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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们常年深居魔界大概是未听过这位帝君冷情的名头,任是她们如何露骨调笑,青华眼皮一垂便再无动作,在她们看来委实是忒不解风情。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那几个魔姬终是悻悻离去。
而青华,依旧闭目养着神。方才那一阵他心思并不在此地,他在心中将前些时候新创的一套剑法又演练了一遍,修改了几处之后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便想着何时找个空闲教给慕鸢,屋外却又响起了脚步声。
方才那群魔姬身上的脂粉气尚未散尽他也闻不出旁的气息,一时间不好断定来的是什么。便依旧闭着眼,想着这群魔族左右近不了他的身,不管来的是谁都不必理会。
脚步声轻轻柔柔的进来了,除了脚步声还有一串细碎的银铃声,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青华心想,再走两步便要停了。
果然,又两步之后便没了声息。
青华却忽觉有气息一近,下一刻两片柔软微凉的唇便贴上来覆在了他的唇上。
大惊之下猛然睁眼,下意识抬手一推,却见弯腰凑到自己面前的竟是爱徒慕鸢,心底忽地动了动,刚想呵斥慕鸢胡闹,却见她双目紧闭,两颊绯红,原本清丽白皙的一张脸显得有些妖媚。
他仿若突然才发觉自己的徒儿是个女孩子,还是个已经渐渐长大的女孩子……
一颗心没来由的就有些沉,不,是忽而沉重如铁忽而又轻柔如絮,浮浮沉沉的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并不难受却也不好受。
作者有话要说:
12
12、阴谋阳谋 。。。
青华看着被他推开的少女,皱眉轻声唤她。少女却依旧闭目站着,未有任何动作。
青华站起身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搭脉一探,果真是中了摄心之术,当下凝神将灵气送入她体内冲散了惑住心智的咒术。
少女眼皮动了动,纤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微微颤动然后睁开,眼中写满了茫然,转眼看到青华,张了张口吐出的“师父”二字却带了些沙哑,听得青华心底忽明忽暗的情绪愈发跳动不安。
他往后退开两步,清了清嗓子开口:“可还记得我教过你的清心咒,魔界之中魔障太多,若不当心便会被摄心。”
慕鸢聪慧,睁眼之时发现自己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房间便觉奇怪,再听师父这般言语断定自己方才被摄了心,绞着手指犹豫了许久才有些惴惴地开口:“师父……鸢儿是不是又给你丢脸了?”
青华摇了摇头,低叹一声:“傻丫头,为师不怕你丢脸,只是怕你受伤。”
慕鸢一听,感动得心中柔软一片,抬步就想靠过去,却见师父不动神色的往后挪了挪,柔软的心瞬间一沉,脚下也顿住了。师父果然还是生她的气了,可这样明明生气却不肯说出来的性子真是讨厌。
青华转过身去背手而立,面上恢复到了一向的轻描淡写,“你可知崇吾为何要掳你来魔界?”
慕鸢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想了想摇头:“鸢儿不知。在带腾蛇回九重天的途中遇上了魔君,他不由分说同我们动手。腾蛇受伤,我一人本事不及他便被带到了魔界。到魔界之后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便在这里了。”
“你可曾同他说过宁泽是你的母亲?”
听师父提起自己的母亲,慕鸢抬头望过来,望着那道清俊的背影继续摇头:“不曾。怕他有所图谋,未敢提。”难不成她母亲和那个崇吾真有些什么纠葛,否则为何连师父都会这样问?
青华落在窗台一盆鬼针草上的目光顿了顿,既然崇吾不知道鸢儿的身份,那他之前所说的为了见宁泽一面的理由便有些牵强。而摄了鸢儿心智让她到此又是为何?此间缘由一时间他有些想不明白。
他转身看着慕鸢道:“鸢儿,我们在魔界逗留数日,可好?”
慕鸢有些诧异地望着他,这里的那些魔族看到她都想将她生吞活剥了,可不是个好地方,师父为何想要在此逗留?
见她不说话,青华微挑着眉柔声问:“不乐意么?”他想若是鸢儿不乐意留下,那所谓的真相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毕竟想要算计他的各路神魔妖怪多了去了,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谁得逞过,他也不会去在意一个崇吾。
慕鸢怕惹他不高兴哪敢说不乐意,赶紧摆手:“乐意的乐意的!师父在哪鸢儿便在哪!”
看着小徒弟有些诚惶诚恐的脸,青华叹息着开始检讨自己是否一向以来都太过严厉了,以至于鸢儿都有些怕他……
那有意无意的一声叹息听在慕鸢耳中便有些心惊肉跳,师父是对她失望了么,收了她这样一个没用的徒儿,定是师父此生所做最失算的事了!想着便开始担忧会不会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被逐出师门了,这样的想法使得她愈发的伤心起来……
碧萝苑中的两棵参天的白檀木枝叶繁茂,若是枝叶之间坐个人,不细瞧是瞧不出来的。
方才白祈自小阁之中出来,在魔宫中绕了一圈便又回来了。半道碰上那几个衣香鬓影的魔姬,本与他无甚干系,却不想瞧着她们一路朝碧萝苑而来,最后还摇摆着身姿走进了小阁。
这倒是让本想回屋的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万一坏了帝君好事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虽然他深切的觉得帝君连他家阿姐都瞧不上是断然不会看上那些庸脂俗粉的,但万事万物都有有悖常理的时候,是以未敢跟进去,一跃跳到了园中一棵檀木上,找了根粗壮的树枝坐下,转头恰好能够瞧见屋内情形。
他看到那群魔姬悻悻而归,很是欣慰地笑了。毕竟若是帝君今日瞧上了其中的哪一个,被他阿姐知晓了定会气得拆了半个青丘王宫!
