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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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为知己-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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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接过衣袍,倒也不急着换上,先端详了下……

“怎么,你还忌讳?”施浩然没好气道。

阿曼笑着摇头,看着干干净净袖口,道:“他是个喜洁之人吧?”

施浩然愣了下,点了点头,不自觉地放缓语气,嘀咕了句:“你仔细着点穿,别给他弄脏了。”

“嗯。”阿曼拿了衣袍,环顾下来四周,想寻子青。

这边,缔素已更衣着甲,套上靴子,看见子青因不便仍磨蹭着未换装,迟疑了片刻,默不吭声地举高换下衣袍,好替她遮掩住……

子青快手快脚地换好襦衣,立起身来,感激地望着他道:“缔素……”

“手衣还给你,这套衣袍靴子待我回去就换下来。”

先把手衣丢还给她,缔素别开头狠狠道,压根不再看她,大步出了屋子。

子青拿着手衣,立在原地,心中百般滋味,终也只能叹了口气,开始着甲穿靴。不经意间,眼前一错,阿曼正立在跟前。

“原来你穿上汉朝铠甲是这等模样。”他伸出手来替她系紧铠甲上皮绳,笑道,“还挺精神!”

“你也是。”

阿曼身量与谭智差不多,衣袍也甚是合身,如此穿着起来,一扫之前倦懒模样,确是精神。

“可你们中原人发式可实在不好梳。”阿曼道,他发式一直是如西域人那般结成小辫散下来,如今要他束发盘起,着实有些不习惯,“你来帮我梳吧。”

“嗯。”

子青接过木梳,立起身来,阿曼就坐在榻上,感觉着她手指在发间穿插而过,微微有些发痒,轻柔如风……

更好衣袍,霍去病自里屋掀帘出来,正看见这幕,皱了皱眉头,朝阿曼道:“连头发都不会梳,你到底还能干什么!”

阿曼耸肩,笑得无赖。

霍去病又盯了眼子青,想说什么终还是没说,没奈何地摇摇头,出门而去。

 第十九章回营

回到虎威营时候,正是日上中天,老远便能听见震耳欲聋马蹄声如雷声般滚滚而来。子青已隔了月余未听过这动静,此时复听见,便有几分亲切之感。又想着很快就能回到振武营,能看见易烨、赵钟汶、徐大铁,心中更生出几分平实欢喜来。

进了虎威营,霍去病径自回了自己大帐,其他人也都各自回去,独独留了子青、阿曼与缔素在帐外等候,却也不说究竟为何。缔素不愿与子青呆一块,自到稍远处独自单着。

阿曼自进营来,一直在环顾周围,见即使是霍去病不在时候,军营内依旧是一派厉兵粟马,低低呼出口气,转头朝子青道:“看样子,等开春雪一化,你们就要对匈奴用兵了。”

子青没吭声,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此行霍去病所标注就是行军路途水源所在,按理说,她身为小卒,不该妄加猜度军机大事,可她能感觉到,真正征战沙场日子已愈来愈近。

劲烈北风将绛红色帅旗吹得噼啪作响,铁划银钩霍字引着阿曼端详半日。

“那个字是什么意思?”他问子青,他虽会说汉话,可汉字却认得极有限。

“霍,霍将军霍字。”

阿曼偏了偏头,皱眉道:“这就是霍字,实在不怎么好看。……你名字怎么写?教教我。”

左右无事,也是在帐外干等,子青在地上捡了块小石头,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给他看:秦——原——

“这个好看!”阿曼夸道,“一看就知道人也好。”

知他是故意逗自己欢喜,子青呵呵一笑,也问道:“你名字用你们楼兰文字怎么写?”

阿曼接过她手中小石头,在沙地上写得飞快,长长一串……子青歪头看去,果然是与汉字天差地别,一点都看不懂。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阿曼笑问道。

“嗯……像个小人在跳舞,”子青凝神细看,伸出手指,沿着线条起伏翻转,笑道,“看,这是他在单膝跪地;这是他摊开手;这是他在转圈圈……”

阿曼顺着她所说,细细端详,笑道:“怎么我以前不觉得,被你一说发觉还真是这么回事。”

“楼兰人都会跳舞么?”子青问道。

“不止会跳舞,还会唱歌,在楼兰街头,从三岁娃娃到八十岁老头,个个都是能歌善舞。”

子青回想着楼兰街头画面,微笑道:“楼兰那么美,你们一定是很快活!”

“若没有汉朝与匈奴交战,楼兰会更美。”

阿曼耸了耸肩,一转头,忽看见一个老头就立在自己身后,面色颇为严肃,正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

他刚开口询问,老头便探手过来,“啪”地一下揪了他一根头发,拿在手上端详,自言自语道:“卷毛?真是西域人!”

