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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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4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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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原本一直恹恹的靠在椅背上,闻言一下子寒毛直竖,面前幻化出那个让他怕了一辈子的高大身影,,

嘉靖朝初期,张媳以“大礼议,投机上位,成为内阁辅,大肆党同伐异,一时间权倾朝野。

就是这样一位大佬级人物,却被一个无名小卒。单枪匹马干掉了。

那个人就是夏言,字公谨、号桂州。严嵩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但无论以何种标准。夏言夏贵溪,都是他最服气的一个!夏言这人生得身材魁梧、眉目疏朗、还有一口美髯,绝对的美男子,当然,严嵩不是因为这个佩服他。也不是因为他三品同进士出身,却能当上内阁



再是因为夏言在当兵科给事中时,得罪了睚眦必报的张媳,张辅便扬言要给他好看。他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走狗众多,企图动人海战术,全方位动攻击,消灭掉这个不听话的小科员。

按说当时两人实力上的差距,不啻于蚂蚁和大象,夏言除了求饶就是等死,没有第三条路。但当同年悄悄跑来向他报信,替他担忧时,夏言却毫不畏惧,视张魂等人为土鸡瓦狗。

事后证明,他这不是狂妄自大,而是建立在强大实力基础上的自信。原来夏言虽然科举成绩不高,但那是因为他写的文章太过犀利,不和“中正平和,的调子,自然不能取得好名次。但这种文笔用在骂战上,却是所向无敌的,后世还有个美好的称呼,曰“杂文高手。

而且他的嘴皮子,比笔杆子还要厉害,号称“第一能战,!面对着张媳手下十几个言官的轮番进宫,夏言毫不含糊,犀利还击,不管对方用什么方式进攻,他都能将其打得落花流水,见了他都得绕着走。

结果,越战名气越大,夏言的官也越来越大,支持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张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一次诬告夏言的案件中翻了船,取代他的,正是当初不放在眼中的小小科员。夏言夏贵溪。

就是这样一位牛人,后来的下场却身异处。成为一百年来唯一被处死的辅,而导致他悲惨命运的,正是严嵩。

严嵩和夏言的同乡,夏言达之后,严嵩便着力巴结,当时严嵩的名声尚好,出于老乡情谊,夏言对他十分关照。然而最终夏言还是现严嵩这个人。没有是非观、没有道德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口蜜腹剑的奸臣。

夏言这个人,才直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要不也不会跟张媳那么不对付。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投机钻营之人,偏偏产嵩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夏言对他那一套深恶痛绝,希望这人离自己越远越好。

于是夏言不再给他面子,甚至数次狠狠折辱于他。但并没有立即将其撵回江西去,,因为夏言有个致命的毛病,就是心软,不想把人往绝路上逼。

但就像严世蕃说的,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严嵩受够了夏言的羞辱,也不想再担惊受怕下去,他终于决定对夏言动手了。因为通过默默观察,他现夏言的强大,来自皇帝的支持,

所以想要对付夏言,只需让皇帝讨厌他即可,这恰恰是严嵩的特长,他使出浑身的谄媚功夫,拿出侍奉亲爹的劲头来,将皇帝伺候的无比舒坦,尤其是他在皇帝修玄一时上的积极态度,让嘉靖龙颜大悦。让乖巧听话的严嵩比着,敢于犯言直谏、并反对皇帝修炼的夏言,自然越来越不讨喜欢。

严嵩日以继夜的说坏话,终于让嘉靖疏远了夏言,夏言却又不屑解释,最终被迫退休。但后来严嵩上位后,政务干得一团糟、又专权跋扈,使嘉靖认识到。此人远远比不上夏贵溪,便又把夏言请回来当辅,让严嵩重新当他的次辅。

严嵩从顶峰跌下来,检讨自己失误的同时,也深切意识到,只要夏言一天不死。自己就永远是第二选择,因为在皇帝心里,自己永远没有夏言厉害。想要改变这一切,只有彻底的毁灭他于是借助“复套。事件,精心设计了一系列计谋,让一心为国的夏辅与怕麻烦的道君皇帝,彻底的决裂了,最后嘉靖给夏言一个“强君胁众,的定语,勒令他立即被迫退休,离开京城。

当时夏言的处境,与今日之严嵩何其相似,都是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却没有失去的皇帝的感情”毕竟虎兢业业的侍奉嘉靖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应该说嘉靖对夏言还是不错的,命他以尚书衔致仕,虽然不再当官,却有国家奉养,晚年无忧。

如果今日严嵩致仕,想必只会在待遇上好些,但实质上大差不



可夏言终究没有回到江西老家,在半路上便被抓了回来,因为严嵩使出了致命一击,他以“边将勾结近侍。的罪名,命人诬告了夏言。最终让嘉靖改变了主意一将刚走到通州的老辅抓了回来,以图谋不轨的罪名判处他死刑,并于嘉靖二十七年十月斩弃市。身异处,死不瞑目!

