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采儿想到自己未婚夫婿,心中一甜,任哪个再出色,也不及自己心头好。
到了宫门外,递上了邀请贴,守卫细细验过才进得去。今日四处宫门大开,各色人等鱼贯而入,却无人喧闹,四大世家所建花楼无一不精,为了这次盛典,宫中特地派驻兵把外城宫墙每隔几步便设一座小小花楼,今日,皇城一如花海。
还未等几人往别处去,贵妃娘娘差来的人已在东门处候着,说是凤贵妃先要见上一见,凤子沂只得与三人分手:“三妹妹,我还要去和大哥会和,你们见过贵妃娘娘后便去来仪阁,今日所有来客均在那里等着,大典之时,皇上会亲自主持,那时不论在哪儿,都要着人来通传一声。”
“是,二哥。”她本垂着头听他嘱咐,说完一抬头发现他并未即时离去,正定定地望着她。
二人相对片刻后,她想再这样凤采儿和凤岚汐不起疑才怪,便问:“凌姐姐和清风他们也会进宫来看花楼,是否已入宫?”
当然,意在问沈诚何时会来。
“嗯,我动身时,他们已经出发,沈诚此刻是皇上眼中红人,自然也会来。”
她不好再多问,凤子沂临走时留下句:“没想到暮璟公子竟如此有眼光,这衣裳很是衬你。”
凤子沂从未见凤尘晓穿过如此色重的衣服,只觉得她肤光胜雪,眸光偶一流转,便如春水般融入心中,让人目光难以移开。加之误会了她没选沈诚,选了暮璟公子,故此语调有些怪。
她有心解释时,凤子沂已经带着跟来的仆人走远。
许是今日宫中难得热闹,已无空闲的马车供人乘坐,凤贵妃差来的小宫人带着三人慢慢向后宫走去,那边倒没有外城的人多,清静异常,与适才那般热闹简直是天壤之别。
走过道道宫墙,往深宫内行去。几人都未走过这么长的路,无心再看沿路景致,凤尘晓初时未疑有他,到了后宫嫔妃们所住之处,她才慢慢察觉出不对劲来,凤鸾宫明明在东处,为何这个小宫人却带着三人左拐西行,辗转来到了一道宫门前,名字起得倒也别致——倾香宫。
这应该是座新的宫殿,起码她从前未听说过哪位贵妃所住之处名为倾香,四名贵妃中只得邬溶月一人是新晋为妃,此情此景,不难猜出要见她三人的,并不是什么凤贵妃,而是邬贵妃。
邬溶月这是何意?她不至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进了倾香宫内,被安置在殿外等候,稍倾才出来唤三人:“三位小姐请进来吧。”
凤采儿二人尚不知这是到了哪里,只当凤贵妃便在里面,进了宫中正殿门,却见一极年轻的宫装女子端坐在堂中,锦色华服自有其威,冷冷地打量着进来几人。
凤采儿与凤岚汐未曾见过凤贵妃,心中疑惑怎地她这般年轻,讨巧的宫人提点道:“快过来见过邬贵妃。”
不管是谁,都得跪拜,她们压下心中疑惑,上前见礼:“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吧。”她玉手一抬命三人起身,又把三人细细看了一遍才问:“哪位是岚汐小姐?”
凤岚汐一惊,往前一步:“岚汐在此,贵妃娘娘安好。”
“嗯,果然长得跟个玉人儿一般,难怪我那弟弟衷情,莫怕,兰荪入宫提到后,我一时忍不住,想在盛会前先见上一见,过会送你们三人到凤鸾殿去。”她拉着凤岚汐的手左看右看,满脸笑意,邬兰荪虽是过继给了自己的爹娘,却也是极近的族亲,看着凤岚汐模样端庄,性情温柔,心中略有放心,又有些羡慕她,可以遇上命定之人。
她转向另外两人:“那这二位是?”
