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我就是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D玫目袢确鬯棵磕甏邮澜绺鞯馗贤依疾稳蛘吖勰Γ谄婀纸谌詹愠霾磺畹姆依级计挠杏跋炝Α3鲇诤闷妫乙蔡嵘舷嗷巳ァ�
到达黑诺那小镇,远远就看见一团黑压压的人聚集在一起。芬兰全国的人口只500万出头,不及北京一座城市的零头,即使在芬兰第三大城市坦佩雷,我都常常因为路上看不到人而产生焦虑的情绪,现在区区一个黑诺那小镇能聚起这么多人,实属不易。比赛会场由一个露天剧院改造而成,进入会场以后,发现观众塞满了整个剧院,我们来晚了一步,比赛已经开始。主持人正在台上介绍参加小组赛的各位选手,主持人的造势声、选手的慷慨陈词声、观众的欢呼鼓劲声,全都纠缠在一起,把会场的空气搅拌成一锅火热的粥。会场周边更是热闹,烤香肠和卖啤酒的小贩支起摊位,铺开一溜长椅,任君消遣,吃饱喝足了的场外观众也遥遥地加入这场喧嚣,卖力地扯起嗓子吼出他们心目中英雄的名字。
主持人正在介绍出场选手,大屏幕中为蝉联数届冠军的芬兰种子选手蒂莫,在后续报道中得知,他从桑拿大赛的事故中生还。
能够在桑拿比赛中获得名次的人确实配得上“英雄”一词。芬兰人家庭桑拿的平均温度已经高达80摄氏度,坐在里面几分钟就让人喘不过气来,在这个基础上,桑拿房内的温度每增加一度,人的体感温度的提升都大大高于这个数值,对人的忍受能力是极大的考验。桑拿世锦赛的比赛温度高达110摄氏度,几乎是在挑战人类的极限。更可怕的是,比赛用的桑拿房里每隔半分钟就会由机器自动在烤红的石头上浇上一瓢水。浇水也是正宗桑拿浴必要的一环,目的是增加桑拿房内的湿度,调和炭火的干燥,可是在100多摄氏度的环境下,水一遇到石头,瞬间就能转变成水蒸气,一旦遇上裸露的肌肤,轻则烫伤,重则掉皮,对人的皮肤几乎是毁灭性的摧残。主办方在桑拿房里安装了摄像头,图像投放在会场大屏幕上,保证每个人都能看到桑拿房里的情况。桑拿房里的各位参赛者,神情无一不从故作轻松到勉强忍受,最终演变成极端的痛苦,忍受不了的参赛者自己会从桑拿房里走出来,接受失败的结局。
本来嘛,站在一旁观看吆喝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参赛者所经历的痛苦,虽然能在大屏幕上看到参赛者痛苦的表情,大家也都还是晒着太阳吃着烤肠喝着啤酒,或聊天或吆喝,把比赛当成是一次庙会活动。我直觉这种观摩比赛的方式有点儿残酷,但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加入欢呼雀跃的人群,快乐起我们的快乐。芬兰人崇拜桑拿世锦赛的优胜者是有其深刻的历史渊源的。这并不是一个世代富庶的国家,相反,由于地处极北,日照时间短暂,在农耕时期,这一直是一块被诅咒的贫瘠土地。近代的芬兰被迫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了把苏联人赶出他们的家园,芬兰向苏联宣战。虽然在对抗苏联的战争中节节胜利,最终,芬兰仍不免成为“二战”战败国的命运,被要求支付巨额战争赔款。信守承诺的芬兰人节衣缩食举国还债,成为唯一一个付清“二战”赔款的战败国。现在,芬兰已经成为一个富裕国家的典范,但在大多数芬兰人的心目中,节约和隐忍都还是最大的美德,用他们自己的说法,就是SISU。桑拿也是SISU的一个表现,在芬兰蒸正宗桑拿,最要紧的秘诀还是一个“忍”字,他们从忍耐中获得动力,也特别崇拜能忍的英雄。
任何事情都要有度,桑拿也不例外。大屏幕上,最后两个冠亚军角逐者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忍,而是扭曲的痛苦了。其他所有的参赛者都在三分钟以内逃离比赛桑拿房,留下一位芬兰种子选手和一位俄罗斯挑战者死熬在桑拿房里。时间轻轻滑过四分钟、五分钟,一直到达第六分钟,他们死扛在桑拿房里,谁也不认输。场外的医生已经十分焦急,但是从大屏幕上看,他们的表情都显示他们的神志还很清楚。现场由欢闹鼓劲转为极度的安静,大家都意识到这个情况有点儿不正常,却都说不出为什么,只好安静下来等待,让时间来揭示答案。
