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差点就碰触到源博雅的耳朵,它们的距离甚至不足一寸!说话间,他的气息喷吐在殿上人的耳廓,空气中流动着暧昧而又恍惚的轻叹。博雅甚至能感觉到阴阳师专属的气息经由他的耳朵,深深沉沉地进入他的肺腑,沉淀入他的心底!那人低喊他的名字:博雅。——上天啊!这简直就是作弊!
忠厚的殿上人在听到阴阳师的低叹的瞬间,并不白皙的脸颊一瞬间红透。他猛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却因为动作过猛而撞到了车厢的木板上,换来“咚”的一声巨响与一阵龇牙咧嘴的疼痛。
“哈哈哈!”放肆的笑声从牛车之中传出,回荡在刚刚破晴的天地之间,伴随着某个阴阳师招牌性的安抚话语,“博雅,你真是一个好人。”
——可恶的阴阳师!
。。。
不一会儿,牛车就到了左大臣的家。跟随着家臣行进在游廊上,晴明故意上前几步,紧跟在博雅身后,他能轻而易举地看见对方耳根还未消下去的红晕。很快,他压低了声音,朝着面前那个依旧面色略有些羞怒的殿上人询问:“博雅,你还在介意?”
“不,晴明。”博雅咬了咬唇,半晌这才闷闷地回答,“我介意的不是你。。。”他的话说到这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或者说他直觉性地认为心底的那些感受还是深埋比较好。——上天啊,他怎么能说得出口,他介意的是现在他的心底,还一遍又一遍悬浮不去白衣男子那声媲美于低吟的称呼!
。。。这恶作剧简直就是。。。
好吧,博雅找不出词语来形容了。他低声咕哝道:“下次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晴明。”
“知道啦。知道啦。”晴明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又退后了几步,开始肆无忌惮四处打量起这座宅子来。于是博雅知道,对方并没有将他刚刚的话放在心上。苦恼地叹一口气,他也只能兀自压抑下心中脑海的波动,心中暗自期盼可恶的阴阳师、他的好朋友能好歹收敛一些性子,不要在左大臣的府上太出格。
很快,随从将他们引至一间宽敞的屋子,看样子像是会客的地方。“博雅大人。”听到动静,左大臣从屋内走出来,迎向他们打了个招呼。紧接着,他将目光移向阴阳师,“晴明,这里就是闹鬼的地方,你一定要替我除了它们。”
晴明点点头,扫了一眼屋子四周,脸上轻松的笑容消褪。他先是在房间四角各驻足了一会儿,随即又走回房间中央,对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那些人说:“左大臣大人别着急,我已经有眉目了。”
“噢?”左大臣惊异地看了晴明一眼,随即用袖口掩着嘴呵呵笑了起来,“不愧是晴明啊。”
阴阳师含笑看了一眼左大臣,并未接话。只是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喃喃在口中念着一些咒语。另一边,左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画着朱红的五星芒咒的纸张。随即,他将右手抵在纸张上,又重新描了一遍,——用咒语之力染金的指尖。不过短短几秒钟,五星芒咒已成,白衣男子两指夹起,飞快地朝着房间的东北角掠去。
很快,符咒前行的趋势被一个结界挡住。然而下一秒,五星芒咒金光大作,结界以势不可挡的趋势溃败开去!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展露在众人的面前,此刻正怨毒地看着破坏了他的好事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
“晴明!”博雅惊讶地看向晴明,甚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彼此私下的称呼。而阴阳师也没有看博雅一眼,冷静地回答:“是的。”
中年男人身着黑色直衣,下配下覆,戴着乌帽子。——赫然就是曾经胁迫兼原布下厥阴阵法的男人!
“晴明大人。”只一瞬间,中年男人眼底所有的阴鸷尽退,反而朝晴明露出一丝不得其解的疑惑,“这是怎么一回事?与您当初和我说好的不一样啊?”
“我当初和你说好的?”晴明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锐利地扫过对方,如同出鞘的剑直直地指向中年男人。他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说了什么?”
“您不是说我只要在这里布下阵法,为您提供平安京的全部生机,您就会协助我取得。。。啊,不对不对,您什么都没说。”中年男人带着颇为疑惑的语气开口,只是说了一半就像是有所觉察似的,他低下头,慌慌张张地又否定了前言。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在低头那一瞬间,面上带起的那一丝得意之色尽数被阴阳师收入眼底。
晴明微微一怔,很快唇边漾起一丝嘲讽:呵、有趣,他都能预料到这番话所能引起的暴风雨了。
果然——
“晴明,这是怎么一回事?”左大臣质问的口吻瞬间而至。
“晴明。。。?”
