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花、除草、看书、遛狗。。。。。。
诗意一点的说法是“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实在一点的说法是“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不务正业”。
朱叶勤说她现在的生活方式可以与古时候的豪门闺秀媲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身体太好,否则还可以偶尔吐吐血、喝喝药,吐口血就葬朵花,喝口药就写首诗,一不小心就成就个现代版林黛玉。朱叶勤的这个类比显然没有站在现实的制高点上,胡图图和林黛玉除了对“宅”这门学问的造诣都独孤求败,委实再找不到其他的共同点。林黛玉永远眉目郁结,胡图图从来眉头舒展;林黛玉多愁善感,胡图图没心没肺;林黛玉敏感多疑,胡图图豁达四方;林黛玉才气纵横,胡图图‘糊’扫经纬。朱叶勤损归损,白眼归白眼,闲暇时偶尔也会来陪着她一起浇花、除草、看书、遛狗,陪她一起“颐养天年”。
左静薇一如既往的忙,一天十五个小时都在上班,做梦都在开会。难得的是大忙人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却还抽得出功夫来算计她的时间,说是为了增加她的社会存在感,为了让她跟得上时代的滚滚洪流,免费给她提供一个可以提升自我价值、创造社会财富的空间,翻译过来就是——你来我公司做一个月的义务工塞。这完全有违她“好吃懒做”的本性,忤逆本性是为逆天,伤天害理之事她是万万不会允许自己碰触的,于是她委婉地谢绝了她的“好意”。
向维这些天好像烦心事不少,三天两头在电话里跟她发牢骚,天气不好、早餐难吃、车子刮花、指甲断掉。。。。。。每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絮絮叨叨说半天。只是在上次跟她就“真爱”和“小三”的问题进行非专业非深刻的讨论之后,不再跟她谈风月和女人。附带还拐弯抹角地撺掇她换个城市“度假”,去抚慰一下他郁结的心灵,顺便帮他洗洗衣服扫扫地。
她知道,他们都是怕她寂寞,殊不知,她最不怕的就是寂寞,事实上,她对如今的生活感觉还挺惬意的。当然,这份惬意不包括秦朗三不五时的叨扰。
秦朗是个典型的“投之以木瓜,索之以琼瑶”的资本家,声称上次胡图图吃了他一顿加又“睡”了他一顿,现下要连本带息地索要回报。
似乎是怕她赖账,还分别在“吃了他一顿”前加上“在一个霞光万丈的下午”和在“睡了他一顿”前加上“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等定语、补语、状语,以凸显事件的真实性和可信度。
吃债她就忍了,这“睡”债一说几乎雷得她神志不清,他还在“又”字上加了重音,生生将她不甚清醒的神志又重新激醒了。她无限困惑,何以有人会对“陪睡”这般的热衷又这般的自豪?
总之,从那一天开始,他开始无孔不入地进入她的生活。
今天缠着她做饭给他吃,明天又缠着她讲故事给他听,后天又缠着她。。。。。。
上午,眼前是他倚在栏杆上言笑晏晏的脸庞;中午,眼前是他绕着葡萄架根小狗逗趣的身影;下午,眼前是他。。。。。。
他好像有花不完的时间和精力,不知疲倦的气她又被她气,不厌其烦的笑话她又被她笑话。胡图图一度怀疑他是个根她一样无所事事的社会蛀虫,可他隔三岔五的来电铃声又寓示着他似乎很忙。
“秦朗,你还记得上次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哪个问题?”
“你问我,总是这样打扰我,我会不会觉得烦?”
“恩,记得啊,你当时说,古往今来,心怀天下者都是海纳百川,还说我问这种问题简直是看不起你。我为了表示看得起你,只好时常来打扰你。”末了又问:“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别这么看得起我?其实我都已经被人看不起惯了。”
“不可以,我不能因为你的习惯就降低我的德品。”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已经没有‘德品’可降了。”
“那得看在谁面前,在你面前嘛,”秦朗用拍卖行估价员的眼神将胡图图上下扫视了一通,“貌似可以降到时间的尽头呢!”
“行了,有那斗嘴的功夫还不如帮我看一下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胡图图学着他的样子,用同样的眼神将他扫视一遍,“不好看!”
他孩子气地换着角度在她面前现眼,“看仔细一些。”美丽温婉的商场导购小姐被秦朗这与面容及仪表极不相符的举措给逗笑了。
“看仔细了,每个角度有每个角度不同的不好看。”骚包的枣红色,骚包的脸庞,好看她也说不好看。
“别嘴硬,我分明在你眼睛里看到了欣赏。”秦朗晒着一口白牙,恬不知耻地给自己找台阶。
胡图图说:“你太狠了,连自己都忍心欺骗。”
“下个星期我外爷大寿,得穿喜庆一些,”秦朗没计较她的阴损,自顾自说道。顿了顿,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已经一丝不苟的衣领,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接着又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反正迟早要见的。”
只见胡图图漫不经心地忽视了他“漫不经心”的提议,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原来到了她日常的午睡时间了,嘀咕道:“好困啊!”
