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人。”沈默赶紧为其加印象道:“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相当的老练沉稳。不会辱没使命。误了中丞的大事。”见胡宗宪还在沉吟。他又洒然一笑道:“如若担心。中丞不妨亲自考察一番嘛。”
胡宗宪这才点头道:拙言少年老成。做事沉稳。既然如此大力举荐定不会错。本馆自当将其作为首就是。”意思是我还见见他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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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件事敲定之后三人又谈了留下狼土兵之事。这个胡宗宪也爱莫能助了因为自从立东南总督后。浙江巡抚的的位便尴尬来。原本权限之内的事情。现在的请示总督才能。尤其是军务上的事情。更是由总督一言决断。所以如果周不答应。胡宗宪也没有办法。
至于水军一事。更由周总督全权负责。旁人根本插不上话。所以胡宗宪面带惭愧道:“文长兄的三策之中。却只有一条是我可以做主的。”
“这就很好了。”沈默笑道:“只要方向正确。总能走到终点的。”
“只要方向正确。走到终点?”轻声重复一遍沈默的话。胡宗宪由的道:“拙言说是至理啊。”说着朝两人拱手:“今日宗宪来时。仍然是稀里糊涂。与二位一番深谈。却是拨云见日。信心十足了。”
他略一沉吟。又道:“不过今日所议之事极为隐密。稍有泄露。必前功尽弃。还可能招来身之祸。请二位务必保守秘密。谁也不要告诉。”
两人都知道。他这是起了奇货可居'。想再去唬别人呢。但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便不放在心上。一齐笑道:“那是当然。”
胡宗宪又道:“那么离间倭寇一事。就麻烦拙言兄弟了。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本官一全力支持。”
沈默知道。若是出了岔子。大家都跑不了。所以胡宗宪能不计较个人失。毅然答应这个提议。这就已经殊为难的了。
他便点下。
胡宗宪又看向徐渭道:“拙言是朝官。我没法请他入幕。但文长兄。总是要请你大家。到我府上帮帮忙。浙江的事情太难。我是一人技短啊。”
徐渭知道不能再推脱了。而且
看好胡宗宪的前途。希望借着这棵大树。为浙江父阴凉。便也点头应下道:“过几天。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自会去杭州寻你。”
“很好。”胡宗宪起酒碗。豪爽道:“沧海横流。正当男儿击水。就让我们三个一起做一番。惊天动的的事业吧。”
不的不承认。他的语言极有煽动力。让沈默和徐渭两个毫不犹豫的满饮一大碗。然后便头晕目眩。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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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渭感到嗓子冒。从桌子上费力的抬起头来。就见沈默也刚刚醒来。两人一看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不由相视苦笑道:“酒量太差了。”
桌上摆着一张纸条。渭拿起来一看。是胡宗宪留下的。说自己公务繁忙。不能久候。只好在杭州恭候二位大驾。
徐渭揉着发胀脑袋。苦笑道:“我这就算是上贼船了。”
沈默起身去。头问道:“你怎么看这个人?”
徐渭沉吟刻。方轻声道:“此人深接纳擅权。无书生阔之弊。但此人不惜声名。只求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大僚在士民中不会有好的印象。”说完又补充道:“但这种人。才可能办实事。”
沈默点头表示赞同:“确实。他心机太深。好用权术。实在不是良友。但有担当。重实效。不具诽。深通军务。是抗倭统帅的不二人选。”
等着水烧开的视乎。徐渭突一拍脑门。怪笑道:“兄弟。这里有封信。是一位小姐托我转交给你。”便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淡粉色的信。递给沈默道:“快打开观摩观摩吧。”
沈默却眼皮都不道:“要看你己看。反正我是没兴趣。”
“这是你说的啊。”徐渭眉开眼笑道:“那我鉴赏一下。咱们绍兴女的文采。”看沈默还不动容。的徐渭一咬牙。真真撕开那信封。从里面拿出信纸。便大惊小怪道:“折成方胜形啦。”
这时候水开了。沈默径直起身去提壶倒水。洗脸漱口。就听徐渭在边上怪叫道:“我可真念了。”见他旧没有反应。渭便大声念道:“天上明月。阴晴圆缺人难全。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偏那红丝剪不断。燕子依然。软帘钩说。唱罢严冬。春丛认取双栖蝶。”
读完了。徐渭热泪盈眶道:“多么好的姑娘啊。我怎么就碰不上呢?”
