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燃尽火焰作涅槃了却尘缘化星点
新妆袨服褪去,华发如练散尽,眼波流转黯然,秀丽面庞憔悴三分,搅裂手中斯帕,靠着坚冷的墙壁看着铜镜中容华如斯,纤瘦的手臂无力垂下,铜镜落地舞起一地轻尘。放荡红尘、犬马声色、淫糜奢靡,墨池这个名字初为那些达官贵人所闻,皆叹雅致怡情,出自箫王府更是平添贵气,女子寂然一笑。
神色一敛,虽然这具身体再也不能舞剑飞檐,但是灵敏的听觉不曾失去,凝神再细听,若无其事地捡起地上的桃花镜,拭去尘土,轻放于妆奁旁,一支金翅嵌玉蝶形金步摇装饰发髻间,重新穿上新装,桃红翠摆摇曳还散着酒香脂粉香。
窗开淌入如水月华,风吹烛影晃动,忽明忽昧,弹指间室内多了一位黑衣少年,少年清秀的面容和女子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透着属于男子的英气腰间两柄长剑,它们呼应相似的花纹颜色已经淡去。
少年的目光紧紧不离面前的女子,华丽光鲜,美艳娇俏,与他想象中的糟糕景象完全不同,没有带泪的悲伤,没有憔悴的倾颓,眼前的美人是他那个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姐姐吗?少年摇头,早在那个人的出现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已经被夺去。
“姐,我带你走。”少年握住女子冰凉的手。
女子朱唇上扬,顾盼生姿的眉目看得少年心疼,从来都是自己被她照顾,曾经浴血中保护自己,后来百般哀求各个医馆只为救治生病中的自己,最后进入王府一生报恩,其实她也只不过是个女子,是红颜娇娆,是情痴女子。
“姐,我们走,我带你去找他,天涯还是海角我都会陪你找到他——”
“你的命是王爷救得,我已经背叛了他,难道你也要做一个不忠不义受恩不报之人?”女子轻轻吐出这段话,眼中没有怨恨与不满,她当日就已经知道会有报应,可是不管什么样的折磨她也愿意受,怎可违背心意不去帮他呢?
“姐,我不管,我只要你好好的。”少年执着地希望可以带着女子远离这。
“我现在很好,不需要四处的漂泊,我更不希望你跟在我后面奔波吃苦。”女子温柔的话语,纤纤素手抚上少年的面颊。
“你从小就了解阿姐的,此时又何须多言呢?”四目深深凝视。
“可是——”女子的手指阻止少年的话语。
“只要心清,这具身体终是要入轮回万劫不复,洁与不洁有何区别?”少年咬牙不再言语,手臂揽女子入怀,有泪潸然滴落女子如云的发间。
“墨宣——”黑衣少年离开,女子倚在窗前低声嗫嚅,步摇从发间滑落黑夜中击起清脆的声响。
“舍不得,为何不和他一起走?”室内想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隐在角落中的一袭紫衣,侧身对着窗前的女子。
“你又是为何而来?”女子弯腰捡起脚边的金步摇,走到铜镜前细细插好,对来人回眸一笑。
“带你走。”隐在暗处的人影走出,剑眉星目,额间缠着紫色绸带。
“容公子既然目睹了刚才的事,此刻你想必是知道我的回答的。”
“我答应过他护你周全,走不走好像由不得你了。”明亮的眼眸直直看向手扶金钗的女子。
抬着的手停顿在鬓边,转过眼看向对过的紫衣少年,美目点点积起水雾半笑半哭地语调说道:“我就知道,公子他怎么会把墨池丢下不管,好,我跟你走。”
虚掩的窗邹然被风吹开,熄灭了滴泪的红蜡,桃花镜孤独的立着,映不出红颜色,一支蝶翅金步摇笼上月色,嘶嘶声是纱帘轻晃。
骤然睁眼,寒冷的眸子四处寻找,静悄悄地石洞,不见期待地身影与容颜,以为是自己的一场魇梦,惶恐中挣扎醒来,看着地上碎裂的红玉簪惊心触目,一切不是梦是真的,那个人离开了。恍惚还如上次醒来,看到他在石桌旁一勺一勺喝着熬糊的凉粥,支起身体虚弱无力,瞬间妖红的长发,身体化作一道光飞出去。
刚出石洞就被红光截住,一白衣胜雪,一红衣似火,冰瞳寒目凤眼妖娆相对,同样的苍白肤色皆如天人,染血的曼陀罗花般盛开的两株冰与火的对立。
“大哥,这次渊儿一定要走的。”白衣随着话语恣意肆掠飘摇。
“大哥?既然还认我这个大哥,为什么还违背我的意愿?你知道你这是在自寻死路的,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呢?”从严厉的质问化为轻声的哀求,可是对方眼中的坚决让贺兰涅渐渐失去希望,要不不爱爱了就是执念。
“大哥这青丝成雪是为谁?如果放得下又怎会如现在这般。贺兰渊为他白头化作石像亦是心甘情愿无悔无怨。”
“我贺兰涅为谁青丝染雪?哈哈——如果我说今天你要离开需杀了我才能走呢?”忍着胸口袭来的疼痛询问,好一句为他白头化石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夭夭红唇被白齿咬出深深的牙印。
“大哥除非要了渊儿的命,不然留有一口气也会去的。”
“要你的命?以为我不会吗?”红衣红发快如闪电,气剑无形,身影无踪,贺兰涅知道此时的他是虚弱的是经不起自己这般的逼迫的,可是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果然两道光影的纠缠不到十招,就可以把他压在下风,封住他残剩不多的气聚在左臂,使他不能动弹。
定立在峭崖上的白色身影,冰冷的眸溶入清寒的月辉,倔强凛冽地望着遥远的另一端树林的那头,沉沉的话语:“这一招总用就不管用了。”强行挣脱贺兰涅的禁锢,剧烈的喘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再与悬崖上的人纠缠,衣袂翩翩踩着枝桠树叶随着直觉往南而去。
