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剩的?”朱叶勤不爱这个说法,刻意强调了一遍。
“当然不是,”胡图图赶紧澄清,“我是吃剩了些给‘比翼’‘双飞’,可它俩不爱吃,扔了怪可惜的,只好便宜你了。”
朱叶勤柳眉倒竖,“姓胡的你佛(活)腻了四不四(是不是)?”
“好吧,其实我是特意给你留的,你去是不去?”
“不去,芒果有什么好拿的,待会还有活动?”
“什么活动?”
“约了喻蔚侬和秦朗去打网球,上次我被秦朗那臭小子菜狠了,被他嘲笑了好长时间,这次我一定要扳回来。”朱叶勤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小声嘟囔,“说了让他们来接我们的,估摸着就快到了。”
胡图图提醒她,“网球这个东西是技术活,不像斗地主是运气活,你上次被他菜了,你这次还得被他菜。”
朱叶勤隔着一层烟雾朝她奸笑,无时无刻不发扬她的损友精神,“今天这不有你在嘛,他会发现,我不是那个最菜的。”
胡图图没好气白了她一眼,“那你得落空了,我去不了。”
“干嘛?你敢扫我的兴!不去也得去!”
“真去不了,下午约了房东续签合同。”
“诶?是哦,又到了毕业季了,四年前你就是毕了业就搬到那里去的,”朱叶勤撑着腮帮子叹了口气,“哎,时间过得真快!这女人啊,真是不经老,我刚进社那会儿,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姐姐动不动就跟我感叹我在你这个年纪、我要是你这个年纪,那时候我觉得她真是莫名其妙,二十五六岁跟二十一二岁这是隔着一个世纪还是隔着一个代沟啊,有差吗?现在我自己到了这个年纪,我才发现,女人过了二十岁就一年比一年老,感觉最明显的就是皮肤的自我修复功能,以前挤个痘留个疤的,痘印疤痕没几天就没影了,现在要大半年。以前通宵达旦第二天照样光鲜亮丽,现在稍微晚睡些,第二天黑眼圈准时报到。”
胡图图在想,这段时间是不是流行怀旧啊?昨晚上刚陪着沈木修回忆往事了,今天又来陪朱叶勤缅怀青春。
朱叶勤犯愁地瞅着她,“胡图图,你再不找个男人,你就真的老了!”
OH MY LADYGAGA!绕了大半圈,她还是绕到这个话题上了,出现在餐厅入口处的两位金童及时地拯救了胡图图找话题的脑细胞,丢了个眼色,“他们来了。”
朱叶勤半抬起身子,朝喻蔚侬和秦朗挥了挥手。然后就势单手支着下巴,目光痴痴地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个人,“真是赏心悦目啊赏心悦目!”
喻蔚侬走到朱叶勤身边,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朝胡图图露齿一笑,秦朗则闲闲将手插在裤袋里,目光流连在满桌的剩菜残羹上,低低吹了声口哨,“二位姑娘,好容量!”
“嗨,热身运动而已。”朱叶勤豪气地挥了挥手,口气里满是不值一提的骄傲。
胡图图则显得谦虚多了,拈着餐巾纸拭了拭嘴角,“今天胃口不蛮好。”
喻蔚侬轻轻笑了笑,“那不知两位姑娘吃好了没?吃好了咱们就走吧。”
“吃好了,不过计划临时有变动,”朱叶勤站起来,然后用手指着秦朗,“你,你别去了。”
秦朗眉毛一挑,“恩?”
“别急,小伙子,”朱叶勤轻轻拍了拍秦朗的肩膀,“我有个好差事给你。”
秦朗似笑非笑,表示愿闻其详。
朱叶勤接着往下说:“胡老师要回去,麻烦你送一下,然后,该干嘛干嘛。”说罢暧昧地朝胡图图抛了个媚眼。
很显然,秦朗对这个差事甚是满意,双手抱拳朝朱叶勤一拱,“大恩不言谢。”
朱叶勤依样画葫芦抱拳一拱,“承让承让。”
喻蔚侬也掺和进来,“朱叶勤,下次打球,你赢定了。”
胡图图凌乱了,她怎么觉得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难道就没人要征求一下她当事人的意见?答案是:当然没有!连意思着征求一下都没有。她也懒得扭捏,在秦朗这种人面前扭捏,有多少功夫都会灰飞烟灭,再说了,有便宜车坐,何乐而不为?
“比翼”“双飞”已经和秦朗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关系,当然,兴许是爱情关系也说不定。一见着秦朗便双双摇头摆尾地大献殷勤,再不见了当初矜持警惕的模样,这侧面说明了秦朗的拜访之勤。
夏至那天之后,胡图图一度有些担心秦朗会对这种社会边缘事件表示出好奇,庆幸的是,他再没提过,不管他是出于对他人隐私的尊重,还是他对事件的看待抱着一颗平常心,总算是让她松了口气。
秦朗一进客厅便嚷着“热死了”“渴死了”,轻车熟路地找到遥控器把空调打开,然后再拉开电视柜左边的抽屉找到一次性纸杯,万事自给自足,俨然一副不把自己当客人的姿态。一口气喝了三杯水之后再喧宾夺主地问胡图图要不要喝水,不等胡图图回答便自作主房东地用自己喝过水的纸杯接了水递给她。
胡图图正在拉窗帘,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接过纸杯便一饮而尽,秦朗立马笑得像个偷到糖果的孩子。
秦朗将自己放松在沙发上,捡起胡图图闲暇时阅读的一本书,“小、王、子,”毫不掩饰他的鄙夷之情,“胡图图,你到现在还在读这种儿童读物?”
