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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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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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和老陈绕弯子,直接把我的思考过程告诉老陈,老陈坦白:他们租住的房子是大群居房,在莫斯科打拼的男人居多,如果要为我安排一个床铺,出于各种考虑,他需要请好几个老乡挪到别的房间去挤一晚;而且,房子的管理员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他带一个陌生人入住,必定要好好敲诈一番,才保证不去招惹他们的警察老朋友。真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这么多故事。我不忍心让老陈费心,告诉他我的住宿问题已经搞定了,请老陈不要担心我。
而老陈已视我为亲女儿,焦急和担心并不亚于我自己,言语间总不免透露出他的疑惑和自责。为了让老陈安心,我特意去请菲尔帮忙,请他帮我圆这个谎。菲尔向老陈保证说他会负责我在莫斯科头两天的吃穿住行问题,并表示他曾经是莫斯科的常客,对这个城市无比熟悉。老陈的疑虑被打消,终于又恢复了笑颜。
我却笑不出来。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明天的莫斯科仍旧将是我的地狱。
送菲尔出门的时候,他把我带到车厢连接处,说:“我刚才承诺的那些都是真的。”
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我会负责你的吃穿住行,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他说,“给我个机会。”
彼时彼刻,我感觉命运之神太爱跟我开玩笑。我可以骗那个请大家喝酒的乌克兰大叔多买几瓶酒,可以和车站的俄罗斯大婶为一个冷面包的价格磨叽几十分钟,但我不能接受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完美馅饼。菲尔的提议来自于他对我的好感,我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和他维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就不能利用他的感情。为了不露宿街头而和他暧昧不清,我做不到。
可是,除了接受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我请菲尔让我考虑一段时间,他微笑着走了。我的心先是跳得厉害,随即又平复下来。这是大脑开始运转的信号,好现象。
回到最初困扰我的那个问题:仅靠50美元,能不能撑过一天呢?如果要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需要莫斯科的青旅信息,这些信息能够在网上获得。我的预存手机话费还有160元,无法支付上网流量费用,一条发往国内的短信费用为两元,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短信请国内的朋友帮我搞定住宿问题。160元等于80条短信额度,应该是够用了。
想到这点,我几乎高兴得要跳起来。等到火车停靠到下一个站台获得手机信号以后,我迅速按照计划联系国内的朋友帮忙查询第二天莫斯科的青旅预订信息。方块块第一个回复了我的呼救请求,几番短信沟通,他竟然真的帮我找到了一张25美元的床位。
预订好床位以后,我一颗悬在空中的心终于能够平稳落地了。原来解决问题并没有我预先想象的那样困难,只要你坚决、冷静,答案就会自动浮现出来。夜幕再一次降临到我们的身边,跨过乌拉尔山以后,窗外的城市明显密度更大,也更繁华了,点点楼房里的灯光穿过寒冷的风飘进我们的车厢。尽管前路迷茫,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定。
莫斯科,我准备好了!

第二章

莫斯科:人生何处不重逢
这是我至今最勇敢的旅行,也是我至今最懦弱的旅行。习惯了依靠与呵护,便很难再独立站起来。但是,亲爱的,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你必须变得坚强。
1。 莫斯科生存第一课
除夕前夜的莫斯科纸醉金迷,吉卜赛装扮的性感女郎扭动着双臀从桌前舞过,长桌对面的帅哥举起酒杯,祝福道:“欢迎来到莫斯科!”莫斯科的舞台已经拉开大幕,但我必须先按捺下躁动,带你回到西伯利亚铁路的最后一天。
经过六天七夜的共处,我和老陈已经成了患难与共的好友。最后一天分别之时,我们都很伤感。人和人的缘分很神奇,丢掉火车票不得不和列车员斗智斗勇的那个晚上,我和闫岩在北京火车站里病急乱投医,抓到老陈当翻译,并出于方便同列车员讨价还价的原因故意蹭到他的房间住下。接下来同住的几天里,空虚寂寞无聊的我们除了和对方海聊以外没有第二个选择,我们的年龄跨度有35岁,却能够在一起畅谈理想、人生和感情。老陈视我为亲女儿,备加照顾,带我和同车的中国商人们交流交友,带我去餐车吃“最后一顿中餐”,给我讲莫斯科中国商人拼搏的血泪史……我则同他分享八零后的心理,帮助他分析他子女的思想状态,教他如何同现在的年轻人打交道。二等车厢里的人来来去去,只有我和他是从北京行至莫斯科,时间很漫长,却并不难过。2月12日晚上6点,除夕夜的前一天,列车开始为进城而减速,莫斯科的居民区近在眼前,能看见人们牵着狗雀跃地散步,远方万家灯火点缀了整个天空。我们各自默默整理好行李,准备分别。
