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吕斯阻止他说下去:“圣上,不要再说了,因为您固然可以解除我们的承诺,而只有天主才能破除您的誓言,所以请您不要发音。如果这样一件事能使陛下龙颜震怒,以致要将我们流放出国,我们将愉快地接受惩罚,因为一旦不在陛下的土地上,我们就能信守诺言,在异国的土地上同他们决斗。”
亨利大喊道:“只要他们胆敢走到离你们一箭之遥,我就把他们四个人全部投入巴士底狱。”
凯吕斯说道:“陛下有一天这样做的话,我们就要赤着脚,脖子上挂着绳子,走到典狱长洛朗·泰斯蒂跟前,请他把我们同他们一起监禁。”
“我要杀他们的头!我是国王,难道没有这个权利?”
“如果我们的敌人受到如此待遇的话,圣上,我们将在他们受刑的台下引颈自刎。”
亨利沉默了半晌,然后抬起黑色的眼珠,说道:
“好极了,你们真是善良而又勇敢的贵族。就这样办吧……这样的勇士,去保卫这样的事业,天主怎能不保佑他们……”
希科从床上跳下来,向国王走去,庄严地对他说道:“不要怀疑天主!不要亵读神明!……是的,他们的心地非常高尚,天哪!你就依了他们吧,听见没有,我的主子?给这些年轻人定个日期吧,这才是你应干的事,而不该指挥天主做这做那。”
亨利喃喃地说:“啊!我的天主!我的天主!”
四个贵族一齐屈膝跪下来,低着头说道:“圣上,我们求求您了。”
“好吧!天主是公平的,一定会给我们以胜利;不过,不过,我们也得用基督徒的和明智的方法给胜利开辟道路。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还记得雅纳克打败拉·夏泰涅雷的那场决斗吗?拉·夏泰涅雷本来是一位高明的击剑手,可是雅纳克严格地遵守教规,向天主祈祷,而拉·夏泰涅雷却只顾吃喝玩乐,到处找女人,犯下可耻的罪行!总之,天主也许为了他青春年少,仪表堂堂,孔武有力而向他微笑,保住他的一条命,而他却去试探天主!结果雅纳克砍断他的腿弯。请听我说,我们马上要向天主致敬。如果时间来得及,我要叫人把你们的剑带到罗马,让教皇给它们祝福……可是我们这儿有圣热内维埃美的遗骸盒,比任何圣物都更灵验。我们一起斋戒吧,我们一起用苦行磨练吧,这样来庆祝圣体瞻礼这个伟大的节日,然后第二天……”
四个年轻人齐声叫起来,“啊!圣上,谢恩、谢恩……这就是说,再过一星期就是那天了。”
他们都扑过去抓住国王的手,国王又一次—一拥抱他们,然后泪如雨下地走进了他的祈祷室。
凯吕斯说道:“我们的决斗书已经写好,只要填上日期和时间就行。莫吉隆,你来填吧,就在这张桌子上……拿国王的笔来写。写上圣体瞻礼节的翌日……”
莫吉隆答道:“写好了,谁当使者把这封信带去?”
希科走过来说道:“我来送吧。不过我要给你们一个忠告,孩子们;国王刚才谈到斋戒、苦行和遗骸盒……这样做在胜利后作为还愿,当然很好;不过在战斗以前,我宁愿你们去吃几顿好酒好肉,美美地睡上一觉,每天或者每夜睡足八小时,这样才更有效。坐在桌子旁吃它三个钟头,而不要喝醉了,才能使手腕灵活有力。关于女人这方面,我倒相当同意国王的话,这样做太动感情了,你们最好不要去拈花惹草。”
四个年轻人齐声欢呼:“好极了,希科!”
