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队长说道:“我们不认识什么昂特拉盖,至于你想谒见安茹公爵,这倒可以,因为我们要将你逮捕,带你去见亲王殿下。”
骑士回答:“将我逮捕!这真是村野小人闹的又一次笑话,居然想逮捕居厄奥男爵兼格拉维尔伯爵查理·德·巴尔扎克·德·昂特拉盖!”
那个刚穿上军眼的市民将颈上的护喉'注'整理了一下,回答道:“就要这样做。”他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二十条大汉,而对手只有一个人,就壮了胆。
昂特拉盖说道:“等一等,我的好朋友。你们大概还不认识巴黎人,对吗?好吧,我来给你们示范一下,让你们看看巴黎人能干些什么吧。”
被激怒的民兵齐声叫喊:“抓住他!送到大人那儿去!”
昂特拉盖说道:“冷静一点,我的安茹小羔羊,应该是鄙人把你们抓去见大人。”
民兵面面相觑,问道:“他在说什么?”
昂特拉盖答道:“他在说,他的马只跑了四十公里,你们要不闪开,这匹马就会从你们身上踩过去。闪开,猪秽……”
昂热的市民似乎没有听懂这句巴黎的骂人话,昂特拉盖拿起剑,挥手作了一个大旋转,把十几支向他伸过来的朝都打得东倒西歪挡了回去。
不到十分钟,十五或二十支戟已经变成扫帚柄。
愤怒的民兵拿着残存的木柄向他扑过来,他左挡右挡,前护后掩,十分巧妙地使木柄不得近身,同时他开心地大笑起来。
他在马上笑得弯下腰来:“好呀!多妙的进城。啊!昂热的市民真老实!见鬼!在这儿真好玩!怪不得亲王要离开巴黎了,我到这儿来找他,做得对极了。
昂特拉盖不仅防御得非常出色,而且每当他感觉他们越围越近的时候,他就用他的西班牙利剑,削去这个身上的牛皮,砍掉那个头上的头盔,一个粗心大意的战士,只戴着一顶昂热绒线帽子保护脑袋就冲过来,昂特拉盖用剑身朝他头上一打,就把他打得晕头转向。
聚拢来的民兵争先恐后地向前进攻,被打散了一只角,马上又合拢上来,简直可以说是从地下钻出来的卡德摩斯'注'的兵士。
昂特拉盖感到体力渐渐不支。他看见眼前的兵士越聚越多,就大声说道:
“好呀,你们像狮子一样勇敢,我同意,我愿意当见证人。可是你们看看,你们只剩下朝柄,而你们不会使用火枪。我曾决心进城,却不知道守城的是一支恺撒的军队。现在我不想战胜你们了,再见吧,祝你们晚安,我要走了,请你们转告亲王我是特意从巴黎赶来拜见他的。”
这时候,民兵队长终于用火点着了他的火枪的引信,可是当他把枪托上肩膀的时候,昂特拉盖用软手杖猛力鞭打他的手指,使他扔下武器,一下用左脚,一下用右脚,不住地跳来跳去。
被打得青肿而怒气冲天的民兵齐声叫喊:“打死他!打死他!不要让他逃走了!不能让他溜走!”
昂特拉盖说道:“啊!刚才你们不让我进城,现在你们又不想让我出城。你们要当心!我要改变策略了,我到现在为止,只用剑身同你们周旋,现在我要使用剑尖对付你们了;我刚才只砍戟柄,我现在要砍手腕了。这样一来,我的安茹羔羊,我看你们还能不让我走?”
“不让他走!打死他!打死他!他已经没有力气了!狠狠地打他!”
很好!看来你们是认真的了?”
“认真!认真!”
“那么,当心你们的手指吧,我要砍手了!”
他话没有说完,就开始把他的威吓的话变成行动。这时候,地平线上又出现了另一个骑士,同样骑着快马疯似的赶来,冲进栅栏,进入混战圈里。这场混战正在逐渐变成真正的战斗。
新来的人大喊:“昂特拉盖!昂特拉盖!见鬼了,你同这些市民在这儿闹什么?”
昂特拉盖转过身来大声说:“利瓦罗!你来得正好,上天保佑,来帮忙呀!”
“我知道我准能追上你。四小时前我就得到你的消息,从那时起我就紧紧追赶你。你为什么同他们在一起?天哪,他们在攻打你。”
“一点不错,我们的这些安茹朋友既不让我进城,也不让我出城。”
利瓦罗摘下帽子,对大伙说:“先生们,你们可否向左右两边让开一点,让我们过去?”
民兵们大喊:“他们在污辱我们!杀啊!杀啊!”
