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觉着,哭出来会舒服些”沈默轻声道:“那就哭吧”
“转过头去苏雪道:“别看。”
沈默笑笑,依言背过身去,便听到苏雪轻轻地抽泣声,竟鬼使神差道:“如果需要肩膀,这有个现成的”说完他就口旧;”吕说!默呀、汝默,你真是个贱人啊。看你怎督联刚,怪不得男人面前的男人,和女人面前的男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人家苏雪根本没搭理他,只是在那里自己哭自己的,倒让沈默一阵老脸通红。
不知过了多久,苏雪终于出声道:“好了
沈默回过头来,见她双眼通红,微微肿,但面上见不到自哀自怨。只有一脸自嘲的笑:“让大人看笑话了
“说什么呢。”沈默摇头道:“我们是朋友来着,我怎会看你的笑话呢”说着叹口气道:“志坚今天确实太伤人了,但也许他有什么苦衷,你千万别忘心里去,改天问问清楚就好”他对那苏志坚。简直恶感万千,只是为了安慰苏雪,才这样说的。
“不问了苏雪轻摇螓道:“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心里怎么想的,我最清楚了。”
沈默默然,便听苏雪又道:“方才我确实想不通,很伤心,但想了一会儿,就想通了,也不伤心了”志坚这么做,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什么”道理?”沈默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狗屁。二字咽下去。
“这个。大人应该最能理解”苏雪幽幽道:“你们读书人最看家世出身了,就连家里有犯法之男、再嫁之女,都没资格参加考试,何况我这个”青楼出身的姐姐了说着惨然一笑道:“说起来,今天的错在我,我明知自己轻贱的出身,就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没法跟同窗解释,无端给他招惹麻烦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沌默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没有你这个姐姐。他早就饿死在饥荒里了,没有你这个姐姐,他指着什么读书?没有你这个姐姐,他一个。淅江人,还想跑去陕西考试?”说着冷笑一声道:“他的水平我知道,若是想在淅江高中,除非考官吃错药了!”
若是别人这样说她弟弟,苏雪还能反唇相讥,可志坚的一切,都是沈默给予的,他当然有资格评说。苏雪也只能苦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不会去想那么多,只以为全凭自己走到这一步,大人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不是跟你这儿邀功。”沈默无奈的笑笑道:“我是替你不值,你为了这个弟弟付出了什么,我很清楚,你自己更清楚,那是一个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光阴啊!”
“我是心甘情愿的。”苏雪摇摇头道:“而且方才我也想了,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们苏家”。说着强笑一声道:“只要他能出人头地,光着耀祖,那我就是值得的
“唉”沈默叹息一声道:“都这时候了,还要自我安慰。”
苏雪一下被他说出心事,眼圈一下子又红了,轻咬着下唇,声音颤道:“那能怎么办啊?”
“唉”这件事儿上,沈默也无可奈何,帮不了她,只能再叹口气道:“算了,当我没说。”
两人又沉默片玄,苏雪轻声道:“不说这件事儿了,大人也该把夫人和公子接回来了吧?”
“嗯,我已经捎信回去了,进了二月就让她们启程。”沈默不由自主的向南望道:“江南二月便已经暖和了,一路慢慢往北,等到北京时。这里也该是春天了。”
“大人真心细”苏雪笑笑。突然想起一事,轻声道:“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沈默微笑道:“不是你自己的事儿蝴”
“嗯。”苏雪点点头小声道:“我在裕王爷府中当女官,李娘娘对我极为相善,是她托我跟大人求件事儿,我怕给大人添麻烦,所以一直犹豫着没敢说。”
“说吧,办得了的我当然办。办不了的,我就当你没说过沈默呵呵笑道。
“呵呵,”苏雪也被沈默逗乐了。笑道“那我就说了,是这么回事心,,李娘娘已经跟了王爷一年多,但至今也没个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王府里的宫人最是势利,明里不敢怎样,但是阳奉阴违,让她十分难受”说着看看沈默,见他没有表现出反感,才道:“所以娘娘想请大人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
“能不能帮她转正?”见苏雪难以启齿,沈默帮她说道:“其实也不是为了谁欺负她,而是因为日子快到了。”他对王府里的事儿也不是全然不知,王妃娘娘善得跟菩萨似的,不被李娘娘欺负就不错了,还想欺负她?可能性太小了。
倒是裕王爷康复的日子渐渐近了,李娘娘怕自己没若没分,捞不着王爷的眷顾才是真的。
“也许吧”苏雪轻声道:“我就是带个话儿,话传到了,怎么办都是大人的事儿。”
“嗯。”沈默点点头,道:“你跟李娘娘说,我是外臣,没法掺和内廷的事儿,,除非,除非王爷下令,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苏雪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说着朝沈默微笑道:“谢谢大人能陪我这么长时间。”
“这么说,你准备回去了?。一涉及到正事,沈默便恢复了沉静,让苏雪看不出他的不禁暗暗舟悔道必非要今天说别人的事儿呢门。
回到王府,给自己补了个妆,确定谁也看不出她曾哭过,苏雪便来到李娘娘住的院子里。
李娘娘宫中寂宾,确实将她当成好朋友一般,见了面便问道:“怎么样,见到你弟弟了吗?”
