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气散了以后他看到浴缸里放满了水,妈妈赤身坐在里面,她的脸死一样苍白,浴缸里的水一片淡红。她的两只手腕上都有着可怕的殷红伤口。
一开始他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你在流血。出了什么事?”他茫然地、恐惧地问道,“你摔跤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抱歉,亲爱的。我没想到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他本能地想跑出去,喊爸爸过来。
妈妈却说:“汤姆,亲爱的,我没事。真的。别害怕。一点也不疼。”
他走到门口:“我去喊爸爸。”他哽咽得喊不出声来。但妈妈说话的语气使他没有去开门。妈妈说话时的一种恳求的语气是他从未听到过的。
“不,不要喊爸爸,现在别去。”
“但是为什么,妈妈?为什么不要喊爸爸?”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抖着。慢慢地,他幼小的心里逐渐领悟到是妈妈自己做的这一切。
“我需要休息,亲爱的。我的身体一直跟我作对。可我很爱你,很爱你爸爸。你会告诉他的,是吧?不过等一等再告诉他,好吗?”
他非常想离开那间屋子,但妈妈的眼神是那么痛苦。如果喊爸爸过来,他只会阻止她离开。虽然他渴望妈妈活下去,胜过其他一切,但他觉得不应该强迫她活下去。
“坐下,亲爱的。陪陪我。像以前那样数数给我听,让我看看你是多么聪明。”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在看着自己。他看着自己机械地走到放换洗衣服的篮子附近的椅子那里。他拿开妈妈放得很整齐的手表、手镯和项链,然后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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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小时候那样数数给我听,”他听到她说,“基数词。尽可能数下去。”她的眼神十分悲伤,他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他朝前靠去,跪在浴缸旁边,轻轻地抚摸她的前额,他记得自己生病时妈妈总是这样摸他的前额。虽然浴缸冒着热气,可她的皮肤却是冷冷的,粘粘的。于是他将两只小手都放在她的额上,希望自己身上的热气能使她温暖,帮她恢复过来。然后,他按照妈妈的要求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二十三……”
汤姆一直数到二百六十七——妈妈就是在他数到这里时死去的——才突然回到现实。现在听起来直升机引擎的噪音一点也不像多年前他父母房间的空调机声音。他凝神细听才勉强听到一点点相似的地方。
直到今天,汤姆也没弄清当初他是否应该协助他妈妈自杀。他一直有一种负罪感。他父亲尽力让他相信他做得对。但汤姆知道阿列克斯心里一定非常懊恼儿子当初没有喊他;他甚至没有机会向自己挚爱的女人说一声再见,因此,他一直没有再娶。
他渐渐长大懂事以后,从这次经历中得出两个坚定不移的想法:第一,如果像他妈妈那样无可指责的女人也会得癌症,那么值得相信的上帝——更不用说值得崇拜的上帝——不可能存在。如果确实有某个主宰宇宙的力量,那么一定是冷酷、专横的命运女神。只有科学才能提供与命运抗争的机会。
他的第二个想法就是,以后如果有人需要帮助的话,他要保证有足够的能力给予帮助。从少年时代起,他心动中的英雄就是手持手术刀或者注视着显微镜镜头那些穿白大褂的人,与病魔抗争,拯救生命。他从一开始就清楚为了击败病魔,仅仅做一个医生是不够的。于是他成了一名遗传学科学家。他把整个一生都奉献给了这场战斗,当然在他女儿需要自己时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直升机的晃动刺激着他本来就很难受的胃。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明白原来突然失重是因为飞机正在着陆。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不禁感到又兴奋又害怕。
他打起精神以适应飞机降落,同时尽力估算已过去了多少时间。但他一直处在黑暗中,又一直陷入沉思,所以一点头绪都没有。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四个小时。突然,引擎噪音猛地加大,飞机最后震动了一下,然后就平稳了。
“我们到了。”他右边的赫利克斯说。
他听到飞机门被打开,透过厚厚的蒙眼布,他感到外面的亮光,顿时觉得浑身轻松。温暖、干燥的空气吹进机舱,像带香味的软膏涂在他身上,驱走了他要呕吐的感觉。他能闻到灰尘和沙子,还有香料的味道。他深深吸了一回气,身上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能拿掉蒙眼布吗?”
