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这是两码事,”罗奔儿听出何毅语气里的嘲弄,他说道,“我有些不安,古灰子潜伏十年,不可能就只有二十多个一线的杀手,他到底在想干嘛?”
“呵,乌合之众而已,”席洛斜靠在墙壁上,翻着白眼,“用刀来说话,即可。”
何毅苦笑,和席洛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或许不是出在身手的问题上,”罗奔儿看向席洛,“论身手,古灰子旗下绝不会还有比你还强的了,只是……有些人,身手一般,却更可怕。”
“比如说你吗?”席洛轻蔑地笑,死死盯着罗奔儿,“像魂魄一样,阴魂不散,无论是睡觉,还是醒着,或是吃饭,你都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别人眼前,你指的是这个吗?”
“你不还是同意来帮我的忙吗?”罗奔儿笑。
“我只是想亲自血刃了古灰子,”席洛不屑道,“根本没有与你这糟老头合作的意图。”
“不要出言不逊!”路嘉瑶忍不住,喝止道。
“哦?”席洛挑眉,“以你那三脚猫的身手,也想训斥我?”
“好了,”何毅忽然开口,挡在席洛面前,轻声道,“别吵。”
席洛冷哼一声,站直身体,不再与路嘉瑶争执,轻盈走向门口。
“你是要走吗?”何毅问。
“我何时说过我要留。”
“我需要你的帮助。”
席洛站在门口,已打开了门,他背对着何毅,一语不发。
“很需要。”何毅重复道。
“我会无处不在。”席洛说,大步迈出,消失在众人眼前。
何毅微微笑着,半睁着眼睛,双臂环绕,也靠在墙壁上,脑袋略歪着,盯着何毅消失的方向,心想: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自会出现,对吧,席洛。
“真是狂妄,那小子。”路嘉瑶嘟囔道。
“哈哈,嘉瑶,你不必在意,”罗奔儿慈祥地挥挥手,说,“我和他一样年轻时,比他还狂呢。”
路嘉瑶没有接话,还是对席洛的恶劣态度很不满,她继续小心翼翼地为罗奔儿的伤口涂着药。何毅注视着这一老一少,平静的脸庞慢慢被愁云笼罩——无字之书,千万不要落到古灰子手中啊。
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何毅掏出来,快速浏览完,露出淡淡笑容,收拾起东西来。
……
S市某处。
“我们要去找他们吗,现在?”
“自然,那些孩子们,都迫不及待了,”何仁俊面如静水,说,“我们都是十年前的当事人,该聚在一起了,将一切都说清楚。”
“那……成道呢,要叫上他吗?”高嘉嘉问。
何仁俊紧皱眉头,沉思了许久,终于开口,“不必了。”
“不必了?”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过度的责任心让他承受太多了,”何仁俊打着方向盘,说,“他是十年前的受害者,以及立功者,并不是所谓的当事人,只不过他与我们是同一辈人罢了。他牺牲的太多,如今不必再对他二次伤害了。”
高嘉嘉点点头,闭眼,等待会面的那一刻。
第五十五章 坦白逼近
无论我们走得多远,家,永远都是这个残酷的世界,所留给我们的最后一处温房。
它的四壁不需金碧辉煌,它只需要一个热气腾腾的灶台,一张摆满喷香饭菜的圆桌,音量开得很大的电视机,从小就熟悉的那张木床……只需要几样很简单的东西,它就成为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家,对于多数人而言,都是这样普通却温馨。
鲜有人知道,家这个字眼,对有些人来说,竟比什么都要奢侈。
那一年,王泽雨才六岁,大雨的夜,停电很久了,雷声滚滚,她害怕,她在黑暗的空间里一个人大哭着,不知哭了多久,哥哥才浑身湿透的冲到她身边,安抚着她。
王泽雨记得,哥哥说是出去找爸妈的,找了几小时,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她从那天起,成为了没有父母的孤儿,跟着哥哥相依为命。
每个人都只看到了她有着挥霍不完的财产,她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源,众星捧月地活着,没有人知道,她在那个雨夜,多需要一个人的拥抱。
她害怕夜晚,她认为笑容可以抵抗夜晚的恐惧,渐渐地,她变得双面人格,在白天,她是冷若冰霜的早熟女孩,在夜晚,她是活泼吵闹的天真少女。
谁知道,夜晚她那张灿烂的笑脸背后有多少辛酸,数不尽的,没人懂的,只能自己孤独地躲在心房里,慢慢看伤口愈合。
每当雨夜时,听到雷声时,看见闪电时,十年前那被抛弃的恐惧又一次席卷而来,她收起笑容,也不像白天里的冷艳,她只能害怕地蜷缩一团,脸上写满了委屈。
她期待一个拥抱,一个可以融化她内心寒冰的拥抱,可以给她带来温暖的拥抱,可以让她忘记雷声多恐怖的拥抱。
何毅将车停在了王泽天的大屋子前,没一会儿,沙猜来给他开了门。
“没有让罗奔儿知道吧?”王泽天开门见山道。
“没有,”何毅摇摇头,“更何况,是他们那边想找罗奔儿前辈,又不是他想找他们。”
“你主谓宾全混乱了,说话别这么语无伦次。”
“……”何毅翻了个白眼,说,“你能不能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又不像简浅,他写小说,才要顾及主谓宾。”
“你应该习惯我的说话风格了,”王泽天带着何毅走进侧屋,问,“简浅?他是谁?”
