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接二连三杀气腾腾军令下来,全军士卒热血翻涌,都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兵刃,将背脊挺得笔直。
在千军万马之中,子青望着她将军。
幽暗夜色中一人一马立在她前方,剑光映着他卓然身姿,遥远而陌生,却让人心生敬佩之情。
生也罢,死也罢。
跟着将军,打这场硬仗,也不算窝囊。
虎威、振武两营被安置在路两侧密林之中,弓弩齐备,蓄势待发地等待着……
紧握着弓,易烨手心直在冒汗,时不时就往衣袍上蹭一蹭。
子青蹲在他旁边,看出他紧张来,低低道:“哥,你还记不记得从军时你对我说过什么?”
“嗯?”易烨平素话就多,此时更加想不起曾说过什么。
“自今日起,咱们兄弟俩同生共死,黄泉路上,总是有我陪着你。”子青目光盯着暗黑来路,轻道,“便是死在此地,也没什么大不了。”
易烨扯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远处来路,墨般浓重雾霭之中,隐隐已传来刀戈马蹄之声。
来了!
他们来了!
第四章绝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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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匹惊是先退到们眼界内紧接着便是扬烈营展目望去原先千余士卒现退回来尚不足百余
子青攥紧弓彛ǘǹ醋叛矍盎肷碓⊙勖俏私艚粢⌒倥遣荒鼙成矶又荒芮掖蚯彝思咐锫吠死炊艘宦肥捉鲇嗔私俳倥弦链
匈奴长刀挥过正从近处一名同袍脖颈上划过血沿着刀锋飙出淋边树枝上顺着往滴落
同袍自上栽来血正滴子青手背上尚还温热炙得她身体紧绷如弓弦
匈奴大军尚其后战未响们不能有任何异动
霍去病隐黑暗中看着前方咬牙强撑扬烈营一个又一个倒士卒眼前倒去上毫无表情仅仅咬肌颊边隐隐凸起
终匈奴大军踏上了埋伏域注视着缓缓举起手来近手攥紧槌力贯双臂等着将军号令
手自空中狠狠斩
槌猛力击上牛皮大剧烈震动
埋伏着汉军骤然爆发出如雷如霆嘶吼声震彻山
这种声音是只有受伤猛兽反扑才会发出声响自胸腔中喷涌而出悲鸣眼睁睁看着扬烈营同袍兄弟们损殆尽们再也按捺不住
与此同箭离弦而去子青飞快又探手自箭箙中取一箭复搭上弓满弦又是一箭射出伏两虎威、振武两营弓弩齐发接连不断发射了三轮箭矢弩矢飞得密不透风将匈奴大军前军射得仰翻
三轮弓弩后胡笳声响匈奴还未及反应前方适才惨败汉军骤然数暴增一改败退相策以势不可挡速度朝着们冲过来这正是建武建威两营依将令以锥形阵插入匈奴大军中如一把尖匕首直刺来匈奴大军猝不及防间分割开来
声突得一滞继而响起几是有特定节奏声@无限好尽晋江学城
