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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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4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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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让礼部尚书严讷上呈《南狩注》,对一应供给、礼仪、护卫进行详细规定,各项采买耗费,折银又是十万两。

换言之,皇上这一趟,最少也的花杏五十万两银子,这还不算地方上的花销。

这次嘉靖倒是见他们了,但他已经走火入魔。非去不行了。竟对徐阶和三位尚:“带那么多扈从干什么?联不带仪仗,光带几百个,护卫就行了

众人大汗小声道:“天子只有逃难的时候,才可以不带仪仗

“这个”嘉靖被噎得够呛,怒道:“又言:“六年王乃时巡。孟柯氏亦曰:“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联都二十多年没出门了,比起人家上古先王的五六年一巡来。已经倦怠多了!”

皇帝一抬出圣人来,几位大人有些词穷,还是方钝倚老卖老,不怕顶撞皇帝,道:“皇上您说的不错,但那都是夏周古法,我太祖皇帝曾有言:“天子不可轻出”就是因为知道天子巡狩之典,犹如井田、封建之不可复也!于是设御史以代之,考官方之贪廉,稽时政之的失;而后归命天子,百职寅恭而趋,九重垂拱而理!皇祖之制,诚百世不易之法也!”“是啊,皇上”严讷也劝道:“《虞书》又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则知人主一念之敬肆。即中外向背之机矣。是以夏后太康盘游无度,卒召后真之祸,《五子之歌》,可为永鉴!”

“越说越不像话了!”出声呵斥严讷的,却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而是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大学士袁姊,他一脸义愤道:“我承认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却忘了陛下的皇考皇批并不是长眠于昌平,而是在遥远的钟摔!”说着动情道:“我大明以孝道治天下,身为天子,更当以身作则!之前的皇陵都在昌平,所以以前的皇帝都可以随时拜祭,孝道无亏。但陛下至诚至孝,却二十年未拜亲恩,蒙受不孝之名,不就是怕劳民伤财吗?现在陛下只是想再去显陵一次,拜祭一下献皇帝、章圣皇太后,这要求过分吗?”

众人谁敢点头,只好全都摇头。袁沸遂高声道:“天地之间孝最大!我等身为人臣,当鼎力支持皇上尽孝才对,不该在耗费的银钱上镝妹必究!百官一时受人蒙蔽、群情汹汹,我等自当向百官解说分明、澄清视听,而不是在这里埋怨皇上!”说着双手一拱道:“微臣听闻皇上南巡,激动地不能自己,用五天时间草拟出皇帝拜祭仪礼二十二篇,皇帝巡幸仪礼二十一篇,为南巡以及拜祭礼仪作了尽可能细致的设计和安排。请皇上御览。”

嘉靖大喜,命赐袁姊大红罗五彩飞鱼服一件,彩织方袋、银瓢、刀箸各一,并对徐阶等人道:“向袁爱卿学着点,为联分忧不是挂在嘴上。是要记在心里、落实在行动上的!”说着又别有含义道:“谁都喜欢部下跟自己一条心,联也不例外。”

徐阶等人凛然,知道事情至此。多说有害无益,只好无奈的告退了。



见徐阶等人一出来,以心宫门外的官员呼啦声围!来。七嘴八舌问道!,“阁老必联样?皇上改主意了吗?。

徐阶疲惫的摇摇头,缓缓道:“老父和诸位大人已经尽力了,这件事情已然如此,诸位就不要多言语了

听了他这话,众人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都道:“阁老,不能让皇上一意孤行啊,不然这一年来的大好局面,付诸东流不说,万一出什么意外,我大明可经不起这份动荡啊!”

“唉”徐阶摇摇头,只能把话说得更直白道:“不是屈从,老夫侍奉皇上近二十年,对皇上的性格还算了解一二,你越是对着干,他就越是强硬,大家若不想“哭门事件。重演,就打消跟皇上对抗的念头。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皇上回心转意又叹口气道:“要是没有的话,那就想办法把坏处降到最低吧。”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显然是没理论下去了,众官员只能先行告退。但徐阶很清楚,这件事不真正的解决,早晚还要出乱子。望着离自己而去的官员,再看看身后紧闭的宫门,此时此刻,徐阶又有些理解严嵩了当你当上前辅,官员们把你看成是皇帝的代言人,皇帝把你看成是官员的大头领,结果就是两头都不讨好,这夹板气的滋味。真的只有尝过了才能体会。回去后,徐阶便找来了张居正等一干心腹,甚至把沈默也叫来了,给他们交代任务分头去劝说那些官员,让他们不要再生事了。

出来时,张居正故意落在后面。问沈默道:“你那天说。这事儿不能说太细,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能猜不到?”沈默看他一眼。淡淡道。

张居正闻言笑道:“我觉着。皇上根本就是借题挥,要用这次南巡重立威严,谁敢拦路,难免要被杀鸡做猴了。”

“呵呵,不愧是张太岳”沈默笑道。

“那咱们怎么办?”张居正问道:“支持哪一边?”

