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回来了。”
“外面下雪珠子了?”贾敏看到林珩头上有些雪花,林珩不大意的坐下来喝一口茶:“飘了一些,今日起就开始放假了,儿子想后天把学里的朋友请一请,母亲看可好?”
贾敏莞尔:“不是什么大事,跟管事的说一声就是了,把前院打扫打扫,把那暖屋开了,你们几个喝酒也行,吃肉也罢,院子里冷也就算了,来问我做什么。”
林珩摩挲腰间的玉佩道:“总是要问问母亲,而且也要跟妹妹说一声,以免到了前头碰见了。”
黛玉扑哧一声,拉着贾敏,指着林珩的腰间:“娘亲你看看哥哥,他一紧张就摸那玉佩,都快磨出光来了。”
贾敏轻轻的敲一下黛玉,嗔她:“你呀,还嘲笑你哥哥!你哥哥就不该给你带好东西!”
黛玉嘟着嘴可怜的看着林珩,林珩忙道:“不要紧,妹妹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带!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哥哥都给你用银子打一个!”
黛玉故意气鼓鼓的哼道:“谁稀罕那些什么金呀银啊的。”急的林珩围着她团团转,贾敏坐在一边看着她们兄妹俩闹着。
过了年,贾府请吃酒,林如海一家在帖子里,就算是没在帖子里,贾敏也得按着规矩回门省亲,过了年,黛玉就十一岁了,须正式跟着贾敏走动亲戚赴宴,这次去荣国府就不能随意按着心思妆扮了。
贾敏从库里寻出一丹凤含珠三尾嵌蓝宝点翠钗,一对白玉葫芦塔耳环,用团花赤金飞鹤贡缎做了褙子,吩咐黛玉那日一定要穿上。
这日一行人坐着大轿,林如海和林珩皆在前头骑着白马,林珩一身蔚蓝红蟒袍引来不少的人指指点点,更有那不怕羞的小媳妇站着看,林珩窘的几乎想下马,林如海轻喝:“你要是有本事上了榜,难道连这点子也受不住?”林珩才挺挺胸,却红了一张脸,不由催快些,林如海今日也不亚于当年的探花游街,只是年龄与阅历让他更胜从前,咳了一声,也催着快些。
过了大门后,林如海携林珩往前院去,后院他是不去,也不想让林珩给贾母磕头。
贾敏带着黛玉踏进那屋子里,只见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贾母被环绕在期间,日常中间隔开的紫檀玻璃六扇大屏风已经移开了,屋子显得极为宽阔。
门上人早就通报了,大家看着贾敏都站起身,待贾敏给贾母行半礼,黛玉行礼后,对贾敏都齐齐行礼,身为贾家品级最高的姑奶奶,贾敏笑着受了礼,贾母高声道:“她是你们的姑奶奶,自家人,快别行礼了。”
王熙凤,凤姐忙站出身笑道:“姑妈虽说是自家人,却是朝廷的一品诰命,我们随意行了礼,也是个心意规矩,姑妈可别说我们太简从!老祖宗可别怪姑妈了。”
贾敏笑:“罢了罢了,我这会子是回门的,凤丫头,有甚么好茶水好糕点端上来,也让我尝一尝!”
众人听着哄笑开来。
凤姐脸上总算有了些肉,她衣着喜庆了些许,从那丫鬟手里的接过年例糕点奉在贾敏面前,半躬着身子笑嘻嘻道:“姑妈请!”
贾敏嗔她:“你就爱做怪!”方捻起了一个糕点,给了黛玉,再捻了一个尝了,凤姐把盘子放在边上,又殷勤的倒了一碗茶。
贾敏知她估计有事相求,也不怕她出了幺蛾子,接了喝一口,放下后问:“你可有事?”
凤姐故作吃惊:“瞧姑妈说的,我就不能奉茶给姑妈?”