正笑着,却见慕鸢晃晃悠悠地来了,感叹着总算可以离开魔界了,刚想跳下去,却发现慕鸢一双眼是闭着的,面色也有些不大对劲。迟疑了片刻未来得及跳下树去,慕鸢便踏进了小阁的门。
他们狐狸旁的先不说,耳聪目明方面那是有得天独厚优势的,虽同屋里隔了一段距离,但由他此时所处的枝头望去,就连屋中两人面上的表情都能看得分明。
他看到慕鸢倾身吻了帝君,看到帝君眼中有一瞬的慌乱,想着原来那便是动心之时的表情啊!
正感慨着,忽觉有人靠近,转头一瞧却是他最讨厌的那条咸鱼,鬼鬼祟祟的依着花影团簇闪进了园中。当下两手一撑身下树枝飞身而下刚好落在羡虞面前,做贼心虚之人本该最易受惊,奈何眼前这条咸鱼已经晒得干干的,半点没有做贼被抓的局促感,反而笑着同他打招呼:“呀,三公子不在屋里歇着怎生坐在树上啊,难不成是被赶出来的?”
这话让白祈心头生出一丝不满来,就着这丝不满 ,他冷笑一声,斜睨着他道:“谁敢赶我?”
羡虞也笑,“帝君师徒俩处的好好地,你偏生要跟着,三公子难不成是看上帝君的小徒弟了?”见白祈面色微变,他继而又道:“若是我们姒阳姑娘还在怕是要伤心了!”
不知是什么触动了白祈心中的那根弦,面色瞬时冷沉:“你若再敢提起那个名字,我将你宰了晒成真正的咸鱼!”
羡虞两手一摊状似无辜道:“我可是实话实说,你若不爱听我不说便是。”
白祈闭了闭眼将眼底情绪隐下,冷冷道:“你鬼鬼祟祟到此,又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羡虞笑了笑,两手往身后一背,气定神闲地道:“我不过是来瞧瞧帝君可有什么吩咐,毕竟是神族的帝君,神魔两族虽自古以来便不对付,但也不能因我们的怠慢而加深了这其中的嫌隙。”此话说的也算是冠冕堂皇了,毕竟青华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别人想要尊他拜他白祈也不能说个不字。
白祈挑了挑眉,对他的言辞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冷笑道:“你素来野心便不小,你曾是昼寻的谋臣,崇吾败了昼寻之后你便又跟了新主,我活了这样大还未见过如此恬不知耻的狗,今日又是你做的局吧,想要陷害崇吾甚至借帝君之手除了他。”
羡虞也未作辩解,只是笑,“你们神仙的想象力就是丰富。”说话时抬眸望了一眼前头的小阁,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白祈召出玉笛在手,玉笛之上不知何时蜿蜒着长出了红色枝蔓状的花纹,一路蔓延到他的手指上。
他开口,声音之中听不出情绪,只是淡淡:“你不承认也罢,我只是想提醒你,青华帝君可不是昼寻或者崇吾会傻傻的被你骗,且莫要忘了他可是四御之一。”说罢转身走了,留下羡虞一人在碧叶繁花之间独立。
白祈进屋之时,青华闲坐在一把黄花梨木的靠椅上,慕鸢正立在他身旁垂首说着什么,恰好面门而立,抬眸时望见进屋之人,原本的话头说到一半止住,习惯性向右歪了歪脑袋,笑道:“白公子也是来救我的么?”
白祈微微一笑,“救”这一字在帝君面前他可不敢讲,太不自量力了,先对着帝君拱手一拜,才答道:“帝君才是来救你的,我不过是来凑热闹。”
慕鸢眨了眨眼,本还想佯装一下不快,目光扫过白祈手中玉笛却“咦”了一声,三两步跑到白祈面前盯着玉笛上的花纹看,看了片刻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淡淡疑惑的光芒:“你……换笛子了?”
闻言,青华转过头看了一眼,略有些迟疑的开口:“这是……微墨?”
白祈有些诧异帝君居然知道微墨,不过还是点下了头。慕鸢转头看向青华,“师父,这笛子很厉害么?”
青华淡淡笑了笑,道:“微墨本为上古之神银苏所有,自银苏寂灭之后便不知所踪,大家都以为是神器随主人一同消散了,倒是不曾想还能再见着。”
这下连白祈都淡定不能了,这笛子是在他还是只小狐狸的时候无意间救了一条受伤搁浅在西荒海边的银蛟,银蛟为报救命之恩赠他的,说是叫微墨。他瞧用着顺手便作了武器,想不到竟有如此大的来头!