“现在还不能,”赫利克斯一边说,一边搀着他的胳膊扶他下飞机,“马上就可以了。”
汤姆被蒙着眼睛,总算从那摇摇晃晃的舷梯走到地面上。旋翼叶片在停转之前搅起无数粒沙子打在他的脸上。太阳照在脖子后暖洋洋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沙地上,感到口干舌燥。他正被带离这个地方。
引擎最后停住了,他觉得这里安静得出奇。除了干燥的风轻轻吹过,还有护送他的人偶尔交谈几句,没有任何声响。没有过往的车辆,没有远处的说话声,什么也没有。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双脚走在沙地上的声音。他感到很孤独,但这温热的空气,沙子地面,还有透过厚厚蒙眼布的光线鼓励着他。
几乎在突然间,他感到脚下的沙地变成了坚硬的地面,背上也没有了阳光照着的温暖。他从变化了的脚步声中感觉出自己正走进某种建筑物。有人拉着他向前,走向建筑物深处阴凉地方。然后,他们突然让他停下。
“台阶,当心点。”他右边的赫利克斯发出指令。
他小心翼翼地将重心移到好腿上,右脚先向前伸出,然后放下。第二级台阶很低很低,有一阵他吓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因为自己正面临着万丈深渊。然后,就在他要失去平衡的时候,他的脚踩到了坚实的石头上。以前他从来没走过这么高的台阶。他抓住绳索扶手以免跌倒,一步步向下走去。
突然,他心中冒出一个显而易见的推断:如果你还活着,那么他们的邀请就是真的。他们可能有你要找的东西。
这时,他心头涌起一阵兴奋,他沿着巨大的螺旋形阶梯往下走着,走着,心中的担忧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令人难耐的期待。
终于走到底层时,护送他的人让他弯下腰,带着他很快穿过一个听上去像是狭窄通道的地方。他的头不时撞在低矮的通道顶上,他们的脚步走在坚硬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反复回荡的回声,几乎震聋了他那双现在变得超灵敏的耳朵。
然后,好像淙淙小河汇入宽广的湖水,随着他们从狭窄通道走向一个开阔的空间,他听到咔嗒咔嗒的脚步回音渐渐变轻,变低。他被人猛地向后拉了一下,不由放慢了脚步,缓缓走着。这个地方闻起来像是他小时候去的教堂;充满干燥的灰尘和古老的宗教味。焚香味道并不是很浓烈,但确实和刺鼻的蜡烛油味道混合在空气中。然而,这个地方最特别的还是它听上去的感觉。他周围那种空荡荡的寂静仿佛是可以触摸到的有生命的东西。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免得弄出大的声响发出回音,刺激自己十分敏感的耳朵。
终于,他们停住了脚步。他刚刚开始放松下来,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接着他就感到有一把凉飕飕的铁家伙贴在他的脖子后面。
第十六章
约旦南部
玛利亚·贝娜瑞亚克微笑着将车速放慢了一挡。这是一辆租来的越野车。她周围是一望无垠的沙漠,万籁俱寂,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来打扰这里的安静。她猫在空调车里,巡游在沙漠的海洋上,心中感到深深的宁静。远处,她刚刚能看出五根石柱高高耸立在沙漠上,好像下沉的船只露出水面的船头。自从三天前的那个黑夜她决定来见神父以来,她一直感到很有信心。她只是奇怪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来见他。
玛利亚以前到圣火之洞来过几次,但事先不打招呼这还是第一次。但是,既然今天是定好的伊齐基尔与两个最重要的左右手碰头的日子,她知道他会在的。她有把握见到神父,并且能让神父改变关于卡特博士的决定。
太阳在钴蓝色的天空上方高高地照着,汽车在没有道路的沙漠上跑着,她让自己的思绪漫游。在玛利亚心目中自己是一个回头的浪女重回神父的怀抱,她明白自己是多么盼望再见到他。她差不多有五个月时间没有和神父面对面说话了,她急不可耐地想看到神父获悉自己突然来访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的,她相信他见到自己时会很高兴,并且会授权给她完成任务。神父不是经常对她说她是天生的复仇者,没有别人像她这么有才能,对正义清洗这么有奉献精神吗?她想到了第一次刺杀,不禁面露微笑。正是那次行动引起了他对她的注意。
十五岁的玛利亚·贝娜瑞亚克作出杀死安杰洛神父的决定并不容易。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很快就有了一个理想的机会。
两件事情促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是孤儿院新来的年轻修女德尔芬的自杀,二是安杰洛神父第三次强奸了她。