“贵妃娘娘,这是我家中姐妹,今日本一同进宫来观盛典。”
“嗯,凤家女儿果然出色,本宫也自愧不如。我来猜猜,这位面上带着些喜气,应是太尉家未过门的媳妇,我可有猜错?”她笑意盈盈,与三人拉开了家常。
凤采儿略有羞意,点点头。
“这一位,”不知为何,看着凤尘晓时,她神色复杂,停顿片刻,象是在想该如何说话。“虽是你们中最年幼的,却最为美丽,当是近日天锦盛传的凤家小姐尘晓了?听闻暮璟公子有意请旨赐婚,对天锦的女子来说,这可不是件好事。”
“不敢,娘娘谬赞,暮大人他人中龙凤,尘晓怎配得上。”凤尘晓面上恭敬,心里忍不住有些古怪的感觉,溶月,当初在莳花苑中那义气的溶月,今时今日已变得世故且心思沉重。听适才她说话分明是知三人底细,却要挨个相问,最后才来问自己,若是想见自家兄弟倾心之女子,何必绕这么个弯?回想当年她那情窦初开的模样,再加上城中关于暮璟公子与自己的流言,邬贵妃怕是冲着她来的,难道,她竟还对暮璟公子存了那样的心思?凤贵妃在提到她时,略有微词,又对暮璟公子不耻,莫非凤贵妃看出了什么?
她心中转念,已掠过许多可能,还发现入了宫的女人均是一副端庄老成模样,邬溶月当年娇俏可爱,最喜一脸向往地念叨着要与心中的侠士踏马江湖。如今那些梦怕已消散在这寂寞宫墙之中,但见她眼光沉沉,早不复当初清明。
邬贵妃含笑道:“凤小姐不必过谦,我看今日盛会上无人能及过你,想来会有意想不到的喜事呢。”
喜事?凤尘晓心中惊疑,难道她指的是赐婚之事?难道暮璟公子一意孤行至此方休?她更不明白,邬溶月看着她那种怜悯又轻视是为何。
踪迹
东门处凤家兄弟正替三人担忧,她们刚与凤子沂分开,凤栖臣那里便来了个宫人,说是凤贵妃派的人,要接三位小姐过去相看,却只等来了凤子沂,一问之下才知已经被接入宫中。后宫这么大,谁知道会是哪宫哪院的贵人使了这么一招,在此忙乱之际,也无从找起,眼见着盛典的时辰快到,只得分头去找,先通知了凤贵妃,看她可有头绪,会是哪宫半路出来劫人,另外凤子沂又迅速潜入内城去找人。后宫里能发生的事太多,若迟些才找到三人,怕后果不堪设想。
倾香宫里邬贵妃没有留难与三人,她似在等什么人,可又没有等来,闲闲地问了会儿话便放三人离去,自有宫人带她们去往凤鸾宫,远远地送到两处宫门间的夹道,便回转复命。
三个人顺着夹路往前走,凤采儿见身旁无人才道:“这位邬贵妃可真是年轻,居然已是贵妃,岚汐,邬家也是世家,看来你与邬兰荪二人之事已定了大半,嗯,做邬家主母也不错。咦,你在想邬公子吗?”
凤岗汐涨红了脸:“你又胡说,我是想不通她为何要冒着凤贵妃的名头来见咱们,按说她要见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啊呀,这还不明白,你看她一双眼睛只在尘晓面上打转,猜也猜得到,她真正想见的人是谁。果然,太过美丽也不是件好事,尘晓,你有得罪过她吗?”