贾敏点点头:“这倒也是。估计是想着我的红包了!”从怀里拿出红包,递给凤姐,凤姐连忙道谢,贾敏吩咐身后的水仙和芙蓉拿出红包,除去屋里的长辈,每个小辈都有一份。
贾母嗔道:“你过来吃年酒就好,还给什么红包。”
贾敏笑:“这不是过年嘛,喜庆喜庆。”
第36章
关于娶黛玉进门一事,贾母在请过年酒之前,与贾政深谈了一番:“我年纪也大了,我最期盼的就是看着宝玉能够娶一门贵妻,稳稳当当的成婚生子,能见到曾孙也就了了我的心愿。”
贾政脸上羞愧:“宝玉不成器,儿子没教好他。”
贾母摆手:“如今别说那话,宝玉这孩子,我瞧着满京城里有几个能比得上他,他生来含玉,是有极大造化的,且不说那些文章、诗词歌赋、写的字,你那些清客相公哪一个不赞,哪一个不夸,宝玉的模样极俊,别的世家孩子,我也不怕得罪,哪一个比的上宝玉俊秀,我寻思着给宝玉找一门亲,你也思量思量。”
贾政看贾母稳操胜券的模样,忙笑:“母亲可有了人家。”
贾母笑着点头:“那是自然,你看敏儿的黛玉如何?”
贾政瞬间思索起来,面上不显,心里极为欢喜,但是想到门第,就万分筹措:“母亲说的可是敏妹妹的女儿,黛玉那孩子?她倒是个极好的孩子,就怕如海不大愿意,如今如海为当朝一品尚书,这门第却比我们高了不少。”这妹婿官高,哪里那么容易就肯的。
贾母面上笑容减淡:“哪又有什么,敏儿就不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不成?那林如海也不过是一品尚书,我们国公府就攀附不上不成,再者,元春如今圣恩隆重,按我说,门第、根基、品格、才学、家私哪一样配不上。”住着拐杖踱着步,转回身:“你妹妹可没说不答应,过几日就是喝年酒的时候,你趁势与如海提一提,顺便把宝玉带给他瞧一瞧,他定然会欢喜,你也不要太过于严厉,北静贤王也是极夸赞的,现在宝玉还与王府交好,你见过几家孩子可以随意出入王府的。”
贾政略一思量,觉得可行:“母亲说的也很是,竟是儿子想差了。儿子回头就交代王氏。”
贾母这才舒心的坐下来:“去吧,千万别忘记才行,你也别老虎着一张脸,让他怕你跟什么似的,到时候可不是没好面子。”
贾政应下。
贾敏坐在屋里,没看到最喜欢热闹和与各位姐妹起坐的宝玉,心里一股疑惑而起,凤姐假装不在意的在一旁自言自语道:“哎呀,今儿宝兄弟跟二老爷到了前头去见客了,这儿没了宝兄弟,倒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贾敏看着上面贾母一脸得意洋洋拄着元春赐下来的檀木拐杖与妯娌们说说笑笑,她心里顿时起一股不好之感,宝玉一向不爱在前面与外人接洽,这时候却与二哥一起见客,真是十分蹊跷。
身边凤姐突然对黛玉打趣,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仅让她们三个知道:“妹妹都长这么大了,一女百家求,就不知道谁家有幸娶了去呢!”
贾敏与黛玉对视,凤姐又赶忙把话头扯开,下一句就跑去了迎春那边说话去了,就像一只花蝴蝶一般在宴席上到处飞来飞去各处奉承。
贾敏生怕黛玉不适,黛玉反而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贾敏,嘴边扬起一抹笑:“娘,没事的,爹爹和哥哥势必不会同意的。”哥哥可是说过还要给宝玉一番好看的呢,只是哥哥要做什么呢?