胡图图拌狗粮的手微微一顿,含糊道:“有时候要给学生讲故事。”
“诶?”秦朗像是突然想起来,“你放假了吧,”仿若漫不经心地问:“要不要去我俱乐部呆两个月啊?”
“恩?”胡图图专注于手上的活,头也没抬地说,“我能去做什么?辟邪?”
辟邪?秦朗心想,这可真是个不错的比喻,可不就是辟他心里的邪嘛。他在她旁边找了个位置蹲下,跟她一一列举,“很多啊,室外的话,你可以捡捡高尔夫球、喂喂马,你看你拌得这一手好狗粮,肯定是一把喂马的好手,”拍掉胡图图凑到他嘴边的食盆,“室内的话,可以给我讲讲故事。。。。。。诶,我是跟你说认真的,只要你去,总有事情让你帮忙的。。。。。。你倒是说话啊!”
胡图图敷衍道:“恩,到时候再说吧,”把拌好的食盆递到他面前,“呶,你妹妹们饿了,把这个送到偏厅后面的阳台上去。”
“我干嘛要去,有什么好处?”
胡图图偏着脑袋想了一下,“我把它们许配给你。”
秦朗不乐意,“我不去,你自己去。”
“我给你切芒果吃。”
秦朗这下乐意了,端着食盆欣欣然前往。
胡图图刚把手洗干净了准备切芒果,便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应该是房东过来了。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果然是珠圆玉润的房东阿姨,胡图图一边把她迎进门内,一边笑着打招呼,“阿姨,怎么是您啊,叔叔呢?”
“呵呵呵。。。。。。”房东阿姨未语先笑,“你叔叔他带着放假的小孙孙去香港迪斯尼啦,我得空,就我过来了,呵呵呵。。。。。。”
胡图图意思着把租赁合同草草过目了一下,就在右下方签上了名字,一式两份,一份给房东,一份自己留着。
房东阿姨在胡图图签合同的间隙查看着自己的房子,这儿摸摸,那儿瞅瞅,没征求胡图图意见便自作主张将两个卧室房门都打开来,来来回回打量审视着,巡视完了便满意地将房门关上。也不能说她蛮横无理,主要是,她没意识到这样的举措是不合适的。看完卧室再回到客厅,一边继续打量,一边笑呵呵寒暄,“图图啊,刚我来的时候看院子里吊床下有一片紫色的花,是啥花啊?怪好看的哩!也就你们这些小姑娘有这些个闲情逸致,爱摆弄那些个花花草草,以前我和你叔叔那会儿,除了晒菜干儿就是晒红薯干儿。”
胡图图擅长在熟与不熟的人之间插科打诨,却不怎么懂得单独跟不熟的人寒暄,近年来,这种寒暄又有了一种新的说法,叫做“硬聊”,她倒了杯水递给房东阿姨,笑着简单回答:“石竹花。”
“胡图图,芒果呢?”秦朗还在厨房洗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房东阿姨有一张银盘似的格局颇八卦图的圆脸,既然都长了一张八卦脸了,那不八卦就显得很不要脸,于是很八卦精神地打量了眼从厨房走出来的秦朗,“哟,好俊的小伙子,图图,男朋友啊?”
秦朗觉得这话说的动听极了,连带着觉得圆脸阿姨脸都圆的好看极了,刚想从善如流应承下来。
“哦,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来着。”不理秦朗投过来不可思议的眼神,胡图图很是不知死活的凑过去与他比肩站着,犹自伸出手掌在二人身前比划了下,那神情的意思是:你没发现我们长的有点像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同父异母的哥哥(2)
“是嘛,呵呵呵。。。。。。”房东阿姨脸上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错愕后又笑的一脸夕阳无限好,然后用老鸨挖掘头牌的眼神继续打量秦朗,“啧啧,真是俊,图图,那你是长的像妈妈吧?”
秦朗含蓄地抽了抽嘴角,暗暗下定决心回头要把家里阿姨都换成圆脸的。
胡图图憨憨笑了笑,“天真”地说:“可是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我们家保姆阿姨诶!”
猛料啊猛料,秉着八卦界不八到底誓不休的精神,房东阿姨不负众望,努力让自己语气显得不那么兴奋,“那保姆阿姨还一直在家里帮忙?”
胡图图笑的没心没肺,“本来是,可是突然有一天爸爸和保姆阿姨的老公同时不见了,阿姨就没再来了。”
脸圆心也圆的房东阿姨这下绷不住了,打了个哈哈终于告辞了。
秦朗神情古怪地打量了眼胡图图,没好气说道:“胡图图你叫你爸情何以堪啊?”
