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提出一种见解或给人以启发。
由于这个原因,许多读者和批评家都喜欢这些著作;论争和内容在题目和基调面前逊色三分。甚至有那么一点原创的笔触,这些著作也没有为一个读者群去审度广博的社会问题;当一本书真的关注社会问题了,读者是会感到高兴的。这些著作如何写下去,或者说它们是否写下去似乎并不重要;一个或两个章节以后,它们是否又具有可读性了,甚至又具有连贯性、一致性了?是否有人能明白森尼特的观点?或者是否写到350页伯曼正梦想着可以充气的面包圈?所有这一切都无关紧要。这些著作是凭着它们的书名、它们的主题以及作者为公众写作的一般性努力而生存下来的。然而,生动、鲜活的纽约文化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在这种文化中,思想和语言仍然是有价值的,取得成果的倒是纽约文化的后期。
还应该提到纽约文化生活的一个附加标志:《纽约书评》。《纽约评论》的发展是一个短暂的过程,它建立在独立写作、年轻的思想家和纽约犹太知识分子的命运基础上。从—开始,也就是在1963年新闻界罢工期间,当《纽约书评》的痴迷者苦于再也看不到这份刊物的时候,《纽约评论》已经流露出对纽约文化生活的虚张声势。
可以断定,正是诺曼·波德霍雷茨在《书评及我认识的每一个人》(1963)这篇文章中自夸“几乎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为第一期“投稿了”。他提到了伊丽莎白·哈威克、德怀特。麦克唐纳、欧文·豪、阿尔弗雷德·卡津、菲利普。莱福、诺曼·梅勒、威廉·菲利普斯、玛丽·麦卡锡,还有其他一些人的名字,包括一个“我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投稿人。
一个青年批评家在为《纽约人》写的一篇文章中大肆攻击波德霍雷茨(和几个其他评论家)赤裸裸的自我与群体的张扬。里纳塔·阿德勒带着对波德霍雷茨以后事业的神妙的先见之明于1964年写道,“有关这篇文章有几点极其重要的说明。苜先,‘我认识的每一个人’出现了14次(题目中出现的一次不算)……波德霍雷茨先生显然不把自己视为一个孤独的演说者……而且,‘在我们最有才华的文学志士(包括几乎我认识的每一个人)中,评论被视为那些野心勃勃、努力向上的青年人的一项职业’……如此冠冕堂皇的言辞意味着新的评论家把批评更多地看作是一种声张个性的机遇而不那么看作是对文学的支持。”
阿德勒预见到了未来:她把这种评论描述为“……一种精心的相互参照以求彼此提携影响和声望;一种走向以惊人的拙劣论证为特点的反动……虚伪的智性主义和腐败的自由主义……一种态度和技巧的杂糅,力争把读者的注意力从表面上正在被评论的书中移开,去关注评论者的个性……”。
当这些锋芒指向波德霍雷茨(他主编了《评论》和许多后来与《纽约书评》“决裂”的刊物)的时候,它们也针对纽约知识分子的孤立的世界,这些知识分子心爱的期刊——一度——是《纽约评论》。10年后,一项有一本书那么长的研究论证说《纽约评论》几乎是一个封闭、排外的刊物。“如果你年轻、有天才,并且是白人,那么,别理《纽约评论》。而且,它的那些编辑或许也不会理你……总的说来,当《纽约评论》渐渐地开始对付青年作家或‘没有名气的’作家时,它已经声名狼藉了……”
然而,这些批评忽略了一些东西。《纽约评论》在办刊的最初10年里是充满活力与激奋的——或许是由它与外界强大的张力所点燃的。然而,今天它却大不一样。临近25周年纪念,它不仅已经从左派转向右派,而且,更为明显的是,它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对于投稿人来说,《纽约评论》不是进一步依赖于普通的教授而是依赖于属于常春藤联合会的名牌大学教授,那些有头衔、有职位的教授,尤其是那些来自牛津或剑桥大学的教授。它的微乎其微的几个独立作家是像高尔·维达尔和西奥多,德雷珀这样的老的投稿人。当它继续发表一本正经的,有时是带有挑衅的、引起争论的文章时,阅读《纽约评论》使人想起的是伦敦的午茶而不是纽约的熟食店。