第一次强奸以后,他每次来孤儿院都坚持要给她做“训导”。那个拍马屁的克里曼莎主管不明真相,迫使玛利亚去听他的“训导”,并且说这个大人物为她的成长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她应该对此心怀感激。
他第二次来的时候玛利亚想躲开他,但被他找了出来,在“训导”时再次强奸了她,而且这一次比第一次更加粗暴。事后她想到让克里曼莎主管看看自己身上的伤痕,但她知道那是不会有什么用的。
第三次她反抗时,他将她捆了起来,并且逼着她口淫,然后对她实施鸡奸。他一边施着暴行一边叫她永远不要忘记她是无力反抗的;她是他的奴隶,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完事以后,他吹嘘说她并不是他手中惟一的奴隶;他还利用一些年轻的修女来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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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以后德尔芬修女被人发现吊死在她床上方的屋梁上。她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继续活下去便无法掩饰她的耻辱。谁也不知道谁会是那孩子的父亲。
只有玛利亚知道。
她认识到如果自己不想落得同样下场,就得杀了安杰洛神父。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必须仔细安排,不让人怀疑到她。她已经受够了惩罚。
两个星期以后安杰洛神父再次来到孤儿院时,她假装对他完全顺从——一个被他的意志压服的孩子。他悄悄告诉玛利亚他当晚住在加尔威旅馆,而且已经安排好了让她秘密地去他房间,她便一口答应下来。
她变得这么顺从,他很满意,临走时交给她旅馆的钥匙和一百法郎。“如果你半夜动身,乘出租车进城,是再聪明不过了。从旅馆的边门进去,别让人看见你。我保证让你天亮前回到这里。”
玛利亚把钱放到口袋里,却不想坐出租车。那天下午,她和平常一样去厨房倒垃圾,找了一把最大的刀藏在裙子底下带了出来。然后她又去洗衣房,从第二天早上她负责洗的一大堆脏衣服中拿出一套,最后,她到自行车棚里,偷出克里曼莎主管的自行车,藏在大门旁边厚厚的灌木丛里。
剩下的时间里她不停地干活,不让自己去想计划要做的事情。她希望能有个朋友谈谈心,但别的女孩子都认为她很难接近,她是一个被排斥的人。终于到了睡觉时间,她躺在床上,既兴奋又害怕,禁不住浑身发抖。不用担心她会在预定的时间之前睡着。
安杰洛神父确实该死,她对此毫不怀疑。必须在他伤害到别人之前,或是害死她之前阻止他。他穿着上帝的外衣,却干着魔鬼的勾当。上帝希望她杀死他。她是执行上帝意志的人,要为自己,也为了主报仇。她计划要做的事是一件好事,一件正义的事。
她一直等到午夜十二点三十五分才开始行动。她穿着那套脏衣服,将自己的干净衣服放在塑料袋里拎着,悄悄跑出宿舍。整座房子都在沉睡。偷偷跑出来,从灌木丛里拿出自行车,一切都那么简单。夜里空气很凉,可她到达马里那附近时却已经一身大汗。她将自行车停在通往旅馆的路边,用一条围巾遮住脸,走到旅馆的停车处。她用钥匙打开边门,走了进去。
他的房间在一楼,一路上她没有碰到别的客人。她已经到了这里,知道自己已无退路,但却十分冷静,这让她感到惊讶。到了安杰洛神父房间门口,她轻轻敲了几下。他那张麻脸立即就出现了,眼睛里闪着淫邪的光。他迅速地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把她拉进房里,关上门。
“我很高兴你能来,我的孩子。”他说。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摆设讲究的房间,他已经脱光了衣服站在她面前,他的阴茎发怒似的挺着。
他等不及脱光她的衣服,就按着她让她跪下来,呻吟着将肿胀的家伙对着她的脸。“向我致意。”他说。
她再次为自己的冷静而吃惊。以前被强奸时所忍受的恐惧感已不复存在。相反她却感到很有力量,能控制住局面。她张开嘴,抬头望着他,向他靠近。她边看着他高高在上朝她笑着,一边将右手伸到裙子里面,从腰带上抽出刀子。
她预料到会有血,会出声音,她想将两者都减少到最低限度。所以她一旦出手就尽快动作。她的右手握刀割他的阴茎,左手已经伸出去抓床上的枕头,把它捂在安杰洛神父的脸上,不让他喊出声来。不过他的喊叫没超过几秒钟时间。一开始,他的表情是吃惊多于痛苦——好像他无法相信会有人对他下这样的手。
但后来他的两腿弯曲着,伸手去摸自己的下身,玛利亚一把将他按倒在床上。他双眼瞪着她,露出不解的恐惧。他试图挣扎,叫喊,但她跳到他身上,将枕头套里的棉花往他嘴里塞,使他没法出声。接下来,她用被血染红的床单牢牢捆住他的双手。到处都是血,但是她没有感到恶心,却感到异常的兴奋和陶醉。
她让他在床上无声地、在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中来回摇晃,自己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