沈默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洗完脸。擦干净道:“那你就去找她吧。”说着拿起自己的大氅暖帽往外走。走到|口时。他才回头道:“告诉那写信的。既然今生无份。就不要再枉费多情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徐渭挠挠头。一声道:“真搞不懂。”但那边吕小姐还等着回信呢。他只好提笔写个字条道:“伊欲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茅坑。”送回去给那吕小姐。让她不再白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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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回到家里。沈京正在等着。对他说老爹有请。
沈默便去后堂脱去着酒气的袍子。换一身干净裳。跟着沈京上了车。
在车上他也沈老爷的事。而是关心起沈京的学业来:“国子监的恩贡的办下了么?”
“一千两银子年就交了。”沈京有些气恼道:“可提学大人偏偏拿乔。下个告示说。鉴于往年解送生质量不高。有碍浙江的文声。所以一应选拔恩贡生。都的先去杭州集中授课半年。考试通过方可成行。”
沈默笑能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恐怕毛都学不着。”沈京愤愤:“这不是第一次了。有前辈告诉说。这不过是提学人敛财的手段罢了。”
“怎么说?”
“他们说。每当开学的时候。提学大人便会来训。讲一段论语。”沈京便摇头晃脑作学究状道:“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一上来就是死要钱。”——
第二一四章症结所在
我听着挺好啊。”沈默笑道:“怎么个死要钱了?”
“这里面是有隐语的。”沈京没好气道:“实际上是一份价目表。”
“怎么讲?”
“十五志于学,意思是只要想上这个学,先拿十五两银子报名费,不然免谈。”沈京道:“交完这个再交学费,交三十两的学费的,只能站着听课,所以叫‘三十而立’。”
沈默捧腹笑道:“我要是交四十两呢?”
“四十不惑嘛。”沈京一本正经道:“交了四十两银子的人可以发问,直到你没有疑问为止。”
“那五十知天命怎么讲?”沈默笑问道。
“交了五十两银子,那你就可以提前一天知道考试的命题了。”
“六十耳顺?”
“能出得起六十两这个价格的人,不管多么不听话,先生也不会骂,保准让你耳顺。”
“那七十两地待遇我就知道了。”沈默笑得眼泪都出来道:“只要交了七十两银子。你上课想躺着坐着或来与不来。都随你高兴。先生也不算你违规。对不对?”
沈京愤愤点头道:“你说他是不是穷疯了?”沈默很严肃道:“那就交三十两。自带马扎去上课。让他少赚四十两。”
“算了。还是交七十两吧。我可受不了那份罪。”沈京撇撇嘴道。
“人家就是抓准你这种富人心态了。”沈默笑道:“想不发财都难啊。”两人笑骂一阵。便到了沈家台门。沈默注意到。大门已经重新大开。下人甚至还在往门上挂花灯。准备迎接上元节……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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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进去书房。看到坐在摇椅上地殷老爷时。他却惊呆了。仅仅十天不见。老爷子地便已经须发花白。再也不复原先儒雅风流地中年模样。
看到沈默错愕的表情,沈老爷勉强笑笑道:“拙言,来大伯身边坐。”
沈默便依言坐下,黯然道:“大伯,您……不容易啊。”即使没有亲眼看到,他也能体会到这位大家长的艰辛。
沈老爷缓缓摇头道:“为了这一大家子人,受多少委屈、多少诽谤,都是值得的。”便叹口气,幽幽道:“我已经把你师父从族谱上除名了……”
“情况……有这么严重吗?”沈默瞪大眼睛道。
“赵文华给了个准信,北京那位小丞相,这次准备杀鸡儆猴了,就连陆都督的面子也不给。”沈老爷说着说着,便流下两行泪来:“你师父也早料到了,他在出门之前,已经给你师母写好了休书,跟三个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也把你开出门墙,他是彻底的净身出户,不打算活着回来了。”
沈默黯然了……刑部地大牢肯定阴暗潮湿,肮脏难捱,就算是不杀头,在里面蹲一阵子也要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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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长吁短叹一阵,沈老爷又问起,沈默这一年的打算。
沈默轻声道:“先去杭州吧,打算吗?就是平平安安的。”
“平安是福啊。”沈老爷深有感触道:“拙言啊,如今咱们家如履薄冰,你不得不处处小心,少出风头。”说着又怕他少年心性觉着委屈,便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相信大伯,会有时来运转的那一天地。”
这就是两人处世态度上的不同了,遇到这种狂风暴雨时,沈默想的是迎难而上,冲出雨云,飞到永晴的高空上去;而沈老爷却想着暂且收敛羽翼,躲在窝中等待雨过天晴。沈默知道这就是代沟,所以他很聪明的点点头,闭上嘴。
沈老爷又让他好生用功读书,不必担心举业受到影响……严阁老就是管得再宽,也不会过问一个省里地乡试情况:“只要你能蟾宫折桂,再考他个解元出来,你得前程就是铁打的了。
”沈老爷不无得意的笑道:“浙江乃全国文魁之地,你若能夺得四连冠,谁敢在会试中不取你?等着被天下地唾沫星子淹死吧!”
