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济里奥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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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济里奥表兄-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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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她看见儒莉安娜穿过街道,在拐弯处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出现了,身后跟着一个背条口袋步履沉重的高乔人老汉。
“她要走!”露依莎心里想。“让人把大木箱搬出去!以后呢?把信寄给若热,或者亲自在门口交给他!天哪!”她仿佛看见若热铁青着脸,手里拿着信走进卧室!……
一阵恐惧:她不愿意失去丈夫,她的若热,她的爱情,她的家,她的男人!女人对孤身的厌恶控制了她的整个身心:才25岁,就要去在修道院里凋谢!不行!活见鬼!
她直接来到儒莉安娜的房间。
“来看看我都带走什么吗?”对方马上怒气冲冲地喊道。
床上摊着内衣,地上摆着用旧报纸包着的靴子。
“这里还有我的4件衬衣、两条短裤、3双袜子、6个衣袖套泡在盆里。单子就在那儿。你给我结帐吧!
“喂,儒莉安娜,你不要走。”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
儒莉安娜手里拿着一只靴子,得意洋洋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下:
“要是把那个不要脸的轰走,这事就算完了!”她敲着鞋底,尖声说,“一切和以前一样,平安无事!”
她眼神中露出了喜悦的光芒。报仇!现在该她流眼泪了!轰走她!而她自己的舒适也不会丢!
“就是要把那疯女人赶出去!赶出去!”
露依莎缩着肩膀,慢慢朝厨房走去;楼梯仿佛变得又大又长。她坐在一张圆凳上,擦着眼泪说:
“若安娜,你过来,听我说。你不能在这个家继续干下去了……”
姑娘惊讶地看着她。
“儒莉安娜是一时冲动才说的……刚才她哭了,也后悔了。再说她是最老的佣人。先生很敬重她……”
“这么说夫人你要赶我走?夫人你要赶我走?”
露依莎难为情地低声说:
“她一时糊涂,已经请求原谅。
“我可是为了保护夫人!”女人挥动双臂,痛苦地反驳。
露依莎感到恼火,不耐烦地说:
“好了,若安娜,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是这个家的主人……我去给你结帐。”
“瞧我得到的报答吧!”若安娜气急败坏地喊。她跺着脚,口气坚决地说“好吧,先生会说话的!我把一切告诉先生!我必须把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先生!夫人你做得不对!
露依莎傻呆呆地看着她。现在轮到她了!横祸又该从这个姑娘、这个得理不饶人的姑娘身上引出来!太过分了!无法形容的恐惧涌上心头,她仿佛受到良知的震撼,张开双手捂住太阳穴。
“作孽呀!罪有应得呀!上帝呀!”
猛然间,她仿佛神经失常一样,紧紧抓住若安娜的双臂,把嘴凑在她的脸上说:
“若安娜,你走吧,看在上帝份上!”
姑娘吓呆了,尖声哭起来。
“我走就是了,夫人!……我走,夫人!
“就这样,若安娜,就这样吧。我会给你一些东西。你知道的……别哭……你等着……”她赶紧跑回房间,取出抽屉里存下的两个英磅,塞在姑娘手里,低声说道:
“去做点衣服,明天我让人给你把大木箱送去。”
“好,夫人。”姑娘伤心地抽泣着重复说,“好,尊敬的夫人!”
露依莎随后回到她的房间,倒在长沙发上,放声大哭,恨不得立刻死去,请求上帝怜悯她!
然而儒莉安娜刺耳的声音又突然在门口响起来:
“到底怎么办?”
“若安娜走。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她马上走!”对方毫不留情地回答,“晚饭由我来做!从今天开始就这样!”
怒火烧干了露依莎的眼泪。
“现在,夫人你听着!”
儒莉安娜的声音大蛮横了以至露依莎像受了伤一样猛然站起来。
而儒莉安娜还是趾高气扬地竖着手指威胁说。
“夫人你可得老实一点,不然我就给你唱出好戏!……”
说着转过身去,咯噎咯噎地走了。
露依莎朝四周看了看,仿佛房间遭了雷劈。然而,一切都一动不动,完好无缺;连窗帘的折皱也没有一点变化,梳妆台上那两个瓷制牧师像依然神气活现地笑着。
她猛地扯下室内便袍,穿上一件连衣裙,没有结好背心钮扣便在外面穿上件冬天的宽大外衣,把帽子扣在蓬散着头发的脑袋上,几乎飞跑着来到街上,差一点被裙摆绊倒。
保拉跳到街当中,在后面跟着她:看见她在塞巴斯蒂昂家门口停住了,就赶紧回来告诉烟草店老板娘:
“工程师家出事了!”
他站在门口,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打开的窗户。窗帷落下来了,折皱纹丝不动。
“塞巴斯蒂昂先生在吗?”露依莎见满脸雀斑的姑娘跑过来开门,问道。
说着,她来到走廊里。
“在客厅里。”姑娘说。
露依莎走上去,感到有人在弹钢琴。她猛地推开门,跑到他跟前,两只手紧紧捂着胸脯,用焦急的语调小声说:
“塞巴斯蒂昂,我给一个男人写过一封信,信让儒莉安娜偷了。我完了!”