出站时天已抹黑,室外温度逼近零下30摄氏度,是我这个南方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极寒。列车停止了运转,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它护送我们顺利到达莫斯科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路要靠自己走了!我拢了拢随身行李,深呼吸一口气,同老陈拥抱告别,走向莫斯科的夜。
前一天晚上,方块块已经帮我在网上预订好了一家青年旅舍的床位,并通过短信发来详细地址,为了防止手机没电,我把地址抄在一张便利贴上拢在袖子里。这只是一个陌生的地址,有着我不熟悉的拼写方式和发音。我站在火车站门口,物色可能用英语交流的年轻人。
第一个跳进视线的竟然是菲尔,他看了便利贴上的地址,告诉我他预订的酒店和这家青旅相距不远。他准备打一辆的士去酒店,示意如果我不介意的话,可以顺道载我一程。莫斯科的寒冷大大超过了我的想象,才出站十分钟不到,我的双手双脚已然冻成了冰砣。我蜷缩成一团,实在无法再装矜持,便从了他的建议。
我们瑟缩着找到火车站的士上客点,一辆车都没有看到,上客点旁边的狭窄过道里挤满了载私客的小黑车。在我们的固有印象里,火车站门口通常是黑车司机抢客的战场,而这些小黑车车主们一反常态异常笃定,他们并不互抢生意,而是先把车依次排好,然后聚在一起抽烟,有乘客上前询价时,总有一个车主应答,其他车主则都涌过来帮助车主一方说话推高价钱。看情形,他们早已经形成了某种神秘的接客秩序,其谈判策略则是以人数和聒噪压倒对方。
一如其他大部分俄罗斯人,这些司机并不会讲英语,甚至连我抄在便利贴上的地址都看不懂。方块块发给我的旅舍信息来自于一家英文青旅预订网站,地址的拼写并不是俄文,而是英文转译过来的文字,类似于汉语拼音系统,许多受教育程度不高的俄国人完全无法辨识。菲尔对莫斯科非常熟悉,也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但他还是把沟通和砍价的任务全权交给了我,因为他第二天就要离开莫斯科,而我还要继续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好几天,他必须训练我在他离开以前自己领悟到同当地人打交道的诀窍。我虽然已经上路7天,但刚刚从西伯利亚铁路这个乌托邦里放出来,就遭遇语言完全不通的情况,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招儿解决这个问题。
“或许你可以尝试着用英语发音念出这个地址。”菲尔在我身后小声提醒道。
是啊,如此简单的解决方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拍了拍被冻僵的脑袋,继续同司机解释我们要去的地方。经过好一阵鸡同鸭讲,司机们终于明白了我们的目的地。他们报价1000卢布,我对俄罗斯物价还没有概念,胡乱砍到490卢布。谈好价格以后,我紧张地问菲尔这个价格是不是过高,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说:“不要纠结这个问题,确定你的心理价位,谈到这个价,你就成功了。”现在的我已经了解到,以青年旅舍到火车站的距离,正常价格大概在200卢布左右,但是纠结这个“本地价格”,在当时的情况下确实是不大符合实际也没有必要的。在大多数国家,旅行者都会为他们的不熟悉而支付更多费用,为此烦恼甚至懊恼都无济于事,我们能做的,只是慢慢从旅行过程中找到感觉。感谢菲尔的莫斯科生存第一课。
小黑车带着我们在街道上狂飙。习惯了西伯利亚的粗犷和空旷,又回到城市拥堵的车龙,回到金碧辉煌的夜色里,仿佛重新置身上海,被熟悉的城市气氛包围起来,兴奋莫名。我和菲尔在小黑车后座又叫又唱,欢快得像两只刚刚解冻的小麻雀。不久,小黑车停在青旅门口,菲尔帮我把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扛了出来。
正打算同他告别,他接着又把他的小包也扔出来,打发走小黑车。我四下望望,这是一个普通的工薪区,四周都是住宅和小商铺,并没有大酒店的踪迹。他宣布:“很久没有住青旅了,今晚还是住青旅吧!”我的头上有一群小乌鸦飞过……
青旅是一间普通民房,四室两厅的大房子,按照性别分成两部分。房间是普通的青旅配置,只有一排上下铺床、一个完美的客厅和舒适的淋浴房。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大妈正歪在沙发上看着家庭剧打着毛衣,看到我们狼狈入住,她连我们姓甚名谁都没有问,就为我们倒上热茶备上曲奇饼,一股浓浓的暖意从心底里化开来。喝完茶,我们沉默了一分钟,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各自的浴室。
7天了,久违的热水澡,我爱你!!!