“你……”若不是看他年纪颇大,阿曼就动手了。

旁边,子青尊敬地朝老头施礼:“邢医长。”

“这卷毛娃,哪来?”邢医长指着阿曼问子青。

“他……这次帮了我们极大忙,所以将军就破格准许他留在军中。”子青忙又补充道,“他唤作阿曼。”

邢医长也不知听没听见她话,接着问道:“这一个多月你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居然还能捡个卷毛回来。”

“老头!我叫阿曼,不叫卷毛。”阿曼拿手指头戳了搓邢医长肩头。

闻言,邢医长直皱眉头:“这卷毛怎么连汉话都说不好。”

子青想起一事须得向邢医长禀明,遂先试探问道:“将军,秋冬是否常犯嗽疾?”

邢医长愣了下,眉头高高挑起,问道:“你听见他咳嗽了。”

“嗯。”子青如实禀道,“我听见过几回,都在半夜,将军一咳嗽就喝酒,喝得还不少。”

这话说罢,可不得了,邢医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千叮万嘱,还让他带了药丸去,他、他、他居然还敢拿酒灌,看我不打断他腿!”

话音刚落,邢医长已经怒气冲冲地直奔将军大帐而去。

“他……刚才说什么?”子青始终不太相信自己耳朵,疑惑地问阿曼。

阿曼笑容满面道:“他说要去打断将军腿!”

大概过了有一盏茶功夫,他们方才看见邢医长自将军大帐中出来,面上仍是一副气哼哼模样,但显然气已消了不少。

霍去病随后也自帐中出来。

“看来这老头光说不练。”阿曼有点遗憾道。

“你们俩,过来!”

霍去病朝他二人唤道。

子青和阿曼走过去,子青分明看见霍去病正瞪着自己,想是恼自己多嘴之故,只得默默低下头。

“阿曼,邢医长那里正好还缺个药童,你就先跟着他吧,军中规矩也慢慢学着点。”霍去病说罢,便示意邢医长可以把阿曼领走了。

阿曼不动弹,看了眼子青,问道:“这老头干吗?我跟着他做什么?”

“他是军中医士长。”子青解释给他听,“你当他药童,就是帮着碾药煎药,整理药材,还能学到医术,是个很好差事。”

“真?”阿曼微眯起眼,狐疑道。

“嗯。”

阿曼这才看向邢医长,无所谓道:“走吧!”

“看看,这口音,我还得先教他说话,忙都忙不过来!”邢医长瞅着霍去病不满地抱怨,又拿鼻子一哼,总算没再絮叨下去,抬腿领着阿曼走了。

现下,就剩子青立在霍去病面前。

“进来!”

霍去病扭头复进帐去。子青只得低首依命跟进去。

进帐没走两步,霍去病便乍然停下,皱眉盯着她,问道:“咳嗽事,是你告诉邢老头?”

“是。”

“喝酒事也是你说?”

“是。”

子青一一承认。

霍去病又气又无奈,道:“我不是吩咐过你,此事别到处乱说么?”

“告诉邢医长不能算作到处乱说吧……”子青不太明白将军意思,“他是医长,理当了解将军您病况。”

“我当时言下之意就是——别跟邢老头说!”霍去病忍不住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你啊!差点就让邢老头把这事捅到舅父那里去。”

脑门生疼,子青只得低首不语。

霍去病想想还是觉得不解气,盯着她道:“你,把手衣还给我!”

“啊?!”

子青呆楞。

“愣着做什么,那晚给你手衣,还给我!”

子青没想到,将军还有往回要东西习惯,迟疑道:“可是,那副手衣我已经送给阿曼了。”

显然也没想到子青会把将军赠与东西顺手送人,霍去病微微挑眉:“你把我东西送人?”

子青不得不谨慎地更正他:“您是按军需发放给我,那应该算我。”

霍去病瞪着她,良久没说话。

“您实在想要话,我去找阿曼要回来。”子青只得抬脚准备出去。

“算了!”霍去病没好气地喝住她,行至榻上坐下,瞅了她半晌,才又道:“你身手不错,胆识也够大,在振武营当一个医士确是有点屈才,不如到虎威营来吧。”

“多谢将军抬爱,虎威、振武皆须杀敌,卑职还是想留在振武营。”子青答道。

“你是为了你哥?”霍去病淡淡道,“你须得明白,在战场上可是谁也顾不得谁。”

“卑职明白。”

霍去病沉吟片刻:“你要回振武营也好,我会将缔素留在虎威营,免得你二人又生出什么事来,搅得军中不得安宁。”

子青低头默然,自知是给霍去病添了烦心事。

“行了,回去吧!”

“卑职告退。”

 第一章冬至(一)

子青回振武营后,禀过蒙唐,便回了医室。正好易烨才给人送了汤药回来,见她全须全尾,周身齐整,才总算放下心来,自是欢喜不尽,接连念叨着“祖宗保佑”。而后他又问起缔素,子青便如实相告。

“这小子……”易烨叹了口气,“以前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去虎威营,现下总算是合了他意。只是以后想再见一面,可不那么容易了。老大还说,到了冬至那几日,让咱们一块上他家涮羊肉吃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叫上他。”

子青黯然,片刻后又想起一事:“月底考核,老大可射中了?”

