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嘛，”千焕的娃娃脸红透，“就是这样，小九你还小，等你将来遇到命中那人，就知道了。”
“我小？”歌半手扣着桌沿，反问道，“老八，你今年多大？”
“我四十出头。”
“四十出头？不过是个黄毛小子而已。”歌半又问，“那凌苑师姐多大？”
“这个我可特意打探过。”千焕乐呵呵的道，“凌苑师姐九十有六，年纪相差不大，和我正相配。”
“你还这么年轻，就冲这点，恐怕凌苑师姐就看不上你。”
“男人四十不小了。”千焕一脸正色的道，“世俗界中，十七八岁当爹的大有人在。”
“但我们在修仙界，四十岁还只是少年，甚至还可以当做未成年。未来还有几百年的日子，你确信你能在这么年轻的岁月，携凌苑师姐的手走一辈子。”
“我知道未来变数很多，也有很多不确定。”千焕沉声道，“但若再等十年百年，等我稳重成熟亦或是功成名就，有能力负担起凌苑的一辈子，那时候，恐怕佳人已落入他人怀抱。名花还未有主，人在我跟前，我就要抓住。若是等什么都准备好再行动，也许会早就失了求取之物。”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想的吗？”想到那日红着眼的闾丘戰，歌半心乱，垂了潋滟双眸。
“小九，你说什么？”
“没什么。”歌半扬起唇角，摇了头。“老八，这是一辈子的事，若你牵了凌苑师姐的手，我希望这辈子是不会再变的。我不知道你的一见钟情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热情消散后，你能否待凌苑师姐一心一意。我不会擅自出手帮你，除非我能确定，你那跳脱的性子能为凌苑师姐静下来，陪她百年。”
“小九，你是不信我的性子，还是不信我的年龄？”千焕的眉头快拧成了川字。
“都有。”歌半道，“但老八你要知道，同是女子，我的担忧，也是凌苑师姐的担忧。”
“性子不定，我可以改。但年龄呢？”苦着脸，千焕丧气的道，“难道非要等到我两三百岁高龄，再去娶人家过门。”
“若你真心喜欢凌苑师姐，等等又何妨？”
“等出变数又该如何，是那个人，就要早些吃定。”
“又一个闾丘戰……”
“小九，你又在走神嘀咕什么？”千焕伸手在歌半眼前晃了晃。
歌半回神，尴尬一笑。
第八十八章 掳人
三大城池之内，比斗仍在如火如荼进行。有意避开闾丘戰，歌半同宝箓峰弟子去了符城，观看制符师大比。
比斗中途，一道消息爆开，举座皆惊，人心惶惶。
众目睽睽之下，一麻衣老者独上丹城比斗场，掳走二十余位六品以上炼丹师，包括丹城城主吕丹在内。
那些六品炼丹师中不乏元婴期修士，但对上那麻衣老者，却毫无还手之机，也即是说，那麻衣老者至少是分神期，又一个巅峰的存在。
事发在流金宗地盘，又丢炼丹第一人吕丹，流金宗宗主齐狂大怒，亲自带领宗门元婴长老紧追而去。
灵草峰峰主杨清风在那被掳走的二十余炼丹师之中，莫元一紧急聚集宗门弟子，商讨解救之事。
几位灵草峰亲传弟子心急不已，那麻衣老者出手太快，在他们反应过来冲上台之前，那人已经垂下袖袍凌空走远。
一人画出麻衣老者的形貌，交与莫元一过目，莫元一看过之后又交与其余弟子。
“这老者，几年前我似乎见过。”众人沉默之际，歌半捏着画纸出了声。
“什么地方？”莫元一急忙追问。
“天玄宗山脚的坊市。”歌半蹙了眉，“当时他在坊间摆摊卖草药，身上死气缭绕，寿元将尽。虽是卖药，实际上却是以一味蝎钳草寻有缘之人。”
“闾丘师妹竟识得蝎钳草？”灵草峰弟子惊异，蝎钳草罕见而珍贵，若非炼丹师，极少有门外之人知晓。
“歌半宗门前已是二品炼丹师。”千焕接过话，望向歌半急忙问道，“蝎钳草有何用？那麻衣老者掳去杨师叔他们又是为何？”
“蝎钳草是炼制净毒丹的主药之一……”
“净毒丹？”灵草峰大弟子曾樱又是一惊，喃喃道，“那净毒丹我听师父说起过，若炼制成功，可解百毒，但丹方失传数万年之久，世间炼丹师已经没人可以炼制出来。”
“丹方失传？”歌半一愣，在她的传承里却是记载得详细，也难怪那老者游走各地，却始终寻不得他的有缘之人。
“如此说来，那麻衣老者掳走师父他们，就是在垂死之际放手一搏。”曾樱垂首，泫然欲泣的道，“丹方失传，若师父他们不能研制出解救之方，岂不是有生命危险！”
灵草峰弟子脸色大变，脸上纷纷写满不安。
莫元一神色凝重，但却出口安抚道：“既然那人要请炼丹师续命，你们师父暂且无生命之忧。当务之急，是寻到那人，协助流金宗救出杨峰主他们。而今丹城符城炼器城戒严，你们出去打探情况，有消息立即回报。”
五峰弟子应声离去，柏楮与歌半结伴，出示身份牌，才出得城门。