洗漱完毕,菲尔提议我们应该去一家好餐馆庆祝我们的西伯利亚铁路之行圆满结束。我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套神奇的小洋装和高跟鞋,菲尔一边“惊讶”我齐全的装备,一边从他的神秘小包里挖出半正装样的衬衫,摆出势均力敌的模样。等等,他的行李我都看过,衬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没人会相信,这两个白领范儿的人刚刚蓬头垢面地结束7天的火车旅行。有意思。
撞进一家俄罗斯传统餐厅,推开两扇厚木门,侍者微笑着欢迎我们,并恭敬地取走我们的外衣帽。第一次见到客气的俄罗斯人,惊得我连“谢谢”都差点儿忘了说。这是一家非常火爆的餐厅,外面等位的客人和里面吃饭的客人一样多,帅哥靓妹塞满了每一寸空间,尤其是俄罗斯美女,身材之高挑神色之动人,看得我都直流口水,很快就自然high起来,贴着身边其他等位的美女一阵海聊。等位区变成一个小型酒吧,欢快异常。用餐区则更欢快。这家餐厅的餐桌布置很有特点,餐厅正中是一个小舞台,所有的餐桌都围绕着小舞台呈放射状散开,舞台上有乐手吹弹着热烈的曲子和舞者在纵情热舞,我猜那一定是非常有名的当地乐曲,所有人都边吃边唱,唱至尽兴时便扔掉刀叉冲上舞台和舞者一同跳起舞来,太赞了!受餐厅里欢乐氛围的感染,等位区的客人也载歌载舞,连小毛孩们上厕所都是跳着舞进去的。等位的时候,瞥到几个排在我们后面的客人往侍者手里偷偷塞了几张钞票,便被提前领走。好吧,我早该猜到……这依旧是在俄罗斯。
食物很美味,气氛很热烈,这是除夕前夜的莫斯科,上演着纸醉金迷的糜烂剧。吉卜赛装扮的性感女郎扭动着双臀从桌前舞过,长桌对面的菲尔举起酒杯,祝福道:“欢迎来到莫斯科!”
2。 继续走吧,一切都会变好的
太幸福的人,就连上帝也会嫉妒他,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给他一个结实的下马威。刚在莫斯科幸福了一晚上,我就尝到了上帝的醋酸味儿。
到莫斯科的第二天,我准备先搬到在上海预订好的青旅,送菲尔去北上圣彼得堡的火车,然后散乱度过剩下的闲散时光。
在第二家青旅登记入住时,接待小妹告诉我两个残忍的事实:第一,万恶的俄罗斯政府要求所有来访外国人经由所住的旅馆向警察局注册,费用为600卢布,现金,如果警察发现一个外国人在到达一个城市24小时内没有注册,将对这个“可疑分子”课以约100欧元的罚金;第二,该旅舍要求住店旅客一次性结清全款,现金,我在这家旅舍两天的住宿费为800卢布。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我在旅舍公共电脑上查看了邮箱,发现此前预订从莫斯科到赫尔辛基的火车票没有着落,我必须在莫斯科火车站自己购票,票价是150欧。翻翻口袋,我的家当仅剩区区5美元了。
老天在大年三十给了我一个大礼物。
迫不得已,此时只能找菲尔借钱摆平这一切。向他借钱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我们都知道这是我最后的保险,但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点破。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摆平困难,尽量避免利用他人的同情,菲尔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此之前,他都任由我自己去处理一个个疑难问题,再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给予必要的点拨。我请他帮忙付了款,并在日记本里小心记下他的银行账号。陪他去火车站的路上,我们之间欢快的主旋律骤然变成了一片死寂,各自怀揣着心事不语。
临走前,他先确定我会在莫斯科地铁售票窗口买票,又带我去吃了顿午饭,算是告别。莫斯科时间下午3点,正是国内一家人吃团年饭看春晚打麻将放烟火的时候,我和他坐在莫斯科圣彼得堡火车站附近的意大利餐厅,吃一顿让我百味杂陈的饭。
“如果你让我留下,我会扔掉火车票留在莫斯科。”他说。
我仍然坚持让他走。我的心里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留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因为我对钱的芥蒂而变得更加奇怪,最终两人连朋友都没法做。而且,在他的身边,我过于有安全感,反而把对旅行的感觉完全抛弃了。
得知我的想法以后,他依然不予置评,只是温柔地笑笑,说:“中国新年快乐,明天情人节快乐!”
送走他以后,我发现,尽管我很希望依靠自己解决莫斯科这个难题,但实际上如果没有菲尔,早已经死得很惨。这个城市几乎看不到任何英文标识,地铁和公交车没有英文报站,街上几乎没有人能说英文,大部分人神色冷漠,脚步迅疾,属于旅行难度系数比较高的大城市。菲尔一边照顾了我的一切,一边又放我自己去熟悉和适应。这份心思,让人不得不感动。
走在地铁里,心里一阵失落,把自己藏在陌生的人群里不想说话。恐惧、害怕,一个人在这寒冷的城市里没有了依靠,举目都是悲凉。
好不容易找到回青旅的路。从地铁里出来,迎面吹来一阵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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