“这你自己选”。沈默将双手抄到袖子里道:“这么冷的天,还是老婆孩子热炮头舒服,我可懒得出去转悠。”他想起原本历史上的后一个朝代,不由感叹起嘉靖真是生不逢时,要是晚生个二百年,还有幸当皇帝的话,可比现在牛逼多了浩浩荡荡的十下江南,也没人敢管他。史书上还得美其名曰,促进民族团结。

唉,谁让你生在万恶的大明呢?沈默同情的摇摇头,继续往前奏。

“你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张居正跟在后面道:“这样可不好吧。”

“既然不关我事儿,干嘛还要瞎忙活?”沈默耸耸肩膀道:“昨天偎的牛蹄筋,现在回去吃,火候刚刚好。”

“吃牛不好吧?”张居正道。

“你可以告我呀。

”沈默无所谓道。

“唉,我倒想告,可是衙门不开门”。张居正紧紧跟上道:“我牙口不太好,能不能煮的再烂点?”

“不能”。沈默摇头道:“我的蹄筋我做主”两人说着话,消失在徐阶家的巷尾处。

在徐阶和几位大人的大力安抚下。官员们终于勉强答应不再上书。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有天意。自打嘉靖放出风来,说要南巡开始。北京城的天空就一直阴沉沉的没出过太阳,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让人恍若置身地府一般;更邪乎的是。西苑南海子的湖水暴涨,涌起四尺有余,还冲垮了一座桥,重又引得议论四起。

官员们议论的焦点,已经从这次该花多少钱,变成了这次出巡有多么的凶险了,就连那鼓动皇帝出巡的方士熊显,都被拿来说事儿,熊显凶险,凶险熊显,看,多不吉利!

便真有人信了这种说法,御林军都指挥金事张英决定以死劝谏皇帝。遂背着个沉重的包袱,坦胸露乳。怀利刃于腰腹,突然出现在皇帝的精舍外,跪在跸道上放声大哭道:“变征率生,驾出必不利”。说着,将谏疏往地上一搁,便用利刃自刺其胸,登时血流满地。

大汉将军们赶紧夺下他的武器。把他五花大绑起来,然后把他背上的包袱打开,却见里面只是一包黄土。问他是干什么用的,张英用最

嘉妹知道了,不禁赞道:“义士也!,命其长子入替,值守宫掖。但张英的鲜血,并没有让皇帝改变主意,嘉靖四十二年正月十六,皇帝正式下旨,于二月南巡。

第六六四章淮安知府

皇帝南巡,乃国之大事,那真是万乘出动,天下劳扰,有太多的准备工作要做,百官虽然被淫威震慑,敢怒不敢言,但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配合,也是不可能的。

幸亏有袁姊的全情投入,虽然朝中沸反盈天,他却意坚志定,认定了这是树立地位,跟徐阶抗衡的关键一役,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对嘉靖南巡一事,任听圣意自裁、唯诺奉行。绝无半点异议,甚至比皇帝想得还周全,提了许多建设性意见。被嘉靖绮为臂助,将一应筹备工作尽数

付。

嘉靖见他为了维护自己,不惜与百官对立,感动之余也十分好奇,问他为何如此顺从,甚至不顾一切的奋往直前。袁弗感慨道:“南巡之举虽出自圣意。但是一时人情汹汹,纷纷反对。臣只不过秉承上意。用心办差,便被同僚归咎为罪人。臣愈是尽忠,便越狼狈

“这么委屈,那就随波逐流吧嘉靖淡淡道。

“臣已经欲避不能,只得奋往直前,旦夕扈从。”袁姊一脸慷慨道:“哪怕成为众矢之的,也绝不有负圣君!一番话,将自己代君受过的“悲壮”表达的淋漓尽致。

对于这种忠狗,嘉靖自然耍大加提拔。亲手书写“贞敬,二字赐予袁姊,并下旨其召见议事及诸般赏赐,皆与外戚勋臣、内阁辅相同,地位与徐阶比肩。

二月十二日,皇帝又宣布了扈跸的大臣名单,除了跟着充数的几位国公、侯爷之外,从行大臣有内阁次辅袁弗,吏部尚书高拱、礼部尚书严讷、刑部尚书何宾、工部尚书胡植、左都御史刘煮,以及其他府、部、院、寺扈从官员,近二百人”这些人随时可组成一套运转良好的班子,取代北京城那副官僚体系。

南巡队伍中,除了护卫和官员之外,另外有道士、方士二百余人随行,那熊显自然在列,又有妃嫔、宫女、太监随侍,胥吏、人役、厨役、乐工等甚众,共计千余人、以上所有人。都由“总领南巡随扈大臣”全权负责各方面的安排。

而嘉靖选择了袁姊,担任这个,至关重要的“总领大臣。之职。

这个任命看似合情合理”毕竟人家袁帏付出最多、也最上心,由他统筹也是应该的,但在百官看来,不啻于晴天霹雳、无比震惊!因为总管皇帝出巡,向来是内阁辅的差事,现在徐阶没病没灾,嘉靖竟将这任务交给了袁弗,不禁让所有人。尤其是徐阶目瞪口呆”