利瓦罗一只手把帽子戴在头上,另一只手拔出了宝剑,说道:“啊!原来昂热人是这样的。”
昂特拉盖说道:“是的,你都看见了,只可惜他们人数太多了。”
“呸!我们三个人一定能够战胜他们。”
“是的,我们三个人,真有三个人就好了,可惜我们只有两个。”
“里贝拉克马上就到。”
“他也来了?”
“你没有听见马蹄声?”
“我看到他了。喂!里贝拉克!到这儿来!”
话还没有说完,里贝拉克已经同他们一样,飞快地冲进了昂热城。
里贝拉克说道:“喂!人们在厮杀,我的运气真好!你好,昂特拉盖;你好,利瓦罗。”
昂特拉盖说道:“我们进攻吧。”
民兵们相当惊愕地眼看着他们增加了兵力,这三个人正从守势开始转变为攻势。
民兵队长对他的兵士们说:“啊!啊!他们原来有一团人。先生们,我觉得我们的队形糟极了,我建议我们向右转。”
民兵们以他们在军事操练中所具有的十分熟练的技巧,开始迅速地向右转。
那是因为除了队长的命令使他们自然而然地谨慎起来以外,他们还眼看着那三位骑士排成一行,威风凛凛,最大胆的人见了也要吃惊。
民兵们想找一个借口逃走,就大声叫喊:“这是他们的前锋,后面一定有大队人马,警报!警报!”
另一些人叫喊:“救火啊!救火啊!”
大部分人叫喊:“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队长声嘶力竭地叫喊:“我们都是一家之主,都有妻儿老小,各自逃命吧!”
这种种叫声的目的都是想逃命,因此造成街上一片喧哗,看热闹的老百姓围成一圈,挡住胆小兵士的逃走,兵士们便拼命敲打周围的老百姓。
这样吵闹的声音就一直传到城堡的院子里,我们已经说过,这时亲王正在品尝兵士们的黑面包、熏咸鲱鱼和鳕鱼干。
比西同亲王都派人查问发生了什么事。下人告诉他们说,有三个从巴黎来的人,或者不如说是有三个魔鬼的化身,闹得震天价响。
亲王说道:“三个人!比西,快去看看是谁。”
比西说道:“三个人?大人,您一起来吧。”
两个人于是一起去,比西在前,亲王跟在后面,还小心翼翼地带着二十个骑兵保驾。
他们到达的时候,正好是兵士们拔脚逃走,围观的老百姓被他们打得肩青头肿的时候。
比西踏在马链上,用他的鹰似的利眼深入到人群中搜索,一眼就认出了利瓦罗的长脸儿。
他马上用雷鸣似的声音大喊:“我的天哪!大人快来,我们在巴黎的朋友在攻打我们。”
利瓦罗用压倒一切的声音叫喊:“不对,恰恰相反,是安茹的朋友们在攻打我们。”
公爵大喝一声:“放下武器!混蛋,放下武器!他们是朋友。”
被打得通体鳞伤的民兵们齐声叫喊:“朋友!既然是朋友,就应该把口令告诉他们。一个多小时以来,我们一直把他们当作异教徒,他们也把我们当作土耳其回教徒哩。”
说完他们就纷纷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利瓦罗、昂特拉盖和里贝拉克带着胜利者的神气走了过来,他们争先恐后地去吻亲王殿下的手,然后挨次同比西拥抱。
总指挥带有哲学意味地说了一句:“看来我们是把一群乌合之众当作一窝山鹰了。”
比西凑到公爵的耳边说道:“大人,我请您数一数您的民兵一共有多少人。”
“为什么?”
“您数就是了,只要大概数字,不必一个个地数。”
“他们起码有一百五十人。”
“对的,起码有这个数目。”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您的兵士不行,三个人就能打败他们。”
公爵说道:“说得对,怎么办?”
“怎么办!您以后还敢带着他们出城吗?”
公爵说道:“不敢,但是我可以带着打败他们的三个人出城。”
比西低声说道:“是呀!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善于推理的胆小鬼万岁!”
