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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冲他彬彬有礼的笑着，生疏却又客气。
皇甫瑞谦知道上次两人同处一室，差点铸成大错，而作为一个男，最羞于启齿的动作，都被她见识过，此刻见面也是挺尴尬，默不作声的侧着身，让出一条路来。
霜擦肩而过，面无表情。
却被皇甫瑞谦拉住了胳膊，空气似乎凝固了。
她不走，他不动。
少顷，皇甫瑞谦开口道：“你……还好么？”
霜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侧过脸微笑道：“怎么会不好？瑞王可是说笑了。”
皇甫瑞谦头微微一偏，恰好对着霜白皙的侧脸，细微之处，能看见她圆润的耳廓，而脸颊边上小巧的绒毛，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似乎那细密的绒毛，在心里轻轻的挠着，一点一点，把他耳朵情致都勾了起来，心痒难耐。
心里一动，嘴上就一松：“我觉得你过的一点儿都不好，若是好，席间沈雪如为何总是为难你？”
原来你都看着。
霜今日故意让自己不去关注他，却不料，他仍旧是将所有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里被强制压去的波澜，渐渐起来，却不愿意再有牵扯，认真道：“你若是都看到了，就该知道，倾城身上那件‘香缕衣’，是何其珍贵，王爷却惟独赏了我。而沈雪如为难我时，王爷又是如何处处护着我。”
说着理直气壮，期待着皇甫瑞谦哑口无言。
皇甫瑞谦的面上却带了愤懑之色：“这就是待你好了？”他冷哼一声：“若是真心对你，便不该将你丢进女人堆里争斗，更不该三妻四妾，让你成为其中一个？护着你？若是我，便只求一个女人，心意爱着她，疼着她，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他定定的看着霜，几乎要看到她内心深处去：“让你受了欺负，再护着你，他就是这样对你好的？”
一草一木一世界，一生一世一双人。
多美好的意境，可她已经深陷泥潭，无法回头。
霜将动容部强逼着自己摒弃在心门之外，硬着心思抬头对皇甫瑞谦说道：“瑞王大可不必心，我甘之如饴。”
皇甫瑞谦眼睛里有晶亮的东西，盈盈的像一潭清水：“若是如此，王寝食难安。”复又觉得这话不太合适，咧诺着说道：“西北饥荒，近日只怕有难民会冲进城里，引发暴乱，你切记着，千万别出门。若是有要事，一定多带几个侍卫。”
这话他不叮嘱，霜也会格外注意，皇甫瑞谦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就像相公出远门，妻在临行前细细叮嘱：“天冷穿衣，饿了吃饭”一样，离了妻，相公一样懂得穿衣吃饭，可说的人若是不说，便总觉得少了关心。
皇甫瑞谦此时此刻的心思，霜大概也懂得几分。
听他提起灾民的事情来，霜蓦地也想起一件事，抬眼道：“那我有一件事情，你愿不愿意替我做了。”
皇甫瑞谦闻言大喜过望，朗声道：“尽我所能。”
霜含笑看着他，带着些挑衅似的意味：“据说城外灾民越聚越多，若是皇上令开库放粮救灾，且问瑞王会不会布米施粥。”
“那是自然。”皇甫瑞谦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王爷也会。”霜嘴角边噙着笑容，双眸凝神盯着皇甫瑞谦那张俊脸，古铜色受过风霜的肌肤，却带着孩童般天真的笃定，太让人于心不忍。
、第三十章 三王较劲上
一只缺了口乌漆嘛黑的破碗递过来，一只苍白的有些透明的手举起长柄勺，将黑黄色的混着玉米的粥舀到那只破碗里，一旁立即有个丫鬟，再递上一个馒头，那灾民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霜却只凝神盯着那手，握着勺不停的颤抖，青春却又苍老。青春说的是肌肤的弹性，而苍老，说的是肌肉的力度。
不多时，长卿上来，附耳对皇甫北楚说了几句，皇甫北楚嗤笑道：“想不到二哥，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哈哈，这话四弟你可就说错了，王不仅是痴情种，更是个好王爷啊。”只听一声爽朗的大笑，庆王扶着一位窈窕美女，款款走上来。
那女似乎弱不禁风，苍白着脸颊，却抵不住盈盈一握的风光，眼如秋水，唇带星光，眉间若蹙，带着一丝飘渺虚无的微笑。
皇甫北楚上前行礼道：“二嫂。”
霜也依样画葫芦，上前行了个礼，张口也想叫二嫂，却终究记起自己的身份，早已经不是楚王妃傅余婉，现在她的身份，不过是楚王的一个妾侍而已，便轻轻开口唤了一声：“庆王妃有礼。”
那虚弱苍白却美丽的女，正是庆王妃何烟水。
何烟水系出名门，也是皇后娘家的侄女，当初指婚给庆王，是想着亲上加亲。初成婚时，也是郎情妾意，琴瑟和谐。只是何烟水生儿之后，气血大亏，一直不见好转，宫里请了许多御医去看。各种上好的补药轮着往庆王府里送，却丝毫无益。
