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刀头见这么多壮汉霎时间涌堵来,情势愈发急烈,俱噤了声,收了手,连秦捕头也强作镇静,不敢乱言语,此时林月浮却淡淡一笑,扶起地上的詹老大,客气道:“依林某看来,詹老大并不通世故之人,此案多有误会,但凡詹老大愿意随这位赵公子问几句敞亮话,又何必闹得不可开交?”
詹老大也原打算求个清白的,但看秦捕头对这林月浮亦是恭敬,想必此人有些本事,更何况就算胡审了,他自有一帮船工们撑腰,有何可惧?是而詹老大堆笑道:“清者自清,小的虽然不敢说没做过半点亏心事,但杀人的事是断不会做的!但凭这位林公子怎么审,小的都没有什么可惧的。”
林月浮道:“既有詹老大这番话,就请詹老大随我到房中一叙,凡事自有分晓。”
詹老大略松手揉动了肩上筋骨,抬手恭敬让道:“请林公子带路。”
说着詹老大朝那些船工摆了摆手,这些壮汉才让开道来,林月浮和赵公子先行,詹老大随后,一起折回林月浮房中去了。
不多时林月浮将房内烤火、念经正惬意的无毒请了出来,二人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专侯着赵公子在房内细审这詹老大。
依林月浮的意思,要从那詹、秦二人夜中密谈的话儿先审,问出这詹老大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此案才会有个前因后果的头绪。原先赵公子既承下此事,自然也是从此事打头。
此时,舱房里头忙着审人,门外那无毒被这甬道灌来的冷风冻得搓手,忽有些了悟般闲谈道:“小僧总有些隐隐的预感,小僧所寻的魏园已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总似隔层蒙纱,莫非庄严佛祖也起了玩心耍弄小僧?阿弥陀佛,小僧又乱造口业了,佛祖莫怪莫怪。”
林月浮听得忍俊不禁,但只云淡风轻道:“听闻这如来世尊放大光明、出大音声,遍照、普告诸佛世界,无毒师傅的心愿如来又怎会不明了?此时不响应,恐怕是时机未到罢?”
无毒和尚深以为然,道:“小僧下山以来,多有奇遇,但当数这几日在此船中见识得最多,这船上高人亦多,且说林公子、赵公子都是福慧性灵之人,再说那齐公子、谢姑娘亦是深藏不露。小僧好奇,敢问几位这是打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
林月浮打量这无毒一眼,见他眉目清淡,诚心发问,倒不像明知故问的试探之辈,也就略放宽了心道:“我等在南陵城做些买卖,此番是回乡探亲。”
无毒和尚点头道:“原来如此,听得几位口音不像是一处人,想不到竟是同乡了。”
林月浮眼儿略眯着,一时防备起这无毒来,但见这无毒淡淡含笑,若说深藏不露,当属这贼秃驴哩!本来这无毒擅察人心,他到底瞧出几分真相光景,还真不能草率下断论了。
且说两人在舱外闲话,不多时那赵公子已放詹老大出门来,但看那詹老大眼中略有呆滞,如梦初醒般,一恍神,方才朝几位抱拳告辞了,这才离去。
那赵公子则请林月浮、无毒和尚进门,逋一落座即淡淡道:
“原来这詹老大还曾干过一件极损阴德的恶事。”
作者有话要说:1、
作者:今天天气太冷了,我一个人去吃火锅了。那店很邪门,服务员明明有十几号人,又是那个服务员来上菜,一上来就那句,你是我老顾客了,怎么一个人来?
饲主:哪家店来着?
