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玉倒是没有推辞,笑眯眯的接了过来,把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顶掐金累丝嵌着晴绿珠石的白玉冠,做工十分的精美,那晴绿珠石竟有婴儿拳头般大小,霎是名贵,林锦玉直接把束冠拿出在头上比了比,笑道:“外祖母瞧着我带上可好看?”
“好看,好看。”贾母见林锦玉喜欢,心情也是极好,直赞:“锦玉生的这般俊秀,带白玉冠却是极匹配的,你外祖父当年便极喜欢带白玉冠,如今瞧着你倒似看见你外祖父一般。”
贾母满是感慨,可这话听在王夫人耳中却是不中听的,这林锦玉是林家人,如何能像老国公,便是像,也只能是宝玉。
“可不是,倒是老太太有先见之明,给表弟打造的白玉冠,不过要我说,表弟这般不俗,带什么都是好看的。”王熙凤笑着接口道,昨个她就听贾琏说林姑父如今可是极得圣宠的,便是这林表弟也是不俗,金榜题名是迟早的事,如今她好好与这林表弟打好关系,日后有事也好依仗一二。
“外祖母,二嫂子,你们可莫要夸他了,在夸下去他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林黛玉用帕子掩着嘴,笑着打趣道,可眼中明显闪动着骄傲之色。
贾母与王熙凤笑着又打趣了几句,王夫人却是极为不豫,在她看来,这林锦玉也没有什么大的能耐,虽说是中了解元,可谁不晓得林如海乃是扬州的重臣,里面是否有猫腻也说不清楚,若不然林如海怎么不让林锦玉参加今科会试,心中冷笑一声,王夫人插嘴道:“前个我那娘家妹子来了信,不久就要京城,想着来给老太太请个安,到时候外甥与外甥女也同来一起乐呵乐呵才是,自家亲戚倒是不必见外,我那姐姐且有一子一女,具是个好的。”
林锦玉一愣,倒不是因为薛家要来,只是觉得这王夫人也忒没个章法了,那薛家乃是她的亲戚,与林家何干,一介商人,在王夫人的口中倒是与林家攀了亲戚,真真是笑话。
莫说林锦玉有此想法,便是贾母乍一听王夫人所言都是一愣,眉也不自觉的轻蹙,要知道士农工商,商人在可是最低贱的职业,王夫人竟然拿一介商人与世禄之家、书香之族的林家攀亲戚,这不是笑话是什么,可贾母到底是不能在众人面前扫了王夫人的面子,只淡淡的开口道:“倒是不知道姨太太要来。”
王夫人一笑道:“我那姨侄女是因为要京待选,这才早早的就进了京。”
贾母点了下头,心中却明白这薛家的女儿哪里是待选,一介商人之女哪里进得去宫。
王夫人见贾母没有出言反对,继而又对林锦玉道:“等时候早早给你们下了帖子,外甥与外甥女也早些来。”
林锦玉淡淡一笑,回道:“怕是不妥,姨太太毕竟是二舅母的亲戚,与我林家并无关系,贸贸然然的来却是没有道理。”
王夫人被林锦玉的话咽了一下,掩饰性的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你个小人哪里来的这么多忌讳。”
“舅母的话外甥不敢苟同,自古男女七岁便不同席,如今与姐妹们相见,也是得了老太太的话,想那姨太太毕竟与林家无丝毫的关系,故而锦玉一介外男,这个热闹不凑也罢。”林锦玉挑着嘴角,似笑非笑。
王夫人倒是没有想到林锦玉这般不给脸面,当下心里生恼,脸也微微沉了下来。
林黛玉却是在心中一叹,柔声道:“舅母厚爱,原不该辞,只是兄长的话却是有几分道理,还望舅母不要气恼才是。”
见林黛玉给了台阶,王夫人只淡淡一笑道:“我原也是好意,只是锦玉也太过忌讳了一些,既是如此,便也不勉强你们了。”
林锦玉却实在心中冷笑,冲贾母一拱手道:“天色已晚了,锦玉便不叨扰外祖母休息了,等得空了在与妹妹来看望外祖母。”
贾母点着头,也明白二儿媳的一番话惹得锦玉不悦,故而也没有多留,只命人带着林锦玉与林黛玉去寻林如海,倒是贾宝玉意外的没有嚷嚷一些胡话,出乎了林锦玉的意料,可林锦玉哪里知道,贾宝玉是万般的不舍林黛玉,却也不敢多言一句,只因贾政在家中,他这个凤凰蛋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他的父亲贾政,更何况还有林如海在,他一瞧见林如海便浑身的不自在,竟不敢望向他的眼睛,只觉得能活活吃了他一般,故而只能用不舍的眼神看着林黛玉远走的身影。
在林锦玉与林黛玉走后,贾母也打发了王夫人等人,与留下王熙凤说几句体积的话。
贾母靠着软垫,王熙凤举着粉拳轻垂着贾母的肩膀,赔笑道:“老太太莫恼,二太太也没有旁的意思,想来林表弟是读书人,规矩大了一些。”
贾母轻哼一声:“打量着我不知道你那好姑母的算盘,她见我接黛玉来,便要把薛家的人接来,什么选秀,我活这么多年,倒是闻所未闻商人之女也能选秀。”
那薛姨妈到底也是王熙凤的亲姑妈,她倒是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劝慰着贾母。