甚至。。。是源博雅不敢置信的反问,与惊疑不定的目光。
四面楚歌。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个Sherlock的短篇,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对峙芦屋道满
“晴明。。。?”
只稍稍一抬眼,就看见那人惊疑不定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投掷过来。只一眼,阴阳师便挪开视线。
——好朋友。。。吗?
晴明垂下眉眼,唇边悄悄勾勒出一个弧度,却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分。或者,他还不屑于为自己辩解。只是含着笑,静静地看着事态朝着越加难以挽救的方向坠落而去。
“安倍晴明吩咐你了些什么?”左大臣有些上扬的嗓音回荡在这空旷的大厅,尖锐而又突兀地打破诡异的氛围,“快照实说出来。”
“晴明大人,对不住了。”中年男子飞快地看了一眼晴明,又低下头去,脸上全是惶恐。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中年男子一咬牙,话语尽数倾吐了出来,“晴明大人说,只要我利用阳气旺盛之人布下厥阴阵法,他就能设法抽取平安京的生机为自己所用。事成之后,他会帮我成功摆脱鬼怪之身,获得可供修炼的肉体凡躯。”
“对于像我们这样的鬼物来说,获得一具肉身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再加上晴明大人的威名,有哪个鬼会不同意呢?兼原大人那次也是。”中年男子的话还在继续,说到这的时候他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组织恰当的词语,“晴明大人假装自己的招数落空,示意我攻击博雅大人,意图在谋害博雅大人的性命——”
“你胡说!”源博雅终于听不下去了,气愤异常地打断中年男子的话,“晴明不可能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诬陷他!”随即,他转身朝向左大臣,满脸愠怒地指着中年男人辩解道:“左大臣大人,晴明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那次除妖我看得清清楚楚,晴明那么拼命,怎么可能与鬼物勾结!还请左大臣大人明辨!”
。。。好朋友。。。呢。
余光将殿上人黑色眸子中的怒火尽收眼底,白衣阴阳师的唇角又稍稍向上翘了一翘。茶褐色的眼眸中,晦涩的光亮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流光。只是他依旧沉默着,唯有心底,轻轻喟叹一声。下一秒,晴明猝然抬头,目光灼灼看向大门处。很快,他的视野中出现一个穿着红色朝服的男子,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朝着他们走来。他眯了眯眼睛,试图遮挡这一瞬间过于刺眼的阳光。眼底,蓦然爆发出一阵锐光。
——道尊。
随即,晴明又低垂下头来,唇边的笑容由惯性转为嘲讽。
“博雅大人,我知道您和晴明大人关系很好。但是很不幸——”果然,还未等道尊站定,来人独有的张狂音色便响彻整个屋子,“这件事我可以证明。”
“道尊大人。”博雅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您不会弄错了吧?”
“晴明,你还有什么话说?”这是左大臣的话,却出乎意料地较刚才低缓了语气,变得平淡无奇。
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白衣阴阳师身上,而后者似乎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儿,一直低垂着头的的晴明终于动了。他抬起头,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道尊的脸上。他的视线胶着在对方脸上良久,终于轻启红唇。下一秒——
“嗤——。”
肆无忌惮的笑声响起在这空旷的屋子里,随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振聋发聩。半晌,阴阳师收敛了所有的笑容,变得面无表情。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一直很有耐心等他笑完的道尊,终于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道尊大人,如果妨碍了你,我安倍晴明可以随时离开平安京。”
——说到底,这平安京,可曾还有他会留恋的东西!
“怎么?被抓了个现行,晴明大人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了吗?”纵然晴明退让,道尊却依旧紧逼不放。
“不知道道尊大人有没有听过‘镜像再现’这个神术?”晴明淡漠的脸上忽的有如春风拂过,绽出明艳的笑容,“啊,如果您没听过,可以请教一下您的哥哥。”他转身,目光直直地看向中年男子背后的那团阴影,笑得越发生动起来:“想必您一定知道吧,道满大人?”
如同湖面骤然投下一颗石子一样,阴阳师的话音刚落,那团阴影开始扭曲、拉伸,最终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来:乱糟糟的头发、褴褛的道袍、形容枯槁恰似疯老头。。。——赫然就是芦屋道满!他一步迈出阴影,走到晴明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阴阳师,笑得咧出一口黄牙:“果然不愧是安倍晴明,闻名不如见面。”
“道满大人过奖了。”晴明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起来,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被誉为自己最大的对手的男人,——从小到大听过多少对方的事迹,终于,见面了。
。。。神位,是吗?
