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兰卡也把手上的事务做好了一个段落,跑来拜见魔王陛下,还没到楼梯就看到迪恩在走廊附近张望着找人。
他皱着眉头问:“有什么事?”
“你来的正好,”迪恩问,“哪里有水?”
“你在这住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水在哪?”兰卡没好气地说“这边过去右拐有个会客厅,里面有茶。”
见迪恩连谢都不道就往那走去,兰卡随口吐槽:“你有没有这么渴,现在是把陛下一个人扔那了?”
“是啊,”迪恩回答,“没办法,安斯醒了,要喝水。”
“确实没办法,”兰卡点头赞同道,下一秒暴起,“什么?!陛下醒了?!”
“是啊,所以我去给他拿水,你能不能不要拦着我了。”迪恩说。
“那个是给你喝的!陛下怎么能喝剩下的茶叶!我去给陛下端新的!”兰卡风风火火地跑出去,然后飞快又跑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在迪恩手里,“你去端!用这个直接传送到厨房就好,记得跟厨房说是陛下要喝的!我去见陛下了!”
话音未落兰卡已经以半滚地姿态下了楼梯,迪恩看着手里的水晶,心道我也想见安斯啊。
不过比起安斯还在口渴就找他说话的某个精灵,还是给他端水的我显得比较有爱。迪恩启动了水晶,自我安慰地想着。
等到迪恩正端着(厨房佣人含着热泪泡出的)茶回来时,兰卡正坐在床边上,紧紧地搂着安塞尔斯。
迪恩注意到他眼眶泛红,但毫不在意地走上前把他拉开,把茶递到了安塞尔斯面前。
安塞尔斯正在全力安抚着兰卡,没想到突然就怀里空空,眼前多了杯红茶,愣了一下,露出一个微笑。
用茶水润完喉咙,他虚弱地开口问道:“我睡了几天,大陆那边怎么样了?”
兰卡苦笑着:“陛下,你睡了整整半年啊……”
安塞尔斯瞪大眼睛,被水呛到了,不停地咳嗽起来。
迪恩上前拍他的背:“大陆没什么事吧,都挺正常的。”
显然安塞尔斯不太信任他对正常的定义,看向兰卡。
“你猜我跟不跟你说?”兰卡耸了下肩,见安塞尔斯眼神不善,只好补充道:“你才刚醒过来,不要太累了。最近发生了不少事,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告诉你。”
安塞尔斯可怜兮兮地用眼神攻势:“告诉我嘛,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兰卡:“……”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换个地方。”
长时间没有经过运动的魔王陛下肌肉松弛无力,连正常走路都做不到,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迪恩一把把他抱了起来,运到了书房。
安塞尔斯坐在久违了的书房座位上,试着拉伸着自己的手脚,兰卡则不给他准备时间,干脆地问道:“你想说什么事?”
安塞尔斯:“我失去魔力了。”
兰卡:“……”
兰卡猛拍了一下桌子,太过用力以至于手痛得不行,但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点手痛:“你,你,你说什么?!”
“熠鸟太多了我打不过它们,”安塞尔斯不太好意思地说,“所以我就跟它们做了个交易,把魔力给它们吃,然后他们就不再骚扰艾拉奈尔大陆了。”
“什,什么?”兰卡张口结舌,“我从没听说过熠鸟还有思想啊,它们不是只会吃吗?”
“是这样的,它们就个体而言并没有思想,或者说其实所有的熠鸟加起来才是一个个体,零散的熠鸟就是它的头发丝儿之类的东西。”安塞尔斯挥了挥手:“那些不重要,你可以跟我说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吧。”
兰卡还有点愣神:“其实跟你说的事差不多,这半年来大陆上半只熠鸟也没出现过,而且……也再没有新生的魔族。”
安塞尔斯倒是不太惊讶:“我猜也是,魔族只不过是熠鸟们为了掠食而擅自制造的种族,现在它走了,自然也不会再有新人。”
他笑了一下:“再过不久,我就要失业了。”
兰卡仍沉浸在庞大的信息量里,在一旁一直沉默的迪恩突然发话:“安斯,你是不是有点变了?”
安塞尔斯好奇地问:“哪里?”
迪恩:“脸。”
安塞尔斯:“……”
兰卡凑过来打量了一会,赞同道:“好像是有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被两个男人围着看自己的脸,就算是魔王也把持不住,把他们挥开:“走开走开,我要去看看军队,还要去跟教廷打个商量休战!”