“我原想着宝玉与玉儿年龄相亲,家世又相当,亲上加亲是最好不过的了,可你也瞧见了,那林府是没有那个想法,可你姑妈,你忒过可笑了,竟然打的那般主意。”贾母越想越怒,只恨不得把王夫人叫来好好的训斥一顿,让她把那糊涂念头打消。
王熙凤一惊,倒是有些不敢想,只说道:“老太太怕是多想了。”虽然是嘴上这般说,可王熙凤却是没有把握,她那姑妈连她都得说是一糊涂人,林家是何门第,她瞧不见倒是能瞧上商人之女?不说是老太太,便是老爷都不会赞同。
“但愿是我多想,我且嘱咐你几句,那梨香院你可给我好生留着,没得我那玉儿过来且没有住的地方。”贾母脸微微一侧,对王熙凤说道。
王熙凤点着头,笑道:“老太太放心便是,梨香院孙媳儿天天都让人打扫着,只要林妹妹过来,保准住的舒舒服服。”
“恩,你办事是个妥当的,我最放心不过了,你也不用陪着我这老婆子了,且去忙你的吧!”
“那孙媳儿就先告退了,您好生歇着。”说罢,王熙凤扶下身子,行了个礼,这才离开。
在王熙凤走后,贾母半眯的着眼睛霍然睁开,口中一叹,都是王家教养出来的姑娘,怎生就相差这般多,想到早先老国公看中的其实是王家的二姑娘,却不知怎的传出了二姑娘要与薛家结亲,这才退而求其次的订下了大姑娘,早知如此,她便是不结下王家这门亲事,也不让这王家女进门。
第 10 章
自贾府同到林府,林如海便让林黛玉回房歇息,倒是让林锦玉随着自己去了书房。
林如海的书房极其的雅致,四面皆是雕花的花梨木板,二侧挂着二副笔墨,自是林如海亲题,书桌上除了笔、墨、纸、砚外,另摆有一香炉,燃着淡淡的月麟香,书架上除了几个摆饰的古董便全部是书卷本,最下方的位置放置着一古琴,虽说房内着饰不多,却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林锦玉暗想,他这个父亲倒是念旧之人,把这书房与老家的书房竟布置的相差无几。
林如海自是把林锦玉的打量看在眼里,不由一笑:“有瞧上我这什么好东西了不成?”
“孩儿哪敢,只是瞧着父亲这书房布置的极其雅致,想学上一二而已。”林锦玉扬唇一笑。
林如海哼笑一声,指着林锦玉道:“你若有这心倒是好的,咱们林家虽说是有些家私,可也不能学着那贾府一般奢靡。”
“孩子知晓,父亲放心便是了。”林锦玉笑吟吟的应道,大眼睛乌溜溜的透着笑意。
“玉儿是女儿,自然是要娇养,你自小便懂事,学问上从来都不用我操心,只是一样,平日里你贯是喜欢那些富贵东西,不是顶好的便不用,因你母亲自幼便宠着你,我虽不喜倒也未曾说过你,可今儿你也瞧见贾府的做派了,你将来若是也学得那般,把林府败个干净,看我如何饶的了你。”林如海见贾府子孙具是酒醉金迷、斗鸡走马之辈,不由想到了林锦玉,他虽知晓锦玉心性坚定,必然不会学得贾府那般,可因旁日里锦玉做派端的是富贵,不由也生了几分忧心,这才嘱咐了几句。
“孩儿自是晓得,定然不会让父亲失望的。”林锦玉明白林如海的担心,他自己有什么毛病自然是心中有数,只是上辈子二十多年都改不了,这辈子也难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你心中有数便是了,明日起便要去周先生那里学习,你平日里极是散漫,在家中也是随着你,只是在周先生那,你且给我规规矩矩,那些轻狂的话莫要让我在听见,若不然仔细你的腿。”
林锦玉自然是点头应和着林如海的话,心中却明了,有些话说得,有些话却是说不得,祸从口出,他的性子是要收敛一二,如若不然,连累的便是整个林府。
林如海见林锦玉受教,心中极是欣慰,他这一生算不得如何的锦绣,却偏偏得了二个无双的儿女,便是以后到了地下,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你且歇息去吧!明日还要早起。”林如海微缓,算得上和颜悦色。
林锦玉也知晓明日要早起,当下就对林如海作了个揖,便退出了书房。
次日一早,未到五更,林锦玉便起身,被丫鬟们伺候着洗漱了一番,林锦玉换上了新做的衣衫,把笔、墨、纸、砚收拾妥当,便要前往君艺书院。
“大爷,披上斗篷在走不迟,虽说十月天,可早晚还是凉的很。”大丫鬟南湘手臂上挂着一大红织锦缎地绣白竹的立领斗篷,巧笑道:“大爷今儿是第一天上课,奴婢听说上了岁的先生都喜欢新鲜的颜色,这大红斗篷是前个云溪姐姐才赶制出来的。”
“她的手一贯都是个巧的。”林锦玉接过斗篷,倒是不用丫鬟伺候,自己披了起来,紧了紧二侧,林锦玉笑道:“让云溪给姑娘也做一件去,跟我这个料子的就行,颜色别用这么鲜艳,姑娘喜欢素净的样式。”
“哪里还用大爷嘱咐,云溪姐姐早就给姑娘做好了,鹅黄色的斗篷立领处镶着兔毛,上面绣着粉白的桃花,极是好看。”南湘含笑说道,在她们这些丫鬟中,云溪姐姐的手最是巧不过了。
林锦玉点着头,含笑道:“就你的嘴会说,难不成是想讨赏?”