晴明如狐般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挑,口吻平静:“要不是晴明侥幸掌握了‘镜像再现’,今天怕难以轻松全身而退了。”
“不,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晴明大人。”芦屋道满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随手一个符咒打在中年男人身上。只见后者一脸惊恐地看着那个符咒却动弹不得,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符咒笼罩了自己!在沾染上的瞬间,灰飞烟灭,甚至连半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道满满意地看着一切尘埃落定,拍了拍手,这才又正向晴明,“这点麻烦,就让小老儿收拾了吧。”
晴明眯着眼打量了半晌那层灰烬,——中年男人仅剩之物。下一刻,一个名词有如闪电袭击了他的大脑:“‘控魂术’?”
控魂术,顾名思义,控制一个人的灵魂。当然,这个“人”的范围极大。只要施法者修为够高,上到仙神下至妖鬼,无一不可控制。然而由于长久的打压,正宗的“控魂术”已然消失在了时光的长河之中,残余的一些威力不足原本的十之一二,故而没有引来再度的镇压。不过,哪怕是残余版本,修炼过程痛苦,再加上功法正文难寻。。。练习之人也已然少之又少。距离上一个人施展控魂术,已然隔了千余年。本以为已经湮灭在时间的长河,却不料,在这区区凡间界再次看到了它!
控魂术一出手,低境界之人必被所虏!芦屋道满,果然不愧是他安倍晴明最大的对手!
阴阳师的神情再次一凛,心下对眼前这个疯癫老头的警戒再度高了一层。——至于那些记忆,都来自于他的前世,那颗解封的神秘宝珠。
“嘿,旁门左道而已。晴明大人居然也认得,倒是让小老儿吃惊不少啊。”芦屋道满也收起所有的嬉皮笑脸,眼神无比凝重地再次打量了一眼白衣阴阳师:盛名之下,果然必无虚士。不过,这样一来才更有趣,不是吗?想到这,他再度咧开嘴,“想来,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有趣。小老儿真是期待啊。”
“彼此彼此。”
安倍晴明的红唇,再次挑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刚写完的章节,回去校对错字的时候,发现真是。。。
我写得究竟是什么啊!!!毁了我晴明。。。QUQ
☆、慰藉
黄昏,漫天漫天的橘红色云彩挂满天际。夕阳的余晖挣脱束缚,轻柔地向大地挥洒最后的光与热。紫藤、梨树、龙息草、风钱花。。。荒芜的庭院因着这柔美的光亮,也变得分外的娇柔可人。空气中,弥漫开来斜光微醺的醉意。
木质的外廊中,相对而坐着两个男子,一杯接一杯对酌,就着这晚霞落日,端得是好不惬意。
“晴明,你真的打算离开平安京吗?”
捏着酒杯,博雅偷偷斜眼看了一眼对面的阴阳师,眼底闪过一抹惴惴之色。很显然,他还在纠结下午发生在左大臣府邸的事情。他从未预料过,仅仅只是一次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除妖,竟会如此一波三折。先是中年男人的胡言乱语,将一切矛头指向晴明。——想到这博雅就觉得很羞愧,居然会在那些言语之下产生动摇与怀疑。哪怕只是短短几秒钟的事情。。。也是不可饶恕的吧。虽然之后他被中年男人的话语激怒,跳出来反驳对方,也已经晚了吧。
晴明、冷眼目睹这一切的晴明会怎么想呢?
忠厚的殿上人想起那人在自己与左大臣都怀疑地看向他时,唇角的那丝笑意与眼底的晦涩光亮。以及,飞快地敛下来的眉眼。。。一瞬间,心疼痛到无以复加,对自己的埋怨更是填充了整个肺腑。恨不得阴阳师给自己一拳,好让对方消了气。
“不。”晴明瞥了博雅一眼,成功地将对方所有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明白知道殿上人怕是还在为当时下意识的行为懊悔,眼中也不禁牵扯出一些暖意来,“现在离开也没什么作用了。”
阴阳师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旧灰绿色素陶杯中的液体,来自大唐的酒经过时间的酝酿而变得愈加醇厚。他闭上眼,像是在回味清冽醇厚的酒味。脑中,如同流光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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