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只好当个缩头乌龟,躲在被窝里假装睡着了,死死咬着被角不敢哭出声响。
“方才听宫女说你醒了,怎么又睡着了?是太倦了么?”宇文宫像
在询问,又似自言自语。
我不得不承认是他温和虚弱的问询声让我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在被子上。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在心里悄悄地问。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其实我和皇后……我和她只有那么一次,那天你不肯见我,我喝醉了……错把她当作了你……”他可怜巴巴地解释。
我呆住,他说……说他们的孩子是意外……可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夜夜翻皇后的绿头牌发生了,他给了那个错误一个可以发生的时机,再怎么样皇后终究有了他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在他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救我时,我已经释怀了。即使他不爱我了,只要曾经爱过,我也能坦然地接受那些他带给我的痛。他和皇后的过往都不重要了……只要我爱他就好,我爱我们的孩子就好。如今我只要我的孩子他们能平安,他们在我的腹中能多留一天是一天,我实在割舍不下。我宁愿守着孩子一起死,也不愿再苟活。如果可以留下孩子替我爱他,舍弃我的性命那该多好?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宇文宫急急说道,“当务之急是……你为了自己,听太医的话把孩子拿掉吧。”
果然,即便我在睡梦中他亦不打算放过我们的孩子。
“我不需要你证明。我只要我的孩子。”我心如刀割地补上一句。
宇文宫急躁的步伐声渐渐远去。
我掀开被子坐起身泪眼朦胧地问幕帘后的宫女道:“皇上的伤怎么样了?”
“听说皇上的伤并无大碍。”宫女毕恭毕敬地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低声喃道。
“帮我传睿王爷。”
“娘娘……”宫女左右为难,憋了半天才道,“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娘娘,尤其是睿王爷和李默李大人……”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原来他都猜到我的心思了,如果我要离开这里,唯一能依靠只有李默和宇文徴,这下别说把如意算盘打得怎么响,本宫手上根本连算盘都没有。
“皇上驾到。”门口的宫女再次通禀。我觉得今晚的宇文宫着实很奇怪,他不是才刚刚驾走,怎么又驾回来了。
我故伎重演要装睡,不料一条腿刚迈上床,他已经进屋了。我瞧瞧自己此时的姿势,若说立刻装睡绝对难以让人信服。
“你醒了?”宇文宫深潭双眸锁在我身上。
我只好放下已迈出的一条腿,理了理素雅的裙摆顺着床沿坐下。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蹙眉盯着他的胸口。
他突然大步流星地上前把我带进他的怀里,干裂的唇瓣贴着我的耳根欢喜道:“你果然还是关心着我的。”
我没有抗拒,亦没有顺从,但抬头看见他留有青茬的下巴和疲惫的双眸,不由得心疼。
“皇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低下脑袋,我们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解决?”我奇怪问道。
“嗯。你能原谅我了?”宇文宫搂着我的双臂又往里紧了紧。
“你刚才说的解决是什么意思?”我推开他,花的力气不大,却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皇后的孩子没了。”宇文宫的双眸蒙上一层我看不清的情绪。
我霎时如遭电击。难以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障碍了,现在你可以原谅我了么?”宇文宫张着小鹿般漆黑湿漉漉的眼眸乞望着我。我心下一阵窒息,嚅了嚅干涸的嘴唇,吐不出一字半句。
原来,他还是爱我的,他始终没有变过,还是因为爱我所以一如既往的残忍,而我也没有变过,仍然接受不了他的残忍。我接受不了有人不断因我而死,上次是我的妹妹幺儿,这次还是无辜未出世的孩子。
我这辈子欠的债,做的孽下辈子怕是也还不完了。
我的视线不敢落在那张俊气的能颠倒众生却又令人畏惧绝情的脸上。低头看着指甲陷进掌心,音线随着睫毛的颤抖也在颤抖:“宇文宫……那是你的亲生孩子……”
他一定感觉到我的冰冷,于是坐在我的身旁把我重新揽回怀里试图温暖我,过了片刻,他才道:“和你相比,那不过是一团对我无用的血肉。”
在听到他这句话后,我的眼睛迅速地湿润,眼泪重重砸了下来。
“又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难怪我的孩子不能平安出世,我身上的杀戮实在太多了……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我无力地自言自语。
宇文宫抓着我的双肩和我四目对视,漆黑的瞳孔往外散着受伤:“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让我出宫吧,余生我会吃斋念佛地还罪。能还多少还多少,还不完下辈子接着还。”我的声音沙哑坚定。
“为什么我做什么在你的眼里都是错的?”他松开握在我双肩的手,字字清晰地说:“要离开朕,你休想。”
我明知他动了怒,仍然答辩道:“把所谓的爱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不断地杀戮,就是错了。造成错误的始作俑者是我,是我的错。”