这是车凌阵法启动声
过往操练中子青早已听得烂熟心可此此听到这声还是不由自主望了眼暗夜中将军所方向
车凌转动起来固然效验无穷但对数倍汉军匈奴大军动用此阵若是落败便是全军覆没绝无突围逃生机会
“战端一开即为死战
——直至此她方才明白这句话真正含义她将军没有任何后路包括对自己
烨提铩上由紧张又或是手心汗太多缘故手滑了一几乎摔来子青侧身用肩膀顶住助上方才自己跨上背
行前头同袍已然冲了出去视线所及处一位同袍直接与匈奴撞了个仰翻摔倒后尚用长戟将匈奴刺倒
视中一片猩红子青叱冲入战阵中左刺右挑耳边尚能听见身后烨为了壮胆异寻常嘶声吼叫
不可挡汉军一作气冲入匈奴大军中累月累日上千遍操练这刻体现出了惊效验一个个车轮合拢成型开始转动重重碾过匈奴回过神来大军已切割成碎散小块每一块都汉军所困不停歇奔驰砍车轮亦缓缓收拢
长久以来汉朝骑兵向来是弱匈奴兰、卢侯两王从未想过汉朝骑兵竟然有这等凶悍冲而对车凌阵法们更是从未见识过
不过这些并不能吓到背上长大匈奴们与生俱来强悍不拘压根就没有把这区区一万汉军所耍把戏看眼中
围住匈奴凶悍砍各个车轮都经受着猛烈冲击
刀挥舞长戟突刺鲜血顺着残肢流淌
汉军顽强抵住一次次匈奴突围纵然车轮中有倒后很快补上碾压着更多匈奴
“跟着我
虬髯染血兰王一当先挥舞着长长刀嘈杂厮千军万中凭着兽般天生本能嗅出车轮中弱处手起刀落两名汉军士卒滚落背
车轮断裂缺口就出现一瞬间
兰王带兵突围却仅仅只有十几跟上了车轮很快合拢而兰王很快意识到自己只是从一个车轮中进入到另一个车轮
匈奴不似汉军并无齐军服故而要暗夜中辨出们首领并不容方才兰王所用那柄刀镶嵌宝石月光熠熠生辉再加上所着貂裘针针反射着寒光
将寒光收眼底霍去病一剑斩落近匈奴微眯起双目对而言辨出匈奴王所是至关重要事情
将令至声又变——这是命位轮实施绞其余诸轮全力协助将令
是位轮就们边子青单手持铩将一个匈奴挑背皮甲上早已溅满鲜血不知自何开始她已再听不见身后烨吼声
烨是否还跟身后是否还活着她全然不知
车轮转动不止她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都无法做到
有风声自脑后呼啸而来她本能俯身子稍迟了一刻粗壮铁棒挟带疾风自她脑侧擦过耳根撕裂开来温热血顺着脖颈往淌
骤然间充斥耳边喧嚣厮声远远抽离她奇异宁静所包围着抬起双目所及处仍是血光淋漓戮遍——
她不远处前方是迫入轮内赵钟汶单枪匹三个匈奴围攻苦苦挣命肩头、腹部、大腿上全都刀砍得鲜血淋漓素日和善容此刻近乎狰狞长戟死死握手中全然不顾性命拼
稍近处另一同袍举矛手齐刷刷砍断臂处血流如注失去兵刃策一头朝匈奴撞过去硬是将一名匈奴撞到
砍匈奴头颅挑长戟尖端高高飞甩出去鲜血雨般淋来
噩梦般不真实又或者这就是个噩梦
她这片不合全然宁静中茫然发怔
猛然间她一股大力猛得一撞踉跄跌入边轮中她不得不紧紧攥住缰绳才能不让自己自背上掉去只这一撞所有声音瞬间又回来了冰冷刀戈声将她自恍然懵懂中狠狠拽了回来