如今。岁月轮回,十几个春秋,类似的情形又一次在大明朝出现,只是这次。要退休的,换成了的当年的绘子手,而当年被害者的学生,却掌握了雪亮的屠刀。

想起当年的亏心事,恐惧便在严嵩心头蔓延,原先信心十足的圣眷保伤。也不那么笃定了,老严嵩终于陷入了沉吟之中。

“爹”严世蕃一脸凄然道:“您总以为我没人味,光想着自己的权势地位,连自己的娘死了都顾不上”可您想过没有,那是我的亲娘啊。从小拿我当宝贝的亲娘,我能不难受吗?我也想像别人那样,扶柜还乡、晓苫枕砖、好好在坟前尽孝!”

“可我不能啊!”严世蕃锤着胸口。竟委屈的眼圈通红道:“因为咱们在台上太久了,得罪的人也太多了,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将咱们打入十八层地狱呢!咱们全家老小几十口人,还有咱们的那些亲戚门人,您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门生故旧,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全在咱爷俩的一念之间啊?!”说着终于噼里啪啦掉下泪来,泣道:“您年纪大了,可以可以停下来悲伤,但儿子不能啊,因为儿子要为您,为这个。家,为所有人,撑起一片天来!这是儿子对整个严家的孝,至于母亲那里,孩儿会等咱们彻底安全了,可以退下来了,便辞官回乡,在母亲的坟前结庐而居,用后半生尽孝”说完竟哭到在严嵩的面前。

这时候外面也起了一片哭声,严嵩起先以为自己是幻听,但后来现不是。便命严年打开房门,只见院子里密密麻麻跪满了他的孙子、侄子、外甥、干儿子、干孙子,上百号人在那里哭。

不用问。严嵩也知道这是严世蕃安排好的,在逼自己表态呢。

从门内看看墙上的枯藤,一只云雀被哭声惊得直飞天空,倏地就不见了。

严嵩羡慕的望着那小鸟消失的方向,自己连小鸟都不如,只能被哭声包围、被这哭声束缚,永远都逃不开”

想到这。他心头一阵烦躁,大声道:“都别号丧了!”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望着他,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清自己到,老夫今年八十三了,黄土都埋到脖子了。你们还不放过我。”严满长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遵你们的命就是,你们让我干嘛就干嘛吧…”

“真的吗?“严世蕃一下来了精神。

“我哪敢骗你?”严嵩看他一眼,目光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

。向,传来号丧似的哭声,心说:“乖乖咚地洞,不会是老严嵩也跟着去了吧,”便耐心等下去。

又过了好一会,严世蕃出来了,黄锦见他两眼肿的跟桃子似的,赶紧关切问道:“老阁老没事儿吧?”

“劳烦公公挂心,家父很好,只是悲伤过度,仪容有损,实在不能见客。”严世蕃道:“有什么事儿你就跟我说吧,我代为转达。”

黄锦知道嘉靖对严家的态度。所以也不敢乱来,便命人将那些点心抬上来,对严世蕃道:“皇上让我来看看阁老,将这些什锦点心,还有那三本奏章送过来,然后就没什么了。”

“皇上没让公公带什么话吗?”严世蕃追问道。

“这个真没有。”黄锦道:“皇上什么也没说。”说着起身道:“咱家出来时间不短了,既然阁老无恙,也该回去复命了。”

“新丧之家,不留客了。”严世蕃伸手送客道。

“留步、留步。”黄锦抱抱拳。便带人走了。

他前脚一走,刑部尚书何宾便从屏风后转出来,显然是严世蕃带他同来。然后让他躲在后面的。他看着那担子点心,奇怪问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啥也不说,就送一担点心来?”

“呵呵”严世蕃却笑起来道:“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哦?请阁老解惑。”何宾道。

“点心点心、点点心意,皇上送来的点心,是眼前这一担真点心”严世蕃悠悠道:“更是那三今天高地厚的小!杂!种!”说着拳头一锤桌案,对何宾下令道:“既然县上都给了,咱们也甭客气了,抓人。用刑,把他们的嘴巴撬开,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是谁在后面捣鬼!”

第六一九章上善若水

徐渭在沈默家安营下塞,已经俩月了,美其名曰“和他做伴”实则白吃白喝白住,拿他家当免费酒楼了。沈默耸然也不会跟他计较,爱住多久住多久。反正多他一个不多,光吃喝能花多少钱。

初二这天,也不知良心现,还是怎么着,他竟然跟沈默说:“让厨房别准备咱俩的饭了,中午我请客。”

“哦?”沈默的目光从:“今儿可才初二,哪有开门的馆子?”