作者:就是xx商场那家xx店,那店刚开张的时候,
和你去的第一回呀。后面第二回,俺前真爱找俺去,恰巧在那家,恰巧又是那服务员,然后服务员就认出俺来了,还说俺上回是和别的男生来的,这次换了一个耶。
饲主开始笑……
作者:这服务员简直是克星,俺都离开帝都多久了?俺这才是第三回去光顾,还是认出俺来了,估计以为俺脚踩两只船终于落单、在那兴灾乐祸呢……
饲主一边笑一边总结:因为你脸像……大饼……目标太大……所以一眼就能让人记住……不具备乱搞男女关系的……先天条件。
作者听了想舀马桶塞堵住饲主那人神共愤的贱容……
2、
魔都饲主:这两天我就会答应那穷书生, 不知道这厮会不会来一句,你要我了,我就不要你了。
作者:这是什么变态心理?放心好了,我蘀你占过一卦,百年好合卦。
魔都饲主:别扯,周易上有这卦?!
作者:额,我去法源寺给你俩烧香了,百年好合香。
魔都饲主一时抓不出什么毛病:真的?啥时候去的?
作者:刚刚去的,百年好合香很便宜,一支一块钱就够了。
魔都饲主:你这个超级小气鬼,你就不能给我烧只高大粗壮的。
作者:经费预算不允许。
(难道我会告诉她我省了香火钱去吃火锅了吗?)
3、要问作者的人生为什么这么喜感?那是因为生活啊,本就处在黑色幽默的洪流中,每个人都被冲得体无完肤……(多有哲理的装逼)
饲主:你为什么喜欢吸引我注意力?
作者:啥?我好好写小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吸引你高贵的注意力了?不要自作多情!
饲主:哦,原来你写小说的时候习惯呲牙咧嘴,一会贼笑一会跟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
作者舀了个镜子放在电脑旁边,写小说时以此为鉴、可以正仪容……
、114噩梦初醒
夜色深转淡;渐至黎明鱼白时;高处船舷;林月浮在那摆弄一堆稻草,扎成了小童模样;又严严实实套上了衣帽,怕这稻草人在水中浮得太厉害,又将个小酒坛子灌了雪水埋进了衣襟里。无毒和尚正在一旁薄雪中捻着佛珠打坐;素白儒衣被风吹起,清愁叹声道:“罪缘罪缘,恶因恶因,林施主这番引蛇出洞;可奏效否?”
林月浮专注道:“放心,与那秦捕头已商量妥了;只差唱出双簧。”
无毒又问道:“那冷府小少爷又被林公子藏匿到了何处?”
林月浮笑而不语,手上则将那整弄好稻草人丢进水中,浅浅哗然水声,但见一个人形半没半浮于夜色朦胧河面上,似失足落水之人。
却说齐三公子房中,阿弱起身将窗烛稍剪,回眸时只见公子坐于床上,那冷府小少爷正伏在他怀中。——林月浮先斩后奏,从仆妇房中偷来这五岁孩童,又说没有别妥当去处,只往齐三公子这儿送,而那孩童此时正朦胧醒了,不知身在何处,粉脸含着泪珠儿欲啼哭,公子一时心软接过这幼童在怀中,那幼童见齐晏生得俊美无双,唇畔儿虽冷峻,眼神却很淡柔,顿时噎住了抽泣,眼儿睁得浑圆地贪看齐晏。
谢阿弱剪罢烛花,放下金剪,莞尔道:“原来公子生得好看还有这等好处。”
那幼童正点着指头细数齐三公子青地袖摆上白鹿纹,三公子道:“这孩童年纪,这番依恋,倒和从前一模一样。”
长夜漫漫到了此时,谢阿弱亦坐在公子一旁,道:“不知是不是刻意忘记了,公子说那些事似乎都已遥远,像前世。”
正细话间,那舱外忽然传来仆妇婢子们寻小公子声儿,公子淡淡听了一会,轻轻抚着那孩童初覆额前细发,道:“伺候下人来寻他了。”
谢阿弱则淡然对那孩童道:“喜欢玩藏猫猫么?”