“噢,”何毅笑道,“和我一届的,不过专业不一样,他写了本小说叫《仙阁》,主角路远寒。”
“我还路嘉瑶呢,”王泽天吐槽道,“行了,有空看你校友写的书,还不如看看我写的论文,学到的……”
“得得得,”何毅打住,“你写的东西……我可看不懂。话说回来,你确定要带泽雨一起去吗?”
两人太过熟悉,话题才可以如此毫不需要铺垫地转换。
“确定,”王泽天郑重道,“她必须要见到,那个人。”
何毅不说话,低下头,轻声道:“她才十六岁,我怕她接受不了。”
“如果这么一直让她不去面对,”王泽天说,“她会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的。我不愿意看着她这么痛苦。”
“我也不愿意。”
“何毅。”
“嗯?”
“如果日后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王泽天很严肃,“小雨……请你务必要替我照顾好她!我……”
“说什么呢!”何毅面露愠色,“你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和我说,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泽雨,更何况,我绝不允许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不准再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了!我会保护好泽雨,也会保护好你,每一个我身边的人,我都会保护好!”
王泽天苦涩地笑了笑,心想:谈何容易。
已是夜里八点钟了,夜色的浓重让何毅有些不安,他问:“要在夜里去见他们吗?”
“嗯,”王泽天笑,“夜的黑暗,说不定是最好的保护伞呢。”
忽然,门被暴力地打开了,两人的对话被活生生打断,他们同时看向门口,一名金发少女双手插腰,白皙的面庞堆满了不悦的神色。
“我说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啊!”王泽雨提高音调,何毅觉得耳朵都隐隐作痛,“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你们俩还在里面聊啊聊聊啊聊的!有完没完了你们两个,基情四射么你们!何毅,我告诉你,你不要勾搭我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屋内的两个男生满脸黑线,都不知如何应答了。
“她……最近都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王泽天更加无奈,“好像在看一些什么BL小说吧。”
“那些写小说的真是误人子弟!”何毅满脸愤慨,“虽然简浅不是写BL的,但我以后也绝对要好好提醒他一番。”
简浅真是躺着也中枪啊。王泽天心中吐槽道。三人并肩走出别墅,沙猜在门口目送。
“真的不用我去吗?”沙猜问。
“不必了,”王泽天说,“有何毅在呢,他的身手,你放心吧。”
沙猜点点头,不再说话。他是听说了何毅与席洛曾打成平手的事情,席洛的身手有多恐怖他是清楚的。
“沙猜,谢谢你。”王泽天笑笑,发动了车子,呼啸而去。沙猜愣在原地,盯着尘土飞扬的远处,眼眶竟红了。
夜色如一件无形的外衣,披在了每个人的身上,王泽天的车上放着夏婍洁的歌,一首风格诡异歌词恐怖的暗黑系歌曲——
“挖去我的眼睛,我仍能看见你;
堵住我的耳朵,我仍能听见你。
没有脚,我仍能走到你身旁;
没有嘴,我还是能祈求你。
折断我的双臂,我仍将拥抱你;
用我的心,像用手一样。
钳住我的心,我的脑子不会停息;
你放火烧我的脑子,
我仍将托负你,用我的血液。”
“真恐怖,”王泽雨打了个寒颤,“何毅……你女神近几年的歌越来越怪异了。MV也是,黑蒙蒙的,里面的建筑、摆设还有服装,都好黑暗。幸好她长得漂亮,不然得吓死多少人,你们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何毅已经不知该怎么接话了,他叹息——今晚王泽雨怎么那么爱针对他啊。
“何毅,”王泽天在夏婍洁的歌声中开了口,说,“与莫何蔷薇联系吧,她可是关键人物啊。”
王泽雨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她微微蜷缩着——她一直害怕莫何蔷薇。
“没事吗?”何毅担忧地看了王泽雨一眼。
“没事。”王泽雨点点头。
何毅叹口气,给莫何蔷薇打去了电话。
……
S市某偏远地域。
“他们来了。”骑士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屋内不断回荡着,让人心惊胆颤。
“你确定要见他们吗?”巫婆嘲笑着,“老大,来的人有两批呢,如果我们这帮人一起见面了,那真的有的折腾了。”
慕容世莲在旁边一语不发,她苦笑——到头来,林成道还是没有来啊。
“见吧,”神秘男人点头道,“躲不掉的,十年了,我躲了十年,欠下了太多,不管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能再躲了。”
“你可以不见的。”慕容世莲忍不住开口。
