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月:你还是那么善辩吗?
男生:我什么时候善变了?
安东月:对不起,我说的狡辩的辩。
男生笑:那当然,谁叫咱是最佳风度辩手呢。说完,“呸”吐了一口吐沫。
安东月盯住从他嘴里溜出来的那口吐沫,一只护送到地面。然后一个胳膊上带红箍的人出现在眼前。安东月异常惊讶,她盯得如此紧密,仍然没发现红箍是如何在瞬间完成从无到有这一高难度蜕变的。
红箍:罚款十元。
男生:罚款可以,我有一个疑问。
红箍:这是规矩。
男生:我不问这个,我要问的是你刚才藏在哪儿?
红箍:少废话,交钱。
这时,公交车进站。男生对安东月说:东月,你先走,不用管我,让我接着跟他辩论。说完潇洒地捋了捋头发。
选择一个靠车窗的位置坐下。这样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即使思绪随它们而去,也可以与车窗轻易组合成一种不被惊扰的姿态。这里又和以前不一样了。每次回家,坐在车上,都感觉穿过一个个陌生的城镇。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安东月一次次确认车次是否正确。
车在一个丁字路口停下。安东月下来,脚落地的一刹那,脑子里出现无数篇游子返乡的画面。他们深呼吸,然后自言自语,我回来了。车已经开走,安东月仍直直站在原地。她感到自己双目轻轻合上,双臂慢慢撑起,阳光如颗粒般在眼皮上轻柔跳动。嘴唇微抿。这时,一阵怪风平地而起。携着大量早已等在平地的尘土,像一堵厚厚的土墙,笨拙地挺着身子,直立而过。
路边有一家发廊,用途是理发。发廊门口黄色矮凳上坐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小姑娘,远远冲安东月招手。老板掀开竹帘,看一眼姑娘的长发,又看一眼凳子,摇摇头回去。安东月冲姑娘点头微笑,转身便思考此人是谁。
院门敞开着一扇,另一扇紧闭,后面顶着一根斜戳的木棍。离远门最近的屋子是厨房,坐南朝北。农村的厨房与城市不同,非常大,占去所有房间的四分之一。房舍以四合院为主格局,厨房独当一面。厨房不光做饭,还可以堆放各种杂物。那些平时不常用,但总有一天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可以堆在里面。确切地说,厨房用来堆放杂物,而且还可以做饭。
屋里传来案板与坚硬物质碰撞的声音,那是由于灶台不平所致。也可能案板制作不规范,那么则是由于灶台太平所致。窗户里面,母亲正低着头费力揉面,动作频率与案板响声一致。一瞬间,安东月忘了继续行走。她站在窗户外一动不动看母亲揉面。仿佛一个路人经过此户人家,被此地民间工艺所吸引。她的心被主观填满,她站出一幅如此客观的画面。
她无意识地咳嗽了一声,案板的响动戛然而止。母亲瞪大双眼盯着窗外,身体向窗户凑近,双手仍摁在面团上。窗玻璃年岁久远,老旧模糊,她竟然抬起手去擦上面的油污。不说话。安东月快速迈过窗前,来到屋内。母亲废弃手上的动作,眼睛从右到左,翻过一堵窄墙落在女儿身上,手指从玻璃上慢慢移开。
安东月:妈。
母亲:东月。
时间凝滞了五秒钟,然后她们同时朝洗漱间走去。母亲利索地把手上的面粉面泥洗干净,转身看一眼东月,然后闪到她身后。安东月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又用香皂郑重其事洗了两遍手,然后用毛巾统一擦干。母亲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看到她挂满水珠的脸庞,有时瞟一眼自己,美美地笑。双手半提在空中,待安东月用毛巾擦手时早已自然风干。
另一扇窗户前放一张大床,是父亲用砖头和木板堆成的,方便忙累了随时坐下或躺下短暂休息。母亲先行至床边,背对洗漱间坐下,用手反复抚弄旁边的位置,直到褶皱的床单被抚平整。随后,手乖乖放回腿上,端正地坐着。时不时扭回头朝洗漱间里看,美美地笑。
安东月出来,头发全部高高扎在头顶,包括额前细软的流海。步伐轻松明快,整个人看上去活泼而乐观。清秀的面容加上任性的束发方式,使她看起来像一个英俊调皮的大男孩儿。母亲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站起身来。安东月走到母亲身边,握住母亲的手腕,冲她甜甜一笑,然后径直走到案板跟前。母亲看到她毫无犹豫开始动手和面,一时有些发呆,痴痴楞在原地。但马上浮起一片豁然的笑容,大步朝案板走去。
☆、第四章 第2卷
