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东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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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东隅-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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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才刚伸出去,却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拉住,他抬眼看了看脸绷得紧紧的奚漠风,“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在等今天么?”
沉默了许久,他低声问了一句,“我该对她说什么?”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在千雪阁为她种梨树的昭王奚漠风,他是霰星过的摄政王,一个沾染了太多肮脏尘埃的男人。
他承认,他感到害怕,害怕从那双水一样清澈透亮的眼睛里看到鄙夷,如果要面对那样的结局,那么……是不是让她就这样沉睡下去会比较好?
“你能回避得了多久?过几年她自己也会从封印中醒来,也许那时候你对她来说,连一点回忆都没有了。”看着奚漠风在瞬间变得苍白的脸,星夜道,“等了这么久,难道你只是在等一个可以满足你自欺欺人的木偶?不能面对她,就等于承认你自己还是那个毫无长进的奚漠风,离了风元涅,你仍然逃不开他的阴影……”
“住口!”胸中像有千百只爪子在挠,仿佛要将他的心分食,奚漠风终于怒吼着制止了那个可恶的声音,他一手扶额,大口喘气,却觉得找不到能够让他冷静思考的地方。
而星夜,已经不打算等他的结果,转过身,再次将手伸了出来。
淡蓝色的光晕从掌中溢出,先是悬在苏绾月的额头上空,接着光色渐渐强烈,逐渐扩大,直到终于笼罩住她的全身。
奚漠风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或许他是有些庆幸星夜帮他做了这个他想做却没有勇气去做的决定。
愣愣地,看着那个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醒了?”星夜勾起唇角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与自己齐名的女子,转过头对奚漠风道,“王爷,既然人醒了,你们便先聊聊吧。”
然而,知道星夜离开了大半刻,两个人也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苏绾月仍旧静静躺在床上,不知是动不了还是不想动,奚漠风也仍旧停在五步以外的位置,迈不出那也许是亵渎的一步。
许久,他才终于努力平复着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下人去做。时候太晚了,我不打扰你……”
耳边响起一声轻叹,接着,他听到了那个无数次在梦中听到的声音说:“你这是何必呢……”
从出云国逃亡离开的时候他不曾想要落泪,一度丧失支配灵力的心力而被他人欺辱的时候他不曾想要落泪,被兄弟严刑拷打恨不得置之死地的时候他不曾想要落泪,就连……终于出卖了自己的那一刻,他也依然不曾想要 落泪。
可是,在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眼眶一酸,几乎就要涌出泪来。他连忙用手捂住嘴,用力将翻滚的情绪平复下去,然后转身几乎像逃一样离开了。
原来,等待的时间越长,勇气会变得越小。
“看来他比我想象的用情还要深。”星夜倚在门边,看着坐在床边的苏绾月,说道,“如今连面对你的勇气都没有了,这样的奚漠风我是从没有见过的。看来你这几年是白睡了。”
苏绾月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
“苏绾月见过离夜帝君。”她神情毫无波澜,只是微微颔首向眼前人施以礼节。
“呵,”星夜轻轻一笑,“这也能被你认出来?”
“帝君唤醒我的那一刻,不是就已经知道会如此了么?”苏绾月静静道,“还请帝君将那另一半玉魂交还绾月。”
“苏国师,你对前辈说话还真是不客气,”星夜笑道,“这半颗玉魂是在你师父还在的时候便已经落到了本均手上,此乃天意,本君可不打算拂逆上苍旨意,你还是莫要打本君的主意了。”
苏绾月微微皱了皱眉,“玉魂乃灵族圣物,帝君身为巫门中人,纵使拿去也无法使用,又何必非要留在身边?何况,帝君向来也不是那种贪图身为之物的人。”
“你不必拿高帽子来压本君,”星夜觉得有些好笑,脸上却微微端正了一些神色,“你怎知本君留着它就没用?若不是留着它,今天又怎么能将你从封印中唤醒?再者——”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自语道,“也许很快就能用到了。”
第三十四章蝶梦晓生
“你说什么?”奚冰尘手中动作一滞,抬眼看着舍缘,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皇后她……当真被打入冷宫了?”
舍缘瞥到他渐渐紧握茶盅的手关节已有些发白,不由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是娘娘她毒死了张绪,陛下龙颜震怒,当即便下令将娘娘打入了庆阳宫。”见奚冰尘脸色越来越不好,他适时的住了口,实际上事实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
此刻,奚冰尘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原本是希望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所以当近日听说奚清嶺和宫中一个新进的乐师走的很近,甚至是暧昧的时候,他还曾暗暗觉得喜悦,可是当真的听说奚清嶺竟为了那个张绪而如此对待云若之的时候,他又觉得气愤和心痛。
他想要马上入宫面圣,可才刚站起身,瞬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若之被打入冷宫,虽说是委屈了些,可说到底这个结果也算合了他的心意,终有一日,他会亲自将她从那个该死的庆阳宫带出来。
终有,那么一日。
“你这是怎么了?”云若之放下手中的木筷,淡淡含笑看向一旁的梳儿,“我吃顿饭也能让你哭鼻子?”