“不见?又能怎样呢,”神秘男人苦笑道,“莲花,当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时,证人就失去了价值。他们已经知道了一切,来见我们,不是要真相,而是……我们这些十年前的当事人的亲口坦白啊。”
坦白,谈何容易,像用刀沿着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狠心割下。
第五十六章 坦白开口
“上车吧。”
何毅拉开车门,轻声道。莫何蔷薇站在车门外,打量了下副驾驶上的王泽雨,跨入了车内。
王泽雨闭眼,身体不自然地缩起来,她侧过脸,轻轻抱着自己。
“没事,”王泽天柔声道,“你清楚。”
“嗯。”王泽雨含糊不清地应了声,依旧闭眼不语。何毅与莫何蔷薇坐在后面,他们上车后也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车速正常,在郊区里孤独地穿行,像一腔孤勇的公狼,无论日升月沉,还是暮色四合,都沉默向前,披荆斩棘,摧城掠地。仿佛,生与死都是别人的热闹,永远在拥挤的人潮里享受着刺人的孤寂。
黑暗的夜空没有繁星闪闪,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冰冷的月光洒在路上,洒在荒野上,披上了一层薄纱。蜿蜒的公路,一辆车,四个人,同样的目的地,各怀心事。
王泽雨感觉到熟悉的寒冷,像十年前雷声滚滚的雨夜,好在,今夜无雨,她呼吸急促起来,她害怕。莫何蔷薇在隐约中,也被王泽雨的情绪所传染,她不知道,今晚知道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莫何蔷薇透过前方的后视镜打量王泽天的眼睛,在昏沉的光线下,她觉得他的双眸如琥珀般迷人,渐现氤氲。她身旁的何毅,坐的沉稳,脸上没有写任何情绪。
她微微叹气,这两个比她年幼六岁的男生,也未免太过镇定了。
“你为什么叹气?”
沉默被打破,往往会引发些什么。王泽天地忽然发问,让莫何蔷薇怔了怔,她抬头,说道:“你为什么不叹气?”
“如果叹气能解决问题的话,我会天天叹气,”王泽天说,“爱叹气的人,通常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人。”
“你这是什么逻辑,我……”
“逻辑只要前后论证不相互抵触,且达成一致,它便是合理的,”王泽天打断莫何蔷薇,“在回避话题直接质疑正确的逻辑时,往往证明,那个人理亏。”
“你……”
“你恼羞成怒了,对吧?”
莫何蔷薇只后悔自己叹了那口气,快要被这个家伙用嘴说死了,还没法反驳。
“你还是放弃和他争执吧,”何毅苦笑,“你说不过他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莫何蔷薇没好气道。
“莫何蔷薇。”王泽天说。
“什么事?”莫何蔷薇刚想听王泽天说,忽然不满道,“我说你们两个男生到底怎么回事啊,有点辈分意识好不好,喊声蔷薇姐不行啊。”
“你倒是说中什么了。”
“啊?”莫何蔷薇满脸迷惑。
“辈分意识……”王泽天轻轻笑,说,“或者,真的差不多了。”
“你在说什么?”
“你的奶奶叫什么名字?”王泽天忽然转口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叫……”
“不用说了,”王泽天打断,笑了笑,说,“太早说出来,未免也太没意思了。”
莫何蔷薇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完完全全被开车的这小子牵着鼻子走。何毅在一旁听得皱起了眉,他将手伸进包里。
“蔷薇姐。”何毅开口。
“啊?”莫何蔷薇觉得自己耳朵是出问题了,“你喊我什么?”
何毅无奈,将包里的几张照片取出来,递给莫何蔷薇。莫何蔷薇接过,仔细地看着,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她抬头,惊愕地盯着何毅,欲言又止。他们的一举一动,王泽天都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得一清二楚,他心想:算是提前的预防针了,在一切揭开前,多说无益。
“难道?”
“就是你想的难道。”何毅说。
莫何蔷薇不再多说话,她虽不知道究竟车要开向何处,可她明白,接下来要通往的,是十年前的真相,一切都会被解开。
……
S市某偏远地域。
“没想到你们两个会比他们先到啊。”
“别这样说,毕竟……我们在S市又不是第一次密会了,”何仁俊笑,“我比我的儿子要先赶到这里,不足为奇吧。”
“他知道了?”
“该是知道了,”高嘉嘉接话道,“在老家时,小毅那孩子就把那张照片拿走了,我还听说,他在成道那好像也拿了张照片。”
“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再加上一张呢,”何仁俊笑道,“王泽天将一张莫何蔷薇的照片带在身边十年,如果将这张照片与我的照片还有成道的照片,放在一起,会有怎样的化学反应?”
神秘男人转身,盯着何仁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