她撞入正是位轮身遭几乎全是兰王近身侍卫而兰王就与她相隔半个身
两、三把刀同朝她劈砍来
一直意着兰王霍去病看得分明即使是暗夜中也能准确无误辨出那个少年身影
还未想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候已举起手中经过改良可连射小黄弩没有丝毫犹豫三发弩矢流星般激射而出自厮缝隙中穿过奇迹般迫开子青身遭匈奴
子青单手持铩护胸前抬头与霍去病遥遥相望看见尚未放小黄弩知道是千钧一发际救了自己
“了
她是距离兰王近弓弩笔直指向兰王朝她命令
喧嚣过甚她听不见话可她看懂了
“诺
她心中领命迅速收回目光挥铩击飞一柄砍向自己刀
另一柄刀砍得是她坐骑匹脖颈划开剧痛使它用后足立起长嘶哀鸣子青几乎它甩出去不得不松开缰绳借着儿立势用短铩掷穿近一名兰侍卫与此同高高纵身跃开正落兰王背上
未料到汉卒竟然如此胆大兰王视此等为奇耻大辱勃然大怒反手一刀狠狠劈过来子青手中已无兵刃硬是生生挨了一刀左肩胛骨裂开声音清晰让毛骨悚然
听声音便知道劈中兰王手肘向后猛击想把子青甩去却不料喉咙一凉似有冷风灌过迟疑低首看去——一柄冰冷箭矢自喉间穿过
正是子青取了背上箭箙中箭矢以挨一刀代价徒手用箭矢刺穿了喉咙
兰王身死一只毫不起眼汉军小卒所
骤失统帅这一瞬间周遭兰部匈奴短暂呆楞后渲然大乱毫无章法左突右冲
六、七把刀齐唰唰砍向子青皆是要为兰王报仇匈奴子青左肩剧痛勉力用短铩堪堪挡了几便自背上滚落重重摔到上
头顶处几点星子澄清透亮温柔如水便似娘亲双目
终可以不必再来了么?@无限好尽晋江学城
刀光雪亮寒气逼她闭上双目等待着终那刻
逆水河畔距离渡口不远方依从邢医长吩咐几十顶医帐平而起还有车接连不断将各式各样药草运送过来
忙了一日此刻虽已夜半阿曼却是了无睡意坐河边静静听着水声潺潺
眉头微皱双手交握着带着子青送给那副手衣
夜空中骤然响起一声鸟儿凄厉鸣叫
心头猛得一悸抬头望去夜空沉沉哪里还寻得到鸟儿踪迹
第五章悲歌(一)
子青与面前的匈奴大汉已拆了十几招,那人气力颇大,每一下都打得虎口发麻,一时难以取胜。眼角余光似瞥见了缔素,她不禁有些心焦起来,便想要速速取胜。那匈奴大汉是卢侯王身旁的头号勇士,见子青瘦小,又是带伤之人,原想着三招两式就结果了她,见久战不下此时也有些焦躁,一对铁锤挟着风舞得愈发急促。
“哐当!”
铁锤砸落,短铩一架,三指初的木杆被砸断。
子青俯身躲过,铁锤正落在马身上。马匹椎骨被击得粉碎,痛嘶悲鸣,四蹄茫然无助地踩踏了下,身躯软趴下来。
手中无兵刃,为了躲开重锤,子青在血水中就地打了几个滚,仰面而躺,重重地喘息着,右手正好摸到一柄长矛。
头顶处,匈奴大汉所骑的枣红马高高扬起前蹄,铁蹄正待落下……
“啊!……”
子青嘶声呐喊着,力贯双臂,用尽全身气力,将长矛刺向马胸。
长矛穿透马身,直直刺入匈奴大汉咽喉!他的双目尚圆睁着。
前一刻还如雷霆般舞动的双锤,骤然停滞在空中,然后重重落地,溅起血水无数。
“勒比!”