但很快,嘉靖专门下一道诏书解释:“因为国政繁多,必需仰仗辅在京城总理,所以由次辅担任随扈总管。。这说法平息了一部分议论,但还是有很多人,坚持认为这是陛下和辅大人出现裂纹了”因为大明朝的驿传系统已经相当完备,不管圣驾移动到哪里,京城和地方的情况都能及时送抵驻跸,政令也能顺畅的传达到帝国的各个角落。所以他们认为,皇帝这样说。不过是给辅个,面子而已,其真实目的欲盖弥彰,就是有意疏远徐阁老。

当然,比起哪位阁老随扈,哪位阁老留守来,还有更引人瞩目的事儿。那就是哪位王爷监国?因为监国向来是太子的权力,虽然皇帝短期内不可能立太子,但哪位王爷被指定监国,绝对可以说明其在皇帝心中。是第一位的。

但嘉靖从不愿被轻易看透,他命裕王留守北京,但不给予监国的身份。又命景王随侍帝侧,使人们又一次无法分清,两位王爷究竟孰轻孰重。

但无论如何,嘉靖四十二年二月二十六日,大运河彻底畅通,圣驾终于自京师启行,由通州水路向南进”队伍浩浩荡荡、尾不见,其中锦衣卫扈行精壮旗校八千人。有六千人专管护卫嘉靖帝所坐的舆辇。有二千人专管摆执驾仪及承担各种巡察传令事项。把嘉靖帝紧紧地围在当中,真可谓万无一失!光为供应这支队伍的粮草和沿途修理桥道等。就支用了太仓银二十万两,这还是因为国库实在拿不出钱来,将护卫精简一半的结果。

嘉靖有自知之明,虽然做着“帝学,的梦,却也知道自己这次出巡。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他没有选择二十年前的陆路,而是走大运河南下。一来,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颠簸了。二来他也想看看传说中美好如天堂的江南,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起来也真可怜,身为帝国的拥有者,嘉靖一生只在安陆和北京生活过,足迹也仅仅在这两地之间打了个,来回,从未涉足过其它地方,所以皇帝这次出巡,铁了心的要多走走、多看看,把沿途的名胜古迹、江

景叭。一处不漏地全玩个一遍。不然这皇帝当得真太亏了

这可苦了沿途的官员百姓,虽然知道皇帝走的是运河,可圣驾停在哪儿,歇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也打听不到准信儿,只好全都准备着。把芦棚扎好、酒食备好,为皇帝和随行大臣准备的歇脚的地方,也打扫的一尘不染,按说这些不是什么重活,不就是每天净水洒地、黄土铺街吗?大伙儿受点累也就干完了。

可等一天皇帝不来,等两天又不来、等三天还不来,这损失可就大了”,现在可是农忙时节;役夫们都是家里的壮劳力,整天待在县城里候着,把家里的农活全都耽误了;而且那么多的酒食每天都要换新的。。哪怕是富县都支撑不起;迎接圣驾的激动之情很快退却,大家就盼着皇帝赶紧来,赶紧滚蛋,最好路过不要停脚,大家好早日解脱。

当然,那只是一般老百姓的想法,但对于沿途的官员和宗室王爷们来说,平生想见一次皇帝。比登天还难,想要求官办事儿,到北京送礼,甚至连各部尚书都见不找,现在皇帝带着朝廷大员们来到家门口,给他们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那真是再苦再累也甘之若怡,只求能让皇帝和诸位大人满意,,为的是混个脸熟。

不要以为只有官员才需要巴结上峰。那些宗室王爷们更需要。因为当他们的王位需要传承时,究竟降不降格、推不推恩,全凭北京一句话;哪怕是在个的王爷,封地大年俸多少也会出现变化,哪能不心奉承着皇帝、大学士和有司官员?

肩负供给北京城的大运河变成了御道,其它船只自然禁止通行,嘉靖又走走停停,让大明的漕运命脉。一下子滞塞起来,南方的粮食没法运到北京去,结果一头嗷嗷待哺、米价飞涨。一头看着装了船的大米日耸霉腐坏,都是一筹莫展。

粮食不运不行,可谁也不敢催促皇帝,只好另寻他途,人们的眼先,自然转向了蓬勃展的海运;这时候大明朝已经开海数年,官府和海商们组建起了十几支、可以经受住风暴考验、远赴南洋的大船队,想要把粮食走水路运到天津卫,自然不在话下,将漕运改海运的呼声也越来越高,但漕运牵扯的利益面太大,且正是与当权者的利益挂钩,所以一直未受批准。

但嘉靖四十二年这次南巡,却让海运成了唯一的选择,于是权力者做出了妥协,命漕粮暂由海路运,待大运河畅通后,再改回漕运,,

这些台面下的权力斗争,向来不影响台面上的风风光光,皇帝所到之处,大小官员迎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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