塞巴斯蒂昂慢慢站起身来,显得非常吃惊,脸色惨白。他看到露依莎面上有污痕,歪戴着帽子,目光焦急,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给表兄写了封信,”她说,眼睛急切地盯着塞巴斯蒂昂,“那女人把信偷走了……我完了!”
她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眼睛闭上了。
塞巴斯蒂昂赶紧扶住她,发现她处于半昏厥状态,就把她放在杏黄色沙发上。他自己站在旁边,脸色比露依莎更白,两只手插在蓝上衣口袋里,一动不动,不知所措。
突然,他跑出去,拿回一杯水,胡乱在她脸上洒了一些。她睁开眼睛,两只手胡乱在四周摸索,恐惧地盯着他,又倒在沙发扶手上,双手捂住脸,歇斯底里地哭起来。
她的帽子掉到了地上。塞巴斯蒂昂拾起来,轻轻掸了掸帽花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放到花盆架上,随后跟着脚尖来到露依莎身旁,伏下身子:
“是这样,是这样。”他嘟囔了一声,用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他想给她口水喝,让她镇定下来,她用手推开了,慢慢在沙发上坐起来,擦擦眼睛,不停地抽咽。
“请原谅,塞巴斯蒂昂,请原谅。”她说。随后喝了口水,双手放在胸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泪珠一个接一个地从眼里滚出来。
塞巴斯蒂昂走过去关上门,轻轻走到她身边,非常亲切地说:
“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他,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芒。过了一会儿,重新又抱住头,低声下气地说。
“一场灾难呀,塞巴斯蒂昂,耻辱呀!”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说着,坐到她身边,声音很低,但语气庄重:
“我能做到的一切,需要做的一切,你都可以相信我。”
“啊,塞巴斯蒂昂!……”一阵感激之情涌上心头,“请你相信,我一直在遭受惩罚!我受了多大的罪呀,塞巴斯蒂昂!”
她盯着地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力抓住塞巴斯蒂昂的胳膊,话语像激流冲垮了堤坝,汹涌奔泻出来。
“她拿走了我的信,不知道是怎么拿的,反正是由于我粗心!开始,她要我给他6百米尔瑞斯,后来开始折磨我……我不得不给她裙子,衣服,什么都得给,替她换了卧室,她用我的床单,那些最好的床单,成了家里的女主人。在家里,干活的是我!……她每天威胁我,是个魔鬼!我办法用尽,对她说好话,处处捧着她,但都无济于事……我哪儿有钱呀?你说不是吗?她知道得很清楚……我受了多少罪呀!人们都说我瘦了,连朱里昂也看出来了。我的生活跟地狱一样。要是若热知道了那还了得!……那混帐婆娘今天想把一切都告诉若热!……我像个黑奴似地干活,上午一起来就擦呀,扫呀。有时候我只得自己洗午餐的杯子。塞巴斯蒂昂,可怜可怜我吧,可怜可怜我吧!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任何人可依靠!”
说完,又捂着脸哭起来。
塞巴斯蒂昂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滚到胡子上。他慢慢站起来:
“可是,上帝呀,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啊,塞巴斯蒂昂,我说不出口呀!有一次我请到嘴边,想告诉你……可是说不出口,说不出口!”
“你做错了!
“今天上午,若热发现她偷懒,对她发了脾气,要赶她走。可是,塞巴斯蒂昂,若热还一点也没有怀疑!……”她的脸涨得通红,移开目光,“他有时候生我的气,嫌我太喜欢她……可是,今天上午他真的火了,赶她走。若热刚出门,她就怒气冲冲地去骂我……”
“啊,上帝!”塞巴斯蒂昂大惊失色,用手捂住额头,低声说。
“塞巴斯蒂昂,也许你不会相信,连倒脏土都是我干!……”
“这个无耻的女人该死!”他一跺脚。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在客厅踱了一会儿,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宽宽的肩膀向下塌着。随后他重新坐到露依莎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把声音压得很低:
“必须把信从她手里夺出来……”
“可是,怎么夺得出来呢?”
“一定得想办法。”
她抓住塞巴斯蒂昂的手:
“塞巴斯蒂昂,那就太好了!”
“一定得想办法。”
他盘算了一会儿,以沉重的口气说:
“我去跟她谈……必须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今天晚上你们可以去剧院。”
他慢慢站起身,拿来“商报”,铺在桌子上,开始看广告。
“你们可以去圣·卡洛斯剧院,那里散场比较晚……演《浮士德》,可以去看《浮士德》……”
“我们去看《浮士德》。”露依莎叹了口气,重复说。
于是,两个人在沙发一头靠得更近一些,塞巴斯蒂昂低声说出一个计划,露依莎急切地如饥似渴地听着。
应当给费里西达德太太写封信,请她陪露依莎去剧院……给若热捎个口信,告诉他她们到直布罗陀酒店去接他……可是,若安娜呢?若安娜已经离开了。好。9点钟,那时候只有儒莉安娜一个人在家。
“看到了吧?一切安排停当。”塞巴斯蒂昂笑着说。
真的……可是,那女人肯交出信吗?