关于该男子的记忆补齐。加上他刚才吹牛时挺胸,抬头,捋头发那一套动作,使得安东月对他印象最深刻那段以及猛然浮上心头。此人是安东月的高中同学,正是当时班里最帅的男生。又一次班里搞辩论赛,全班按人数均分为两个阵营,所有人都可以发言。辩论题目安东月已经不记得,大概在老师宣布完五分钟后就开始不记得了。所有桌椅也均分开拉到教室两边,以造成一种势不两立的气氛。教室中间腾出一片足以摔跤的空间,组织人员考虑的很周全,这样可以让辩论双方的综合素质得到全面发挥。老师宣布完题目后,给学生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然后辩论开始。
安东月自始至终没发言,一是因为厌恶这种活动,二十因为忘了题目是什么。不过在听其他人辩论的过程中叶难免听出了大概意思。安东月这方主张实力比机遇重要,另一方主张机遇比实力重要。此男生在对方阵营中,属发言积极分子。因为有此男生,对方明显在气势上占上风。男生每次发言必先昂首挺胸捋头发,所有女生凝神屏息,用充满崇拜的眼神仰望他,并且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等到他发言完毕,对方阵营女生疯狂尖叫鼓掌,这边阵营的女生走火入魔,痴痴地跟着拍手,直到被自己的巴掌声唤醒。在辩论赛中,没有什么肯定和认可比对方辩手为你鼓掌更有力量。
最后,安东月这方输掉比赛。但评委团把最佳辩手奖颁给了此阵营中的一名女生。输的一方得到安慰,这样使中间那块宽阔的场地没有得到有效利用。对方获得最佳团体奖,那名男生获得最佳风度辩手奖。其实该男生口才一般,说的话往往词不达意,离重点相距甚远。但所有的辩论赛都是如此,奖项凭空乱设,辩论内容没有对错,谁输谁赢也往往在辩论开始之前就已经定好。该男生得到最佳风度辩手奖,根本毫无悬念,就是因为长得帅,和辩论时说什么没有关系。他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从那家辩论赛。二,辩论过程中别毁容。
安东月:你还是那么善辩吗?
男生:我什么时候善变了?
安东月:对不起,我说的狡辩的辩。
男生笑:那当然,谁叫咱是最佳风度辩手呢。说完,“呸”吐了一口吐沫。
安东月盯住从他嘴里溜出来的那口吐沫,一只护送到地面。然后一个胳膊上带红箍的人出现在眼前。安东月异常惊讶,她盯得如此紧密,仍然没发现红箍是如何在瞬间完成从无到有这一高难度蜕变的。
红箍:罚款十元。
男生:罚款可以,我有一个疑问。
红箍:这是规矩。
男生:我不问这个,我要问的是你刚才藏在哪儿?
红箍:少废话,交钱。
这时,公交车进站。男生对安东月说:东月,你先走,不用管我,让我接着跟他辩论。说完潇洒地捋了捋头发。
选择一个靠车窗的位置坐下。这样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即使思绪随它们而去,也可以与车窗轻易组合成一种不被惊扰的姿态。这里又和以前不一样了。每次回家,坐在车上,都感觉穿过一个个陌生的城镇。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安东月一次次确认车次是否正确。
车在一个丁字路口停下。安东月下来,脚落地的一刹那,脑子里出现无数篇游子返乡的画面。他们深呼吸,然后自言自语,我回来了。车已经开走,安东月仍直直站在原地。她感到自己双目轻轻合上,双臂慢慢撑起,阳光如颗粒般在眼皮上轻柔跳动。嘴唇微抿。这时,一阵怪风平地而起。携着大量早已等在平地的尘土,像一堵厚厚的土墙,笨拙地挺着身子,直立而过。
路边有一家发廊,用途是理发。发廊门口黄色矮凳上坐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小姑娘,远远冲安东月招手。老板掀开竹帘,看一眼姑娘的长发,又看一眼凳子,摇摇头回去。安东月冲姑娘点头微笑,转身便思考此人是谁。
院门敞开着一扇,另一扇紧闭,后面顶着一根斜戳的木棍。离远门最近的屋子是厨房,坐南朝北。农村的厨房与城市不同,非常大,占去所有房间的四分之一。房舍以四合院为主格局,厨房独当一面。厨房不光做饭,还可以堆放各种杂物。那些平时不常用,但总有一天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可以堆在里面。确切地说,厨房用来堆放杂物,而且还可以做饭。
屋里传来案板与坚硬物质碰撞的声音,那是由于灶台不平所致。也可能案板制作不规范,那么则是由于灶台太平所致。窗户里面,母亲正低着头费力揉面,动作频率与案板响声一致。一瞬间,安东月忘了继续行走。她站在窗户外一动不动看母亲揉面。仿佛一个路人经过此户人家,被此地民间工艺所吸引。她的心被主观填满,她站出一幅如此客观的画面。
她无意识地咳嗽了一声,案板的响动戛然而止。母亲瞪大双眼盯着窗外,身体向窗户凑近,双手仍摁在面团上。窗玻璃年岁久远,老旧模糊,她竟然抬起手去擦上面的油污。不说话。安东月快速迈过窗前,来到屋内。母亲废弃手上的动作,眼睛从右到左,翻过一堵窄墙落在女儿身上,手指从玻璃上慢慢移开。
