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智摊主爽快回答:“对啊对啊,买吧买吧。”
宇文宫脸上光华却突然在那一刻像被抽走了,他颓然地低下头凝思着什么,眉目里流泻而出的悲凉触痛我。
他若有所思地缓缓放下我以为他一定会买的孔明灯,背着双手离开了。
摊主“唉……”的一声哀叹,更是衬的宇文宫远去的身形无限凄凉,他只身一人,形单影只地徐步走着,巨大的、红彤彤的圆日顶在他的头上,气势磅礴,他的王者气质却在此时被他身上的哀愁掩埋了,他消瘦不少的身躯迎着一幕金黄赤红的落日帐幕前进,仿佛消融在那金碧辉煌的暮色中。
“诗宋姑娘,你认识那人?”福管家奇惑地问。
我敛去悲悯的笑,用明洁地声音说:“不认识。”
我驻足在宇文宫拿过的孔明灯前,摊主不耐烦地说:“谢绝只看不买,看的话不能超过一刻钟。”
敢情今天来的人都是看了不买的?
“福管家,这个孔明灯我要了。”我豪爽地说。
“是。”福管家弯腰答应,从怀里掏出钱两递给摊主。
在摊主低头哈腰的恭送声中,我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我在这条宽阔的马路上和魂牵梦萦的宇文宫背道而驰,我们终究走出了对方的生命。
“福管家,你说我们此时要是回家,赶得及看睿王爷最后一面吗?”我投石问路。
“应该赶不上了,睿王爷每次来府里都只停留两三个时辰就走了。我们都出来一整天了……”福管家为难道。
“噢,那太好了!我们回家~”我高兴地说。
福管家:“……”
回到府邸,我和福管家牛头马面的面具先是把守门的几名侍卫吓了一跳,接着又把门内打扫卫生的侍女吓了好几跳。
我正准备摘下恶作剧的面具时,一道温和平缓的熟悉声音猛然击入耳中……
“我先走了,有空再来叨扰你……”
温絮如风的声音渐渐淡了下来,因为他看到我……
我不安地站在原地,脸上的面具不知道能掩饰我多少的慌张?
宇文徴止住迈出的脚步,一袭白衣的矗立在大堂门口饶有兴味的看着我。李默则是先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恢复了平时看我的眼神。
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撒腿就跑,还没跑出两步,又听到宇文徴用絮暖平静的声音对李默说道:“近日你入宫可有听说皇上下了八百里加急诏书急召孔宋修孔将军回皇都的消息?”
李默疑云密布的眼睛看着我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心不在焉地答:“好像有这回事……”
我的步伐竟慢悠悠地转为散步之势。
缓过神时,宇文徴已经在我眼前摘下我的面具,颇有怒气的直视我的眼睛:“果然是你。”
我无力地垂下头不作声。
李默虽不解但他焦急地上前,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地把我护在他的身后。
“表哥这是何意?”李默迫不及待地问。
“你可知道她是谁?”宇文徴反问李默。
“我当然知道,她是宫里一名犯了大错要被主子责罚走投无路的宫女。我既然救了她,定然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李默语气坚决。
我恳求的目光和宇文徴耐人寻味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他终于松懈了紧绷的表情。
“李默,我想单独和睿王爷聊聊……”我深吸一口气,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你们真的是旧识?”李默有点醋了。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见过睿王爷……”我双膝跪在厚厚的枯黄落叶上。
“诗夫人折煞我了,事实上我应当叫你一声嫂子。”宇文徴任由我跪着,明显的口是心非。
我有求于人,只好老老实实的跪着。
宇文徴踱步在身旁的石椅坐下,淡声道:“跟我回宫。”
我轻轻地摇摇头:“我不想回去。”
“还由得你想不想?”他皱眉,“告诉我一个理由。”
“我不想死在那里。”我要找到能说服他的理由。这也是事实,要么人死,要么心死。
他不再说什么,我知道我赢了。
隧起身在他身侧的石凳坐下,我的脚漫不经心地拨动着地上松软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衡量再三,终于开口道:“请你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好不好?离开了这里,我就无家可归了。”
“你知不知道宫里为了找你已经快把天给掀翻了?”
