都用很受辱的表情看着于江江,大概还残余几分尴尬,经理带组出去干活点名于江江不准跟。
午饭过后,于江江一个人在电脑前发了会呆,看着自己做的策划书,于江江握了握拳头,最后还是忍不住决定要再去努力一次。
一个人坐地铁到了大学城附近,又倒了一次黑车,这次没花什么时间找地方,熟门熟路就到了目的地。
刚走到别墅门口,正准备敲门,就被人叫住。
“别进去。”
于江江回头看了一眼,是段沉在叫她。她不屑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我为这案子都要丢工作了,还不准我努努力?”
段沉眯着眼笑了下:“想不到你还挺锲而不舍的。”
“你这么眼拙,看不透我很正常。”于江江逮着机会便原话奉还。这小心眼的姿态逗得段沉大笑起来。
于江江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直接伸手去按门铃,却不想段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
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和男人接触过的于江江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臭流氓!你干嘛呢!”
段沉大概没想到于江江反应会这么大,也有点错愕。他皱了皱眉头,低声说:“现在不要进去,听我一句劝,你进去了也不会成事。”
于江江不断擦着被段沉抓过的手背,心生厌烦:“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烦不烦?”
于江江就是那种反骨的人,越是阻止越是要向前的倔性子。她冲动地往前迈了一大步。眼看着就要进去了。段沉这次不再多话,直接双手一伸,从于江江背后环过去,像抬桩子一样,直接把于江江抱了起来。
于江江突然被人抱了起来,忍不住用力地挣扎起来,嘴里还不忘逞强地臭骂:“臭流氓!你是不是嫌活得太长?”
段沉还是那副痞子样子,直接抱着于江江转了个方向,才把她放下。
于江江也不是善茬,伸着指甲就要上去挠了。段沉仗着人高手长,眼疾手快按住于江江的脑袋,她手不够长,挠了几次空,最后只能挠按住她脑袋的手。
“臭流氓!贱人!人渣!放开我!”
“那你发誓你不会再发疯了。”段沉好整以暇,很是惬意的样子。
“烦不烦?放手!”
“你先发誓。”
于江江受制于人,只得咬牙切齿地妥协:“行!我发誓!”
段沉放手,重获自由的于江江其喘吁吁地整理着乱蓬蓬的头发和因为激烈的运动变得皱巴巴的套装,心里已经把段沉凌迟了一万次。
段沉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于江江,“女孩子家,怎么这么爱动手?”
于江江斜睨他一眼:“还不是有人喜欢动手动脚?”
段沉忍俊不禁:“于小姐,都是成年人了,抓到手碰一碰,你搭公交也会遇到吧?不是很平常?”
“搭公交遇到你这样的流氓早报警了!”
“万万没想到啊,”段沉坏心眼地顿了顿,不怀好意地逗她:“于小姐还这么单纯,高中生似的,碰到手都要红脸。”
于江江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胀红着脸啐他:“你再胡说我削你你信不信?!”