加斯科尼人答道:“再见吧,我的小狮子们,我到比西公馆去了。”
他走了三步又走回来,说道:
“顺便说一句,在圣体瞻礼节那天,不要离开国王一步。你们中间谁也不要到郊外去,就像紧跟查理曼大帝的骑士们那样集中在卢佛宫吧。同意吗?好。现在我就去给你们送信。”
说完以后希科手里拿着信,迈开长长的双腿,转眼间就走得无影无踪。
八十六 圣体瞻礼节
在这八天中间,许多重大事件正在酝酿着,正如在沉寂而闷热的夏天,天空中酝酿着暴风雨一样。
蒙梭罗发烧了四十八小时以后,又能下床了。他亲自监视那个主要的偷香贼;由于他没有发现任何人,他更加深信不疑安茹公爵的虚伪,认为他对狄安娜不怀好意。
白天,比西仍然经常来探望蒙梭罗。
雷米通知他,犬猎队队长最近监视得很严,所以他晚上也不来爬窗口了。
希科把自己的时间划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用在他亲爱的主人国王亨利身上,他同亨利形影不离,就像母亲维护着孩子一样。
另一部分用在他的好朋友戈兰弗洛身上,一个星期来,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了戈兰弗洛回到他的小房间里去,他亲自送他回去,受到了院长若瑟夫·傅隆的热情接待。
希科访问修道院以后,人人交口赞扬国王的虔诚,院长对圣上更是感激不尽,因为陛下居然肯屈尊光临修院,这是修道院的光荣。
更光荣的是,亨利答应院长的要求,在修道院避静'注'一天和一个晚上,这是人们开头所没有料到的。
院长也没有料到,希科向他证实了这个消息。由于国王对希科言听计从,院长请他经常到修院来,希科答应了。
至于戈兰弗洛,他的形象在众修士中间已经变得十分高大。
他能取得希科的信任,对他说来,的确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专讲权术、不择手段的马基雅弗利,未必能胜过他。
既然人家请希科常来,希科就常来了。他一来,他的衣袋里、斗蓬下、宽大的靴统里,都塞满了最难得和最名贵的葡萄酒,戈兰弗洛修士比院长若瑟夫·傅隆更热烈欢迎他。
他来了后就钻进戈兰弗洛的小房间里,一连几个钟头不出来,大家都说他是在同他一起研究教理,分享宗教上的入迷佳境。
圣体瞻礼节的前两天,他整夜在修院里度过。第二天,修道院里纷纷传说,戈兰弗洛已经说服了希科出家修行。
至于国王,他在这段时间里把自己的好剑术传授给他的宠臣们,同他们一起研究新的剑法,尤其特别注意训练埃佩农,因为命运使埃佩农遇到了一个坚强的对手,他正在提心吊胆地等待那有决定意义的日子的到来。
有人如果在夜深人静时分到城里各处走走,便会在圣热内维埃芙区遇见一些我们在前面已经描写过的奇怪僧侣,他们不像是修士,倒十分像大兵。
为了使我们开始描绘的这幅图画更臻完美,我们可以补充一句:吉兹公馆变成了最神秘同时也是最热闹的地方,屋子里面宾客满堂,屋子外面却冷冷清清,阒无一人;每天晚上,总是紧闭门窗,在大厅里召开秘密会议,会议以前总设宴招待与会的人,他们全是男人,却由蒙庞西埃夫人当主席。
这些小事在当时警察局的档案里是找不到的,我们在一些回忆录里找到了,我们不得不转告读者。
当时的统治十分温和,所以警察局根本没有怀疑到这桩在酝酿中的阴谋,虽然这是一件十分重大的阴谋。连那些戴着头盔、拿着长戟的可敬的民兵夜间巡逻时,也丝毫不怀疑阴谋正在进行,他们所害怕的危险,只是火灾、窃贼、疯狗以及醉汉的撒酒疯。
不时也有巡逻队在枯树街的吉星饭店门前停下来,不过饭店主人拉·于里埃尔是尽人皆知的虔诚天主教徒,人们绝不会怀疑到他店里人声嘈杂是另有原因,而不是为了歌颂天主的光荣。
巴黎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迎来了这个被称为圣体瞻礼的庄严节日,后来这个节日被立宪政府取消了。
这个伟大日子的那天清晨,天清气朗,撒满街道的鲜花,把扑鼻的芳香一直传送到远处。
那天早上,半个月以来一直继续不断地睡在国王卧房里的希科,大清早就把亨利叫醒。还没有一个侍从走进国王的房间。亨利喊道:
“啊!我的可怜的希科,见鬼去吧!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会选择时间的人。你把我从我一生中最甜蜜的梦中叫醒了。”
希科问道:“你做了个怎样的梦呀,我的孩子?”
“我梦见凯吕斯运用第二种招架式一剑刺穿了昂特拉盖,亲爱的朋友。结果他在敌手流出来的血泊中游泳。不过现在天亮了,祈祷天主让我的梦实现吧。叫人吧,希科,叫人吧。”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的苦衣和荆条。”
希科问道:“你难道不愿意先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吗?”
亨利骂道:“异教徒!谁愿意在圣体瞻礼那天吃饱肚子去望弥撒呀!”
“你说得对。”
“叫人吧,希科,叫人吧。”
希科说道:“耐心点,现在刚八点钟,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来鞭打你自己。我们先来谈谈吧。你愿不愿意同你的朋友谈谈?瓦卢瓦,我向你保证,谈了你决不会后悔的。
亨利说道:“好吧。谈就谈,不过得抓紧点。”
“我的孩子,今天你准备怎样过?”