凤尘晓微微苦笑,几时美丽也成了罪过,邬溶月与她之间又该如何解释?前面急急行来一位宫人,见了三人穿着打扮,忙行礼问话,才知她三人正是凤贵妃要找之人,便带了前往凤鸾宫。凤贵妃得知家侄女无故被人生生给劫走,心中恼火万分,更觉被人欺负到头上,她本着人去各宫打探,还没怎么找,三人却又毫发无伤地出现。至于邬贵妃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想便明,也不多言,只道人平安无事便好。至此凤采儿和凤岚汐才见到真正的凤贵妃,虽没有邬贵妃那样的年轻,却更具皇妃的架式。凤贵妃一看这时辰早该往宫门去赏花楼,皇上还要主持盛典,这一干嫔妃都得去,又带了三人匆匆往前门赶。
路上凤贵妃问起凤尘晓身上的衣裳,她道出与“一品花韵”的关系,又惹得凤贵妃连连称奇。庆典要在朝殿前门处举行,皇上率百官及入宫的宾客敬谢花神对嘉庆的顾拂,待赏完这五年中历年选出的奇花异花,评点一番,最后才至四处宫门处观看四处花楼,多少人猜测这五年一回的世家相争,不知谁家的花楼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朝殿前搭起了长长的凉棚,上位则是明黄色,其余为淡淡的黄色,另用了各色花枝缠绕装饰。嫔妃们这边更拉下了一屋纱幕,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意在避嫌,从外面看去,只是朦朦胧胧的人影。其余来宾另有席位,那些女眷们可没有这待遇,露出脸面供人观看。长长的席位几乎蔓延到宫墙外。凤贵妃的鸾轿是最后一个到的,她领了凤家三个姐妹踏着猩红毯子直接进了纱幕后,往上位坐定便立马差人去通知凤栖臣等人凤尘晓三人已找到,并未出事。
在场也有和凤贵妃一样带了自家的姐妹侄女,皇上早发了话,今日皇城开放,要与众民同乐,多少人盼着能和皇上坐得相近,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只是这凤氏几人一出现,便慑住全场,引来几多惊叹。早有人认出蓝衣女子正是刚入京的凤家小姐,她身上袍服所用衣料见所未见,有知情人看出料子上用的是干花,心中了然,这定是“一品花韵”所出。不一会儿功夫在场的人都已知道,“一品花韵”以往只出配饰,如今又出新品,宫里的嫔妃倒没什么,那些外戚们都想着明日之后,可要去好好采买一番。
凤贵妃虽不多与外人来往,可今日图个热闹,也坐在一旁同围过来的嫔妃们闲聊,她们纷纷来打听凤尘晓是何人以及她身上穿的那是哪来的袍服,怎么宫中没有。邬贵妃比几人早到一刻,正坐在西首默默喝茶,她性子傲,从不与人相交,若不是有人庇护,在深宫中岂能安然到今日。
凤尘晓也早被谢婉佩等几位相熟的小姐围住,她在人群中看了又看,没有公主的身影,看来娘亲今日是不会来的。
谢婉佩嗔道:“尘晓,你怎地藏私,我从未在店中见过这种好货,从来只是绣线做花,你倒好,直接把花穿到身上,想法太过奇特,可偏偏你穿着格外好看。”
她没想到一件衣裳会惹来多方关注,无奈道:“我只是答应了魏娘,要在这花朝会上为店里招揽些生意,你若喜欢,我送你。”
谢婉佩看看周围几人:“要送便多送些好让见者有份,还有我的嫁衣一直做得不甚满意,你若能指点她们一二,便求之不得了。”
“婚期定了吗?”
