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扶住他欲倒的身躯,练无伤低声道:“事已至此,自责无用,先把小乙救出来。”
任逍遥是关心则乱,这时一经提醒,立刻明白兄长是要利用小乙来打击自己的斗志。现在己方只有四个人,其中却有两人需要照顾,情势极为不利。他定了定神,低声道:“我去救小乙,你护着凌烈逃走。”
除此以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多加小心,我送你一程。” 练无伤慢慢垂下剑锋,猛的,长剑在地上平平一铲——霎时间,沙尘漫天!
练无伤手臂用力,在任逍遥腰间一托:“去吧!”
自任自在以下,谁都以为先动手的会是任逍遥,忌惮于他的武功,都在全神贯注的提防,待到察觉不对时,早已被满眼沙尘阻住了视线。任逍遥飞将军一般从天而降,迅速解决了看守的两名大汉,一把将小乙带到身侧。
正想解开小乙身上的绳索,斜刺里忽然砍来一刀,刀法精妙已极,让他不得不凝神迎战。
“是你?”见到偷袭的这个青衣女子,任逍遥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心下了悟。“你也是我哥哥的人。”
这女子名叫柳青衣,属于一个名叫“夺魄”的杀手组织,曾在任逍遥回降龙堡途中偷施暗算,被擒之后,又连同她的同伙在降龙堡戒备森严的地牢里无声无息的失踪,现在看来,当是任自在买凶杀人,失败之后,又纵囚逃走。
这女子武功不弱,要被她缠住可着实不妙,只怕难于脱身。任逍遥一念至此,下手再不容情,出手就是降龙剑法的最高招!
刀剑相交,发出清亮的响声,柳青衣虎口被震的发麻,柳叶刀拿捏不稳,跌落在地。任逍遥踏上一步,本想一鼓作气结果了她的性命,却见她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乞怜,心头蓦的一软,低声道:“我不杀女人。”
大概想不到他会放过自己,柳青衣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转向他身后,一双大眼睁得圆圆的,叫道:“小……”
任逍遥正自奇怪,忽然一具身体冲过来伏到自己背上,紧接着一声闷哼,有利器刺进肉里的声音。
心里在一瞬间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他心胆俱裂的转过身去,接住了正然软软倒下的小乙。
“小乙……”喉咙好似被什么扼住,发出的声音破碎不堪。小乙背心上断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支银镖。这一镖原本是射向任逍遥的,小乙双手被绑,无法接镖,危急之时,只好以身相代!他的人已经停止了呼吸,脸上却兀自挂着一抹笑。
求仁得仁,他死而无憾!
血液在一瞬间凝结,任逍遥慢慢的把小乙的尸体放到一边,慢慢的站起来。无数个敌人在他身边虎视眈眈,可是在他眼里却只有一人——
那个躲在人群后放冷箭的任自在!
慢慢的走过去,周围的人们明明手执刀剑,却慑于他的气势,不敢轻举妄动!
“拦……住他。”任自在一直就对这个弟弟心存顾忌,这时更是被他隐藏在平静面具后的暴风雨惊得呆了,根本没有心思迎敌,只一味后退。
两旁的人拥上去,又被任逍遥的剑风扫退。
他抬起一剑,从任自在的头顶劈下——
一条黑影迅速无比的从人群中蹿起,刀光一闪,架住了任逍遥的长剑,两人互一教力,各自退后一步。
这人武功只怕还要高过自己!任逍遥心中一凛,才看清这人面上蒙着黑巾,打扮着实眼熟,又想起他的刀法也似曾相识,脱口道:“‘夺魄’的首领?”
黑巾后传来闷闷的一笑:“好眼力。你去拦截那两人,这里有我。”后一句话,却是对任自在说的。
“别走!”
任逍遥哪里容得任自在离开?挥剑去拦,却被蒙面人架住:“你的对手是我。”
练无伤眼见西南角上无人,带着凌烈一路狂奔,才奔到近前,哪知从树后跳出几个蒙面人来,拦住了去路。 这是“夺魄”守在这里的一直伏兵。
“无伤?”