紧随其后的红影不依不饶的追逐,呼啸不止的风声耳边掠过,朦胧月色了无星光。气剑出袖,前方倒下一棵参天古树,荫蔽的枝桠繁盛拦住唐渊的去路。
“我说过,你今天除非杀了我不然休想离开。”红衣血发艳比三月桃花,修长的腰身被宽大的衣带缠裹清瘦异常。
冷冷地看了一眼贺兰涅,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一般,五指并拢生出如刀的幻觉,看到如此的唐渊贺兰涅嘴角苦笑,没想到他居然用气剑无心的刀影来对付自己,莞尔笑道:“我的渊儿还真是狠得下心,被刀影所伤的伤口可是永世不得愈合的,狠心至此让大哥伤心啊——”
“现在收手,你我各不相逼。”还未冷血至真正的无情。
“我拒绝了,是不是就要生死一斗了?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贺兰涅的血红指甲变长化作利剑薄薄地一条银线。主动飞身前去,刀剑相交无声无息没有铿锵突兀之声,只有枝叶飒飒音,灵巧的闪躲,精确的进攻,愈演愈烈旋转的身形交叠红白围成一圆似江中漩涡若风中龙卷吹起一地草叶。
天旋地转间,强风止息,归于平静,唐渊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刀影此时正插在贺兰涅的心脏位置,他明明是可以躲开的,自己也不曾真的想要伤害他,冰冷的瞳孔缩紧,贺兰涅邪气地笑道:“这一刀我就是故意撞上的,怎么你有一丝不忍与心疼了?”
紧紧抿着薄唇,想要收起刀影给他疗伤,那双修长的手却抓着手腕不让他抽离,慢慢地一点点刀影回到真身恢复成那只削瘦冰凉的手指插在胸口,唐渊感觉到温热的鲜血往外溢,还有破损的心脏依旧跳动。
“渊儿,感受到了吗?那是我的心,他一直为你在跳动,不久也会为你停止。你感觉到了吗?呃——”突然喷出的血阻止了他动情的言语。
“别说话,我给你疗伤。”听着唐渊些微颤抖的话语,贺兰涅满意地笑出了声,眉眼都笑颤了,嘴角的鲜血妖艳诡异。
“让我说,你说这满头青丝为谁而白,当然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阴灵教主怎么会像如今这般落魄,可是再来人世一回我依旧选择如此——”丝毫不愿放手,不顾越渗越多血,说出一直深埋在心的话,好像害怕只要停下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
唐渊不敢有任何动作,指尖那人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微弱,说话的气息也渐渐弱如游丝,他说的这些,自己怎么会感觉不到,只是自己给不了他任何回应所以保持距离,再冷的心在此刻也会变得温柔,贺兰涅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可言的愧疚,轻声一叹,给不了的就是给不了,勉强不来,握着那人手腕的手松下,手指抽出按在伤口环着他盘腿坐下,替他运功调息。
贺兰涅安详地闭上惹人沉溺的凤眼,嘴角勾起一笑,若有似无的声音:“渊儿——欠你的命已还你——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你——却——欠了我——永远还——不起的——”颤抖的手掌抬起贴在白衣胸口,把最后剩余的气过度给那个百般折磨自己的人。
蓦然睁眼,唐渊看着那褪去艳红的唇依旧在笑,微微启动没有声音,五个字“你又欠我了”直直地倒入人怀,冰冷的怀抱却是他思念很久的,手指触到那人腰间的玉带,上面复杂的刺绣白色的银线,贺兰涅笑得越加灿烂,没有往日的妖娆此时是满足的笑,白衣男子想要去搂紧怀中的人,眨眼间却已经是空荡荡的,还有余温,却不见旧人,只有落在前襟的一根长长的银丝,看向自己的右手干干净净,带着生存的所有痕迹消失。
原本无星的夜幕点点缀缀密密麻麻变成星晴,最西边的一颗星大放光华,寂灭的灵魂羽化成星,轮回不息的爱恨遗落人间,又是谁与谁的劫?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太冷人又太困 写好就传没有仔细的再看下 想去睡会 但求各位谅解
最近心情不错 所以贺兰兄的离去写不了那么伤感 唉 将就着看吧
64
第五节 眉间红线串珠雨 残诗断章谁人续 。。。
第五节眉间红线串珠雨残诗断章谁人续
晚间的东风带着湿湿地寒气,峥嵘嶙峋的山峰矗立四周,山光水影晦暗不明,可倾天下的少年,没有星的月光下凝视远方峭崖上的一处石洞,这样的孤身而立肃杀风声呼啸而过扬起他如瀑般的黑发缠上身后的枝桠,晶莹白皙如玉的肌肤让他恍若三涂河畔的千年石雕洗刷光洁,只有如黑夜的瞳眸偶尔转动证明他是一个等待守候的寂落人,眉间一道红痕似无意的朱砂擦过留下的残红。
漫长的等待久久没有半点涟漪,如箭的思念穿过缠绕的纠结到达心底,红颜倾颓倚着枯树,清骨发觉没有如此时这般让他更为煎熬的事了,相见不见不见更为思念,思念化为意念,意念让他胡思乱想,想那红烛红衣想那苍容病态,突然四周寂静安然无声清骨却更为害怕,无星的夜空骤然点亮,明明暗暗点点星辰爬满夜空绽放光彩。
滑下羽翼再次落到这熟悉的悬崖,趴在石壁忍住最初的冲动,张开手臂抱着石壁就如揽着思念之人,落下浅浅地一个吻后坐上雪儿悄然离去,月色依旧,星光冲破迷惘,人去群山孤,万物静好,有谁知道方才那一浅吻?