“我要做三件事。”
“你这是对神圣的三位一体表示敬意,这样很好。你说说看,三件什么事?”
“首先,到圣日耳曼·奥塞尔教堂去望弥撒。”
“好。”
“回到卢佛宫吃点心。”
“很好!”
“然后率领悔罪者的队伍上街游行,在巴黎的每个大修道院都停下来念经,从多明我修道院开始,到圣热内维埃美修道院为止。我已经答应圣热内维埃芙修道院院长要到他那里避静一晚;住在一个称得上是圣人的修士的小房间里,那个修士将整夜祈祷,以保证我们的胜利。”
“我认识他。”
“谁?那个圣人吗?”
“一点不错。”
“那更好了,希科,你陪着我,我们一起祈祷。”
“好的,你放心吧。”
“那么你穿衣服跟我来吧。”
“等一等!”
“为什么?”
“我还有些细节要问问你。”
“你不能等他们给我打扮时再问我吗?”
“我宁愿只有我们两个人时问你。”
“那就抓紧吧,时间不等人。”
“宫廷的大臣们呢,他们怎样?”
“他们都跟着我。”
“你的弟弟呢?”
“他陪着我。”
“你的卫队呢?”
“法国兵卫队跟着克里荣在卢佛宫等我;瑞士兵卫队在修道院门口等我。”
希科说道:“好极了!我都知道了。”
“我可以叫人了吗?”
“叫吧。”
亨利打铃。
希科又说:“今天的仪式一定很壮观。”
“我希望,天主会感谢我们的。”
“这一点,我们明天才能知道。目前,告诉我,亨利,在人们还没有进来以前,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告诉我了吗?”
“没有了。难道我在仪式中忘记了什么细节吗?”
“我要对你说的不是这方面的事。”
“那么你究竟要对我说什么呢?”
“没有什么。”
“刚才你不是在问我吗?”
“你是不是决定到圣热内维埃美修道院去?”
“当然。”
“你要在那里过夜吗?”
“我答应要在那里过夜的。”
“好呀!既然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我的孩子,我却要告诉你,整个游行仪式不合我的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我们吃完点心以后……”
“等我们吃完点心以后?”
“我再告诉你我想出来的另一种安排。”
“好的;我同意。”
“如果你发觉仍然是那么一回事,我的孩子,你就不会同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嘘!伺候你的人已经走进候见厅了。”
的确,司阍们已经掀起门帘,只见理发师、化妆师和陛下的随身男仆都走了进来,他们抓住国王,一齐动手,把这位尊贵的君主妆扮起来,我们在本书的开头部分已经详细描述过整个化妆过程,不再在这里重叙了。
国王陛下的化妆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安茹公爵请求谒见。
亨利转过身来,准备好一副最亲切的笑脸来迎接亲王。
随同公爵一起进来的,有蒙梭罗、埃佩农同奥利里。
埃佩农和奥利里留在后面。
亨利看见蒙梭罗脸色苍白,表情十分惊人,不禁吃了一惊。
公爵发现了亨利的吃惊,伯爵也看见了。
公爵说道:“圣上,蒙梭罗先生特来向陛下致敬。”
亨利说道:“谢谢,先生,听说你受了重伤,对吗?因此你的到来使我分外感动。”
“我是受了伤,圣上。”
“人家说你是打猎时受的伤,对吗?”
“对的,圣上,是打猎时受的伤。”
“你现在好一点了,对吗?”
“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
安茹公爵说道:“圣上,等我们敬神完毕以后,陛下愿不愿意请蒙梭罗伯爵为我们在贡比涅的森林准备一场规模盛大的狩猎?”
亨利说道:“可是,难道你不知道明天……”
他本来想说我的四个朋友将同你的四个朋友进行决斗,可是他想起来这件事需要保密,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安茹公爵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陛下愿意告诉我的话……”
亨利说道:“我只想说,经过一夜在圣热内维埃芙修道院的敬主活动,我明天恐怕去不了,不过伯爵尽管动身好了,明天不行,后天总可以去狩猎的。”
蒙梭罗鞠躬,公爵对他说:“您听见了吗?”
伯爵答道:“听见了,大人。”
这时候熊贝格同凯吕斯走了进来,国王张开双臂欢迎他们。
凯吕斯一边向国王行礼一边说:“还剩下一天了。”
熊贝格说道:“幸运的是,比一天还多一些。”
这时候,蒙梭罗正在对公爵说:
“爵爷,看来您是把我流放出去。”
公爵笑着对他说:“王家犬猎队队长的职责难道不是给国王准备狩猎吗?”
蒙梭罗答道:“我懂得这意思,而且我看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今晚就是殿下要求我宽限的第八天,期限已到,而殿下宁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