闻言,我惊愕地抬起头,转而又解释道:“你误会了,是皇后娘娘心爱的小猫丢了……”
宇文徴不耐地打断我:“那是对付宫里的说辞,皇兄只有同我提及,是他让皇后这么做的。”
“他?他为什么这么做?”宇文宫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你心里应该很明白皇兄对你的感觉。”宇文徴无奈叹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真正的意图是想要我死。
“你不知道?呵……你在这里的事我暂且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要对皇兄有信心,就算太后娘娘要对你怎么样,我相信皇兄会护你周全。我过几日再来,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宇文徴口口声声向着宇文宫,我明白他是在为他生气。
“你方才和李默说的是不是真的?就是宇文宫急召我哥哥回宫的事……”如果我没听错,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并且成功把我吸引了。
“皇兄还在斟酌中,但如果你还不回宫,一定会变成真的。你就只关心这个?”宇文徴怒气多了一分。
“不然我该关心什么?”关心他什么时候把我捉拿回去送死?他不是说给我几日考虑么?
宇文徴拂袖而去,留给我一片明晃晃扎眼的白色背影。我知道他动怒了,可我真没觉得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妥。
他要我对宇文宫有信心?他不知道宇文宫就是要太后出手要了我的命,又怎么会护我周全呢……
宇文徴以为我不想回去只是单纯的畏惧太后,其实我更怕的是面对宇文宫,我不想再让他践踏我对他的感情,那样我的心会死。
我回到厢房,李默已经候在那里,他一见我就猴急地问:“表哥跟你说了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了第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弥补,而我什么谎也没说,此时也要弥补。
“我在宫里当差的时候他见过我,他对我说的话不外乎就是让我回宫,你知道的,擅自离宫要是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一大半真,一小半假,不算谎言吧?
“真的啊?那你会回去么?”他说着头越来越低。
“不会。”我坚信不疑。
“那你的夫君呢?”李默小心谨慎地问。
“我想,我要和他和离。”
我说完,李默蓦地看着我,眼中盛满惊喜。
我自责自己嘴欠,回答他的问题回答的很顺溜,连同不该回答的也真心回答了。
“谢绝一问一答制。”我板起脸下逐主令,“今天逛的好累,我要休息了。”
“嗯,好啊……”
因为不想在他□□裸爱意的目光下变得□□裸,我只好灰溜溜的跑了。
宇文宫总在梦里徘徊,他忧伤凄悲的身影让我一次次心痛不安地惊醒。
接二连三的噩梦搅得我无法忍受,我只好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发呆。
宇文徴还会抓我回宫么?我到时候该不该跟他回去?
待宇文徴下次来再说吧。
一晃三日。
宇文徴银白色修长身姿出现在李府时,让李府上下的丫鬟侍女们如浴春风,他目光所及之处,惹得无数的脸蛋激动羞红,像在春风里忽闪忽闪的花朵。
他跨着稳健的步伐慢慢走向在修剪院子里花卉的我。引得一众侍女咬牙切齿的侧目。
我在无形的宰人眼神中冲他坦然自若地笑笑。
府里的丫鬟侍女们多数不待见我我是知道的。她们有的心仪李默,有的意属宇文徴,近日因为我的到来,这两个美男子有来这里皆是寻我而来,如何不让她们多想?她们心中一定早就各种羡慕嫉妒恨了,厌恶我打碎了她们有朝一日待到天时地利人和时嫁入豪门的美梦。
“睿王爷,借一步说话。”在这里,他是臣,我是民。我福了福身子请安。
我们以相隔一步之遥的距离双双向李府后院走去。
我们比肩而立在一块绿草茵茵的宽阔草坪上,依旧死守着沉默。
谁知,他随意地坐了下来,银白色的衣袍一角沾染了草叶上稀薄的露水,一下子晕开来。
他随手拨弄着身旁绿得暖黄的新芽,我不好意思老站着,也坐了下来。
那一角衣袍已经被露水晕染成了古银色,我伸手想把它们拨开。不料伸指的一瞬觉得指尖一阵刺痛,再抽回来时,发现是被一株小草有些锋利的叶子边缘划了一小道口子,冒出了几滴小血珠。
宇文徴突然拉住我受伤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张雪白的苏绣滚边手帕,替我细心地包扎。
那一张和宇文宫有七八成相似的脸,让我心跳一滞,曾经那么仰慕的一张脸,如今只是用作怀念他人,人心真是多变啊。
“其实……我以前喜欢过你……”我自然大方的说。
宇文徴停下手上的动作,安和地定定看着我。
“嗯,我知道。”他又低头继续替我把最后一个结绑好,然后说:“其实……我以前也……”
“不要说……”我匆匆打断他,我只是要把我心里想说的说出来,哪怕那只是曾经,为了不留遗憾,我就要说出来。但不管他以前对我的看法是什么,我都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只要留个念想就好。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只是想说,其实我以前也挺喜欢我自己的……”宇文徴逗弄着语气说。
这句话听的我既尴尬又好笑,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们四目对视,二人皆是笑个不停。
他忽然端正严肃地睇着我说:“其实,我也喜欢过你。”
我呆住。过一会儿懊悔自己应该像所有书上的女主角一样,要么瞪大不可思议的双眼,要么羞涩地低下头,绝不是像这样呆若木鸡。
我沉思后,问:“我们是朋友?”