从1985年随意抽取10期进行检查,结果证明了这种变化,尽管这样的检查是不科学的。排除诗歌和二流文章,在116篇一流的评论中,半数以上是由英国作家和教授写的;其中,20篇是来自牛津和剑桥。《纽约评论》拥有英国教授和常春藤联合会的教授证明了它曾经主张、维护的自由写作的纽约知识分子生活的灭绝。
当然,这还可能证明更多的一些事情。新的青年作家在《纽约评论》的长期缺席已经被注意到了。这仅仅是反映了一种文化中的缺失,还是也同时反映了《纽约评论》编辑们的愚昧?里查德·柯斯莱内茨(1940),一个已经仔细地,或许是带有成见地审视了他那代人的青年作家,“总结说青年作家黯然失色,得不到关注不是因为占据、包揽了《纽约评论》的纽约知识分子有多少才华,而是因为他们各居其位,形成了一种权力网络。柯斯莱内茨写了一篇有一本书那么长的论文,其中,他提出了这样的论据,那就是纽约的同行不允许任何比苏珊·桑塔格和菲利普·罗斯年轻的人进入这个伟大的时代,这两个人都出生于1933年。对于柯斯莱内茨来说,失踪的年轻作家是受压抑的作家。
肯定地说,这一论争可能会轻而易举地被污蔑为对没有才气的、被拒斥的作家的抚慰。为了对自己的、事无成作一番解释,他们幻想有人要阴谋反对他们及他们的朋友。柯斯莱内茨也许是他自己最大的敌人。然而,我们不应该以对《纽约评论》的评论家的憎恨为借口而不对这一刊物进行探究。
对《纽约评论》最严重的指责常常是大而无当的。年轻作家的缺失不能归因于一种或几种刊物在编辑方面的政策。然而,没有一种期刊能简单地照映出文化潮流,细读《纽约评论》便可以发现可悲的证据。它从未培养、甚至从未留意过年轻的美国知识分子。25年来,它从文化战线撤出而没有任何贡献。今天,文化运作必须依赖于外来资本,主要是来自英国的知识分子。一种被延误的政治后果开始呈现出来。像《新标准》和《评论》这样的保守派刊物,努力地、当然也是明智地培养年轻的作家。《纽约评论》却从没有这样做过,尽管它现在抛弃了激进主义;在一定程度上结果是,有同样的机会获得公共话语权的左派作家较少。
然而,对《纽约评论》的想人非非可能毫无意义。编辑们控制不了文化的闸门。因果微妙地纠缠在一起。《纽约评论》从不欢迎年轻的作家,一代又一代的知识分子也就不等你伸手邀请就主动来了。年轻知识分子的普遍缺席,特别是年轻的纽约知识分子的缺席,不是因为旧日的城市和文化中心大门紧闭,而是因为这些中心根本就瓦解了。
四
认为知识分子就是大学教授,并且知识分子的命运就是大学教授的命运,这几乎就是屈从于历史的不可抗拒的力量;这意味着做一个知识分子就得以校园为家。其他人是禁止人内的。为什么?甚至除了有可能是知识分子的管子工和木工以外,还有一些职业,如果不说是要求的话,也得至少要具备这些先决条件,即加入知识分子群体。例如,在美国13.6万名专职图书管理员中,“难道其中一些或很多人有可能不是知识分子吗?书商和编辑、律师和医生、新闻记者和财团经理又如何呢?他们会仅仅因为没有大学的证书就永远被排除于知识分子行列吗?
显然不是这样。然而,这里决定性的一类不是那些珍视思想和观念的知识分子,而是那些致力于公开讨论的公共知识分子。显然,任何人都不能说木工或图书管理员或脑外科医生就不可能是公共知识分子;他们中间有些人是,但很少。公共知识分子的缺乏让我们看清了日常工作环境是否鼓励公共创造。如果律师也从事教学,他们可能常常会写点东西,只有法官和其他的律师会读、或想读他们写的东西。图书管理员可能热爱书籍,但又可能因为在八小时的细心工作之后筋疲力尽而不能提笔。
马克思以后的100年(或许是以前的100年),提及某个人,我们常常问的第一个或第二个问题是他或她是干什么的?这个问题有点让人感到一种压抑的社会秩序,在这种秩序中,工作就是生命。这个问题也意味着在询问他或她能为我做些什么呢?任何一个人,只要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错误的”社会群体,在这个群体中人们都在为工作而奔忙,那么他就学到了一门技术,这就好比一个木工置身于律师之中,或者一个教师置身于影视工作者之中。当一个人有了职业以后,兴趣就丧失殆尽了。“一个高中教师?……非常有趣……喔……我想我需要给自己充电……”在一个不同的社会秩序中,也许,这个问题可能是:他或她思考些什么,梦想些什么,或相信什么?