贾敏慈爱的看着黛玉,女儿终究成长了。
吃过酒,看过戏,贾母没见前面的人过来报喜,心思一转,想必是相谈正欢,晚间了再问就是了,贾母这么一想就觉得在理,更加肆意的展现她身为庄贤嫔祖母的风范:一会问这些妯娌是否留下来晚饭,要预备酒席,一会要东府的尤氏不需家去,一会又要留下族里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做客到年后方去,一会又与薛姨妈说起宫里的事情,面上的笑容完全拢不住,薛姨妈如今坐在了王夫人上头,仅与贾母略半等,坐的极近,她过年前却得到皇后的懿旨,特地赏了九品夫人一诰命,虽是不甚华丽有些简朴,过来吃年酒的时候,薛姨妈更昂着头走在王夫人面前,王夫人见了差点没扯断自己手中的佛珠串。
外面站着的水仙眼尖瞧见林珩带的小幺儿过来,两个人耳语一番,水仙整整衣服,悄然进到屋里,递话与贾敏:“太太、大姑娘,老爷和大爷都要家去了。
贾敏听后,就与黛玉起身告辞,贾母兴头少了些许,也就不挽留了:“你家大事多,那就家去吧!”随着她们家去。
贾敏携着黛玉上轿,远远听见外院一片吵嚷声,便命人先起轿出仪门。
贾敏与黛玉一回到家里,众人赶着帮她们俩更衣净面换洗,忙碌了好一阵,贾敏与黛玉才坐下来,舒心的喝着茶,林如海与林珩两人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的进来,林如海面上忍俊不禁,林珩脸上笑容更甚。
贾敏让出坐,黛玉给父子俩倒上水,林珩喝了一口就笑道:“痛快!”
贾敏到底忍不住了:“我们临走前听到那国公府外院有吵嚷声,可知怎么了?”
林如海笑而不语,林珩则在林如海的示意下,说得十分的生动。
话说今日他们父子俩到了外院下了马,就有小厮上来牵走,贾政带着宝玉在门口就迎过来,抱拳作势:“如海可总算来了,今府里略备了薄酒,可不醉不归啊!”
林如海抱拳回礼笑笑,见到一旁的宝玉:“许久不见,你家宝玉都这么大了!”这小子长的红唇齿白,模样也算是上乘,就不知道内里如何了。
林珩对贾政行礼:“林珩见过政老爷!”
贾政不在意林珩的话,示意宝玉给林如海行礼,宝玉只见过林如海一两面,早就不大记得,只觉得林妹妹的父亲器宇轩昂,身形飘逸,今天身着绛紫团花边长袍,白玉袍带,系着环形羊脂玉,比起那一干见过的高官竟不大像,出尘非世人,敬慕之心涌现,作揖行礼道:“宝玉见过林姑父。”
林如海手一抬:“宝玉多礼了!”
贾政抬手虚前:“请!”
林如海带着林珩跟着进去,宝玉眼睛早早落在了林珩的身上,心里想,这林珩哥哥虽不是林妹妹的亲哥哥,竟然也是如此俊秀出众的人物,只可惜要去什么劳什子国子学,不能日日夜夜处一处,竟是十分可惜。
林珩看着那宝玉眼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他在第一次见贾宝玉的时候就不爽,再得知贾母要黛玉与宝玉结亲,就早早叫人盯着这宝玉的一举一动,当他耳闻宝玉与秦钟那点事的时候,吓了老大一跳,一想就浑身不自在,害得他好几天都不敢跟学里的人说话,后来被钱子明知道后笑骂一顿才好了!现在,宝玉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就恨不得一拳过去让宝玉尝尝厉害,也试试景兄弟教的拳法如何。
林如海官位最大,与众人拱手相让一番后,坐了首席,贾政为了让宝玉给林如海好印象,就特地安排宝玉在林珩身旁坐席。
宝玉按耐不住的先开口:“林表哥可有爱吃的?要是不喜,即刻叫人换去。”
林珩笑笑:“贾二弟多虑了,席上甚好!”眼下一扫,琳琅满目,山珍海味,冬日不多见的鲜果处处皆有,那廊下的小子们个个都穿着宁绸制成新衣,真是不知死活,如果他没记错,这是宫里的制式。
贾蔷贾蓉都过来纷纷敬酒:“这位就是林家表叔?来来来,第一次见,满上满上!”