她不说还好,越说梳儿便越觉得心酸,“这些粗糙的东西哪里是娘娘能吃的,还有这些木筷,边角一点都不顺滑,要是割了娘娘的手指……”
“好了,我哪里有那么娇贵?”云若之忍不住轻轻一笑,“莫忘了我并不是生来便是江王妃,便是皇后的。其实这木筷用起来还挺称手的,轻了许多,而且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危险。”
见梳儿垂眸不说话,她又道,“我知道你其实不是看它们不顺眼,而是为我抱不平,所以看见这里的宫人和摆设就来气。”
梳儿忽地跪了下来,“娘娘恕罪,可是……可是奴婢就是觉得,如今陛下完全不像是当年的王爷了,对娘娘竟然连一些夫妻情分也不讲,我……”
“住口!”云若之沉下脸色喝道,“你可知方才那番话已经是足以治死罪的不敬之言?若不是见你侍奉本宫多年,刚才你这番话一出口,本宫就会立刻让人带你去陛下面前治罪!”见梳儿愣住,她才又缓和了一丝颜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有的事你不该管的,有的话也不是你该说的,否则,只怕你想护着的人还没护到,自己就已经先丢了性命。你平时规言慎行,怎么到了这里反倒忍不住了?既来之则安之,不怀念,便不会埋怨,如此,你可明白?”
梳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点点头刚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调笑声:“我就说娘娘她这会准是用完膳了吧,静姐姐你非和我打赌,也不看看这里的饭菜有多糟糕,娘娘她怎么可能还细嚼慢咽呢?”
来的人是不久前入宫的杨妃,神卫府卿之女,明艳的脸下是略有几分娇纵的性格。而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则是静妃,一个相貌只能算标志的女子。
看到跪在地上的梳儿,杨妃唇角扬的更高,两人给云若之行了礼之后,静妃便略显关切地问道,“娘娘这是没有胃口么?桌上的菜也没动几下,要不要臣妾去吩咐御膳房重新做两道菜过来?”
“不必了,”云若之淡淡道,“过了时候的东西再吃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梳儿丫头是做错了什么事了么?眼睛红的挺让人心疼的。”平时连见到梳儿也要礼让三分的杨妃此刻却以丫头称呼前者,其意自明。但于她而言,这说法除了是让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一次满足之外,也想着假如梳儿真的受了气,那么自己倒是可以趁机招揽人心,将她收归己用。
“没什么,本宫只是在教训不懂规矩的奴才罢了,想教训,便教训了。”云若之口中语气平淡,淡声吩咐梳儿起身,目光却已经有意无意的转落到了杨妃身上,唇角也淡淡扬起,说道,“不论是在哪里,规矩总是要的,妹妹说是吗?”
杨妃愣了愣,被这样幽深平静却又含着一丝冷冽的眼神再一次震住了心神,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娘娘说的是,臣妾记下了。”说话的是静妃,她合时代替杨妃回答了云若之。
接下来的气氛便安静的有些诡异,好像突然出现了某种断层。许久,杨妃忽然一笑,道,“臣妾还说怎么半天也没有人送茶来,倒是险些忘了,如今庆阳宫里却的东西是比较多,梳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幸好臣妾来之前有所准备,给娘娘带了极品雪芽过来,是陛下今天早上赏赐的,想起娘娘喜欢,便立刻取了一些送过来。”
梳儿闻言,忍不住咬了咬牙,再一看身旁的主子,却仍是一脸淡然的浅笑。
“妹妹费心了,”云若之笑着,却并不急于让梳儿去将东西接过来,而是回头用恍然大悟的神色看了看她,自顾自说道,“哦,本宫险些忘了,你先前跪了许久,膝盖肯定麻了。”说完又转向杨妃,笑道,“有劳妹妹的侍女多走两步,把东西交给梳儿吧。”
杨妃心道她是在端架子,不过也无妨,先前趁了口舌之快让自己心情着实不错,看着云若之毫无反驳之力,她便觉得很痛快。
杨妃的侍女领了命,提着篮子从她身后走出来,眼看走到梳儿面前,刚要转身回去,眼前忽地一片妃色闪过,接着一声“啪”的脆响,这个人便懵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抬眼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一脸冰冷怒容的云若之。
“好不懂规矩的奴才!”云若之冷道,“从本宫面前走过,居然连眉眼也不曾低下,莫非在你心中,本宫换了个住处,便不是皇后了?”