见两双眼好奇地望着他,只得将此笛来历略略说了一遍,说罢却听青华若有所思地重复着“银蛟“二字。
青华一手支颐,神色有些悠远。银苏是比他辈分还要大上许多的上古之神,大约同昊天大帝是同辈,听闻她便是一条赤尾的银蛟。随身的武器是一支白玉笛,以昆仑神玉雕琢而成。神玉有灵,认定主人之后便同主人气血相连,主人心境生变玉笛也会出现变化,多闻是出现枝蔓状的花纹。不过最让他在意的还是那条银蛟,既然有微墨在手那必定同银苏有些干系,难不成是……
见青华沉思,白祈心中生出一丝隐隐的不安感,他看了一眼慕鸢,慕鸢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自己本来也觉奇怪,便朝青华靠过去:“师父,可是这微墨有何不妥?”
青华回神,看着她缓缓摇头:“没事,不过是想起了一些过往罢了。”
慕鸢同白祈对视一眼,觉得如帝君这般年岁悠长的神仙果然经历太多,随便一件什么事都能勾起一些过往……
作者有话要说:
13
13、玄雀之锦 。。。
青华说想在魔界逗留数日,慕鸢便苦思着留下的理由,毕竟这里不是自己家,来去或许有师父在没人拦得了,但想留下就有些麻烦了。若是崇吾不肯,难不成要让师父一剑斩了他?那样便真是一次留宿引发的血案了!
正冥思苦想之际,崇吾笑呵呵的进来了,一看三人皆在,就道:“明日便是我魔族的跳花节,三位不如留下一游?”
跳花节又叫浮灯节,是魔族特有的节日,每年魔族历三月初三至初五节日期间,所有魔族男女齐聚少阳山下的十里花海。三月正是浮灯草花期,但凡是月夜,浮灯花便如同无数灯盏悬于半空,透出点点莹白光亮。
传闻只要最先踏着浮灯花一路往上到达最高处者,便会得魔族先祖祝福,所求皆能如愿。跳花之后还有夜集,也算是魔族之中少有的盛大节日了。
神魔两族素来不合,各自习俗也不会互通有无,跳花节三字于慕鸢来讲也不过就是三个摆在一起听来有些奇怪的字罢了,不过倒是个留下的理由,登时笑着应道:“好呀好呀,正想见识一下!”
白祈一听,略有些无奈的提醒道:“此地可是魔界,莫要忘了有多少魔族想要将我们生吞活剥了!”
崇吾听罢赶忙接口解释道:“我魔族也不是这般穷凶极恶……”说了半句忽觉若真往他们中间丢两个小神仙,那保不定就是被生吞活剥的下场,又赶紧改口,“其实只要你们收了仙气,旁人是察觉不出你们身份的。”
白祈眼一眯,伸手去摸放在桌上的微墨,似笑非笑道:“收了仙气便是封了仙力,届时怕是被吃得渣渣都不剩了吧?”
慕鸢一听,顿觉这崇吾是个坏心眼,就是想骗他们入魔口,便想说那就不去了,张嘴舌头刚抵上上腭,字音还未发出便听青华开口了:“既然鸢儿想留下瞧瞧,那便留下吧。”
自来本事大或位阶高的人都有拍板权,青华不仅本事大而且位阶高,既然他发话了,也没谁再敢说个不字,留下凑跳花节热闹一事便算是定下了。
之后崇吾便走了,走后派了一溜侍婢过来收拾屋子。碧萝苑小阁虽小,但也有三层,每层铺了张床,三个不怎么受欢迎的“贵客”便这样安置了。
慕鸢觉得师父定还在同自己置气,否则也不会刻意的疏远她,有些神伤地找白祈讨教赔罪的方法,白祈觉得为了自身的福泽安康着想,凡是有关那些大人物的事情不管大小都不要瞎掺和,便托词自己饿了,理直气壮的开溜。
慕鸢气着白祈不够义气,心思一转却又有些豁然开朗,或许师父心情不好同自己并无甚干系,他会不会只是饿了?!又想起在蓬莱岛时自己曾发过愿日后要给师父做顿好吃的,她一直觉得只要是发了愿不管大小上天都能听得见,若是不做便会被视为言而无信,日后若有所求必定不得,她虽是个神仙,但一直相信天命不可违。遂决定借魔宫膳房一用亲自下趟厨做顿饭,也算是给师父赔罪了。
她循着白祈离去的方向去找他,在魔宫之中人生地不熟,她识路本事又不好,不敢乱跑,只想追上白祈央他带着去找膳房。奈何白祈本就不是真要去觅食,离了慕鸢视线便转道溜出了魔宫,是以慕鸢追得再快也追不到他。
在魔宫交错密布的花园小径上转了几圈,慕鸢认命地发现自己果然迷路了。正忧伤着不知找谁求助时,忽见远远地有个人影分花拂柳而来,娉婷的身姿一瞧便是个美人,赶紧三两步迎上去。
来人一袭墨色衣裙,脚下步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