卢侯王看着他自马上栽倒,痛失爱将,如断一臂,立时怒不可遏,接连砍出七、八刀,赵破奴躲闪不及,胳膊上立时挨了一刀,再舞起长戟便有些滞停。
霍去病解决掉另外两名匈奴近身侍卫,转头看见因耗尽气力而静静躺在血水中的子青,一时也不知他是死是活,胸口似有某物在内扭转撕裂,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声嘶吼自赵破奴那里传来,他骤然回神,长戟一攥,策马朝卢侯王而去,堪堪挡住劈向赵破奴的一刀。
见是这位霍姓将军,卢侯王唇角泛起笑意。这场仗打到此刻,汉军愈战愈勇,愈战愈不要命,他都是看在眼中的,最终的结果,他已隐隐看见,虽然他极不愿意承认。
既然结果已定,那么他希望能与这位年轻的汉军将领来进行最后的对决。
长刀迎风一摆,血滴无痕,卢侯王正襟危坐在马上,傲然注视着霍去病。
不需要言语,霍去病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朝赵破奴沉声道:“老赵,伯颜身上有伤,你且助他,这里交给我。”
“诺。”赵破奴虽不甚情愿,但他从来未曾违抗过将军的命令,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血,压根没去管胳膊上的伤,策马去寻伯颜。
霍去病扬手扔掉长戟,仅余长剑持右手,轻拽缰绳,静静看着卢侯王。
王不见王——卢侯王双目深藏着悲恸,他仿佛已经看见这场对决的结果,这一瞬稍纵即逝,他厉声叱马,长刀寒光胜雪,朝霍去病冲过来……
刀与剑狠狠地撞上。
两者相抵,剑自刀锋上一路刮下,溅起长串火星,发出刺耳的摩刮声。
刀似苍龙,剑似游龙。
两人对拆几十招后,卢侯王故意卖了个破绽,引霍去病上钩,却被霍去病识破,将计就计,佯装中招,侧身险险躲过致命一击,由得他将自己的长剑击飞。
就在卢侯王警戒之心稍松之际,霍去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马鞍上跃起,单手撑在马背,飞足踢向卢侯王面部,眼见他向后仰躲,左足一勾一挑,将他手中长刀高高踢向空中……
待刀再落下时,已被霍去病稳稳持在手中,刀刃雪亮,正架在卢侯王的脖颈之上。
“降吧!”霍去病沉声道。
刀锋所依处,冰冷彻骨,卢侯王冷然而笑,道:“要大漠上的苍鹰向你们低头,休想!”说罢引颈向前,鲜血自脖颈喷涌而出。
霍去病双目暗沉,手上使力,顿时将卢侯王的头颅砍了下来,滚落到一地的血水之中,再拾回长戟将头颅高高挑在戟尖处……
“卢侯王已死!”他用几乎干哑的嗓子高声吼叫,“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赵破奴、伯颜等人见到卢侯王头颅,心中均是狂喜,也跟着吼起来。
吼声一波波地传出去,排山倒海一般,势不可挡!
战至此刻,折兰王、卢侯王相继战死,匈奴大军溃不成军,或死或逃,再无力与汉军抗衡。
听见周遭呼啸声一波波地袭来,皆是汉军的声音,透着难以言表的兴奋,子青想起身,身子却沉重如铅块,竭尽全力也不过才动了动手指头。
“子青!”有人俯身将她拉起来,焦切地唤着她,“你没事吧……咱们胜了!胜了!你听见了么?咱们胜了!”
看着缔素血污狼狈的脸,子青迟缓地片刻,才明白他所说话的意思。
胜了?!
竟然胜了!
这样实力悬殊的仗,竟然真的让他们打胜了!
因气力耗损过度,她的身子打了下晃,映入眼帘内遍地的尸首迅速把她自喜悦中拽了回来。她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目光四下急切地张望着:“我哥呢?我哥呢?……哥!哥!哥!”
没顾得上再理缔素,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踉跄着往前走去。
缔素立在当地,默然地看着自脚下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的尸山血海,怔怔站了片刻之后,骤然也跟着喊起来:“老大!铁子!……”
“哥!哥!……”
眼前汉卒与匈奴人的尸首重重叠叠,似乎无边无际,子青茫然行走其间,这样一场混战下来,压根不知该到何处去寻易烨,声音有着禁不住的悲鸣之声。
骤然脸上火辣辣一疼,竟是被人重重扇了一耳光!她还未来得及看清谁打的,便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娘的,你嚎什么嚎!”是蒙唐粗嘎的嗓子,“还没死绝呢!”
子青眼冒金星,缓缓抬起头看向蒙唐。
长戟拄地,蒙唐拖着伤腿半依着,双目充血,冲着眼前这片残躯断肢哑声吼道:“没死的都动起来!老子带你们回家!听见没有,老子带你们回家!……”话到尾稍,他嗓子已受不住的猛烈咳嗽起来。
不远处,一人抬起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示意自己还活着。
子青辨不清他是何人,心里只盼着他就是易烨,跌跌撞撞地行过来,才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