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二月份已是初春,但夜里还是冷人肌骨。玉兰曦脱去所有外衣,只穿着一套内衣,光着脚丫走到院子里,四周是漫无边际的夜色,蛙叫和蛐蛐声响成一片。
冷,真冷!不仅身冷,更冷的是心,不过因为身冷,所以心寒也就被分去了一部分注意力。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好,可是她只是希望能缓解下自己的心痛,还有以大病躲开大后日的喜典。
玉兰曦也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到底站了多久,直到双脚发麻,她还是不想回房,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好像一只游魂孤鬼,没有家,没有温暖,没有伙伴。
当浣花带着南宫雨来到时,看见玉兰曦已是瘫坐在地上,两人皆是吓得花容失色,浣花赶紧上前抱住她,“夫人,你怎么穿得这样少!”
一摸,玉兰曦身上泛着透骨的寒冷,浣花又急又气,“夫人,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呀!”说着,她便赶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为玉兰曦穿上。
看见玉兰曦这样折磨自己南宫雨又愧又痛,只是有些事情,她真的也是无能为力,就好像诗染和南宫铜铃的再次相爱一样。正是因为她知道,这会带给玉兰曦难以承受的伤痛,所以她一直不赞同南宫铜铃再纠缠诗染,可偏偏,最后,他们还是再在一起了。
玉兰曦嘴唇全白,目光麻木的看着南宫雨,有气无力道,“雨儿,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不要故意隐瞒我好吗?”两行泪水无助的汹涌而出。
南宫雨咬牙,她也脱下外套给玉兰曦披上,紧皱眉头,“夫人,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只是你也要先答应我,我们先扶你回屋里坐着好吗?”
玉兰曦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不管她到底同意与否,南宫雨和浣花便各扶着她一只手臂,将她搀到床上坐好。
南宫雨望一眼浣花说,“你快去厨房弄点热粥来,粥里放些驱寒的姜丝。”
浣花连连点头,望一眼虚脱的玉兰曦,便赶紧带门下去了。
南宫雨喂玉兰曦喝下一口热水后,道,“夫人,你这样又是何苦呢?我听说你前段时间病得很厉害,再有气你也不能这样对自己啊!”
南宫雨目光一垂,一眼发现她缠着绷条的拇指和食指,一把握住那手,玉兰曦不由紧皱眉头,连声叫疼。
南宫雨更气更恨了,语气严厉道,“夫人,何以要为他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呢?”
玉兰曦轻握南宫雨双手,苦涩淡笑,“雨儿,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我都快要死去了。”
南宫雨垂眼流泪,哽咽道,“我终于明白相爷为什么不让连城跟着回京,而是让他继续留守颠州,若是连城看见夫人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家里又闹得鸡飞狗跳不止!”
玉兰曦发愣,片刻,问,“连城他还好吗?”
南宫雨点头,一边抹泪一边道,“好,只是比以前瘦了黑了很多。”
玉兰曦眼泛泪光,望着烛火若有所思道,“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连城时,我用石头砸了他,而现在我失去了妹妹和哥哥,只有他了。。。”晶莹的泪花在她眼里打转,她哽咽,声音嘶哑,“事过境迁。。。”
这一句事过境迁何止只是形容她与严连城的关系变化,更暗指她与诗染的关系聚变。
南宫雨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玉兰曦这番话里更多的是感慨诗染的变化,也许只有待她将所有事情说一遍,玉兰曦会觉得好受些。
第175章 纳妾(前)
南宫雨轻捧她哭泣的脸,语重心长道,“夫人,难道你还不懂吗?他是在恨你,恨陪在身边的人不是你,这种恨看似无理取闹,但凡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那种恨是多么绝望,它足以让一颗像太阳般炙热的心瞬间冰封。当初不惜一切代价要跟他上战场的人不是你,当他陷在敌军包围时陪伴他的人不是你,当他命悬一线时救他的人更不是你…”
玉兰曦梨花带泪的看着南宫雨,“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宫雨长出口气,垂目望着地板,“相爷当初要乘胜追击时铜铃就表示反对,说是其中必有埋伏,可是相爷不信,始终一意孤行要乘胜追击匈奴,铜铃规劝不了,就要求相爷一定要带她同上战场,相爷起初不愿,铜铃就以死相逼,最后相爷终是同意了。铜铃也换了盔甲,脱去脂粉混在了一群骑兵中。没想到,一切真如铜铃所料,狡猾的匈奴早已做好了埋伏,就等着相爷上钩。带领追击的一万精兵最后只剩下一百多人,就连相爷也被俘虏,就在匈奴王子要直取相爷的头颅时,铜铃却忽然站了出来。她把盔帽脱了,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展露无疑,匈奴王子更是一眼就喜欢上了铜铃…”
玉兰曦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翻腾。
“直到那刻,相爷才明白过来,铜铃做的一切都不是无理取闹。”南宫雨又长叹口气,才接着道,“为了救下相爷铜铃对匈奴王子谎称他是自己的灭族仇人,而混进军队就是为了有一日能手刃仇人,匈奴王子被美色所迷,他不顾旁人的规劝,将自己的剑递给铜铃,铜铃知道,此刻必须假戏真做,而她也早已做好了打算。所以事先准备了神仙水,将神仙水淋在剑身两侧,并对匈奴王子说这是鸩毒,只要这剑刺穿相爷的身体,则必死无疑!匈奴王子起先亦是半信半疑,可当他看见铜铃毫不犹豫的拿剑刺穿相爷左胸膛时,所有的怀疑都变成了深信不疑。也正是因为这样相爷才得以活了下来。”
玉兰曦眉头紧皱,追问,“后来呢?”