这孩童听了眼儿弯弯笑了起来,他眉心有一颗红点,如善财童子般,原本就格外可爱,此时愈往三公子衣怀里偎靠,细嫩雏音般道:“宝儿躲这里。”
如此乖巧柔驯,齐晏自然喜欢,两下相安无事,那甲板上却已闹翻了天,不知是谁慌乱喊了一声“小公子落水”,仆妇们纷纷登上甲板、聚在那船舷边看,但见河面依稀有个人儿随水波浮沉于水上,本是夜色看不大清,只认得那衣帽是小公子,一个个就惊叫起来,指着那水面直跺脚,这大船少说有三丈之高,冬水又寒,都是妇道人家,一时竟没个敢跳下水去救。
有主见婆子转身奔下去找秦捕头与两位刀头,三人却不知躲去哪了,房里也寻不着,倒尽是惊动了旁船客。那毛大夫不由骂道:“这冷家人一上船来就没一刻安生,闹闹哄哄专在夜里寻事端!”
那李大贾也本是拥香揽娇,睡得正香,朦胧听得亦骂道:“这冷家人是阎罗来索命了不成,死了夫人、丫环,连这小也要死了!真晦气!”
睡梦中环翠一听,看向怜娘,神色登时有些异样,怜娘本就是个忧虑少眠人,此时已急匆匆披上衣裳下了床,奔出门去,那李大贾心下奇怪,喊她名字也不回头,那环翠一见势头不好,连忙也穿上衣裳下了床,喊着怜姊就赶了上去。
怜娘发髻松缓,慌乱乱奔上甲板,见船舷上聚着好些神色慌急人,她亦五内如焚,一把大力推开这些仆妇,扶上围栏向水中定晴一看,那黑漆漆水面一团物什,有手有脚,尤其那一顶福字小帽露出水面,似极了溺水孩童,登时怜娘心下大乱,手脚并用攀上围栏,扑通一声就往河里跳!
怜娘扑嗵落了水,那些仆妇见她如此奋不顾身,顿时吃惊起来,此时秦捕头并两位刀头已举着火把从船中走了出来,如白昼般亮光照向水面,但见河面上怜娘游近了那团物什,一手翻抱起一看,竟只是个草扎人儿,心上不由一凉,她举头看秦捕头等人居高临下冷眼向她瞧来,心中雪亮,已晓得自己中了他们计!
此时,无毒和尚臂上挽着一卷粗绳丢入水中,喊道:“女施主,且抓着这上来罢!”
那怜娘晓得这上船了就多半没有活路了,正犹疑不决间,那秦捕头已冷冷威胁道:“若不上来,可要将儿子打断了手脚、丢到破庙里做乞丐去了!”
怜娘一听,心上已怕了,拽着那绳系在腰上,被无毒和尚缓缓提拉上甲板来。此时环翠亦奔上甲板,见怜娘从河里攀扶上围栏,浑身湿透、淋漓乱发,忙取出帕子上来拭着她面上水渍。一边无毒和尚虽是单薄衣裳,亦脱下了覆在怜娘身上,阿弥陀佛道:“佛祖慈悲,女施主回头是岸。”
秦捕头却冷冷道:“这蛇蝎女子坏了两条冷命,佛祖就算再慈悲这会也不济事了!”
环翠听了,只咄咄喊冤道:“怜姊好心救人!几位官爷凭什么安这杀人罪名在她身上?”
林月浮此时已上前来,淡然道:“环翠姑娘何必明知故问?玉珠姑娘死时,已有心替她遮掩,难道竟以为一点点烟杆子草灰就能瞒天过海?”
这时詹老大亦现出身来,怒骂道:“原来是这两个毒妇设计害!”
一旁詹大婶亦忿然不平道:“秦捕头还说是有心替男人藏掖,现下瞧来,这玉珠姑娘死时,这有心遮掩竟是环翠这小蹄子!男人跟俩无冤无仇,是逛窖子没给钱?还是弄大们肚子不认帐?俩为何要陷害他?”
怜娘此时冷水浸身,瑟瑟发抖,嘴唇冻得发紫,却抿着嘴一言不发,环翠在一旁护着怜娘,捏着帕子破口大骂道:“们口口声声说怜姐杀了人!证据呢?别端着脏水往人身上泼,以为姐俩好欺负,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别说活人蒙冤了!劝们要冤死人可得狠心点!但凡俩有一口冤气在,定不会善罢甘休!”