“你知净毒丹的丹方？”
山路之上，二人敛息，刻意放慢脚步。柏楮一面释放神识查探山中情形，一面用牵心引询问。
“嗯。”有牵心引在，想要否认都难，“不过我也有我的秘密，接下来的，柏师叔可不可以口下留情，不要再追问下去。”
“你想守住的，我自然不会问。”柏楮将目光投向另外一处，“万不得已之际，你可想过交出丹方，救杨峰主一命？”
“想过是想过。”歌半跟在柏楮身后，坦言道，“但若当众交出失传已久的珍贵丹方，弄得尽人皆知，定会带来无尽麻烦。说不定，当场就有人把我给掳了去，豢养起来，榨干我脑中所知。”
“那你作何打算？”
“我非圣贤。”歌半抿了抿唇，“齐宗主能救出人最好，若不能，我只希望那丹方之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那麻衣老者知道。”
柏楮颔了首：“这样最好。”
荒山大而寂寥，时有鸟兽掠过。
歌半犹豫许久，终是开口道，“柏师叔，你近日心绪不稳，又时常被你记忆中的爹娘惊醒……是何故？是……是因为我的缘故？”
“那闾丘戰是谁？”行在前方，柏楮眉羽轻颤。
“我族中兄长。”
“他喜欢你。”柏楮手紧了紧，“你呢？”
“只当他为兄长。”歌半叹息一声，“更何况，他已经收了一个女子为侍妾，只这一点，我和他之间已经不可能。”
“是因为那个侍妾，你才拒绝了他？”
“不，首先是我对闾丘戰没那份心思。”歌半想着那日主动找上门，因爱慕而变得卑微却不失心机的年轻女子，“二是那女子让我知道，闾丘戰是个重情多情之人，也无怪会引得那女子不惜背弃宗门相随。有一就有二，男人重情可以，但不能多情，甚至有的时候男人寡情才好，只把那份情独给一人。”
“如你所愿。”柏楮转过头，突然湿了眼眶。
第八十九章 破心结
“如我所愿？”歌半微扬着头，愣住。
“是，如你所愿。”拭去眼角之泪，柏楮望着歌半眼眸，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走这漫漫修仙之路，未来百年千年，你我同行，再无他人。”
混沌空间里，桃花一朵接一朵，开得正旺。怔了片刻，歌半才低下头垂眸道：“柏师叔你如此优秀，我怕是……”
“你又何尝不出色？”柏楮出声，打断歌半接下来的话语。“别说什么能不能配上，只说你愿不愿意。若你担忧我的容貌招蜂引蝶，这张脸，我毁了也无妨。若你担忧我日后又爱他人，那大可不必，牵心引一生只牵一人，牵心无改，生死相随。”
“生死相随！”歌半大惊，“柏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生相牵、死相随之意。”柏楮垂眸，转身缓行，“我五岁后随母姓，牵心引乃我母后炼制，本是为我那多情的父皇准备。”
歌半沉默跟在他身后，半人高的荒草之中，柏楮修长的身形有些凄凉。
沉默许久，柏楮才继续道：“牵心引，牵男女之心，男女同悲同喜，同怨同怒，还有一点就是，牵心引牵两头，不隔阴阳，若女亡，则男子以死作陪。但最后，母后却把牵心引给了我，而她……母后她……她却……”
“柏师叔，不要再说了！”胸口纠痛得太厉害，歌半上前拥住身形发颤的柏楮，凄声道，“既然是噩梦，就让它过去，不要再回忆了！”
山风吹落柏楮眼中之泪，柏楮抱着自己，在荒草中缩成了一团。
“母后她……她在寝宫之中，抱着父皇自爆而亡。元婴修士的自爆，毁了整个宫殿，也将自己和父皇爆成了灰烬，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够了，够了。”歌半心里已经痛得不能呼吸，不知是柏楮心中那份绞痛，还是因为柏楮而又生的剧痛，“那是你母后的选择，若生无欢，死亦是一种解脱。”
“为何要这样死去……母后她好残忍，真的好残忍，那日是她的生辰，她打扮得好美，笑得格外开怀，说了好多我听不懂的话。前一日，她还抱着我，与父皇嬉闹在一处……”
柏楮无声恸哭，满面泪痕，歌半静静拥着他，不再言语。
荒山草长，落日衔山，映红大半个天。
怀中人没有了动静，歌半用手轻推了一下，柏楮似乎已睡熟，依旧没有反应。
修真之人反应极为敏锐，细微声响都能引起警觉，久唤不醒，那柏楮不该如此。
“柏师叔，柏楮。”低声唤着，歌半伸手探上柏楮额头，果然是烫得厉害。
病来如山倒，这些日噩梦缠身的柏楮，情绪起伏得厉害，这场极致的悲痛过后终是倒下。
绝美的脸上因病染上胭脂色彩，看得歌半的心脏漏了两拍。
“果然是张惹祸的脸。”
歌半叹息一声，拭去他面上泪痕，取了一粒丹药喂入他口中，等他转醒。
几道神识延伸到这方，迅速锁定歌半柏楮二人。神识主人，修为在歌半之上，歌半静伴着柏楮隐在荒草之中，无所察觉。
