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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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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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顺之微微眯眼道:“好……”便让他把那四个叫进来。又让厨房将饭菜重新热一下。就起身笑道:“老夫先去办公了。你们也好吃个安生饭。然后滚蛋。”

五个人早就饿的前'贴后心了。待送走知府大人后。终于可以放开斯文吃饭了……只是那陈寿年尽管饥肠||却依旧什么也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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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前厅的五魁首。单说唐顺之回到内堂书;关上门后。那骨高高的何心隐便帷幕后闪身来。

唐顺之被吓了一跳。不由笑骂道:“你这家伙。在我府上还这么神出鬼没。早晚要被你吓死。”

“习惯成自然。”何心隐面上尴尬一闪即逝。旋即支开话题道:“这次绍兴的五魁很|!”

唐顺之靠坐在椅背上。重重点头道:“前日我登上府山之巅。俯瞰绍兴城全貌。但见三十里水城内。有文庙。西武庙;左城隍。右衙署;上魁星。下文昌。亭市楼坐中。清虚道观香火旺。这样的形胜之的。自然引紫气来。汇集天下文脉于一隅了”

说着哈哈一笑道:“此的文气鼎沸涌动。三十年。必将人才济济。文星云集。金朝尽操吴绍软语!”

何心隐不信道:“我虽然不懂阴阳。却也知道“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哪有气运集于

经久不散的道理?”

唐顺之自信笑道:“府山与山塔山鼎足而立。可将文脉镇住三十年。”说着一指前厅道:“嘉靖三十五年榜就是开头。我敢说那五个不出意外全能中式。”

“他们将来的运如何?”何心隐饶有兴趣道:“几个位列部阁。几个流放抄斩?几碌碌无为。个以功名终呢?又有几个大起大落呢?”

“老何你难为我。”唐顺之呵呵笑道:“几十年后的事情谁说清?我只能说。如果有个位列部阁的。便是那沈拙言;如果有个被流放抄斩的。便是那陈寿年如果有个碌碌无为的。便是那孙文和;如果有个以名终的。便是那陶虞臣;如果有个郁郁不的志的。便是那孙文中。”

“理由何在?”何心隐追问道。

“我出的那道圈圈题。”唐顺之声道:“那种最简单的题。反而最容易体现一个人的内心。破以“天”者最工心计破以“空空”者最为坦荡;破以“太”且不肯改变者最为倔强;破以“日月”者最易回头;破以“无方”者。最无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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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心隐笑道:“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道准不准。”

“到时候就知道了。”唐顺之不负责任的笑道。

“好吧。”何心隐干笑一下。从子里掏出个粘三根雁翎的信封道:“不过有件事。你现在就的做出判断。”

唐顺之一看是王学内部的机密信件。便敛去面上的笑容。接过一看信上内容是:“南京兵部尚书张经。不解部务。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宜行事?徐州兵备副使李天宠为左都御史。代王巡浙江?”不由吃惊道:“下午才收到徐阁老的信。这么大的事为何只字未提?”

“恐怕他现在还不知道。”何心|冷笑道:“军国大事都是皇帝和严两个决定。他虽然是次辅。也不过是个跑腿跟班的。”

唐顺之心说:“你这可看走眼了。”但他知道何心隐为人执拗无比。认准了的道理。九牛也拉不回来。便不与他争辩。笑笑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不要管了。”何心隐摆摆手道:“我现在只知道。严为任命两个我们王学的人上去。担纲抗倭大计呢?他到底想干什么?”

唐顺之盯着摇跳动的烛火。轻声道:“一时还看不出来。等到他们再下一步棋。”见何心隐满脸望。他不由气道:“我又不是诸葛亮。做出判断的要足够的消息!”

“刚才还把自己吹成大仙。说什么三十年文脉。五人将来如何如何……”何心隐哂笑道。

“那种事我说错了又怎样?”唐顺之瞪眼道:“可现在这种大事。我随便给个结论。你敢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何心隐能把人活活气死道。

“好。那你听着。”唐顺之气呼呼道:“不外乎三个推论。其一。东南局势太过危急。朝廷任人唯贤……毕竟张经在两广有赫赫威名。李天宠更是抗倭抗来的智将。”

“第二呢?”

“第二。我大明海败坏。兵备松弛。将领贪生怕死。不受调遣。想要对抗如狼似虎的倭寇。非的下大力气整治才行。严阁老可能是先让他们将荆条上的刺摘掉。再让自己人上去立功。”

何心隐点点头道:“这个更靠谱。第三呢?”