贾琏见状连忙过来:“你们这些小子,欺负他年纪轻算什么。”林珩举着杯子一饮而尽,翻过杯子以示喝完:“不碍事的,琏表哥。”转头笑:“我可是长辈,你们三杯自罚可好?”
贾琏不敢无状,也喝了一杯,贾蔷和贾蓉见了,自罚三杯乖乖离去,宝玉看着他们,口里也不由多吃了几杯。
林珩吃了酒,脸上就会飘起一抹红色,宝玉看着心里痒,嘴里道:“林大哥最近可读何书?”
林珩斜着眼,风情尽显:“在学里可不是都得读书,倒是不知贾二弟弟读何书啊?”
宝玉沉迷眼前之色,脱口而出:“谁耐读那些碌碌之语,那些庸腐之书不读也罢,林大哥不如别去甚么国子学罢,与我一同去家学可好?”
林珩眉头一皱:“圣贤之书到你口中怎么就成了庸腐,日后怎能折桂?政老爷可不管你不曾?”
宝玉好似喝醉酒般的摇头,手一摆:“老爷可管我不着!”靠近林珩吃吃笑道:“林表哥,我们学里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甚不好,那学里的香怜玉爱虽去了,还有更好的进来,家里大人都不管的。”
林珩起身准备给贾政敬酒,那宝玉又跟在后头念念叨叨;“林表哥要是得了空,平素我能带着你去见北静王,他那里贤人众多,以才会友多得很,更兼过来的都是一等的美貌!”
林如海和贾政皆听到,林如海只是挑挑眉看着自家的儿子,贾政羞恨交加,左右人又多,只得清喝唤来人:“宝玉喝多了,还不赶紧扶下去醒醒酒。”廊下的哥儿们赶紧过来扶了宝玉下去,贾政对林如海道恼:“那孩子喝多了,妹婿千万不要见外。”又补上一句:“他平素极少碰酒的。”
林如海笑:“哪里,珩儿酒量也一般,就不知道宝哥儿说了什么。”
林珩摸摸自己的脸,告了罪:“刚刚宝弟弟说不读庸腐之书,又说到家学里甚么香怜玉爱去了,还有更好的进来,家学竟是想不去就不去,这个可能与国子学不一样,竟不知道还有这些!”
贾政脸上的笑容快待不住,他又不是女子,只得道:“许是宝玉喝醉了酒,瞎说的。”
林珩点点头,道:“等宝弟弟酒醒后,我想与宝弟弟说说文章,学里放假了,昨日做出了心得,正想与人分辩分辩一下见解,宝弟弟天纵英才,想必比我更有心得。”见贾政还要说些什么,林珩忙又补上一句:“都是四书里面的,想必宝弟弟也已读完。”
贾政以为宝玉在家学里也习得不差,便一口应下。
林珩趁贾政不注意,得意的递个颜色给林如海,惹得林如海手痒痒,就想敲过去,林珩吐吐舌头,又回席上去了。
待宝玉酒醒后,外面也都散了一轮,贾政就带着他,与林如海林珩进外书房,外面的事情都交予贾赦和贾珍等人。
贾政与林如海分别坐在上头,宝玉和林珩坐圆桌旁,由小厮拿来纸墨笔砚。
宝玉有点呆愣,贾政看着有些不妙,心里安慰自己宝玉天资不错,没有问题。
林如海就指了四书中一句: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让他们来破题,时间为一炷香。
这乃是论语中学而第一,林如海不想欺负宝玉,就没考大学等书,贾政一听这一句,心里大安,毕竟这句是论语基础之一。
大家都想的理所当然,问题是,宝玉他没怎么看书啊,就是看书也都是诗经上面的霏霏之音。
宝玉看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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