外面好像起风了,胡图图想干脆把大门打开固定在门吸上,想起好像开了冷气的,又把开到一半的门关上,转过身给秦朗宽心,“你放心,他能堪的。”
“你经常这么黑你爸?”秦朗口气里有些微的不认同。他性格有些不羁,源自父亲从小没拘过他性子,哥俩好一样长大,外人看上去好像有些“没大没小”,可其实他对父亲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没有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黑一下吧。”胡图图比划着手上的芒果从哪个位置下刀能保留最多的果肉,漫不经心地说。
秦朗简直叹为观止,“你心情不好就拿你老子开涮?你爸怎么摊上你这样的女儿啊!”
“恩,他运气不好,”
“那你得赶紧改改,我不想以后我也运气不好。”
这又关他什么事了,胡图图有些莫名其妙,“我老子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么呀?”
“你怎么知道你老子不介意?”
胡图图眼看话题越扯越宽了,赶紧息事宁人,“来,芒果切好了,自己过来拿一下。”
秦朗却不打算放过她,“要我是你爸,我非揍死你不可。”
这人可真会往自己身上揽事儿,胡图图有些好笑,“你是有多想揍我啊?那个,你意淫一下就可以了,我爸是不会揍我的。”
秦朗不无挖苦,“这样的死小孩都留着你活到现在了,你爸看来是真爱你。”
他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胡图图干脆直截了当告诉他,“我没有爸爸。”
秦朗还在腹稿着斗嘴的台词,没料到是这样的局面,错愕地微张着嘴,神色颇不自然,扭过头看着窗外,又怕他的不自然被人察觉,赶紧把头扭了回来,“呃,那个,诶?天怎么突然暗了,是不是快下雨了?”说完就想咬舌自尽,还能有比这更生硬的转移话题吗?当然没有!于是神色更加不自然了。
胡图图细细琢磨了下秦朗的表情,眨巴眨巴两下眼睛,靠!从来都是淡定自持、从容自若的秦朗,泰山崩顶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秦朗,居、然、尴、尬、了!
胡图图偷偷把嘴角的芒果残汁轻轻擦干净,缓缓放下握在手中的水果刀,然后就着旁边的沙发,慢慢蹲坐了下来。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双手环抱蜷缩在一起,看不到表情,像缩起来独自舔伤的鸵鸟,整个状态说不出的寂寥与落寞,端的是我见犹怜。
这,这什么情况?秦朗凌乱了,看哑剧一般看着胡图图瞬间的变化,“呃。。。。。。那个。。。。。。其实。。。。。。。。”
秦朗语无伦次地差点咬到舌头,懊恼地打住,他发现他平日里的舌灿莲花机智善辩此刻全都跑到爪哇岛去了。
胡图图还是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看不到任何表情。秦朗从来就不是走柔情路线的,安慰人这活儿,他不是很擅长,于是,他天真的、纯纯的、木木的站在原地等她自己“好”起来。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
秦朗等得心里没底了,这个号称从小就智商独孤求败的天才儿童终于意识到,某人的伤心系数是不会以他等的时长为转移的,他走过去轻轻靠坐在胡图图身边,用胳膊肘推了推,
“喂。”
“。。。。。。”
“你没事吧?”
“。。。。。。”
“你倒是吱一声啊。”
“。。。。。。”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的话就哭出来吧。”秦朗声音里的无可奈何已经有乞求的意味了。
他其实已经对胡图图会给他点反应放弃希望了,可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后她有反应了,他发现,她竟然真的哭了,只见她肩膀微微抽动,竟是一副悲伤不能自已的模样。
秦朗这下彻底心慌了,侧身一把搂住她,将她收纳进怀里,双臂不安地变化着角度,像是唯恐收纳得不够仔细,下巴在她头顶来回蹭着,语气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温柔,“我也不说那些什么你爸爸要是活着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之类的废话了,有情绪就要发泄,难受就要哭。胡图图,想哭就哭吧,把声音哭出来,哭一会儿就好了,”手掌抚慰般一遍遍轻轻顺着怀里人的脊背,一遍遍喃喃低语,“哭一会儿就好了,哭一会儿就好了。。。。。。”
胡图图“哭”啊“哭”啊“哭”,肩膀抖啊抖啊抖,秦朗直感觉怀里的人抖得根筛子似的,且抖动幅度越来越大,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狐疑地帮她把头抬起来,果不其然,胡图图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秦朗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不动声色起身,神色凉凉看着她:“好玩吗?”
抽搐这活儿,发作容易,刹车难,胡图图继续抽了会,站起来,“还好。”摸不准他是不是生气了,赶忙改口,“也不,不是那么好玩。”
“那还要继续玩吗?”
看来应该是生气了,胡图图慌忙调整了下表情,“我本就没什么事,可你当时那神情告诉我我是应该要有什么事的,那我觉得不能辜负你的期望,所以只好意思一下。”
“应该?期望?意思一下?。。。。。。所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