易烨被她一提醒,也想起一些事来,拖着子青先在榻上坐下:“我正要告诉你这事呢——老大那日运气实在差了点,还是没射中,我看他急得就差把自己给当了,我就把那几盒药丸都偷偷托人拿出去卖了,拿回来钱两就给老大应急。”

子青点头,毫无异议。

“可钱两还是不够……那日是我陪着老大去,总算见着了嫂子、还有老大他娘亲。”易烨眉头打了个结,直摇头,“这辈子我还没见这么能折腾老太婆,光是为了租个房子,她就能跟人打起来,看了几处房子都不满意,挑三拣四。要么就嫌院子不规整;要么就嫌屋里太暗生冷;还嫌旁边挨着小孩学堂太吵……我看她就是想要住大房子,不停地拿蒙校尉来说话,说蒙校尉把家里人都接了出来,住多大多好房子,要老大也争气些,都是一个乡里出来,她可不想让人看笑话。”

“后来呢?她们现下住哪里?”子青皱眉道。

“摊上这么个妈,凑多少钱也不够使得呀!”易烨亦是满肚牢骚,“她就没一处中意房子,还想着住客栈去,幸亏被我死活拦着。你说说,住一日客栈,可顶得上半个月租钱了,老大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好说歹说才答应先租下一处房子,说只是暂住,租金只准交了一个月,让老大赶紧想法子换一处,弄得人家房主脸色那个难看啊。”

子青担忧问道:“那过了这个月怎么办?”

易烨嘿嘿一笑:“我让老大背着她娘,多交了二个月租钱,到时我就不相信她舍得白交租钱。”

“还是哥你有办法。”子青微笑道。

“那当然,我不想这些歪点子,老大怎么办?他就是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易烨悠悠呼出口气,“见识了他娘亲,我觉得我娘简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子青抿着嘴笑:“夫人本来就极好。”

易烨顿了顿,想起另外一事,朝她肃容道:“可有个事得告诉你,是关于雕翎箭,那箭咱们能不能晚些时候再还给将军?”

“……弄坏了?”子青微微一惊。

“没有没有,你放心,就是现下在别人手里,等下月月底考核一过就能还回来。”易烨忙道,“我这也是没法子,眼看老大就快让钱给逼死了,就把做主把雕翎箭租出去,月底考核之后拿回来。”

“租?”

“对啊,又不能拿去卖,只好租了,价钱也算得便宜,都抢着要呢。”

事已至此,也只能迟些,若是将军问起,自己再好好赔罪。子青丝毫未出言责怪易烨,只想起身上钱袋,掏出来给易烨:“哥,这里有些钱两。”

倒未想到她身上会有钱,易烨好奇接过,解开来一瞧,大喜过望:“这么多钱两,一个、两个……五个金饼,你从哪里得来?”

“这次跟着将军出去人都得了,大概算是酬劳吧。”

“你们这趟到底去哪里了?人都瘦了一大圈。”易烨问。

“将军不让说。”

易烨故作皱眉,道:“怎么,连我也不能说?!”

“嗯,不能说。”子青为难地点点头。

瞧她模样,易烨忍不住拍拍她脑袋,笑道:“不说就不说吧,我给你烧水去。对了,你饿不饿,要不我上墩子那里瞧瞧还有没有吃。”

“我不饿。”

“哦,对,我得先把钱两收好。”

“哥,你替我算算,这些钱两抵作东西,拿去还给李敢够不够?”

“不用算,肯定够……”

大概是分别一阵缘故,连子青话也不由自主地多了起来。两人絮絮地说些琐事,平实非常。

晚间赵钟汶与徐大铁也都过来,见到子青安然回来,自然都是欢喜。缔素事情,子青隐去两人纠葛,独独只说将军对他甚为赏识,故而将他留在了虎威营。听罢,徐大铁只觉得失了同伴,瘪着嘴在旁闷闷不乐。赵钟汶虽也替缔素欢喜,但平日里护着他都成习惯了,乍然知道他去虎威营,还真是不放心。

“本还想着冬至时候,咱们也买条羊腿,一块到我家去吃涮羊肉去。”赵钟汶有些怅然若失,“现下大概见一面都不易。”

“找人传个话就行。”易烨安慰他道,“再说了,那小子还能忘了我们,等着吧,没准过两日他自己就得找咱们来。”

赵钟汶笑了笑:“找不找咱们倒无所谓,别在那头闹出什么事就好了,他老老实实地别闯祸,比什么都强。”

大雪纷飞中又过了半月,转瞬冬至已到。

正是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接二连三大雪落下来,连营中操练也几乎都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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