青丝披散在肩,我狰狞的面目看上去一定像个女鬼。
“我们放过彼此吧……也放过其他人。我们这样下去,还会有多少人因我们而死?”我艰难道。
“不会了……我保证。”宇文宫又是一脸可怜巴巴。他所有的低姿态在今夜统统展现在我的面前,他丢弃了他的冷漠,放下了皇帝的高高在上,如果说我此时没有一丝的怜悯他,那是假的,可我就是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忘记那些因我而死的人。
“你放我出宫吧,我哪里也出去。就去塞外,去我哥哥孔宋修那里。”我埋下脑袋,对他的举动视而不见,继续央求。
岂料宇文宫忽然勃然大怒,语气冷的犹如三尺寒冰:“你敢再提那个与你根本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试试看?信不信我让他……”
我呵呵一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信不信什么?杀了他么?我当然相信。你杀我身边的人杀上瘾了吧?下一个是谁?我么?哈哈哈……”
我越说越激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失控的疯子状态。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他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永远是多远?你有多远滚多远!”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恶毒的语言不断地砸向他,哪怕那不是我心里所想:“你凭什么说爱我?你让我生不如死啊!你根本就是禽兽……”
为什么你爱我的方式是要伤害我身旁的人?
为什么你爱却一次次让我伤心难过?
为什么你一次次总让我在我觉得我们可以天长地久的时候,一次次地又让我失望?
“咳咳咳……”口中猩红的血液不断翻滚而出,澎湃在口腔,血液不断涌出,仅口腔一个出口已不够容纳它们的倾巢而出,所以它们也从鼻孔豪迈地喷薄出来,我在宇文宫震撼的目光下缓缓倒下。
“我好想爱你,可是不知道怎么去爱你了……宇文宫,如果有下辈子……”我不知道宇文宫能不能听到我孱弱的声音,闭着眼睛自顾自地说着。其实说到底,我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改变什么,主控权一直在他的手上,我能做的也许还是和现在一样,不断地爱他。但内心真的渴望,下辈子,一切能有一些不同吧!
我来不及再说出任何字眼,再无力睁开双眼,宇文宫的脸由模糊最终被一片黑暗吞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我在空中飘荡了好久,看着宇文宫抱着另一个我默默流泪,我心疼地上前,却无法靠近他们。最惨的是我想流泪也流不出来,心里只有一片空落落的疼,像风吹过没了窗纸的窗户,冷风呼呼地往空洞里灌。
眼前蓦然出现一条没有边际刺眼的白光隧道,那道白光仿佛在指引我走向它,而我居然也认为走进白光里是理所应当的事。我念念不舍地又看了宇文宫一眼,直到他的身影消融在白光里,最后被吞噬的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我觉得快不能呼吸了,捂住胸口时,才发觉原来我真的没有了呼吸,也许现在的我只是一个魂魄。
走进白光里,本应扎眼地让人流泪,我却极其疲惫,上下眼皮不断打架,困的要死,噢,应该是已经死了。我的灵魂估计也要消蚀在这里了吧。
铺天盖地的哭声喊声震耳欲聋,但终究抵抗不过强烈的困意,我还是在一片吵闹喧嚣声里睡着了……
“宸贵妃殁……”
“大胆,朕说她没死她就是没死!”
“皇兄,她真的走了……”
“不……”
“宫哥哥,你让诗宋嫂子走的安心吧。”
“你们看……她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我总是做错事惹她不高兴,她在生我的气,等她的气消了她就醒了……”
“……”
“……”
“皇上疯了……”
一圈圈刺骨的寒意将我团团围住,然后全部的喧嚣在那一刻化为平静,四周归于宁静。
往事一轮轮地在梦中流转。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睛,顿感惊恐。没有用醒来来形容自己的动作,是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到底算不算活着。
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极了地狱,好吧,虽然我没见过地狱。起初有些刺眼,但等我慢慢的熟悉了冷冽的光线后,我有些迟钝地发觉,也许这并不是什么地狱,而是一间巨大的冰室。我躺在一张冰榻上,全身僵硬,就是动动手指对我来讲也是莫大的挑战。
唯一能确定的是我还活着。
我艰难地举起手掌抚上小腹,果然,它恢复了往日的平坦。我还是失去了我的孩子。一滴眼泪还未来得及流下,就被冻成冰珠,卡在太阳穴停滞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地熟悉了周遭的冰寒,能起身行走。但身体还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我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摸索,但愿能找到出口,不至于冻死在这里,虽然我可能在这里呆了很久都没有被冻死,但并不代表我现在意识清醒的时候不会被冻死。
“嘎吱!”后方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身着水粉色纱裙的女子探进脑袋,她的目光落在冰榻上,见冰榻上没有了我的身影明显吓了一大跳,随后又看到伫立在角落瞎摸索的我,更是吓得失声尖叫。
“宸贵妃……贵妃醒了……”她说的是“贵妃”,而不是“鬼妃”,说明我的确没死,并且可能沉睡了不是很久,至少没有把贵妃的身份睡没了。那这么说……这么说我还能见到宇文宫?