“第三。那就是皇帝陛下自己的主意。”唐顺之轻声道:“虽然陛下一心修玄。但这么大的事情。圣'独裁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何心隐又点点头。思良久才缓缓道:“综合你这三条。我可不可以说。是皇帝想用张和李天宠。严嵩觉着横竖没自己的责任……到时候他俩把差事办砸了可以打落水狗。好了还可以摘桃子。所以就答应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第二卷【小荷才露尖尖角】第一二六节东南一盘棋

顺之缓缓点头道:“是这个意思,但还得看严党下一T如果他们毫不干涉,我们就全部浮出水面,帮着张李二人抗倭,以求东南安定;如果他们现在就安插棋子……”他长长吸一口气道:“咱们就得继续藏一手,直到真有可以收拾东南残局的人出现,再全部贡献出来。”

“那就再等等看?”何心隐面无表情的问道。

“等!”唐顺之沉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消灭倭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须从长计议。”

“拖上一天,老百姓就多遭一天的罪!”何心隐面色沉痛道:“一想到那些畜生蹂躏我大明儿女,我就五内如焚啊!”

唐顺之缓缓合上眼睛,仿佛若无其事的样子,但青筋突起的双手暴露了他的心绪。只听他喃喃低语道:“圣上一心修玄,首辅只知弄权,朝中奸党横行,军中一盘散沙。想要在这样的境况下做点事,实在是难于上青天啊……”

何心隐却不像唐顺之那么悲观,他的双眸中闪动着幽幽的光,仿佛要将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一般……

几天后邸报传来,两条高级官员的任命引起了所有人的热议:

一个是南京兵部尚书张经,不解部务,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宜行事,正二品。

一个是原徐州兵备副使李天宠,擢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奉命巡抚浙江,正四品。

但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大伙在议论纷纷之时,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伴着两位抗倭统帅的确定,还有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也同时来到了浙江……其实三人的任命是同时签发的,只是这位仁兄的级别太低,直接被无视了。

他地名叫胡宗宪。字汝贞。乃是都察院监察御史。奉命巡按浙江……似乎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奉命巡抚浙江地官职十分类似。

“这个胡汝贞。还在咱们绍兴当过县令呢。只是十几年下来。仍是个七品官。着实混得不咋样。”沈老爷摘下玳瑁眼镜。用温热地白巾捂住发涩地双眼道:“巡抚巡按。一字之差。品级却差大了……就算李巡抚资历尚浅。仅授四品衔。也比他高了五级。两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窗外花红柳绿。新鲜出炉地府县双案首。却跟个老头躲在个黑屋子嘀嘀咕咕。只听沈默轻声道:“官不在大。有权则灵。巡按御史号称代天子巡视。负责一省监察纪检事务。什么都可以过问。连布政使也得小心应付着。就像朝中地六科给事中一样。不能掉以轻心。”

“巡按确实事权很重。”沈老爷点头道:“但战时对官员地违纪违法。朝廷向来是睁一眼闭一眼地。他胡汝贞孤身一人来到浙江。连个属官也没有。八成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老夫不信他能干出什么名堂来。”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巡按。确实什么也做不了。”沈默沉声道:“但我看了他地履历。这个人地经历很不简单啊……嘉靖十七年中进士。两年后被授官为山东青州府益都县令。在任上扑灭过多年不遇地旱蝗之灾。

又用安抚劝降之策。使为害当地多年地土匪解散。还将其中可用之人编为义军。其文韬武略可见一斑。”

“连续为父母守孝五年后,又出任余姚知县,后以御史巡按宣府、大同等边防重镇,整军纪,固边防,曾经单枪匹马阻止过军队哗变。嘉靖三十年,回到内地,巡按湖广,又参与平定苗民起义。”沈默这辈子的记忆力十分了得,看过的东西基本上不会忘,他十分肯定道:“此人踏入仕途这十几年来,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哪里都政绩显著。为什么一直得不到提升呢?”

“像你师傅一样,被严党压迫呗。”沈老爷叹口气道:“不然至少是个知府了。”

“不一样的。”沈默摇头笑笑道:“师傅那是得罪人,被整治了。但胡宗宪的调动却很频繁,除去丁忧的五年外,很有规律的两年一调任。按次序将北方南方的政务,北方南方的军务体验了一遍。若是整治他的话,是不是太费苦心了?”说着呵呵一笑道:“那得多大的冤仇啊。”

沈老爷也被逗笑了,微微颔首道:“确实,这分明

养他的经验和能力。”说着面色一沉道:“难道是)E牙?你方才说他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我记着严嵩当时是礼部尚书来着。”

“严嵩虽然任礼部尚书,但正忙着重修《宋史》呢,所以那年的主考官是……”说着低头看一眼手上的资料道:“翰林院掌院张邦奇。”便抬起头来道:“而且胡宗宪成绩不好,没捞着进庶吉士,只能去刑部观政。像这种毫无前途可言的小进士,是不大可能引起严嵩的注意的。”

说完他指一下那份比邸报详细得多的锦衣卫内报,沉声道:“而且您看,他出任湖广巡按是陛下钦点,出任浙江巡按还是陛下钦点……这说明什么?”