钱刀头见这环翠牙尖嘴俐,不由喝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风尘下贱女子竟敢这等猖狂!”
两边吵嚷不休,林月浮已道:“环翠姑娘不必强辞夺理,怜娘做下此案,破绽已不止一处。且说怜娘将冷夫人杀死弃于水中,却故意用渔网缠裹,令尸首随船拖行,原是要威吓这船上心虚之人,却没料到这船上做过亏心事人仍是过着舒坦日子,想必正因为如此,怜娘才会愈发怨恨,设局陷害这詹老大罢?
若说这玉珠本也是不必死,只因她无意间听见隔壁夫人半夜起床,便偷偷跟着上来,见夫人和见面,尔后被用竹箭射杀,弃尸水中。玉珠惊怕之时,更起了贪念,只想从那占些便宜,所以又和在货舱见面,虎口夺食,被杀死也不算无辜了。
说起来,怜娘一石二鸟,本想顺水推舟在门后布下烟灰,没想到惊动了环翠和詹夫人,环翠那时恐怕还不晓得这位怜姊即是凶手,只是察觉门后有人,恐怕隐约瞧见,所以才同詹夫人上甲板报官,令逃脱。这前因后果,说得可仔细?”
林月浮一番话来,怜娘却冷容不语,环翠只甩着帕儿笑道:“这位公子编得好故事,什么毒箭呀,什么弃尸呀,倒是拿出证据来!无凭无据,这船上到底是哪个杀了人都作不得准呢!”
林月浮道:“玉珠姑娘已死,没了人证;那竹箭恐怕也早被们丢下河了,物证亦没了。”
环翠听了只击掌大笑道:“这般倒好了!原是暗地里耍拳——瞎打一阵!还以为这位公子一表人才,有什么高论呢!”
侯刀头听了,只喝斥道:“休要猖狂,只怕笑不到最后哩!”
林月浮道:“天网恢恢,又怎会没有破绽?这玉珠姑娘死前,并没有说过什么要紧话,惟是这秦捕头审问时,她原话道,‘但凡奴婢睡得浅些,跟着夫人上了甲板,兴许夫人就不会被人推到水下去了’,她说得如此含糊,却又细致得像亲眼所见,这“但凡”二字,含着一番暗示。若她要揭露谁,大可直言,偏又是用这番口吻,到底是要暗示谁呢?”
秦捕头此时已会心,恍然大悟道:“这玉珠原来是要暗示那凶手!而当时在场,不过在下并两位刀头,还有李大贾并环翠、怜娘……”
林月浮颔首道:“玉珠姑娘暗示凶手后,又诉了一堆苦楚,无非是冷夫人死了,她少了一大笔钱财。当时凶手已明白了她话里要胁之意,是而凶手才会在货舱和玉珠相见。依此看来,凶手只能是李大贾、环翠、怜娘三位中一个了。”
怜娘听得此,终有些动容,却仍是默然无语,只偏过头去看那江岸积雪,此时晨光略白,照雪上朦胧雾气,令人惘然。她手上如何就沾上了这些人命?竟有如噩梦初醒,不辨梦里梦外了。
林月浮微微叹气道:“杀人须讲个由头,而昨夜赵公子审了詹老大,才晓得四年前,在清宁县码头,詹老大趁着庙上集会,见着个妇人独自抱着个襁褓孩儿赶集,这詹老大原是专要拐个孩童,即和詹大婶唱了出双簧,扮作这尚不会言语孩儿父母,反污他亲生母亲是人贩牙子,众目睽睽从她怀中抢走了她孩子!如此丧心病狂,就这一外人听闻,亦是胆寒不已!但想想那母亲眼睁睁见亲生孩子被人抢走,那等悲凉惊怕,即便事隔多年,想必还是如昨日般清晰罢?”
此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