安东月:妈。
母亲:东月。
时间凝滞了五秒钟,然后她们同时朝洗漱间走去。母亲利索地把手上的面粉面泥洗干净,转身看一眼东月,然后闪到她身后。安东月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又用香皂郑重其事洗了两遍手,然后用毛巾同一擦干。母亲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看到她挂满水珠的脸庞,有时瞟一眼自己,美美地笑。双手半提在空中,待安东月用毛巾擦手时早已自然风干。
另一扇窗户前放一张大床,是父亲用砖头和模板堆成的,方便忙累了随时坐下或躺下短暂休息。母亲先行至床边,背对洗漱间坐下,用手反复抚弄旁边的位置,直到褶皱的床单被抚平整。随后,手乖乖放回腿上,端正地坐着。时不时扭回头朝洗漱间里看,美美地笑。
安东月出来,头发全部高高扎在头顶,包括额前细软的流海。步伐轻松明快,整个人看上去活泼而乐观。清秀的面容加上人性的束发方式,使她看起来像一个英俊调皮的大男孩儿。母亲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站起身来。安东月走到母亲身边,握住母亲的手腕,冲她甜甜一笑,然后径直走到案板跟前。母亲看到她毫无犹豫开始动手和面,一时有些发呆,痴痴楞在原地。但马上浮起一片豁然的笑容,大步朝案板走去。
☆、第四章 第3卷
安东月没拒绝母亲重新加入,但自己仍是主力。母亲也不强行干涉,只在旁边做些辅助性的提示。她一边用心揉面,一边趁母亲不注意突然分出心来用面粉在母亲手上小小恶作剧。母亲拿来干净柔软的毛巾,为她擦掉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她是快乐的,因为这是她心甘情愿做的事,为了快乐而坐,为了做而快乐。从来没有一个时刻,一件事,能让她如此心甘情愿。
即使没有她喜欢做的事,她还可以选择喜欢沉默静止,即使有很多她不喜欢做的事,她还可以选择喜欢做很少的事,即使无事可做,她还可以选择喜欢享受这纯纯空白中不剧烈也不寂寥的淡淡亲情。可是,她有喜欢做的事,喜欢到心甘情愿。在这个时刻,在这里总有她喜欢做的事情,那些即使没有成立的余地,即使很小的几率。总之,她是快乐的,因为她是自由的。她知道,在这个时刻,在这里,她可以重新做回一个小孩子,一个女儿。她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撒娇,可以无所顾忌肆意妄为。
父亲在外地打工,每年过年回来一次。在这个学生上学,工人上班的时间,家里就只有母亲一人。安东月之前就准备好一个“必要”的东西。一个她自认为宁可忘带一只鞋子也不能忘带的东西。是一个理由。当母亲问到她这时候不用上班吗,她便说平时加班攒来的假期。
吃完饭,安东月主动收拾碗筷。在母亲面前显示主动,主要体现在速度上。否则只能陷入内心主动手脚被动的矛盾境地。这也是她心甘情愿做的事。以前在家时经常耍小聪明,嘴上说的天花乱坠,一副“为人民服务”的光辉形象,手上却故意放慢速度。最后碗筷被母亲抢去,这时则撇撇嘴皱皱眉头,假装竞争失败的失落,同时又不失主动的优秀品质。此时虽心甘情愿,却仍有自己的小聪明。她想让“女儿懂事了”之类的想法占据母亲的思想空间,以尽可能挤掉其他一些想法。
母亲被抢去饭碗,却也不甘心干坐着,笑眯眯地追在安东月左右问这问那。安东月手上洗着碗筷,心里却一刻不敢放松,生怕母亲突然问起,一不留神溜出实话。奇怪的是,母亲从头到尾都没提一句与工作有关的事。这让她倍感庆幸的同时又有些许不安。但她也不能主动把理由交出来。在这件事上,主动与优良品质无关。当一个问题还没出现时就过分强调它的答案,只能说明非常担心此问题出现,并且削弱答案的真实性。
然而母亲所说的话题也并非完全不具威胁性。母亲采用摆事实讲道理的双重论证法。某某家的闺女找了个对象,对方家事多好;某某家的闺女眼光太挑,年龄大了没人要……安东月听着这些家长里短,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有个三长两短,手里的盘子不慎落水,“咣当”溅出大片水花。
母亲:哎哟,小心点东月。——我刚刚说到哪了?
安东月皱皱眉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母亲不再说话,眉头紧锁,冥思苦想,努力想捋出个头绪,看样子不接上刚才的话茬不罢休。安东月继续洗碗,一边留心母亲的表情,以了解她的搜索进程。母亲紧锁的眉头正慢慢打开,说明思路正渐渐清晰。突然,眉头霍然舒展,同时伴随母亲一声愉悦的轻呼。
咣当!
母亲:小心点东月,没伤着吧?——我刚刚想起什么来了?
母亲重新返回沉思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