然而,除去其粗俗和愚昧,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恶意。社会秩序就是这样压抑人的。如果我们了解一个人的工作,那么我们便了解这个人的一些情况。如果人们是室内装饰师或皮制品进口商,那么我们便可以顺着这条线索弄清他们的思想和关注。如果我们没有被告知,我们也假定他们不是作家,也不是公共知识分子。这种假定可能是错误的。人们时常有充分的理由憎恨把他们与他们的工作混为一谈。然而,这种假定不是一种道德评判;它仅仅是建立在工作灌注生命这样的经验基础上的一种归纳或概念。博物馆的行政管理人员或牙医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为公众写作。
除了大学教师,只有一种群体的工作环境需要他们为公众写作:记者。置身于大学门外,或在某种程度上攻击大学,这些记者使采用公共话语、针对一些公共论题的写作传统经久不衰。尽管大多数非小说著作是教授们写的,但是,是记者们常常提出相当数量的话题。“美国的经典文学家埃德蒙·威尔逊自称是一名记者。“当我说到我自己是一名记者的时候,我当然不是指我一直在与新闻打交道……我的意思是我已经主要靠为期刊写作来谋生了。”
不断地,记者已经支撑着——更多是在他们的著作中而不是在他们的日常写作中——一般性的文化;社会几乎感激不尽,于是将他们神化,这就是社会的反应。随着大学教师的生活与写作变得苍白无力,新闻工作已经得到了扩充与发展,显得比生活本身更伟大:生动有力、有责任感、有公共性。在无数的电影影片中,从《所有总统的人》到《沙场》和《火线下》,记者都已经被浪漫化了。他们寻求真理,不惜以生命或事业为代价;他们坚定不移地献身于公众事业。教授们所不具备的一切他们都具备。
现实有点不大一样。如今,“记者”是一个包罗一切的术语;它包括那些从事电视和广播工作的人员,也包括那些“出版”界的人土,他们又可以细分为专职作家和业余作家或自由写作者。主要网络和访谈节目的电视新闻记者自成一体;他们几乎都得不到高薪水以及特别的关注。正如电视上的一切,电视记者的罪恶(与德行)也传遍大地。
讲演节目已经发现了电视记者。据詹姆斯·法勒斯报导,当今甚至那些不大的商业群体也开始组成代表大会,让一个能给他们以训示并使他们对在华盛顿的生活感兴趣的人做他们的代言人。这些协会得到会员们的慷慨解囊,不可避免地选择他们在电视上看到的记者人会,这些记者出色地做完了电视谈话节目。法勒斯对这种有害的结果进行了反思。特别擅长使用“学术上那些夸张、空洞的警句”的保守、好斗、爱炫耀的个人操控了电视访谈节目和讲演节目。“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做的,但是,对于青年人来说,这种成功的典范是一清二楚的。这样的典范,10年前是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20年前是里查德·罗维雷或西奥多·H·怀特,30年前是詹姆斯·赖斯顿或沃尔特·李普曼。现在,这样的典范是乔治·威尔……这一新的典范有助于使政治辩论比其他时期更加狡诈和盛气凌人。”
缺乏这种权势和影响力的出版社的记者则是一个大得多的群
体,他们从事的工作有点像较传统的知识分子的生涯。然而,正
如校园限定了大学教授,报社限定了记者;分派的任务和最后期限
使他们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工作。尽管所有的新闻工作都受到这
种限制和约束,但是,它们也同样折射出了特殊的历史时期。当前,报纸种类的缩减,以及不断加强的通过“隐晦的”和有关“生活作风”的新闻报导来吸引大量的读者的努力阻碍着记者。大学自然地扩充了,报纸也已经减少了。一项严厉的调查质问报纸是否正放弃它们作为“信息,教育和文化传播者”的角色。
其原因已经谈论得很多了。有一点是为人熟知的:正是把美国人从城市输送到郊区的这股力量使城市的报纸大伤元气。当人们放弃了大量的交通工具以后,他们便开起了小汽车。在上下班的路上,他们只能扫视路面,而不能浏览一下报纸的头版新闻。“中心城市和大量交通运输的瘫痪意味着大都市的报纸不再拥有这样的读者,他们从商业区的办公室和工厂蜂拥而出去买份报纸,以便回家的路上在公共汽车或火车上打发时光。新兴的郊区……以及开小车上下班的工人已经减弱了数百万个家庭的读报习惯”
例如:《纽瓦克新闻》,很可能是新泽西最有名的报纸,是一个完整的新闻团体,它拥有五名主笔作者,一个华盛顿的通讯员,有它自己的剧院、艺术和书评,还有一份星期日杂志;它常常被当作“新泽西的《纽约时报》”。《纽瓦克新闻》于1972年停办了。什么原因?商业区的运送报纸的卡车遇上交通阻塞,到不了新的人口集聚中心。“正是大城市的报纸拒绝随其读者向郊区转移。”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一切。收看电视也已经使读者人数、特别是读晚报的人数大大减少。报业公司的合并减少了日报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