不久,上届冠军芬兰选手蒂莫口吐白沫倒在了桑拿房里,医生们冲进桑拿房,把蒂莫扛出来抢救,发现另一个俄罗斯选手早已休克,他的四肢僵硬,神志不清,连站立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医生给两位选手泼水紧急降温,并按压胸部做心脏复苏的抢救,他们的皮肤一碰就整体掉落,现场血光四溅。三分钟以前这里还是一片欢乐的海洋,瞬间就变成了人间地狱。医护人员用大塑料布围起现场,把观众的视线隔离开来,我才怔怔地回头环顾四周,身边,一个女童目光呆滞地看着大屏幕,粉嫩的小脸挡不住死灰一样的内心。刚才,她也全程见证了这一幕。我好想把她拥在怀里,告诉她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
可惜,这不是梦。在回程的车上,看到BBC在半小时以内就抢发了这个悲惨的故事,很多人留言说可惜或者活该。亲历现场的我和希佳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生命面前,我们都脆弱不堪,别让“胜利”吞噬了我们的理智和生命。
愿逝者安息。
3。 德豪先生的夏天
芬兰的火车之旅与别的欧洲国家略有不同:此地以平原为主,但窗外鲜有大片田野,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森林,繁茂成片,仿佛除了铁路,再无人类的痕迹。林间间或闪出一小块耕地、一个湖泊或一个小别墅,像天上掉下的糖果,让人兴奋不已。
铁路的尽头,朋友德豪先生笑盈盈地迎接我下车。两周前,他让我无论如何都得去他的森林小木屋度假。“只有森林木屋才是芬兰夏季的精华所在。”他在电话里一再向我强调。我是个耳根子特别软的人,对当地人的邀请没有任何抵抗力,几乎没有犹豫,马上就请好假整理好行装,准备去赴这场夏季盛宴。
大自然是芬兰人最珍视的东西,几乎每个家庭都在广袤森林某个临湖的角落拥有一套别墅,通常是一个供全家人饮食起居的双层大木屋,配上儿童屋、桑拿屋和原始的厕所。一到夏季,芬兰人就会从城市里消失,逃遁到他们的森林天堂里,享受和自然独处的日子。许多芬兰家庭会由家里最为年长的男人为主导,花几年甚至上十年的时间来修建木屋。修建是细致又粗粝的手工活,带有深深的个性印记,在木屋完成以后,它就成了一个家庭遮风避雨之所、亲近自然的基地、放松和享受淳朴生活的所在。
在邀请我入住以前,德豪先生已经花了整整五个夏天来修缮一座由他祖母留给他的木屋。每次提到它,他都眉飞色舞,好像它是他的骨肉。确实,即使是修缮一座现成的老木屋,所费精神力气都无可估量。每撤换一根横梁,每钉进一枚钉子,每拆除一块地板,每种上一棵新树,都是用心为这座老建筑注入新的生命活力。人的努力和建筑的精神气完美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我已经等不及一头扎进德豪先生的领地了。
从黑甜香梦里苏醒,眯起眼睛细看窗外的光线,阳光冰冷、柔弱,像是初生的大象,生就一副大气的形体,却因为处于幼年时期,呈现出稚嫩和霸气共存的矛盾气质。估摸时间还早。北欧的阳光向来娇弱,即使是在世界上其他地方炽热如火的夏季,这里都渗透着丝丝凉意。没有钟表可以证实我的猜测,时间概念一片模糊。所幸,对于在小木屋度假的人来说,时间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饿了吃,困了睡,闲了去森林或湖泊里玩闹,生活回归到本原,舒适惬意。我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再次醒来时,窗外鸟鸣阵阵,清风拂过树冠,奏起沙沙声响。窗外有两棵枝干坚实强盛的大树,树干上多了一条绳子,几片新洗好的床单正随风起舞,久违的肥皂香气透过纱窗飘进我的房间。看来德豪先生已经起床了。
我披上衣服,推开门张望。果然,阳光大露台上,并排摆着两把躺椅,裹着睡衣的德豪先生正占据着其中一张闭目养神,一只收音机播放着流行音乐;躺椅旁的小桌子上,一杯咖啡散发着缭缭热气;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为他的身体做无声的按摩。我长时间看着他,分不清他是醒着还是已然入睡。
去厨房取两片面包一片奶酪,做了个最粗糙的三明治,草草解决早餐问题。取一杯咖啡,在他身边的躺椅上躺下,才发现躺椅的位置摆得刚刚好,阳光正好铺满全身,又不直射眼睛,收音机里的老歌把人的思绪拉回半梦半醒的状态。
享受日光浴良久,耳边忽然传来德豪先生的声音:“早安啊,孤独小姐!”