“大爷若是要赏,奴婢自然是极喜的。”南湘笑嘻嘻的说道,她年龄最小,性子也活泼,什么话从她嘴里吐出来都极讨巧,让人欢喜。
“赏,不止赏你,每个院的大丫鬟都得五两银子,一会你就去跟管家说,讨个好差事。”林锦玉一贯是个大方主,对于丫鬟也不吝啬,赏罚分明的很。
南湘笑着福了个身,笑道:“那奴婢先替各位姐姐谢大爷赏了。”说罢,南湘把帘子一挑,娇俏的脸微微一侧。
林锦玉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踏出了房间。
林锦玉虽说人小,身量还未张开,却极喜欢骑马,最最不耐的便是做在轿子中,若不是必不得以,他定然是骑马出行。且他的骑术极好,坐在马背上身姿更是让人赞赏。
到了君艺书院门外,林锦玉便跃马而下,把马缰交给小厮,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去拜见先生。
林锦玉到时,周先生手捧着一书卷津津有味的阅读着,林锦玉立于门外,没有出声,直到周先生发觉,这才含笑请安道:“学生见过先生。”
“来了怎么不叫我?”周先生淡淡一笑。
“学生见先生正在看书,不敢打扰。”林锦玉扬唇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状。
周先生失笑,直伸手指向林锦玉:“你个猴精,倒是会说话,今日我且先给你上一课。”
“学生恭听先生教诲。”林锦玉正了脸色,恭敬的坐在周先生给他准备的小软墩上。
周先生把手上的书合上,倒没有像一般的先生那样拿出什么四书集注、制义丛话,只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双眸微眯着,摇头晃脑的张口道:“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
在周先生低沉沙哑的阅读声中,林锦玉极认真的聆听着,不时的回答周先生提出的问题,惹得周先生或微笑或蹙眉,直到近午时,周先生这才让人预备午餐,让林锦玉稍作休息。
“你算的上是我教过学生中极聪慧的了,心性也坚定,只是性子太过桀骜,为臣者要谨记‘慎’字,且不可猖狂,失了本分。”周先生淡声说道,这话也算得上是对林锦玉的提点,作为辅佐过二代帝王的帝师,周先生一贯谨慎,如今能如此提点林锦玉,已算得上是对他的爱重了。
林锦玉笑应,郑重的点着头,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他又生于军人世家,身上自然带着骄横,不管去哪都是众星捧月,便是这一世,在扬州林家也是高门望族,走到哪里别人都对自己多加谦让,如今他要走仕途这条路,有些毛病却是要改上一改。
“都说先生破例收了一个关门弟子,想来就是这娃娃?”一道含笑的声音自然而然的在门外响起,语气极是随意。
林锦玉倒是微愣,这周先生的脾气他可听父亲说过的,这来人如此轻狂,却不知是哪位师兄?
随着人缓缓走来,林锦玉抬头一瞧,却是有些惊讶,二人是二个十五、六上下的少年,模样具是一水的俊秀,瞧着二人相貌有些相似,倒是像兄弟一般。
“怎么跑来了?”周先生对这不速之客倒是没有恼意,反倒是笑了起来。
“学生君瑟给先生给见礼了,今儿一个早听说先生收了一个小徒弟,学生自然是要来瞧瞧师弟。”说话之人是二人中身量颇高的一位,身着月白色绣暗纹广袖锦服,眼中含着浅浅的笑,行动之间如行云流水般清雅。
“锦玉,过来见过你师兄。”周先生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对林锦玉招了招手。
林锦玉自软墩上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来人的身前,双手交握执平辈礼,含笑道:“锦玉见过师兄。”
“锦玉太过客气了。”君瑟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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