练无伤沉声道:“跟在我身后!”长剑一挥,向着几人冲杀过去,只想杀出一条血路。
“夺魄”的杀手功夫素来不弱,剑法辛辣,皆是不要命的打法,练无伤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顾凌烈的,武功顿时大打折扣。一时之间,竟然突围不出。
眼看着身后的追兵又到,他一阵焦急,再不走就走不脱了!把心一横,对身后刺来的长剑不避不闪,左肩刺痛的同时,也一剑结果了面前敌人的性命。
余下的几个蒙面人都是一惊——他们拼命,想不到有人比他们还拼命!练无伤抓住机会,又刺倒了一人。拉住凌烈的手:“走!”
凌烈急道:“你受伤了!”
“不碍事!”
“你们还要去哪里?”
这一耽搁间,任自在已然追了上来。他武功其实不弱,只因对自己的兄弟从小便存有一分忌惮之心,这才处于劣势。这时面对受了伤的练无伤,自然全不在意。
从对方的身法判断,知道不好对付,练无伤一咬牙,拉着凌烈向无人的东面撤去。身后一干人缓缓逼近。
“你们再逃就该掉下去了。”东面之所以无人把守,是因为那是一个大陡坡,而陡坡下面就是波浪滔滔的长河。依任自在的意思,这两人死了最好,偏偏“魅影”——“夺魄”的首领硬要留那年长男子的性命,不知什么原因。不过,这个魅影相当难缠,还是依了他的好。
练无伤看了眼滚滚的河水,把凌烈护在身后,转头面对众人。
“束手就擒吧。”直到此时,任自在已胜券在握。
左臂血流不止,几乎无法抬起,练无伤感到身上的力气似乎也在随着血液一点一点的消失。低声问凌烈:“你怕吗?”
凌烈撕下一条衣襟,为练无伤抱扎伤口,知道无路可退,心里反而一片平静。“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是件美事,有什么好怕?”唯一庆幸的事,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把他们分开了。
练无伤微微苦笑,可是我并不想让你死呀!伸过手去握住了凌烈的手,猛然一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身前,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男人吻男人!
在场的人许多都是风月老手,见到这样的情景也不禁呆了!
这是唯一的时机了!练无伤在凌烈耳边低声道:“到了那边,不要回头,快跑!”运起最后力气,托起凌烈,用力一掷——
凌烈的身子高高飞起,越过人群,飞向西南方!
“记住,要给你爹娘和我报仇!”
凌烈,快走!我保不住你,只好看老天给不给活路了!
我并不在乎你抱不抱得了仇,可我要你活着!你好好活着,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凌烈,保重!
又有一条人影从人群后冲出来,双脚互相借力一踏,飞向空中,一把抓住了凌烈的身子。
不好!练无伤满心焦急冲上前去,慌乱中不提防斜次里任自在杀出来,一掌击中他的胸口。
这一掌好重,练无伤一口鲜血喷出,整个身子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一丈有余,直跌下高坡!
“无伤!”随后赶来的任逍遥本想从蒙面人魅影的手中抢出凌烈,却不料见到了这么一幕让他胆寒的变故!
无伤摔下去了,要去救他!任逍遥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抢上前去,冲下了高坡!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幕,动也不能动。任自在飞身来到崖边,只见任逍遥抱着练无伤,一起坠入了滚滚长流中,瞬间被波涛淹没,再也不见了踪影。
56
死了?从这上面掉下去,估计就先去了半条命,再加上水流甚急,只怕很快就沉入河底喂了鱼虾。
错愕之后,任自在首先感到的是一阵安心。他终于死了,很好!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对这个兄弟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与妒意。随着这些情绪一天天的加深,兄弟之情渐渐被淡化,在任自在的眼中,这个弟弟只是威胁自己的可怕敌人罢了。
而今,老天保佑,这个心腹大患终于除去了。
“谁让你出手的,我不是告诉你要留住他的性命?”蒙面人魅影气急败坏的赶上来,看那滔滔水流,也知道人没救了,恨得他不由跺脚。可恶,他等了十几年,终于又重新见到了“他”,却被这鲁莽的家伙把一切搞糟了!
任自在干笑着想要为自己开脱,身后的一阵骚动却把两人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过去!”
怎么会这样?就在自己的眼前,无伤被打落山崖,掉入河中!活生生,血淋林,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救不了他!短暂的震惊过去,凌烈疯狂的吼叫起来,被钳制的手脚拼命的挣扎,力气之大,四五个壮汉也几乎压制不住。
“你们这些混账,放开,放开!”