六十 良马罗兰
由于来了援军,安茹公爵可以无休止地到要塞周围去视察了。
他的朋友们来得很突然,今后他出巡都由他们三人伴随。就使他有了全副武装的随从。昂热市民对这些随从很引为自豪,虽然民兵的破破烂烂的服装,以及生锈的武器,同这几位贵族的华贵服饰和优良武器,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他们首先视察城墙,然后视察与城墙相连接的花园,然后是与花园相连接的田野,最后是分散在田野上的城堡。过去那些树林曾经使公爵胆战心惊,或者正确点说,是比西使他提起树林就害怕,现在他带着明显的轻蔑表情,从树林边沿经过,或者大摇大摆地穿过树林了。
安茹一带的贵族带着大批金钱到安茹公爵的宫廷里来,因为他们发觉在这里远比在亨利三世的宫廷里自由,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享乐一番的机会,而今天的昂热,也同世界上所有的京城一样,有各式设备,以便将来客的腰包掏光。
三天还未过完,昂特拉盖、里贝拉克和利瓦罗已经同安茹的贵族们一见如故,打得火热,因为这些贵族十分醉心于巴黎的时装和举止。
不消说,这些可敬的乡绅都结过婚,而且都有又年轻又漂亮的妻子。
因此,当安茹公爵大摆排场,用无数车马列队走过街头时,那些熟知安茹公爵的自私习性的人,都以为他是为了个人享乐的目的,其实不然。
那三个从巴黎来投奔他的贵族,安茹地方的乡绅,尤其是本地的贵妇,都极端喜爱这种排场。
天主首先应该感到欢欣鼓舞,因为神圣联盟的事业就是天主的事业。
其次,国王肯定会大发雷霆。
最后,贵妇们会感到十分幸福。
这样,当代伟大的三位一体便由天主、国王、女人构成了。
有一天,他们快活到了极点,因为有二十二匹手牵马,三十匹挽马,四十匹骡子,带着驮桥、小车、行李车,浩浩荡荡地来到,它们将成为安茹亲王的车队。
安茹公爵只花了小小一笔五万埃居的款子,就像变戏法似的从图尔运来了这一大队车马。
必须说明的是,这些马虽然都配备了鞍鞯,但是鞍鞯都是从鞍具商那里借来的;箱子上虽然都用十分考究的锁锁着,箱子里却是空的。
必须说明的是,空着的箱子也可以给亲王带来无数赞美之词,因为人们可能以为亲王在里面装满了他勒索来的财物。
不过,亲王的性格喜欢“巧取”,不喜欢“豪夺”。
不管怎样,这队车马的进入昂热城,使全城为之轰动。
骡马都送进马厩,车子都排列在车库里。
箱子由亲王最亲信的人们搬运。
因为不是最可靠的人,不敢将并不存在的金银财宝托付给他们。
最后,王宫的大门当着围拢来看热闹的老百姓的面关上。由于亲王采取了这种有远见的措施,老百姓都相信亲王运进城内二百万金钱,而事实上恰恰相反,亲王打算用这些空箱子装同样数目的金钱运出城去。
从那一天起,安茹公爵便获得了富甲天下的名声,全省人士经过这次亲眼目睹的事实,都确信亲王手里有的是钱,必要时可以打一场对抗整个欧洲的战争。
这样的信心大大有助于市民们耐心地接受新税率,因为亲王根据朋友们的忠告,在准备对安茹人征收新税赋。
安茹人也心甘情愿地满足亲王的一切欲望。
人们从来不会惋惜把钱借给,或者送给富有的人。
以贫困著名的纳瓦拉国王,在这方面所取得的成功,同以富有出名的安茹公爵相比,达不到公爵的四分之一。
言归正传,我们还是谈谈公爵本人吧。
这位可敬的亲王现在成为小国之君,拥有无限财富。而且正如众所周知,安茹是块肥沃之地。
公路上到处是骑马的人,他们到昂热来投奔亲王,或者愿意为亲王效劳。
亲王方面,每天继续到周围视察,每次视察都能发现宝藏。
比西则尽可能做到使这些视察没有一次到达狄安娜居住的城堡。
因为比西把这个宝藏留给他自己,他按照自己的方法对省内这个小角落进行掠夺,当地人起先还采取适当的进行抵抗,后来也就任其为所欲为了。
一天,安茹公爵在进行视察。而比西正从事掠夺之际,蒙梭罗先生骑着他的猎马,到达了昂热城口。
当时大约是午后四点钟,要能在四时左右到达这里,他这一天必须赶了七十余公里的路。
因此,他的马刺上已经染红了血;他的马口吐白沫,已经半死不活了。
在城门口刁难新来者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昂热人十分傲慢,看不起一切人,即使骁勇的克里荣'注'亲自带领一营瑞士近卫军到来。他们也会毫无争议地让他们进去。
蒙梭罗先生并不是克里荣,他直入城门,只说了一句:
“到安茹公爵大人的行宫。”
门卫向他喊了句什么,他一点也没有听到。
他骑的马似乎因为奔路迅速,才能奇迹般保持平衡不倒下来。那匹可怜的畜生,一直奔跑着,似乎对于自己是否还活着,也毫无感觉;简直可以打赌,它一停下来,就会立即倒毙在地。蒙梭罗先生停在公爵府前,他是一个好骑手,他的马是一匹良种马,他们两个都没有倒下。
犬猎队队长大声喊:“公爵公生!”
门卫答道:“大人出巡去了。”
蒙梭罗先生问:“到哪儿去了?”
门卫用手指了个方向说道:“到那边去了。”
蒙梭罗说道:“该死!我有紧急事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