沈默却没什么信心,小声苦笑道:“实不相瞒,孩儿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工夫看书,前些天想温习一下,却高低看不进去了。”还给自己下个结论道:“这颗心浮躁了,静不下来。”
“必须静下心来!”沈老爷比他还着急,拍着沈默的胳膊道:“千万不要以为中了小三元,就一切无虞,再也不用功了……要知道,是科举试与童生试是不一样的。”
说着给他讲解道:“大伯有一位从十四岁开始考试,一直考到四十二岁才勉强中了秀后,就像这回一样,刚好又是乡试年,他便一试而中举,联捷而入词林,前后总共才一年多的时间。
在琼林宴上,他于感慨之余,做了一副对联曰:‘县考难,府考难,道考尤难,四十二年才入。乡试易,会试易,殿试尤易,一十五月已登瀛。’这绝不是个别现象,所以不是什么时来运转,你知道真正地原因吗?”
沈默摇摇头,便听沈老爷道:“因为童生试考小题,科举试考大题,小题要东拉西扯,牵强附会,才能猜出题意,对于那些脑子不太灵活的考生来说,当然是难上加难,十分吃亏,连年不中也就不奇怪了。但从乡试开始,一律用大题命题,大题题意完整明确,不用费心思去猜,却要比对经义的理解,文笔的老道。这样一来,反而是读书时间越长,下得功夫越深越好……”
沈默的面色终于郑重起来,缓缓道:“您的意思是,从乡试开始,那些功底深厚地老前辈,就显示出厉害来了?”
“不错,”沈老爷颔首道:“你这样的少年郎,虽然天资聪颖,但年岁还没有人家用功地时间长,要是还不努力怎么行?”
沈默发现沈老爷与沈炼完全两种风格,老师是那种,你必须去这样做,做好了才告诉你为什么的。却不如沈老爷这种摆事实、讲道理,更让他觉着心悦诚服。
见他终于服气了,沈老爷呵呵笑道:“当然你也不比妄自菲薄,你举业已臻大成,若是在平时,点个翰林都是没问题地。”
沈默苦笑道:“但现在我若是考不中解元,就有可能在会试中被人做掉,连个进士都中不了,对不对?”
“明白就好。”沈老爷点头道:“别看你已经是钦命的浙江巡按监军道,但严党想要黑掉你,绝对不费吹灰之力。”说着不无懊恼道:“你本来是铁打金铸地前程,早就注定的翰林,却被你师父这一折腾,给弄得凶险无比……真是失策啊失策。”
虽然自从知道沈炼上书的消息,沈默都快怨死这个臭老头了,但在大明朝,学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指责老师的,所以他还得为沈炼说好话,说‘老师是对我有信心’,‘或者另有安排’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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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沈老爷交给他一口沉重的书箱,据说里面是他们兄弟俩共同研究经学近十年,记录下来的所有心得,对于他深刻体会经言大义‘有很大帮助。’
从沈家台门出来,铁柱问道:“大人,咱们回家?”
“不,去知府衙门。”从鉴湖回来,他有一个问需要人解答,徐渭那种没心没肺之人也说不清楚,只好去请教唐师叔。
去的时候唐顺之正在写字,听见他进来头也不抬道:“我知道你有问题要问我,但是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大户,跟倭寇有联系。”唐顺之抬起头来道:“只能告诉你,一点联系都没有的……不多。”
沈默错愕道:“不至于吧?”
“我们浙直的大户人家有个共同点,你知道吗?”唐顺之笑道:“几乎家家都有纺织工场,生产的棉布、丝绸,每天都能生产出成千上万匹,这些罗绸缎,绫布巾毯生产出来,卖到哪里去了?”
沈默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他知道北方连年大旱,百姓吃饭都困难,根本消费不起这么多又好又贵的东西,所以唯一的外销途径,就只有销往海外一条路了。
而大明朝的海禁虽然已经名存实亡了,但毕竟是非法的,明着搞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必须通过那些走私海商进行贸易……而在这个海防废弛的年代,海商们基本上就是有买卖时跑海运,闲下来就当强盗,本身便可与倭寇等同视之。
当然,如果没有官府睁一眼闭一眼,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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