“见到了。”苏雪点点头,轻声道:“娘娘,咱们学琴吧。”
“再说说话吗?”李娘娘却没被她打岔,还是兴致勃勃的问道:“他见到你高兴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得到天黑呢。”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苏雪面上丝毫看不出端倪,只是对她道:“很好,很好,一切都好。
李娘娘大感无趣,又问道:“那姐姐有没有顺道去一下沈师傅家?”
她只是抱着一丝侥幸,但苏雪的回答却让她喜出望外。只听苏雪轻声道:“我已经见过沈大人了。也把话传到了,但他说,内宫的事情外官怎敢插手?除非是王爷下令。才能勉为其难
李娘娘仔细琢磨这几句话,展颜笑道:“果然不愧是沈师傅!说话做事汤水不漏!”是啊,他一个外官,怎可能撇开裕王,为李娘娘办事儿呢?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点什么,那真是休矣”
但沈默其实已经做出了会尽力去办的承诺,不过是在这个承诺上加了个条件,必须让裕王下令罢了。
这并不是难事,因为李娘娘清楚,裕王爷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而且又对自己十分疼爱,其实早就有立自己为侧妃的想法,但得有嘉靖点头才行。偏偏裕王畏惧皇帝如虎,哪敢跟嘉靖提?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搁下了。
“相信只要软语相求,王爷会答应自己的”李娘娘感觉如释重负。浑身轻快的似乎要飞起来,至于沈默能不能办到,她丝毫不怀疑
能!一定能!
“姐姐,如果我真能得偿所愿。”李娘娘快乐的拉着苏雪的手道:“第一件事,便是跟王爷说。让他给你做媒!”
“不要!”苏雪一下变了脸色,赶紧欠身道歉道:“对不起,娘娘。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辈子只打算一个人过了。”
“也不问问给你说的是谁?”李娘娘却不以为意道。
“不问了。”苏雪道:“谁都一样。”
“难道沈大人也一样吗?”李娘娘酸酸道:“就算当不了他的正房,却也比嫁给其他男人强之百倍。”
“他”苏雪闻言低下了头,但很快重新抬起来道:“他也一样。娘娘千万别白费好心,不然我和他,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你放心”李娘娘只道苏雪有顾虑,大包大揽道:“他虽然天纵之才,连严世蕃都敢顶,却不敢不听我家王爷的,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说着笑得花枝乱颤道:“再说了,像姐姐这样我见犹怜的绝色美人,哪个男人不心动?他定然会做做样子,然后就笑纳了。”
“不是那么回事儿”苏雪挣扎道:“娘娘就饶过我吧。”
“那是为什么?”李娘娘也够三八,继续猜想道:“难不成,他惧内?这个你也不要怕,他那个母老虎不敢反对的,不然就是“嫉妒”七出之罪,正好把她休了,咱们当正房!”
苏雪终于受不了,站起身道:“娘娘,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不然我只能离开京城,永远不见你们了
“难道你不喜欢他么?”李娘娘不解道。
“喜欢,喜欢的刻骨铭心苏雪深吸口气,眼中泪光晶莹道:“他对我恩情似海,又尊重有加。让我挺过了最难的日子,让我获得新生。在我苏雪心里,早就有了这个男人,而且永远不会再有别人”。
“那你为什么?”李娘娘轻声道:“姐姐,也许当初你说过什么。错过了机会,现在觉着回头太难。耳听妹妹一句,收起一时的自尊。却能得到一辈子的幸福,划算!”