她拍了拍身上,从地上把包捡了起来,对段沉说:“你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就不要打扰我工作。”
段沉无辜地摊手,挑了挑眉,认真地回她:“我也是刚被‘请回’的。他们家现在闹成什么样,你这会进去无疑是在撞枪口。”
“是枪口我也要撞,我就不信我一个案子都办不成。”
段沉大约是没想到于江江这么执着,抿了抿唇说:“何必呢?一份工作而已。听说你一直办砸业务,好好的结婚业务都被你搞散了。这说明你根本不适合干这一行。你要是失业了,可以来我的公司,我公司现在除了临时工没别人,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这业务素质,我一定优先招你。”
虽然被段沉明面揶揄了一顿,可于江江却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因为段沉这番话,她很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可能你觉得我很可笑。可是在我心里,这份工作是很美好的,它不仅仅是一个符号,一份收入,更是一个梦想。”于江江握紧了拳头,毫无畏惧地抬头看着段沉,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为什么我一再坚持这个案子?并不仅仅是因为丢案子要丢工作。是因为我觉得人类之间的感情是很可贵的。尤其是像二老这样坚持的,我觉得感动。”
段沉没有说话,此刻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于江江看不懂的意味深长。他沉默地看着于江江,只是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做这一行,看得太多,爱情婚姻也就那些事。”于江江轻叹了一口气:“我刚入行的时候,出去做市调,渴了买杯咖啡,碰到一个男的,他很诚恳地和我商量很久,因为我买的那杯咖啡拿到了那天最后一个赠品小熊,他出三倍价格要我卖给他,他要把小熊拿回柜台,装作幸运儿买‘最后’一杯有小熊的咖啡给女朋友惊喜,当时我很感动,把小熊让给了他,看到那女孩那么高兴,我也跟着高兴。以为这世界上纯粹简单的感情还是有的。”
于江江自嘲地笑了笑:“可是第二天,那男孩来我公司登记,他要结婚了,对象却不是前一天那个女孩,他看到我很尴尬,坚持要换一个策划跟进,挑了我很多毛病,还要投诉我。”
“你看,人性就是这么卑劣,别提真爱,普通感情已经很难得了。”
段沉沉默了许久,他脸上难得有认真思索的表情,也有不忍心的表情。最后,他冷静而持重地回复于江江:“真爱也许是存在的,可是很短暂,而且有目的。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纯粹的爱,你要做的是赶快清醒。”他停了几秒,随后一字一顿地说:“清醒地面对这个世界。”
、第九章
段沉的话在于江江耳边久久挥散不去。于江江恍惚地抬了抬眼,正看见头顶长势喜人的白杄,葳蕤繁盛,一片沉默的绿意。
“为什么男人总是能轻描淡写说着清醒两个字?”于江江问段沉。
陆予如是,段沉如是。全世界的男人都一样冷静清醒吗?还是说深陷泥沼的从来只有女人?
段沉愣了一下,看着于江江认真的眼神,把原本的答案吞了下去,换上惯常吊儿郎当的笑容,“你现在看上去好失落,要不要我抱抱你?”
“你再不经我允许抱我试试?”于江江咬牙切齿地说。于江江怎么也没想到段沉会这样回答,她瞪着眼睛噎了一下,感觉方才认真体会他的话完全是在侮辱自己,她出离愤怒地瞪了段沉一眼:“神经病!”
于江江越生气段沉越是高兴,笑眯眯地对她说:“那是不是你允许就能抱你?”
于江江笑里藏刀,反问他:“你看我会不会允许?”
段沉耸耸肩:“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于江江不屑切了一声。不再理会段沉,转身走向别墅,她刚走到别墅门前,还没按下门铃,就透过矮矮的栅栏看到正门开了,上次打过照面的饶老的子女正陆陆续续从房子里出来。
他们看到于江江都有几分不甘心的表情,大概是想骂她却又受了点约束。
看着他们走出来,各自开车离开,于江江内心涌起了几分疑惑。
最后从里面出来的是饶崔二位老人。大概是听到了于江江和段沉在门口的争执声,看到他们两个在,也没有一丝意外的表情。
二位老人先看了看于江江,又看了看段沉,最后用低沉而疲惫的声音说:“你们进来坐坐吧,我们谈谈。”
“……”
不用问也不用解释什么,于江江已经能清楚地知道这房子里刚才发生了多可怕的争吵。直到于江江进去,保姆都没有整理完,仍在低头扫着地上的玻璃渣。
和段沉一人坐了一个单人沙发,崔婆婆亲自给他们倒了茶。
坐在沙发里的饶老看上去很是疲惫,时不时咳嗽两声,声音喑哑。
“对不住你们俩了,总让你为我们的事忙。”崔婆婆用浓重的何西方言说着。
于江江看着两位老人这样子,鼻头酸酸的,心里难受得和扭麻花似的。
“您二老身体还好吗?别老为这事动气了。”于江江劝道。
听着于江江这么说,饶老喉头都哽咽了。
“我那几个孩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满足了。”
一旁的段沉一直没有说话,半晌,他说:“上次我过来,已经劝过他们,可能还是心理上不太能接受,您做了他们几十年的父亲,您应该最能理解。”
饶老深深叹息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一旁静静不说话的崔婆婆,无限感慨地说:“五十几年了,这是我欠她的。”
一旁的崔婆婆因为这句话红了眼眶:“城山,五十几年都过去了,你说我会在乎这么点东西吗?”