南宫雨不禁又一声长叹,脸上带着无奈。悲伤的表情。缓缓道。“后来,铜铃就跟随匈奴王子一起走了,因为匈奴王子相信了铜铃的话,以为相爷受了那一剑必死无疑。还让人把相爷抬回我方军营,意图想羞辱我大天朝!殊不知,因为相爷诊治及时,总算捡回了命。后来大夫说相爷能活着多亏了那神仙水,虽然不知道铜铃哪里得来的神仙水,可我听大夫说这神仙水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它不仅能护心续命,还能让人在几个时辰内起死回生。”
玉兰曦愣愣地望着锦被,小手紧握成拳。呆呆道,“再然后呢?”
南宫雨垂眸,目光哀伤至极,“因为铜铃自己一直不肯说出之后的事情,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和匈奴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当相爷攻破敌方军营找到铜铃时,她披头散发,身无寸缕的躺在地上,双腿和地上都是鲜血…”
玉兰曦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的思绪亦是乱得不能再乱,过了很久,她才倒吸口凉气,嗄声道,“你是说铜铃她被……”
南宫雨合目点头,表示正是玉兰曦所想的那样。
忽然,两行泪水涌出了她的眼眶,原来是这样,她终于明白南宫雨说的那些话了,“当初不惜一切代价要跟他上战场的人不是你,当他陷在敌军包围时陪伴他的人不是你,当他命悬一线时救他的人更不是你”。
这时,浣花捧着热粥回到房间,南宫雨接过她递来的热粥,轻捻勺子一边搅拌一边吹去热气,待热气去得差不多她便填了一勺热粥喂到玉兰曦嘴边。
玉兰曦连连摇头,她不想吃,也吃不下,一想到铜铃遭受到的委屈她的脑袋就嗡嗡作响。
“雨儿,浣花,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静静,拜托了。”她的声音近乎央求。
浣花凝眉看向南宫雨,南宫雨轻轻放下手中的热粥,叹气道,“那好,夫人你先好生安歇。”
安歇,南宫雨以为她今晚还能入眠吗?
浣花和南宫雨一起出到门外,浣花却道,“南宫小姐先走吧,恕奴婢不能远送。”
南宫雨回头看着她,“你不走吗?”
浣花望一眼身后亮着烛火的屋子,摇摇头,“我在屋外守着。”
南宫雨长出口气,点点头,“也好,有什么情况你都可以直接来找我,等会我再派几个人来和你轮流换班。”
浣花低着头没有说话,南宫雨望了望她,又望了望那屋子,咬唇,扭头而走。
躺在榻上的玉兰曦还在不停流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如此之多,好像流都流不完。她的心好痛,为南宫铜铃心痛,也为自己心痛,她不停的在心里反问自己,难道我们真的只能维持这种三角关系了吗?
她不知道,只是至此,她对诗染和南宫铜铃再也没有了怨恨,反倒倍觉愧疚。这真是一种奇妙的心理变化,明明前一秒她还为他们的背叛而咬牙切齿,后一秒,她羞愧得想挖个洞藏起来,永远不见他们。
她想诗染恨自己是对的,她和南宫铜铃比起来太过自私,她输得彻底,输得心服口服。
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必须要好好想一想……
这一夜玉兰曦无眠,屋里的灯也亮了一宿,浣花亦是守在门外一夜未合眼,期间南宫雨虽然派了人来与她换班,可是她始终没有离开半步。
当玉兰曦拉开房门看见她时亦是分外惊讶,不由失声道,“浣花,为何如此憔悴?莫不是在门外守了一夜?”
浣花摇头微笑,脸上和眸子里却是满满的疲倦。
玉兰曦长叹口气,吩咐院子里的两个年轻丫鬟扶浣花回房休息去,浣花倔强,不愿离开半步,玉兰曦只得拉下脸,严厉道,“你若是再这样无理取闹,我明儿就让秦福找人来换了你!”
浣花咬唇,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她。
玉兰曦心头一软,握住她冰凉的手道,“浣花,我现在心事重,睡不着是正常,可是你作为我的贴身侍女,怎得也这般不明事理?我倒下了你会为我忙里忙外,若是你倒下了,可是要我为你斟茶倒水?”