死女人,还真能省事儿,三个字解决两个麻烦,不但用无视来表达对他提议的否定,还变着法儿催他速战速决。
能让她称心如意就不是秦朗了。
导购小姐见秦朗从试衣间出来,马上殷勤地上前询问,“先生。。。。。。”
“麻烦帮我包起来吧,谢谢。”秦朗扼杀了导购小姐展示微笑和发挥口才的机会,爽快的地说道。
胡图图刚刚还焉焉地坐在沙发椅上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样,闻言马上站了起来,像一朵喝饱了露水的向日葵,就差没两眼放光了。
她兴致勃勃地蹭了过去,“那你搞定了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还善解人意地说:“你说你下午约了朋友的,就别送我了,我打的回去就可以。”
秦朗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苦恼地说:“还有一两个小时才到约好的时间。”
“你可以先在附近随便逛逛或者随便坐坐嘛。”胡图图建议道,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地段,周边名品店、餐饮店、游戏厅。。。。。。样样俱全,何愁不好打发时间?
秦朗唔了一声,“一个人转太没意思了,你陪着我吧,等我朋友来了你再走。”
啊?啊?
“我只答应了陪你买衣服,没答应陪你等朋友。”胡图图抗议。
“你也只说了不会陪我见朋友,没说不会陪我等朋友。”秦朗据理力争,钻空子什么的,他太拿手了。
敢情她白高兴了一场啊!胡图图瞬间又焉回去了,跟秦朗意气风发的身姿形成好不鲜明的对比。
“你是想逛逛还是想坐坐?”
“坐坐。”胡图图不假思索,既然回去睡大觉无望,那当然选个比较舒适的方式。
秦朗低低笑了一声,“我跟朋友就约在斜对面的咖啡厅,那我们就去那喝点儿东西吧,我也好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1 章
八月份已经立秋,可盛夏的余威还在,仍然酷暑难耐,尽管日头已经微微偏西,热气却依旧不减,这样的时刻,躺在床上睡大觉和坐在空调房里看书喝茶最是自在,可是都市最不缺的就是勇于克服自然困难的善男信女。大街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人来人往,都在为生计奔波着,为寂寞驱使着。
出了百货商场的旋转大门,没走几步胡图图就被一个售楼的业务员缠上了,
“小姐,买房吗?”
她像是买得起房的人吗?一点眼见力都没有,一看就是个新手,胡图图看着年轻小伙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面庞,摆摆手,笑着说:“我不买房。”
小伙子锲而不舍,“小姐,买一套吧,现在正在做促销,入手最合适,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胡图图再次摆摆手,诚实地说:“我买不起。”
小伙子说:“小姐,很便宜的。”嘴里喊的是小姐,眼睛看的却是旁边的先生。
胡图图明了,看来是个有眼见力的,秦朗确实一看就是个买得起房的,岂止是房,楼都没问题。
秦朗好整以暇,丝毫没有要帮她解围的样子。
胡图图心思一转,看着秦朗说,“既然便宜,那我们就买一套吧。”
小伙子一听有戏,立马殷勤的把他们引进售楼大厅,好茶好水伺候着。
胡图图问道:“真的很便宜?”
小伙子点头如捣蒜,“百年难得一遇的便宜。”
胡图图说:“多少钱一套?”
小伙子说:“小姐,我们按平米算的。”
胡图图说:“哦,那几块钱一平米?超过十块我们可买不起了。”
秦朗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小伙子说:“小姐,你真会说笑。”
胡图图说:“难道真的要十块?这样吧,你十块以下给我,我们多买几套。”
秦朗嘴角抖得跟筛子似地。
小伙子说:“。。。。。。”
胡图图说:“不为难你了,十块就十块吧,那我只买一套。”
小伙子说:“小姐,卖不了的。”
胡图图说:“十块不卖,难道要十一块?十一块也太贵了,我们买不起。”
。。。。。。
两人并排走出售楼大厅,秦朗长叹一声,忧伤地说:“被鄙视了,生平第一次,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小兄弟刚才看我的眼神。”
胡图图不由自主扯起嘴角,将手握成空心拳头做话筒状置于他唇边,笑吟吟地说“来,采访一下,被鄙视的感觉怎么样?”