兰卡凉凉地说:“你还是先学会走路吧。”
安塞尔斯:“……”
迪恩争宠道:“没事,我背你。”
安塞尔斯:“……”
魔王陛下恢复体力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了,此时他正和“护城团长”走在去阅兵的路上。
虽然失去了魔力,但安塞尔斯并没有把这件事四处宣扬的打算,现在他依然梳着奇怪的公主头——虽然因为发尾出现了分叉而剪短了一些——披着血红色的披风,人模人样地站在看台上。
只要魔族的身后还站着这么一个人,那现在的教廷就不敢对这个种族出手。
在回去的路上,走廊依旧空荡荡的,安塞尔斯突然停下了脚步,迪恩也跟着停下,疑惑地看着他。
安塞尔斯低着头,片刻后又蹲了下来,迪恩以为他走不动了,想扶他起来,却听见了一阵啜泣声。
安塞尔斯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两手捂着脸,低声哭泣着,迪恩不明所以,也不会安慰人,就试着伸手拍他的背。
但在他的手碰到安塞尔斯时,后者开始嚎啕大哭,迪恩被吓了一跳,连忙也蹲下来:“哪里痛吗?”
显然这个人脑中完全没有“伤心”这个词。
安塞尔斯摇了摇头,但还是止不住地哭,他想起了很多,儿时的玩伴,最初的战友,伊芙,许多的同族,还有陪伴他最久的哈珀,全部,全部都不在了。之后也再不会有新的魔族出现,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迪恩一头雾水,看他还没有停止的意思,打算坐下来慢慢听时,安塞尔斯哽咽着说了话。
迪恩废了半天劲才听出他说的是“哈珀”,正觉得没劲,又听到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安塞尔斯也想不通为什么他突然会这么伤心,但他庆幸这时候有迪恩在他身边。
“迪恩……你别死……”安塞尔斯提出要求,又觉得自己真是任性死了。
迪恩:“不可能啊,我会死的。”
真是他的性格,安塞尔斯有点想笑,但满脸泪糊糊笑起来非常难看,所以只是闷闷地说道:“那你死前杀了我吧。”
“不要,”迪恩说,“上次跟你说的时候你没听见,但是我已经决定不杀你了。”
安塞尔斯这次真的笑了,带着鼻音与哭腔的笑声并不好听,但好在两个人都不在意。
迪恩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笑起来的安塞尔斯,站起来问道:“哭好了吗,我们走吧。”
安塞尔斯点了点头,片刻后,不好意思地抬头笑道:“腿麻了……起不来……”
迪恩矮下身,把哭鼻子的魔王陛下背了起来,向他们的目的地走去。
一年后
因为魔族的人数越来越少,所以兰卡也越来越闲,时不时地跑来挤在安塞尔斯与迪恩两人之间,迪恩对此非常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兰卡端详着安塞尔斯的脸,沉吟半天才道:“陛下,我觉得你真的变了。”
迪恩赞同:“我也觉得。”
安塞尔斯不喜欢被人整天盯着脸,喊道:“哪有!我问过伍德他说什么也看不出来!”
“嘁——那种学武的武夫能看出什么。”兰卡鄙视道。
学武的迪恩:“……”
暂时不想失去唯一盟友的兰卡连忙改口:“他对陛下的爱不够深啊,所以才看不出来。”
被盖章深爱安塞尔斯的迪恩很满意。
安塞尔斯不满意:“你们倒是说说哪里变了啊!”
兰卡摸出了一张画像:“我也有这个意思,所以今天特地把画像带来了。”
他研究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看向盟友迪恩,希望找到一点灵感。
盟友完全没有在看画像,正游神似的看着安塞尔斯。
兰卡:“……”就知道愚蠢的人类是靠不住的。
等等,人类?说起来迪恩也跟刚见面的时候长得不一样了!
“我知道了!”兰卡拍板道:“陛下,你变老了!”
安塞尔斯:“……”
迪恩:“安斯不老啊。”
兰卡达成目的后对就开始对盟友粗暴了,不屑地挥挥手让他走远,又对着安塞尔斯说:“我就说你们人类一转眼的时间就会变老,因为陛下之前一直没变所以我才没反应过来。”
安塞尔斯眨了眨眼睛:“我变老?”
“是啊!你之前的不死不是由于魔力充沛引起的吗,现在你没有魔力了,那当然会变老!哎我之前怎么一直没想到呢!”兰卡说得兴起:“太好了!陛下以后不会再因为一个人而寂寞了!”
然后他反应过来:“所以以后一个人寂寞的是我了?”
安塞尔斯还处在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中,他不禁拿起镜子仔细地观察,真的有变化吗?
“有啊。”得到了迪恩的回答,安塞尔斯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问题问出口了,他愣了愣,又问了一遍:“真的有变化吗?”
这次回答他的是兰卡悲愤的声音:“有啊!”
“迪恩,兰卡,我……”安塞尔斯张了张嘴,一时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被点名的兰卡抛下一句“为什么我要看着陛下死掉啊!”愤然离场,剩下两人在大眼瞪小眼。
沉默持续了一会,意外的是迪恩先开口:“如果我是正常人类的寿命,我说不定会接受你。”
安塞尔斯疑惑地看着他。
迪恩:“你上次说的,我还记得呢。”
“……”安塞尔斯想起来了,虽然这话一半是说出来哄他的,但也并非全是假话。
迪恩说:“你看,我就说会有办法的嘛,你可是魔王诶。”
然后他站起来,隔着桌子亲吻了他的魔王陛下。
这也是安塞尔斯第一次没有推开他。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憋番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