上午的任务是采购。
小木屋虽然远离城市的喧嚣,在森林中自成一体,但一般交通便利,距离城镇也并不太远。德豪先生的王国距离最近的小镇有20分钟车程,小镇只有一条300米的街道,挨次布满了超市、教堂、警局、杂货店、咖啡馆、酒吧、学校、银行、社保局、诊所等等一应我能想到的公共服务设施。街道空旷,见不到几个人影,让人不禁怀疑这里刚刚被僵尸群袭击过。显然,没有人居住在镇里,市镇只是一个公共服务设施的集合体,所有人都住在镇子周边的乡野,过着宁静又孤寂的生活,只有在必要时才来镇里办事。
德豪先生今天的采购任务很重,除了每日必购的鲜蔬,他还要购买一个卫星信号接收器和一拖车木材。他的小木屋还没有完全完工,如果要把它变成一个更适合居住的地方,德豪先生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他并不急于买东西,每推开一扇门,都必须和伙计们聊上老半天才向他们提出购买计划。幼年时,他时常来这个小镇看望祖母,和镇上很多人都相熟,童年的玩伴们长大成人后,很多都接过祖传小店面的担子留在小镇。因为我在的缘故,他们都用英文聊天,即使我完全无法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去。这个小镇上的大多数人都接受过高等教育,英文流利。这里远离所有大城市,每年前来拜访的外国人屈指可数,可就连工作性质和外国人毫无瓜葛的伐木工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我轻松聊起天来。
满载一车食物、工具和原料,德豪先生哼着歌开车回到他的小窝,把食物丢进冰箱,取出工具,开始安装卫星信号接收器和更换阳光露台老朽的木头。芬兰最缺人工,凡是和人相关的活儿都特别贵,任何产品,只要是手工制品,价格都高得离谱,木工、泥瓦工、电器修理工、水管工、电工等所有的活儿一般都由屋主本人承担。德豪先生从小就练就了十八般武艺,他已经独自重建了一幢木别墅,处理天线和修理露台自然也不在话下。
小木屋虽然远离城市的喧嚣,在森林中自成一体,但一般交通便利,距离城镇也并不太远。
森林生活悠闲自得,但并不轻松。处理好天线和露台的活儿以后,德豪先生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劈木头、倒马桶、打扫临水台、整理港口、擦洗独木舟,累到几近虚脱才停手。对他来说,这正是度假生活的常态,辛苦劳作并非负担,而是他享受森林假期的方式。
拖着一具疲惫的躯壳,他心满意足地宣告结束上午的劳作,递给我一块手帕。打开看时,外形圆润色泽艳丽的小野草莓滚了一手,这是大自然奖励他辛苦工作的礼物。
静,出奇的静,空气微暖,正适合午睡。鸟鸣声和母天鹅呼唤子女的叫声都听不见了,人、动物和植物都在此刻进入梦乡。窗外有积雨云在汇集,不知道会不会在下午憋出一场暴雨,此刻,无人担忧三四个小时以后的事,享受当下就好。而当下,就是一个香甜的午睡。
从午睡中醒来,或者两三点,或者三四点,德豪先生从工具屋里翻出两根鱼竿,说:“走,我们钓鱼去,否则今晚就要靠蔬菜沙拉填肚子了。”
什么?这家伙上午去超市居然没有买主食和肉?我跟在他身后,胃里泛出一阵阵忧虑,如果钓不到鱼,沙拉如何能满足我那颗肉食动物的胃呢。德豪先生自信满满,雄赳赳气昂昂带我过一个又一个小水沟,来到一片水塘。
放下鱼饵以后就是无休止的等待。我是个极其没有耐心的人,等不了多久便消极怠工,把鱼竿捆在树上,只偶尔拽动鱼线来吸引鱼儿们的注意。德豪先生也放下鱼竿,说:“别烦躁,仔细听,你能听到什么?”
我努力压下躁动的心,仔细听,除了风拂动水表的声音和水鸟的聒噪,什么都听不到。我向他使了一个求救的眼色,他还给我一个继续等的眼神。
风,继续轻轻吹拂着,掠过芦苇丛,掠过水面,引起阵阵涟漪。涟漪飘散,慢慢融进湖里。湖里,有鱼儿在游弋。它们在水里寻找可能的食物,穿梭,搜寻,发现食物,迟疑,犹豫,闻,触,试探,咬钩!
我大叫一声,迅速提起鱼竿,一条40厘米长的大鱼从水里被强行拽出来,它努力扭动身子,想脱离鱼钩的穿刺,回到水里去。我把鱼竿直接甩进岸边草丛,德豪先生捡起事先准备好的木棍,朝鱼头重重敲去。鱼很快就被我们驯服。德豪先生抬起溅满残草和鱼鳞的脸,笑着说:“菜单揭晓——今天的晚餐是烤三文鱼!”
才10分钟不到,德豪先生就搭好了烧烤的全套装备——烧烤炉、气罐、油盐酱、刷子、铁钳、蔬菜盘、切好的大块三文鱼——让人不禁怀疑这些东西早已被盖上哈利·波特的隐形毯,藏于这里,他摸到隐形毯的一个角,一把把它们公开于世。德豪先生一边哼着歌给鱼刷盐,一边指挥我在临水台上布置餐桌。临水台是一个从湖岸边往湖中心方向架设的木台,走过一条十米左右的木制走道,有一块十几平方米的正方形平台,平台由几块大石头和木桩支撑着,只高出水面十几厘米,站在平台上,好似驾一方舟,漂荡在平静的湖面上。再也没有比这里更美好的晚餐地点了。
把椅子朝斜对阳光的角度摆好,醒好红酒,拌好沙拉,置好酒杯和餐具,晚上的食物也差不多做好了。主餐三文鱼只加海盐烧烤而成,没有任何别的调料,味道却十分丰富。一群天鹅在我们附近的水域游荡,妈妈带着宝宝,在湖中滑出一道道直线,即刻又被水自我抹平。此刻,阳光从厚厚的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