他还保留着我的“遗体”,是不是说明他还爱着我?至少心里是有我的?
汹涌的情绪冲撞着心口,眼圈热辣辣的痛,我使劲迈开步子向出口走去……
“娘娘留步!娘娘身体还很虚弱,让奴婢通知了皇上,请太医来为娘娘诊断后娘娘再出去也不迟啊!”女子拦着我。
我一把推开她:“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娘娘恕罪。”她跪拦在我身前。
我从她身边拐过,不再理她。
出了门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四周皆是杂石堆砌而成,好一通七拐八弯,我一味地前行,反正地球是圆的,大不了再回到原点嘛。
谁知绕到门口竟发现假山上赫然刻写着“御花园”。
原来我一直都在皇宫里!门口的守卫见到我则是和方才的宫女一样,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不许跟来。”我懒得理他们,丢下满脸惊愕的他们。
我此时的脑子里只有:“宇文宫”三个字颠过来覆过去。我拼命地前行,居住了多年的皇宫居然在此时变得陌生,我不知道宇文宫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肚子传来不安的痛觉,我停下急促的步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远处的湖心的凉亭里传来阵阵的欢笑,我心中突然涌起恐惧,不敢去看那亭子里的人。
当我听到宇文宫爽朗的笑声后,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抬起泛着泪光的眼望去,我要看看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能让宇文宫笑成这样。他为了别人笑得这么开怀,留着我的“尸体”,究竟是何目的?
呼~原来是宇文徴和李默,但为什么宇文宫和他们二人看过去像是三个步入中年的老男人?李默身旁还有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的少年,大抵是朝中的官员或者官员的儿子。
突然,那少年的身后又窜出一个身姿曼妙,与他年纪相当的少女,她稚嫩的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我觉得那笑容太过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不知说了什么,又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宇文宫宠溺地抚了抚少女额上的头发,那女子恃宠而骄地勾起嘴角,对于二人此番种种举动,众人竟也习以为常。
宇文徴,李默,你们这两个叛徒!
我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宇文宫我倒是真没理由骂他了,他只是做了一件天下男人都会做的事,妻子死了再娶本身就很正常,再则,我不是他的妻子,别说我死了,就是我没死,以他的身份要娶多少个十七八岁的女人会没有?
唯一窝火的就是,你丫的藏着我的“尸体”做什么!
一宫女突然惊恐地上前不知禀报了什么,宇文宫的眼睛蓦地睁大,难以抑制的狂喜从他的脸上流露而出,而后又一副勃然大怒的神情。宇文徴和李默也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实在好奇不已,但碍于有宇文宫的其他嫔妃在场,实在不好意思冲上前听个仔细,只好做一回聋子了。
一口气提不上来,我捂住嘴巴费力地咳了几声,当然,之所以觉得费力因为这咳嗽委实需要技巧,我得捂着肚子,否则总觉得肚子会痛,而我也得捂着嘴巴,以防咳嗽声太大惊动了他们。
不料竟咳出一大把的新鲜血液来。本宫好不容易活过来,莫不是又要再死一次?
紧接着又被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个小太监吓得再吐出一口鲜血。
而小太监显然也被我或者我手上一大把的血液吓得目瞪口呆,他指着我:“你……你……你……”你了半天后终于尖叫:“皇上,贵妃娘娘在这里!”
我才伸出到一半,准备示意他别说话的手算是白伸了。
宇文宫一行人明显被刺耳的尖叫声惊动,纷纷往我们的方向而来。
我不知所措,觉得自己昏迷了这么久,也算许久未见他,虽然他看上去老了不少,但也算风度翩翩,反而别有一番韵味,而我这满手鲜血淋漓的样子根本不象话。何况他身边还尾随着一个稚嫩的像春天里刚刚探出头含苞待放的美女。于是我只好逃避——装晕。反正在此之前我总是莫名奇妙、随时随地地晕倒,多晕几次总归不会有人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