霜还在傅余婉时，便鲜少见过这位嫂，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卧在病榻上，轻易不见客，倒是极喜欢傅余婉的性，来往也稍稍比旁人多些。
但碍于皇甫北楚与庆王的身份阻碍，虽有心交，却也是困难重重。至傅余婉身死。乃至今时今日。统共不过见过三四次罢了。
庆王妃微微一笑。对皇甫北楚道：“我听说你们也过来了，便让庆昭带我上来看看，许久不见外人。仪容鄙陋，让四弟见笑了。”
皇甫北楚对这个从来不过问世事的嫂嫂还有有些爱戴的，急忙虚扶了她一把，道：“二嫂天姿国色，当年名动京城，谁人不知，何必如此谦虚。”忍了一，才问道：“只是不知道二嫂今日，怎么得空出府？”
何烟水声音小小的道：“我听闻城外围着许多灾民，每天饿死者不计其数。爹娘失了孩儿，儿女失去双亲。妾身感同身受，因此央了王爷，一同来略尽绵力。”
皇甫北楚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庆王突然知道在民意上争夺，定是有高人从旁指点，开了窍了。
却不料，是庆王妃的善心所致，一心情放松来，叹道：“二嫂菩萨心肠，定能保佑这些饥民，渡过灾荒。”
何烟水温和的冲霜点点头，拉拉庆王的手，笑道：“风起了，回去吧。”
庆王眼神正愣愣的盯着霜，总觉得有些眼熟，不止是昭阳殿上见过的面孔，他总是不由自主，就将她与那日，和皇甫瑞谦关在房中的女，重叠在一起。
口中就不自觉嘟哝道：“真像。”
霜错愕，旋即将头撇了开去，侧身望着城黑压压的难民。
庆王回过神，感觉有一丝风吹起了他的头发，气急败坏，却又带着几丝焦虑和心疼，大声道：“叫你别出来，非要出来，起风了起风了，快些走，快些走。”
一面小心翼翼呵护着娇妻，一面让随行的丫鬟婆，把披风拿过来，亲手细致的给何烟水围上，这才告辞着城楼去了。
皇甫北楚喟然道：“男太过于沉迷女色，终究是要吃亏的。”
霜想告诉他，这不是沉迷女色，这是情深意重。
可皇甫北楚，他能懂吗？
想着傅余婉被抛弃的场，将所有的话又悉数吞了进去。
若是皇甫北楚能够懂得爱情，当初的自己，又岂会落到如斯场。
庆王虽然嚣张纨绔，奸*淫&掳*掠，却从不舍得让何烟水知道一丝一毫。据说有个丫鬟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何烟水不小心听到庆王去怡红院的消息，被庆王令活活吊死在树上。
这也是为何上次庆王遇刺，最终却不了了之的原因。
毕竟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庆王霸占良家妇女，肆意凌辱别人的妻，他害怕何烟水知道，这才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男人啊，到底视感情为何物？
像皇甫北楚的维护，像庆王的欺瞒，听起来都是情深意重。
可若是没有先前让女人受的委屈，又怎么需要后面做这些事情，来显得他们，是如此的博爱？
唯有皇甫瑞谦说的没错，若是真心爱一个女人，怎么会舍得让她受委屈。又何来后续的维护与善意的欺瞒？
末倒置。
偏偏还落得一个“痴情”的好名声。
真真可笑。
霜嘴角边，便不由自主噙上一抹笑意，却不期然的对上皇甫北楚的俊脸，他认真看着她说：“楚王府，也要开始施粥了。”
皇甫北楚牵起霜的手：“以侧妃毕霜的名义。”
霜略微有些震惊，猜测皇甫北楚是不是看了庆王与何烟水的鹣鲽情深，有些唏嘘和触动。
他能对自己宠爱，自己却不能不知道分寸，轻声道：“王爷对妾身的体贴，妾身心领神会。只是，这不太合规矩。即便沈姐姐掌管家务事忙，可这等救济灾民的大事，怎么也轮不上妾身。依妾身所见，不如指派给薛姐姐吧，她进门早，如今又怀着身孕，就当给未出世的小王积德。”
皇甫北楚只觉得她一番话很是沁人心脾，知进退，识大体，越发喜欢，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你也很好。”
霜低垂着头，面上浮起一丝羞赧：“妾身的好，王爷知道，妾身自己也知道。”说相视一笑，竟像一对从未有个龋齿和心，一直恩爱如初的贤伉俪。
楚王府施粥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薛宾鹤代表老夫人，亲临城门外，为难民发放粮食。虽然肚大了起来，略有不便，但终究是荣耀无比的事情，薛宾鹤笑得姿容娇艳，明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房内。
长卿忧心忡忡的对皇甫北楚道：“王爷此举不妥当吧。”
皇甫北楚似乎还沉浸在与霜城楼上的浓情蜜意中，笑着道：“你有何意见？”
长卿道：“属不敢。只是沈侧妃，到底是沈国公嫡女，是楚王府的当家主母，如此就越过了她去，是不是不合典仪。”
皇甫北楚疑惑道：“她就是进门早些，与宾儿都是侧妃，再说宾儿怀着身孕，只怕彩头更好，于王府，是有利无弊。”