那侍女不明所以,只知道自己遭了祸,连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你可知道在宫中最需谨记的是什么?”云若之挑眉,眸中满是清冷之色,“是自己的身份。否则,哪天连脑袋是怎么掉的,恐怕都还茫然无知。记住了吗?”
“是,是。奴婢记住了,谢皇后娘娘教诲。”那侍女忙不迭的恭谢,一旁的杨妃却早已铁青了脸色,就连一向内敛的静妃也显得极为不自在。
“娘娘,臣妾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这就带着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先走一步。”
看着杨妃唇角那一丝勉强扯出来的笑意,云若之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淡淡恩了一声,让她们走了。坐了片刻,云若之忽然说道,“待会你拿些药膏去给那个侍女吧。”
“可她是杨妃的人……”自然明白刚才那场戏是做给谁看的,梳儿对于那个骄横的妃子向来没有好感。
“虽说是打给别人看的,可她到底是结结实实挨了我一巴掌,”云若之轻叹了一口气,脑海中仿佛看到了太久以前的画面,“我并非生来便是皇后,即便换做是你,恐怕也不愿意自己成为她那样委屈的角色。再说,你还能借着送药,试着和她交交朋友,有益无害。”
梳儿觉得有些脸红,人往往都是如此,说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然而真正在面对这些事的时候,却并不能体会到易地而处的感慨。
“什么样的人跟了那样的主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吧。”
云若之淡淡一笑,“你以为杨妃很难对付?其实她不过是自以为聪明罢了,像静妃那样的人,才是聪明人。一个锋芒毕露事事争先,一个韬光养晦想要借力打力,谁是谁的工具,并不难猜。”
想到静妃那样文静内敛,甚至让人有些怜惜之心的女子,竟然也是心机深沉的人,梳儿不禁有些发愣。
“那该怎么办?”眼下这时候,梳儿忍不住担忧。
“不必忧心,”云若之笑了笑,“无论是杨妃还是静妃,都不在我眼中。我方才那么做,只是想提醒她们不要来扰我清净,我懒得应酬。”
入住庆阳宫的第三日深夜,正坐在床头看书的云若之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抬起头,看见一只莹蓝色的蝴蝶正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
她正有些出神,那蝴蝶已经落在了她的食指指背上,悠悠的扇动着双翅,而不等她另一只手触及,它又忽地飞起,在半空中划出一条隐隐带着荧光的轨迹,从半掩的窗户缝隙飞了出去。
顿了顿,云若之起身,披了一件百碟纱衣打开门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紫藤树下,一个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云若之看见那只在夜色中显得更为魅惑的蓝蝶翩跹着飞到了他面前,最后落在了他伸出的手背上。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依然清朗的声音,却透着忐忑的温柔。
“用这样的方法来邀人见面,也只有陛下才能想得出来了。”几步上前抓过了他的手,云若之秀眉微蹙,“手很凉。”
他轻轻一笑,反握住她的手,“那皇后便帮朕捂热吧。”
“别闹了,御医的药你可有按时服用?我不在你身边,可不要以为就能偷懒。”想要扔开他的手,又觉得不舍,只好改成了威慑力不强的责备。
“我没事,只是夜里寒重罢了,你若是再不出来,只怕我连心都要冷了。”
“谁让你大晚上的往这里跑?”云若之觉得心尖有些发疼,“既然把我打入冷宫了,你就要管住自己的腿,要是被人看见了,你那些戏不是白做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奚清嶺要花费时间做这么一场戏,但她还是配合他走到这一步了,不为别的,只为他们之间的信任。
“就是想多看看你。”他伸手轻浮眼前这张清丽的脸,用指尖细细的描摹着轮廓,好像要刻进眼底的最深处。
“到底怎么了?”被他灼灼的目光烧得脸颊有些发烫,她抓住了他的手。
“你知不知道杨妃昨天来给我告状了?”他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
“哦?那陛下打算怎么罚我?”
“自然……是要罚你的。”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 一个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脸上,额头、鼻尖,等吻到脸颊时,已经可以感觉到她在发烫了。
温润的唇刚要想接,那只莹蓝的蝴蝶不知何时又绕了回来,落在了云若之的嘴角,一直碟翼扑扇下来正好盖住了她半边的唇,而且再也没有挪开。
两人微微一怔,随即相视而笑,奚清嶺将吻落了下去。
一半温热,一半温凉,实感与隔了一层薄膜的触感交织,形成了让人沉沦的情念。
这个吻难以深入,反而让人更为眷恋,奚清嶺笑着离开了她的唇,伸出手轻轻从她的唇角挑起了那只捣乱的蝴蝶,“看来以后你看见蝴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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