放开我,我要去找无伤,你们不要拦着我!我不信相信他死了,我不相信!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我们说好的!谁也不许拦着我!
放、开、我!
五六只手臂按在他的身上,让他难于动弹,凌烈突然回过头去,照着其中一条黑壮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被咬的壮汉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受伤的手臂,那上面,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凌烈一甩头,一口将混着血腥的皮肉啐在地上,嘶声道:“谁还拦我?”
他发髻蓬乱,双目赤红如血,燃烧着迷乱的火光。一张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上面浸着殷红的血迹,看来触目惊心。
这人疯了!几个男子心头一慑,不约而同松了手,其余的人也不自觉后退几步。
凌烈爬起来,踉跄着向着崖边奔去。
凌空飞来一脚,正中凌烈肩膀,将他踢的横飞出去,却是魅影赶到。他正憋了一肚子火气,刚好发泄在这个臭小子身上。
凌烈重重摔在黄土地上,手和脸都因在地上摩擦而现出斑斑血痕。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两条腿怎么也使不上劲,只好向前爬行。
在他的眼中,看不见任自在和魅影,看不见这许许多多的敌人,透过重重障碍,他只看到了那片山崖,无伤就在那片山崖下!
一尺……一尺五……又近了一些……
无伤,我来了!等我!
任自在皱起了眉,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抓起来?”
两名站在凌烈不远处的男子如梦初醒,上前拿住凌烈的手臂,将他提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要去找无伤,我要去找无伤!”
嘶哑的声音,凄厉的呼喊,听在耳中,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一名男子在凌烈后项击了一记,将他击昏过去。
魅影看向任自在:“这小子怎么办?”不知为什么,他对凌烈怀着一种莫名的恨意,尤其不愿意让这少年跳入河水中,跟“他”死在一起。
任自在看了一眼远处的打开的坟墓,道:“谁知道那鬼地方还有什么机关,先留着这小子,或许有用。”
坟墓之中似乎没有机关了,从一条石阶下去,里面豁然开朗。正当中摆放着一具棺木,想来那里面就是西门海天的尸体,自然是谁也没有兴趣观览。
四周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嵌着一盏油灯,没有人点火,那灯是自己亮起来的,油面上放了一层白磷,迎风就着。灯火映的四下里亮堂堂的,却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脸上的兴奋转为诧异,渐渐又变为失望。任自在和魅影对望一眼,魅影走到一面石壁前,用手轻敲了几下,石壁上传来空洞洞的回音,用力一推,石壁上出现一道门,吱呀呀的向后敞开去,一间密室呈现在眼前。
任自在笑道:“你倒是对这些机关熟悉得很。”他本是无心之言,见对方没有回答,心中忽然一动,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过没有时间给他去细想了,密室的门完全打开,里面的珠光宝气顿时耀花了人眼。珍珠、玉器、珊瑚、宝石……见过的,没见过的,想到的,想不到的,这里应有尽有。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深深吸了口气,人言昊天门富可敌国,果然不虚!
任自在当先走了进去,但他没有看珠宝。以他的身份,比起珠宝,更有吸引力的是昊天门的绝世武学。
没有命令,但是其余的众人已经开始动了——在宝物面前,很少能有人不动心。一个人动,带动了一群人,
谁也不甘心落后,谁也不愿比别人少拿一些。怕碍事,兵器都扔在一边,此时唯恨自己少生了两只手。原本负责提着凌烈的大汉,也禁不住诱惑,将人摔在地上,加入了抢夺宝物的行列。
坠地的痛感让凌烈悠悠转醒,还弄不清眼前混乱的局面是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背影先跳入他的眼帘。
瞳孔迅速收缩,任自在!
就是他害死了无伤,这个卑鄙的小人,恶贼!
就算死,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狱!
瞅着众人不备,从地上摸起一把钢刀,慢慢爬起了身——
恶贼,你受死吧!
“砰啪”两声,凌烈被踢中胸口,再次重重的摔了出去。
“小子,还学不乖!”任自在大步走过去,拎起凌烈,左右开弓打了他两记耳光。
凌烈两边嘴角被打的肿起,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瞪着他。
任自在被这种态度彻底激怒了,这个小子眼里闪烁着一种野兽般的光芒,让他竟情不自禁的感到害怕!不,不能再留着他!
心里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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