“郎有情妾有意，”轻蔑之声由远及近，数人踏草而来，“好一对野鸳鸯。”
来者不善！
歌半心中一惊。
杀气逼近，柏楮于病中猛然睁眼，挣扎起身伴歌半而立，祭出灵罗塔迎敌。
“好个天才，连法宝都是稀罕之物。”来人虚立半空，一人负手笑道，“可惜啊，天才将死，这法宝也要易主了。”
“你们是何人？”歌半蹙眉询问，她感觉得出身侧的柏楮病得极重，在强撑。“柏师叔，他们七人是什么修为？”
“看不出，均是结丹期以上。”柏楮面色酡红，用牵心引道，“全力相搏，你能逃则逃，一人死总比两人死好。”
“要么我们一起死，要么他们抱团死。”分出一缕神识入到混沌空间，查探空间里宝贝的状况，歌半用牵心引不动声色的回道，“你予我牵心引，助我救我，更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我手上，我闾丘歌半绝不会丢下你一人独自逃。”
第九十章 灭结丹
“我们是何人？”一人仰头笑道，“自然是取你性命之人。”
“你我远无冤，近无仇，我们要死，”歌半扬着唇，让柏楮无需担忧，谁生谁死，那还不一定。“也该让我们死个明白吧。”
“那倒是。”对面几人齐齐笑出声，七个结丹后期修士，若拿不下这两个小娃娃，那便也不用再存活于世。“罢了，罢了，让你们做个明死鬼也行。我们乃乾阳宗之人，专为你身旁的柏楮而来，顺便帮小徒弟玉璟珩，处理一下他那不听话的侍妾。”
“侍妾？那只花蝴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确认四下无人，歌半悠哉祭出了风水罗盘。
风水罗盘的威能，柏楮亲自领教过，又被歌半身上的混沌之气滋养多日，煞气已除，威能更甚从前。
筑基期的歌半有罗盘在手，就是元婴期修士也可一较高下，区区七个结丹后期，歌半自然能够拿下。
能多些实战经验，也是件好事。
悲悯看了七人一眼，柏楮收回灵罗塔，放松心神，主动进入土色宝瓶内昏睡养病，他此刻头疼欲裂，根本无心恋战。
“怎么，北地第一天才怕了，做缩头乌龟？”一人嘲讽大笑，其余六人也跟着笑起来，“啧啧，要靠女人保护的男人，可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
“不不不，”歌半摆了摆手指，“他突染风寒，养病去了，收拾你们的事儿，包我身上了。”
“小丫头呆头呆脑的，口气倒不小。哈哈哈，一个破罗盘，还想扭转乾坤。”
“那我们试试。”歌半神色突然一厉，扬手扣罗盘，发出“叮”的一声脆鸣。
“罗盘生阵，我为阵主。风雪之国，我为国主，千里冰封，成！”
那七人脸上笑意还未敛去，便即刻置身于茫茫冰雪之中。
大雪纷飞，不仅冰寒，更是带走寸寸生机。
七人慌忙生出护身法盾，神识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查探阵中情形。
后知后觉，一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吼道：“是那个魔盘，天玄宗那个魔盘！不是已经与那瓶子一起沉入东海了吗，为何会出现这小女娃手上！”
“不要自乱阵脚。”带头之人出声，稳住众人心神，“罗盘没有煞气，不是那魔盘。不过是个筑基期的丫头片子，所成之阵，有何所惧。关长老，你懂阵法，寻了这阵的薄弱之处，我们合力，轰破这雪阵。”
“怎能如你意？”歌半隐在阵中，再次扣响罗盘。一开始大好的机会，没杀了她和柏楮，如今落到她手上，自然不会给他们喘息之机会。
“暗夜万里，无际无边，毒物潜行，去！”
“不好！”那关长老神色凝重，跃身入暗空，“那小丫头竟能幻虚为实，阵法造诣匪浅，又借罗盘之势，我参不透也破不了这阵。”
“那要如何是好？”
“只有强行破阵，别无他法。”
“那就试试，小丫头不过二十来岁，所成之阵能厉害到哪去。”
七人抵背而立，各自释放出法术，轰击东南西北各处。
无边黑夜，法术爆开，只留孤寂声响。
毒物翻飞，瘴气四溢。
空间一阵动荡。
歌半神色紧了紧，七位结丹后期修士一齐释放的威能，当真不容小觑。
那七个老家伙，必须得分散开！
“幻国生幻，”再度叩响罗盘，歌半默道，“幻象生，心魔起。”
忧思怖惧，哀乐怒喜，皆可成魔。
幻象由人心而生，是虚也实，人在其中，难以挣脱。
七人或悲或喜，或是嗔怒，或是癫狂。
有人被昔日枉杀之人围堵，瑟瑟发抖。
有人为坐上宗主之位，而欣喜若狂。
也有人再见生前亏欠的道侣，相拥痛哭。
还有人在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