长卿正色回道：“薛侧妃施粥，属不敢置喙。只是王爷最初想将此事交给毕侧妃，属只是想提醒王爷，花虽娇艳，却别忘了雄图大志。您筹谋这么久，千万别将心血，都断送在一个女人手里。”
这话说得却是有些过分了，皇甫北楚怒喝一声：“王的决定，既然你有意见，那么，你自去处理吧，从此之后，不必再回王了。”
长卿见皇甫北楚动了真怒，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诚意拳拳道：“属绝无忤逆之心。只是王爷扪心自问，今日在城楼上，王爷看着毕侧妃，难道没有一丝情动的时候？属只是担心……”
皇甫北楚知道长卿素来忠心耿耿，方才自己的反应也过激了些，喟然道：“王自是知道，只是方才见庆王对王妃呵护有加，不由得想起了婉儿，一时有些冲动。”
傅余婉之死的真相，长卿并不知情，亦或者说，隐约有猜疑，却不知道真正的事实。此刻见皇甫北楚思念亡妻，也觉得唏嘘，轻声告退了，留皇甫北楚一个人在房，低着头，茫然不知道想些什么。
接连几日，皇甫北楚一面也没有来见霜，大部分时间都在薛斌鹤屋里，两个人取闹着给孩起名，给灾民施粥，好不恩爱。
霜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她来筹谋开个米粮铺，进货的渠道和价格也谈的差不多了，现在闹饥荒，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清水倒是兴致勃勃：“霜，现在卖米粮可是最合适的，你知道一斗米，可比一盒好胭脂都贵呢。”
自从灾荒开始，许多米粮商人囤积居奇，想趁机发财，狠狠捞一笔，一直在哄抬粮食的价格，从最初的十个大儿一石，卖到现在五十个铜板一石，甚至每日都会涨价，行情一片大好。
这样的形势，霜怎么会不知道，这也是她一直踌躇不前的折点。
似乎是听了清水的话，霜一拍大腿，定决心自言自语道：“管他有多诱人，我自岿然不动！”
清水乍然一听她似乎是打算大干一场，高兴的拍掌大笑道：“太好了。如此良机，错过了实在可惜，你果断些，肯定没错。”
、三十一章 三王较劲中
霜笑着道：“店是要开，但是绝不是现在。（）”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右手食指，在清水鼻尖晃动：“你去告诉米粮店的老板，就说我订的那批大米，现在不要了，叫他把定金退给我。”
清水一听霜要放弃这大好的发财机会，立刻急得脸红脖粗：“你说真的？”又往前跨上一步，压低声音道：“相国府想东山再起，需要银的地方海了去了，不说别的，就是为银屏赎身，为傅余公娶妻，那没有几千两，怎么弄得来。眼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霜闻言思索一番，复又决心道：“良机是良机，也许真的是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但是清水，我只有这几千两的钱，不能冒险，一丝一毫也输不起。”
“输？怎么会输？”清水先是大声反驳，等看到霜伸手指了指天上，隐约有了个概念。她小时候在宫里长大，这些年也学了些世故人情，点头赞许道：“你是怕上头的旨意……”
霜双目晶亮的望着她：“是，现在灾情还在扩散，城外聚的灾民越来越多，难保有一天，皇上不旨让粮商们上缴粮食救灾，到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清水不以为意，笑着道：“哪里就有那样背的运气。再说，交不交，有多少数目的粮食，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瞒天过海。少报个几千担，就行了，从前宫里的人出来收‘照看钱’时，都是如此操作的。”
霜知道清水说的“照看钱”。是指宫里面负责给娘娘小主们梳头或者化妆的宫女，因为有这样的机会，时常会向主们推荐哪家哪铺的胭脂好，香膏香，那娘娘就会派人买了送进宫里来用，回头铺掌柜的，再给宫女一定比例的银。正常的话是卖十两银的货物，给一两银的抽头。
掌柜的们嫌抽头比例太高，便私底少报货物数量，一般梳头宫女也不敢去内务府问采买的价格。便是三十两的胭脂钱。报给梳头宫女们十两。也是很常见的。
清水见霜不为所动，嘟囔道：“再说，这时候。你定钱都了，再要反悔，那掌柜的肯定也不会把那几百两的订金退出来的。”
霜神秘一笑：“怎么不会，这种好事，他正求之不得呢，这样，你去问他要两倍订金，若是同意，咱们就收手，不要那批货了。”
清水一想也是。那掌柜只怕先前许了霜那么多粮食，此刻见价钱大涨，后悔都来不及呢。恰好这时有人愿意把粮食退掉，只怕笑的嘴都得歪掉。
一时又有些不甘心，看霜一脸坚决，愤愤不平的走出去了。
楚王府的施粥地点也在城门口。上万灾民聚在那里，每天都有饿死的尸体被抬出去。
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