“呵呵”苏雪摇摇头,眼泪终于从面颊滑落,对李娘娘道:“我何尝不想和他长相厮守?但他已经有了美好的家庭,对他来说,这时多一份感情,就多一份负累,也必然会破坏他家庭的和睦,对他有害无益说着深吸口气,带着泪珠笑道:“我爱他,所以我只希望他好,所以我不能给他添麻烦,更不能去破坏他的家庭,因为那样不是爱他,而是爱我自己。”
爱是付出,爱是不伤害。所以爱情才是高尚的,不能以爱的名义作恶。因为那不是爱,而是占有。
第六二五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二月,距离春闱只有几天时间了,礼部已经组织人员,开始打扫贡院,布置考场,考生们也到礼部排队领取考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袁姊果然被任命为此次春闱的主考官,副主考是原太常寺卿,现礼部左侍郎严讷,这二位有个共同的长处,那就是青词写得好,嘉靖每每命题,他们都能完成的又快又好。深受皇帝喜爱,便能一路扶摇直上。
这让莫名其妙被搁置在家的沈默。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感情咱立了那么多功劳,还比不了几篇鬼都不瞧的文章?可这些上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所以他也没找人诉苦。就默默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潜心钻研学问。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未曾想他这种无奈的消极,竟赢得了许多人的敬意,觉着他“荣辱不惊,不以己悲,有古仁人之风”一时间嫉妒之心大减,中伤他的恶语也几乎绝迹。
这意外的收获,让沈默哭笑不的。后来他干脆想开了,这样也好。不用几年就能洗掉身上惹眼的东西,对将来的日子大有好处。
不过他也不是光读书去了,还是通过自己的关系,暗中查清了一些事情删
这日过晌,沈默正高卧酣睡,外面三尺禀报道:“大人,十三爷来了。”
“哦,快请。”沈默猛然坐起来。揉着眼睛道:“十三爷也不是外人,让他来里屋吧。”
等朱十三进来,沈默已经披着棉袄,坐在坑头上,初上了一壶好茶。
他是沈默的老兄弟了,自然不会客气,进了屋便脱鞋上炕,盘腿一坐道:“唉,大人过的这日子。神仙一般啊。”
“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沈默垂着眼皮,将一杯茶送到他再前道:“事情办的怎样了?”
“嘿嘿,咱爷们办事儿,还有啥不放心?”朱十三端起那茶,一口闷下去道:“全齐活了。”说着嘿然道:“有了上次应天乡试的教刮,他们今次特别小心,字眼没传到下面之前,咱们是一点有用的东西没得到。”看来他对自己的成果十分得意,在那里自吹自擂起来。
沈默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也不催促,一边慢慢喝茶,一边微笑听他讲道:“但他们其实是瞎谨慎。因为不管怎么保密,最后总得把秘密传给下面人吧?”
“嗯。”沈默凑趣笑道:“是这么个理儿。”
“所以嘛。他们煞费苦心,咱们得来却全不费功夫!”朱十三得意洋洋道:“咱们的人,在胡植家藏得很深,他的大公子正好应试,我就猜着这老小子不能老实了,便让人仔细留神这父子俩,果然就有了收获。”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纸片道:“您看,这就是从胡公子房中,找到的关节字眼。”
沈默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第一篇,用“也夫,二字结尾;第二篇,用“而已矣。三字结尾;第三篇,用“岂不惜哉。四字结尾。因为科举考的就是头场的三道四书题,所以必然是用在三篇四书题的结尾处。
“这九个字了不得啊。”沈默面色复杂的笑道:“寒窗苦读数十度。比不了这九个没用的虚字。”说着伸出二指重重一点那张纸道:“得了这九个字,哪怕你不读书。不用功,也能朝为布衣,暮拾青紫;而那些得不了的,任凭你头悬梁、锥刺股,读得满腹经纶,做得锦绣文章。也入不了考官法眼!”
朱十三点点头道:“读书何用?不如生为权贵子啊!”
“倒也不能那么说。”沈默笑笑道:“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公正的”就其本身来说,已经是最公正的选材制度了,如果在隋唐以前,像我这样的寒门士子,那是永无出头之日的。”
“这么说,经是好经,就是让歪嘴和尚念坏了。”朱十三道。
“不错。”沈默颌首笑道:“所以我们得把这些和尚请出庙?去。”说着眼中寒芒一闪道:“这次的监试官定了吗?”
“定了。”朱十三笑道:“是朱七哥。”
“很好。”沈默闻言欣喜道:“如此,便可操作一番了。”便问他道:“能联系上他吗?”作为监试官,朱七已经被隔离起来了。
“那是当然。”朱十三却笑道:“随便让个当值的兄弟,进去捎句话就走了。”
“太好了。”沈默便让他附耳过来,把自己的打算讲给他听。
“哦”朱十三听完了,面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道:“不太便宜了那老子?”
“呵呵,这次便宜那老小子了。”沈默微笑道:“这事儿不能闹大了,不然没法收场。”
“莫非大人还忌惮他不成?”朱十三不解道:“您可是敢单枪匹马闯龙潭,只手灭了杨大帅的沈大胆啊!”
“什么乱七八糟?”沈默笑骂道:“怎么还一套一套的?”
“天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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