阳光下,她的脸庞笑靥如花,秦朗心中也开出一朵花,稍稍低头,亲了下她的虎口,“感觉还不错。”他自然也不能忽略他刚刚乐得有多嗨,似乎跟胡图图混在一块,乐趣总是来得简单而直接。
咖啡厅环境优雅,格调小资,秦朗看样子是这里的常客,一路走来,很多工作人员都跟他打招呼,他每一个都含笑回应,自信而从容,矜持而礼节,与在胡图图面前赖皮耍贱的模样判若两人。这是带着社交面具的秦朗。
胡图图要了杯苏打水。
“你经常来这儿?”
“恩,我公司就在这附近,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的生活。”秦朗借机埋怨,声音里居然有一种委屈的控诉。
胡图图不由得有些失笑,刚刚还一副强势硬朗的大男子形象,怎么转眼间就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我怎么不关心了?我现在就很关心你朋友怎么还没来。”
“你这关心的方向错了,得改,你要想着我朋友最好迟些来,好多看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不知道。”
“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看的所以你才要多看。”
“你成天在我跟前晃荡,我已经看得你化成灰都认得了。”
秦朗一副“那就好”的表情,似乎对这个效果很满意,“你视力不好,远一点的东西你看不见,又懒,高一点的东西不肯站起来看,我成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荡,你看不见也得看见。”
秦朗说着突然站了起来,胡图图惊得朝后仰,他这是打算凑到她眼皮子底下名副其实的“晃荡”下么?不过好在这件幼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朝她身后挥了挥手,间隙还抽空给了她一个华美的白眼。胡图图笑纳了这个美轮美奂的白眼,松了口气,他朋友终于来了,她这“小厮”工作也终于可以彻底终结了。
“认识一下,这位是郭启腾,是一位人类灵魂的医师,我十年的铁哥们儿,这位是胡图图,是一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的。。。。。。我比普通朋友熟一点的朋友。”秦朗笑着为双方引荐,然后根郭启腾打趣,“你的生意以后就靠胡老师了,经由她手塑造出来的‘灵魂’,十有□□都是需要修补的。”
胡图图很久没像今天这么“忙”过了,早就累坏了,只想着赶紧回去□□睡上一觉,秦朗莫名其妙的热情介绍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跟他朋友礼貌寒暄几句,她哪里晓得,秦朗恨不得把她介绍给他所有的亲人朋友认识。她的寒暄是肤浅的,朋友的寒暄也是肤浅的,可是看她的眼神却是专注而深邃的,胡图图将之解读为“教养”,为不失了礼数,也同样深看了朋友两眼。
郭启腾当然是好看的,根秦朗飞扬耀月的好看还有喻蔚侬斯文俊秀的好看不同,他是不动声色的好看,内敛沉静的好看,嗓音尤其悦耳,总之是个出色的人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朗身边又岂会有庸碌之辈,当然,除了她。
郭启腾从秦朗引荐他跟胡图图相互认识开始就没掩饰过对胡图图的打量,这时候,犹自还盯着她逐步走远的背影出神。
秦朗老大不快,轻叩桌面,“好看么?”
郭启腾回神,老实地说:“还好。”
“好看也不能老看,否则我让你好看。”秦朗毫不客气地宣布领土主权。
秦朗脸上的郁郁之色惊得郭启腾非同小可,还有能让豁达通明的秦朗如此计较的人物?!
“女朋友?”
这话秦朗爱听,“现在还不是,会是的。”
这下郭启腾的惊讶之色压都压不住了,还有能对秦朗有免疫力的女人?!不过脸上的惊讶很快又被恍然取代,欲言又止,“其实,我刚话还没说完。”
“你敢说不好看!”秦朗拳头都亮出来了。
“我说实话哈,样子好看,心不太好看。”
“什么意思?”
“这是我见过的最不快乐的女孩。”
“什么?!”秦朗猛然间盯紧他,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郭启腾认为秦朗不太恰当的过激反应是在变相地挖苦他,作为一个资深心理医师,病例见识却这么匮乏。
解释说:“之所以说是我见过最不快乐的女孩,那是因为我还遇到过很多不快乐的中年人和老年人。我说的不快乐不是情绪上的不开心,而是骨子里的消极。他们中,有些人回过头看自己走过的路,一片苍白,然而却再也没有去改变它的能力和毅力,对命运由灰心上升到绝望,有些人干脆是知天命的苍凉和无奈。可像她这样在本该生机勃勃的年纪却如此消极的人却不多见。她面目安然,眼神苍茫,说话语调温淡无起伏,行动举止飘逸舒缓,整个人的节奏都是‘慢’且‘漫’的,那是一个千帆过尽的睿智老者才会有的神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的生活状态即便不完全避世,也顶多只开了一扇窗。。。。。。”
其实秦朗的过激反应不是出于对郭启腾专业素养的质疑,而是对一些如游丝般盘踞在脑海里的东西突然间顿悟了。
秦朗有相当敏锐的洞察力,一直觉得胡图图身上萦绕着一种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