又有谁知道远处的树林中有一绝世容颜消失碾做尘土,如盛世烟花一瞬即灭,无处可寻最后踪迹。坐倒在地的白衣男子撑着倒下的参天古树,弯着后背立在风中突然重重地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染在碧草上随即枯黄,花朵凋萎。天翻地覆般晕眩,更是头痛欲裂,像有一枚银针在脑中刺绣,一点一点织成一张尖瘦的脸清澈的眸,手撑着的枝干捏成粉碎断裂落下。
所有的记忆一页页翻开,不复曾经的孩童天真、亲人之乐,回廊间惊艳与初次相遇,隔着面具的朝夕相处,山谷石屋内的娇艳红颜,放弃之后痛苦的悔恨与追寻,愤怒伤心于门前的惜惜怀抱,百花祠旁梧桐古树的木牌,红烛纱帐软衾的真心一夜,望穿亭生死厮杀的漫野横尸血河——
踩着青枝嫩叶,幻化光影而出,如火如荼的长发拉出一道红线,千里一系。
苏州城内,酒旗人家,一袭白衣三千青丝,削瘦冷峻绝尘,惹人注目却又不敢直视,原本谈论的人都压低声音,但有一句还是传到了唐渊的耳中“我在京城见过箫王,远看就如那一桌的俊俏男子一般”“乱讲什么,王爷是出了名的儒雅温润,哪有那般寒气,何况此时正在金陵城”再抬首观望,那袭白衣已经不见。
红日暖阳烟卷春宵不起,凝脂秀色,枕着玉臂高床,红绡帐绿影纱,褪去的衣衫凌乱,旖旎袭人迷人香气,一只素手翘起指尖不厌倦地勾勒温润的面庞,桃红薄唇余热未退,微长的眼角有些上扬,精巧的下颌抵在那人的胸膛埋下享受此时的安宁亲近。
徐徐睁眼,垂下眸光,散落胸前的凌乱柔顺的长发,那样精致的面庞阖上的眼,靖落箫恍若还在藕池水香榭,听到莲叶轻摇水流波动的声响,一个翻身压在怀中人平坦的小腹上,手指抚上那双眼,双唇微动:“不要睁眼”每当身下的人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凝视自己时,心中苦涩就更为泛滥,自己是被那个人遗弃的他怎么会有这般深情的眼?就算有也不是对自己,不如让他不要打开,忽略柔软的红唇只是一遍遍不见其烦地吮吸舔舐那尖巧精致的下巴,含在口中牙关轻咬,舌尖痴缠。
尽管只是如此的动作风铃知道自己亦是贪念,万般动情都要咬紧牙关不发一声,只要自己没有挺住有了呻吟,身上的人都会残忍拒绝地停止一切动作。只有肌肤与肌肤的摩擦声,还有肆意地侵略声,紧闭的眼睫羽不停颤抖,除了相似的面容,他知道自己与那个人还拥有相似的身体,忍的痛苦咬破红唇却不漏出一点声响,承受身上人赐予的痛与欢快,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几滴浸湿枕被。
军队包围守护的一座别院,立在阁楼最高处的白衣,如谪仙下凡,这是整座别院最美最精致最中央的地方,唐渊害怕会在此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灿烂的阳光下却浑身冰冷,如果他在自己会不管他是否愿意都要劫他离开,攒眉敛目闪入阁楼,画楼窗帷掀起,人影已逝。
艳影绰绰地纱帐内,翻云覆雨地起伏,汗水紧锁着发丝贴在光滑的肌肤上,只是一个剪影,一个侧脸,白衣男子心被撕碎成片,胸口蔓延,鼻腔酸楚,冰冷的眸在触及纱帐的那一刹那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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