“不出去吃”徐渭笑道:“我买回来吃,早就定好了的。”说着拿起狗皮帽子扣在头上,道:“你在家等着,我去取了,耽误不了吃饭。”

“慢走。”沈默点点头,将目光移回到书本上。这一年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让他感到灵魂都浮躁起来。他深知如果这样下去,自己将会堕落成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官僚。那些理想、报复之类的高尚,将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虽然知道这是奋斗路上必经的过程,但沈默还是希望那些手段只是手段,不会让自己迷失了本性,不然纵使官居一品,达到个人的顶峰,于民族何益?

为了能让自己始终清醒,他必须让自己时刻保持沉静,把节奏慢下来,多做些可以让心灵得到滋养,得到休憩的闲事。读读书、下下棋、泡泡茶、写写字酬

磨刀不误砍柴工。老祖宗说的不会错。

这几天沈默在读《道德经》,这本书他自然读过许多遍,大多名句也能倒背如流。但以前太浮躁,总是不能细品其中的韵味,这些天终于静下心来,真正沉浸下去,才现它像一个永不枯竭的井泉。满载宝藏,放下级桶。唾手可得,但其广博与深奥,却让你时囊警醒自己的浅薄与不足。

沈默知道这是哲学的力量,它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却高于一切之上。因为他能让人的心灵真正强大,不为光怪陆离的表象所迷惑,直达事物的本质。

正如老子所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尽力使心灵达到极度的放空,使生活清静坚守不变。我通过观察世间万物往复,透过其纷纷芸芸的表象。看到其本源所在。

“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看清事物的本源,心灵便会宁静,这种宁静不是静止不是消极,更不是终止,而是在认识根本规律后的等待,等待“万物并作,的

机!

这样的人是无所不包的,无所不包就会坦然公正,公正就能周全,周全才能符合自然的“道”符合自然的道才能长久,终身不会遭到危险…

这不正是他所欠缺的吗?

沈默缓缓的诵读着两千年前的经典,耳边仿佛有黄钟大吕,一下下的敲击,都将他心灵上的蒙尘震落。

至此,读书做学问对沈默来说,才终于从求得官个名声的术,变成了追求真谛、强大心灵的道。动吧?”

沈默合上书。活动下酸麻的脖颈,笑笑道:“动过,翻书来



“你真行!”徐渭竖起大拇指道:“怎么。准备再参加春闱,再考个状元出来?”

沈默笑笑道:“你不说我到忘了,马上又要会试了,苏淅的举子都到齐了吧?”

“应该都到齐了吧。”徐谓道:“里面不少你的学生吧?。

“应该有一些”沈默点头道:“但愿他们能考好些吧

“我…”徐渭突然回过神,大声嚷嚷道:“我辛辛苦苦跑一趟,你都不问问买的啥?”

“买啥吃啥。”沈默笑道:“能得您老请,那真是受宠若惊啊。”说着也不知想起什么,竟呵呵笑起来。

徐渭翻翻白眼道:“为富不仁了吧?当年在苏州时。你还没几个。钱,就整天给我送米送面,怎么现在成了富翁,反倒计较起来了?”

沈默摆摆手。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你将再菜藏起来。生怕我蹭饭似的”

徐渭闻言不好意思的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不用再夸我

“我是夸你呀?”沈默也翻个白眼,把:“看看徐大才子买了什么好吃的。”说着便将徐渭拿进来的食盒打开,再揭开层层的油纸。就见到一只丰盈饱满,色呈枣红,娇艳欲滴的烤鸭,静静躺在眼前。

北京烤鸭,呱呱。

尖沈默有些呆。徐渭得意笑道:“这可是菜市口米市胡同的便宜坊烤鸭,一百五十多年的老※厂是也跟着沈默,吃起了小一饼卷肉。两人正吃得不亦乐乎,三尺进来通报道:“大人,张居正张大人来



“哦。”沈默点点头道:“张大人不是外人,请他过来吧。”

不一会儿。张居正来了,沈默和徐渭热情的招呼他坐下,当得知他还没吃中饭时,两人又热情的请他吃烤鸭。徐渭还学着沈默,卷了个。薄饼递给他道:“尝尝这种新吃法,一点都不腻。”

张居正苦笑着推辞道:“都什么时候了。拙言兄你还有心情研究吃烤鸭。”

“什么时候,都是民以食为天。”徐渭见张居正不领情。便将那卷鸭肉送到自己嘴里,嘎嘣嘎嘣的用力咀嚼道:“除非你有本事不吃不喝说着看看沈默道:“你吃饱了吧?”

沈默已经净了手,输了口,点点头道:“当然

“那好。”徐渭道:“你们去书房谈吧,别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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