“定了。”说到婚期,谢婉佩的脸色有些怪异,她叹口气:“六月初十,有些赶,是不是?皇上说法师算过,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吉时,为此太多要准备的东西怕会赶不及。”
凤尘晓想到自己那时,只是坐等着,但看谢婉佩有些不满,暗叹皇家儿媳也不好做,女子一生只这一次,算得头等大事,帮她看看也无妨。
今日天公作美,晴空高照,凉棚下花枝缠绕,微风吹送着淡淡花香怡人,但众人呆得久了,也略感不耐。少顷,嘉庆旁驾到,据说这个时辰出行是为大吉,如今皇上进食入眠均要算过才可,主持大典面朝何方,随侍几人,时需多久都早已定下了规矩。众人虽口中不敢妄言,胆大者早已腹诽皇上过于痴迷佛道,几近入魔。
大典终于开始,在场之人无不摒息而立,敬神仪式一项项讲究颇多,嘉庆帝在专设的神坛上躬身行拜礼,天子之尊无需叩首。待到了各人带着花觐见时,才有了些节日的气氛,嘉庆帝也下了神坛,进到明黄帐下去赏花。他放下架子与近身的百官品评花朵。这奉上来的奇花异草均是精品中的精品,若再入得了皇上的眼,那养花之人便可身价百倍。谁料嘉庆帝从头至尾一个也没选中,只是遍赏了入选之人,听着内侍一声声报花名,在人群中一一扫过,又问道:“暮璟呢?”
身边内侍一声声传下去,要暮侍中来见,在场女子均慕其名,翘首以盼,望见上暮璟公子一面。半晌无有人应,百官疑惑这暮大人身为皇上亲信,这等盛会怎地不在场。
暮璟公子一早接到倾香宫中传讯,邬贵妃有事见,并言明是关于赐婚一事。他微皱眉,这刚婚尚未做准,当日请过旨后,他又觉不妥,皇上并未再提,他也只当从没这回事,如今邬贵妃为何重提此事?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去见上一面,且看她要如何。
避开了外城热闹人众,他入宫后行到倾香殿不远,眼角偶然扫到一道人影闪过,不留意根本察觉不到。这人是谁?身形有些熟悉,竟似那晚与之相斗伤了自己一掌的夜行人。这只是电光火石间的想法,他随即丢下一干护卫,快如飞烟似地追了上去,无人知他去向,也无人敢问。
他熟悉宫中地形,又怕那人发现,故只是远远地缀着,此人并不长时间停留一处,似乎在寻找什么,每一处宫殿只是打个转就出来。今日宫中人多且杂,后宫却冷清,各宫嫔妃早早出发去了前面,他到底在找什么?但见他一身紫色的袍服,看样子颇为讲究,极为托大面上只蒙了白巾,暮璟公子心中暗暗佩服此人好胆量。
那紫袍白巾蒙面之人正是凤子沂,他心中焦虑,不住责怪自己为何这般粗心,竟把三个大活人给弄丢了。青天白日行事极为不便,这宫殿占地极广,要寻三个人,或者说寻一个被有心人藏起来的人难如上青天,找了半日也没有找到。想到凤尘晓可能面对的危险,心神大乱,他一阵气血翻腾,停下飞驰的步伐,在隐蔽处停下,略作休息,右臂已在隐隐作痛,望着茫茫宫城心中泛苦。
正打算先找到凤鸾宫,看那边有否头绪,忽地似有所觉,他反身跃上高墙,冷冷地看向来处,稍沉了声音道:“是何方高人跟着在下,出来吧。”
暮璟公子不意他竟发现自己,便现身出来:“你又是何人?这后宫岂是任你这般来去的?”
凤子沂看了看暮璟公子,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自己是那晚的夜行人,轻佻地道:“在下闲来无事,过来看看皇帝老儿的后宫美女,只是一个人也没见到,可惜啊。”
“莫要再装了,你我早已相识,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劫走左文华,进宫又是什么目的?快说!”暮璟公子根本不想与他装下去。
“你先告诉我,你与左文华有何图谋,我再告诉你我为何要劫走他,行不行?”凤子沂在白色面巾下带着笑意,他一点也不怕。
他二你问我我问你,谁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暮璟公子心惊,他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此人还知左文华与他之间有关系,狠意上来,再不发一言,凌厉一招向他攻去,暗想这一次再不能让他逃脱。
赐婚
他二人缠斗之际,沈诚正四处找寻着凤子沂,怕他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