他自嘲地一勾嘴角:“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了,看来不是这样啊。”
“你把我当朋友,我很高兴。”我由衷地说。
“承瑛是我的好友,自从她把你带到我们中间来,你便是我们的好朋友。”
“如果没有承瑛呢……我是说,如果没有她,我们会成为好朋友?”每个人都是因为承瑛才来到我身边的……
“会。我刚才说了,我以前喜欢过你。”他用自然而然的语气说道。
我心痛的忽略脑子里宇文宫清冷的脸,说:“我们现在不喜欢对方了,还能够做朋友?”
“当然。”他不可置否。
“你能喜欢皇兄,我很欣慰。他的付出至少不是单方面的。”宇文徴说。
我这次终于很适宜地瞪大了眼。
他看过我的表情,“哧”笑一声:“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皇兄喜欢你。”
我果断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又是摇摇头。
起先我是不知道,后来吧,从他对我的好以及种种以后,我有点觉察。最后,我撞破了他和承瑛的谈话,才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宇文徴啧啧地摇头:“我和皇兄倒是一样的冤枉,同样喜欢你,你却都是从不知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笃信宇文宫是喜欢着我的,但他的只言片语很难影响到我。
“我是不是很花心?先是你,再是你皇兄,只要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我转开话题。
“那你喜欢李默?”他问。
我吃了好几惊,连忙解释:“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不就是?李默对你也很好,可你并不喜欢他。”他说。
我匀了口气:“那倒也是。”
“也许你从一开始,中意的就是皇兄,只不过我和他二人面目上有七八分相似……”他替我的思维辩解。
“不是的,我喜欢过你。”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找借口否认的。
“你倒是直接……”他释然一笑,笑的很是好看,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果说宇文宫和宇文徴同属一种物种的话,宇文宫是冰,他清寡冷漠,偶尔会法外开恩的对别人温柔,那么宇文徴就是水,还是半温不烫接近体温的水,他时刻都能给周围的人带来温和如一汪温泉的温柔。他们属同一物种,却又以两种不同的形态存在着。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平易近人。
“你还要我跟你回宫?”我才想起该问的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你还要我跟你回宫?”我才想起该问的大事。
“为了皇兄,那是自然。”他目不转睛的瞧着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想回去?”
我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暂且不想那么远,过一日算一日吧!”
“那你要一直以这种身份生活在这里到什么时候?”他薄怒,“皇兄很担心你。你应该让他知道你在何处。”
我又是摇头:“只要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我的身份。”
宇文徴有些动气上火的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苦笑:“好,就算你说的他喜欢我,担心我这些话是真的,很久以前我也以为是真的,也在你说了之前就痴心妄想过你先前所说的太后娘娘会成为我和他之间阻碍的问题,这些我都无畏。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是个很贪心的女人,而且和天下所有女人一样认为爱情就应该是自私的。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上,不可能为我一个人守身如玉。同是男人,你也是处于高位的人,你应该懂的。我也想像个普通人家的妻子一样,想要夫君时时陪伴左右,可是在他那里,最简单的成了最困难的。我曾经妄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肯那般对我,即使被太后处死,也是值得的……但一切不过是妄想。”
“你还是不信皇兄是爱你的。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们男人?我们和你们一样,也会为了一个挚爱的人终其一生为对方守身如玉,你听过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吗?”宇文徴情绪有丝激动。
他的说法我可以理解为他是为他们男人辩解,可是他如炬的目光让我信服了他的说法。但那又怎样?我不是宇文宫的至爱,后面的一系列还是妄想。
“好吧,就算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和我也没多大的干系了。”我觉得此时情绪该激动的人应该是我,被欺骗的是我,被利用的是我,我不是他的挚爱,只是一颗棋子。
“……”他无言以对。
我站起身,福了福身子,请安告退。
想不到宇文徴比我更早一步行动,他起身迅速的抽身离开,宽宏的背影在我眼前滞了滞,而后转身看向我:“下次再见时,叫我的名字就好。”
以为又一次不欢而散,没想到他逆转了结局。
我回到自己的厢房的时候,李默守在我的桌子边,见到我就跟三岁孩子见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