她说这些话的本意不是强调她们之间的主仆身份,而是希望浣花明白,她不能没有浣花。
浣花站了半晌,终是想通了,便行了行礼,先退下去休息了。
望着浣花远去的身影,玉兰曦长松了口气,她抬眸望着碧蓝的天空,呢喃道,“玉兰曦,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挺住!既然选择了,就算跪着也要走完这段血路!不能回头!”
是的,经过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她对自己未来的路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并且为了那个方向,她将不惜一切代价的去达到。
转眼间就到了三日后诗染和南宫铜铃的喜庆日子,而这两日玉兰曦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直呆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半步不出,甚至院门都被反锁,只留浣花一人留下侍候。期间,诗染过来了一次,但被浣花拒门之外,浣花道,“夫人暂时不想见相爷,还请相爷不要再来烦夫人了。”
诗染听了这话后怒火中烧,重哼一声便扭头就走,之后,就再也没有来。
至此后府内上下更是流言四起,皆是说玉兰曦嫉妒,爱吃醋这类的,因为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那本就是寻常之事,更何况是位极人臣的当今丞相?而作为丞相夫人的玉兰曦不仅没有一丝大夫人的风范,还小肚鸡肠的吃醋而与相爷对着干。
浣花将这些听来的流言告之玉兰曦,玉兰曦一笑置之,淡淡道,“呵,这就过分了吗?我还有更过分的事没做呢!”
浣花惊讶咋舌,半晌,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夫人还想干什么?”
玉兰曦捧起茶杯轻啜一口,抿嘴微笑,“没什么,既然今晚就是他们的大喜之日,那作为丞相夫人的我定然要送上一份大礼。”
浣花听后心不由突突突地乱跳,她用手压住胸口,耸然道,“夫人的大礼是指什么?”
玉兰曦挑眉看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浣花不明白玉兰曦笑的意思,就在她以为玉兰曦不会告诉自己时,只见玉兰曦忽然起身,将她带到寝屋的书桌前,她看见桌上放着两个漆金托盘,托盘都被红布遮盖,所以并不能知道那红布下面到底藏着何物。
浣花错愕的看着玉兰曦,“这就是夫人说的大礼吗?”
玉兰曦含笑点头,浣花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安心着地,玉兰曦上前轻拍她肩膀,温言道,“浣花,今晚就拜托你了。”
浣花皱眉,不明其意的看向玉兰曦,玉兰曦却一下将目光转移,望着桌上的两个托盘出神,浣花只觉眼花,她明明看见玉兰曦在笑,可为什么那目光却满是哀伤???
第176章 纳妾(中)
夜幕降临,红灯高照,整个相府热闹非凡,随着阵阵尖锐的呼啸声响彻大地,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照亮相府大门前络绎不绝的人流,他们都是朝廷官员,这刻褪去官服换上常服,亦是华服金带,在这红灯高照的夜晚,更显华贵。
而作为今晚的主角,诗染,此刻,他和秦福站在门口向前来贺喜的人们抱拳回礼,烟花和红灯将他绝美的脸庞照耀得更加邪魅,每个前来贺喜的人都会首先望着他发怔片刻,诗染心里不悦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非常有涵养的一直保持微笑,点头,抱拳。
直到他忽然在人群里望见一张熟悉的脸庞,他的笑容顷刻消失了,眉头微皱,严肃的和那人对视。
那人温雅一笑,摇着手中香檀扇,动作潇洒优美,他身后另跟着一男一女。
那人一袭白袍,迈着行云流水的步子来到诗染面前,不待他主动说话,诗染就质问道,“公孙羡?你为什么来?”
公孙羡先是愣怔一秒,而后大笑,一时引得周围人都停步看着他和诗染。
公孙羡目光扫过一圈众人,含笑道,“今日丞相大人大喜,我作为天下第一的飞云马场副场主岂有不来给大人贺喜之道?”说着,他又接过身后小宝递上来的请帖交给秦福,“因为场主今日身体抱恙,我这个副场主才能有幸来参加大人今日之喜,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说完,他又长长一拱。
诗染拉着脸没有说话,倒是秦福反应快,上前一步道,“公孙公子,请。”
公孙羡微笑点头,经过诗染身边时还不忘瞟一眼诗染,与此同时。诗染也正斜目看他,目光接触刹那,电光火石,却只有他们两人感受得到,外人浑然不觉。
而玉兰曦这边也刚沐浴完,梳妆镜前,浣花站在她身后,拿着牛角梳为她梳理青丝。
浣花抬眸望一眼镜中的玉兰曦,“夫人真的要去前堂亲眼看着相爷娶南宫二小姐吗?”
玉兰曦表情淡然,“浣花。你不用为我担心。”
浣花紧皱眉头。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镜里的苍白脸蛋,说,“夫人何必要自己给自己的眼睛找不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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