“是……简在帝心。”沈老爷也是官场上待过的人,当沈默抽丝剥茧之后,他自然明白了事情的因由,他沉声道:“这么说陛下早就注意到这个胡汝贞了,看来一直压着他的官级,也是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

“更重要的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的作用应该是继续学习,时刻准备着接某位大员的班。”沈默突然苦笑道:“我突然觉着大伯您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陛下将他打压的太低调了,恐怕来到浙江会处处碰壁啊!”

“那你还担心什么?”沈老爷奇怪问道。

“我担心……一颗棋子被玩得太久,会产生自己的想法的。”沈默轻声道:“陛下以权术御臣下,难免让人猜错圣意,做出别的选择。”

“你是说……严党?”沈老爷难以置信道:“不会吧,胡汝贞的身世并不简单,他出生在豪门望族,曾祖还做过南京户部尚书,显赫一时。这样的世家子弟,最为爱惜名声,不会和严党混在一起的。”

“但愿如此吧。”沈默叹口气道:“就怕他穷则思变啊!”说完揉一下右眼眉,强笑道:“我都是胡乱分析的,很可能会一切顺利,陛下始终用不到他这个备选呢。”

沈老爷点点头,轻声咳嗽道:“说个胡汝贞便跑题这么远……咱们还是回正题,现在情报这么多了,你说东南战局会怎样?绍兴会不会有事?”这才是两人今天谈话的真正目的,关于胡宗宪的不过是插曲。

“应该还算乐观吧。”沈默微笑道:“张部堂和李抚台都是一时之选,性格也是一阴一阳,一刚一柔,没有比他们搭档更合适的了,再加上陛下是支持他们的,估计再大的麻烦也能应付过去。假以时日,将我官兵捏合起来,恢复战力,还怕个倭寇作甚?”

“是啊。”沈老爷放下毛巾,起身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和着阳光涌进来,让他一阵神清气爽,不由呵呵笑道:“有了张李二位门神,我们绍兴应该算是安全了。”

“但愿如此吧。”沈默边说边跟着起身,活动一下腰肢道:“大伯,我师傅现在近况如何,给我那么多消息,却偏偏没有他自己的。”

“还不错。”沈老爷呵呵笑道:“陆少保……哦不,现在是陆太保了,与你师父十分相得,大事小情言听计从,不但平反了一批冤狱,还庇护了许多蒙冤入狱的官员,让锦衣卫和陆太保的名声大好。”说着自觉好笑道:“你师父在那些锦衣卫的心目中,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给咱们送信的那个旗总,态度变化很明显啊。”

沈默不由感叹道:“能在锦衣卫这么个特务机关混得开,师傅也算奇人了。”其实他还有半句话‘却不能在普通衙门吃得开。’只是不能说罢了。

“有陆太保庇佑,纵使你师父脾气暴躁点,惹到一两个权贵也是不打紧的。”沈老爷开心道:“我可算是放下一块心病。”

觉着未来的生活一片光明,爷俩心里都很高兴,沈老爷竟亲自送沈默到门口。

分别时,沈默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差点忘了,我爹说初八适合乔迁,让我来请大伯过去温锅呢。”

沈老爷知道沈默家的房子彻底翻盖了一遍,点头笑道:“一定一定。”

第二卷【小荷才露尖尖角】第一二七节乔迁之喜

眼到了初八这天。老爷带着沈京。备好礼物。早到永昌坊西侧的沈默家老宅。

从过完年开始翻盖。沈京就没来过这。他还能记着。当时这这宅子的墙顶上长满衰草。面粉皮剥落。露出里边的黄色土坯。那大门也是残破不堪。摇摇欲坠。让人担心随时会倒下来。

但当他扶着老爹从车上下来时。已经完全找不到记忆中的破败景象了……只见那长草的土坯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青砖黛瓦粉墙;那破烂不堪的大门也不在了。成了庄严厚重的黑漆大门。再看那簇新石箍门框。石级台阶都比别人家的高一截大一截。

别人家却只能干瞪眼。因为只有秀才家允许加高大门。

门口站着个穿着新青衣的小厮。一见他俩便满|堆笑的迎上来道:“小的沈安祝二位爷安康。不知台甫仙乡。小的也好进去通禀则个……”话音未落。便被人踹了屁股一脚道:“沈安。不是不让你掉书袋吗?”

“少爷来了。”沈安捂着屁股回陪笑道:“老爷说了“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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