二老深深对望,同时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
“五十年的心事,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释怀,为什么不能让我这个半身如入土的人,最后任性一回?”
饶老固执地抬着头,问着崔婆婆,也问着段沉和于江江。
……
饶城山是在战争中出生的,他的童年是在战火和硝烟中度过的。他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他的父亲是参过战的将士,在那样的年代,他自是没有机会见他。对童年,他所有的记忆都是跟着母亲东躲西藏,为了活命什么苦什么累他都受过。
全国正式解放后,父亲带着满身的勋章回来了,同时也少了一只手,那只手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我们的国家还在恢复生息阶段。战争让这片逶迤广阔的河山伤痕累累,可大家还是乐观积极地重建着我们的家园。
不断增加的人口打破了社会的平衡,为了缓解就业的压力,国家开始呼吁毕业生们下乡劳动。
饶城山一直敬佩父亲,敬佩他为我们祖国和平所奉献和牺牲的一切,即使这牺牲中也包含着他。正因为这一份尊敬,他在高中毕业后,听从了父亲的建议,响应了主席的号召,下了乡,到了何西。
何西是个很美丽的地方,世代依山傍水,因为地势崎岖,战争并没有太多破坏这里的平静和旖旎。何西民风淳朴,村民热情,对知识青年好奇又尊重,饶城山他们坐着颠簸的大卡车到的时候,受到了当地人很热情的欢迎。
下乡后的生活变得非常简单,每天跟着大队长一起和当地人下田劳动,下工后按每人的劳动量发粮票,在那个粮食物资都很匮乏的时代,饶城山领着不多数量的粮票,在乡下过着很艰苦的生活。虽然饶城山吃过很多苦,但他终究还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种地放牛这些农活他以前从来没机会见,自然也不会做得多好。因为这些原因,初到何西,适应得并不算好。
带饶城山的大队长认识饶城山的父亲,见饶城山遇到困难,也给与了格外的照顾。
当时主要的劳动内容是栽种水稻,大队长就找了村里人最耐心也最会做事的姑娘来教饶城山。
这个人正是崔冬梅。
崔冬梅是土生土长的何西姑娘,年方十六,长得高挑白皙,身子窈窕,一头乌黑的长发及腰,每天打着两根麻花辫,一点都不像农村人,是村里小伙子趋之若鹜的对象。
她家里三个孩子,两女一男,她是老大,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因为勤恳聪慧,不论是女红还是农活她都很拿手。唯一遗憾的是只读了小学就因为家庭原因放弃了学业。
这在当时并不算稀奇,在那个时代,农村女孩不读书都实属正常,读了小学已经算是“高学历”了。只是饶城山得知这情况以后,心里为崔冬梅感到有些惋惜。
他是读过书的,自是知道读书的乐趣。
崔冬梅得了大队长的拜托,诚恳地接下,耐心地带着饶城山下田。
饶城山人高马大,比崔冬梅足高一个头,却要跟在这个“小老师”身后学习,这画面很是有趣。
栽种水稻要光着脚踩在泥泞的稻田里,徒手将水稻栽在水田里。饶城山总是不得诀窍,栽种的水稻总是站不起来,东倒西歪的。崔冬梅得知情况,一点一点给他讲解,在他面前示范。
烈日炎炎,崔冬梅戴着草帽,晒得香汗淋漓,白皙的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她长裤挽了一截,露出白皙的脚腕子,踩在泥里,泥泞的灰黑颜色和她腿上细腻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反差,饶城山跟在她后面,有些抓不准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