塞巴斯蒂昂又持了持胡子,摸了摸额头:
“她不能不交。”
露依莎几乎带着温情望着塞巴斯蒂昂:似乎从他那张正直的脸上看到了祟高的美好道德。她站在他身边,口气里带着忧伤:
“你这是为了我,塞巴斯蒂昂,为了我,而我是这么不好的女人……”
塞巴斯蒂昂脸红了,耸了耸肩膀:
“亲爱的夫人,没有坏女人,只有坏男人,就是这样。”
他马上又补充说:
“我来订包厢。一个观众席上的包厢,嗯?……紧靠舞台……”
他微微一笑,为的是让露依莎定下心来。露依莎戴上帽子,放下面纱,偶尔还抽咽一声。
在走廊里遇到了若安娜姨妈,老太太对露依莎吻了又吻,说她来访是个奇迹,说她更漂亮了,是本街区的一朵鲜花!
“好了,若安娜姨妈,好了。”塞巴斯蒂昂轻轻把她拉开。
“哎呀,别多管闲事嘛!你已经跟她在一起呆了半个多小时,现在她也想跟她在一起呆一会儿!看样子你该有个女人了!找个心眼好的姑娘,长得像白百合花!”
露依莎尴尬地涨红了脸。
“那么,若热先生呢?他怎么样?谁也没有见过他。费里西达德太太好吗?”
“都挺好,若安娜姨妈,都挺好,别再说了!”塞巴斯蒂昂有点不耐烦了。
“看你这着急劲!……谁也不会把这姑娘吃了!……我的天!……”
露依莎笑了;她突然想到还没有人给费里西达德和若热送信,若热还在酒店呢。
塞巴斯蒂昂把她带到下面的书房里;由她来写,他想法送去;他挑了信纸,给笔蘸上墨水——自从知道她的不幸以来,塞巴斯蒂昂对她有求必应,殷勤有加。露依莎先把给若热的信写好。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想到费里西达德那件袒胸连衣裙太扎眼,所以在给她的信后面又附上一句:“最好穿黑衣服,不要浓妆。不要袒胸和浅色衣服。”
露依莎走进家里,看见高乔人正在往外搬若安娜的行李。在走廊里就听见姑娘在厨房的楼梯上扯着粗嗓门对上面喊叫:
“我会收拾你!你早晚死在我手里!醉鬼!”
“猫头鹰!猫头鹰!”儒莉安娜在上面吼叫,“你滚到街上丢人现眼去吧!”
露依莎咬着嘴唇听着。这个家成了什么样子!成了市场!成了酒馆!
“等我抓住你!……”若安娜一面下楼一面喊,鼻音很重。
“滚出去!滚出去!你这头母猪!”儒莉安娜声音很尖。
露依莎叫住若安娜,低声说:
“若安娜,你不要到别人家去找活干。后天你就回来。”
儒莉安娜唱起“心上的信”,刺耳的声音里透着狂喜。
不一会儿,儒莉安娜下来了,干巴巴地说了一声“晚饭摆好了”。
露依莎没有回答。等那女人回到厨房,她才跑进餐厅,拿了面包、榅桲果酱和一把餐刀回到屋里,把门关上——坐在放花盆架的角落里吃了晚饭。
6点钟一辆马车停在门前。大概是塞巴斯蒂昂!她亲自蹑手蹑脚地去开门。真的是他。只见他兴致勃勃,手里拿着帽子:把18号包厢的钥匙带来了……
“还有这个……”
原来是一束红山茶花,周围衬着紫罗兰。
“啊,塞巴斯蒂昂!”她怀着感谢的激情喃喃地说。
“有马车吗?”
“没有。”
“我派车来。8点,嗯?”
他走了,因为能为露依莎效劳而心满意足地走了。她用被泪水模糊了的眼光望着他走了。回到屋里,靠在窗前,望着他走了。“多好的人呀!”她心里想。她摆弄着这束花,闻了闻紫罗兰的香味,感到有他保护、有他关心是多么甜蜜、多么快活!
有人用指关节敲门。
“夫人不想吃晚饭了?”门外传来儒莉安娜不耐烦的声音。
“不吃了”
“好吧。”
还不到8点,费里西达德来了。看到她穿着黑色高领连衣裙,戴着绿宝石项链,露依莎心里踏实了。
“怎么回事呀?为什么让你破费呀?我能问问吗?”杰出的夫人马上兴高采烈地问。
一时心血来潮!若热到外边吃晚饭,她觉得非常孤单!……突然想起来去看戏。心里忍不住……两个人要到直布罗陀酒店去接若热。
“接到你的便条时我刚刚吃完晚饭。我想了一下……还想不来呢。”她坐下来,满心欢喜地理了理裙褶,“吃过晚饭胃里堵得慌!还好,我几乎没有吃什么!”
她问演什么戏。“《浮士德》?还好!包厢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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