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好歹人家是我们的恩人,虽然我和父亲在替未名宗经营酒楼,可也是领了月例,没这月例,这一家上下这么多人,可如何过活。”
“你这是要我挣钱养家?”
他三弟没了,三奶奶年轻守寡,一个人拖着三个儿女,没有嫁妆,没有贴己银子,可不就靠着他过活。他是亲大伯,他不帮衬她,他们母子四人就只能委屈度日。
*
翌日,沐容起了大早,换上一袭素缟,租了辆马车,带上两名从总堂来的女弟子前往飞龙元帅府。
虽来得早,可飞龙元帅府已经来了不少的将士。
金达梅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张罗得过来。
早前离开的下人婆子,回来了不少,原就是跟金达梅去了金家,而今见沐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都陆续赶回。
守在门口的士兵问道:“姑娘是谁?”
“飞龙元帅之女、沐九娘!”
两人面面相窥。
有婆子探出脑袋,似信非信,只见沐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玦,“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婆子瞧了又瞧,这是半块玉玦,与沐盛荣身上佩戴的是一对,当年沐元济过继沐盛荣为继嗣子,将另半块就送给了沐盛荣。“奶奶,奶奶!九姑娘来了!”
沐世安跪在蒲团上,听到这一声高呼,嘴里唤声“九姑姑”,抬首望了过来,却见一个素白衣裙的少女翩然而入,后面跟着两扎着白绫缎子的侍女,一个背着宝剑,一个负着宝刀,依旧是一副行走江湖的侠女模样。
沐思婷、沐思娴则是一脸探究。
沐容走进灵堂,有军中将士帮忙,不过一夜,像样的棺木有了,像样的灵堂也有了,她与金达梅福了福身,“九娘见过三嫂。”
沐世安唤道:“九姑姑,你昨天去哪儿了?祖父和爹、大哥……”
沐容沉痛地道:“我都知道了。”
她取了香烛,虔诚的奉香,看着灵堂上摆放的三具棺木,正中的是沐元济,左侧是沐盛荣,右侧则是沐世宁。
她静默地烧纸。
金丞相带着金家儿孙进了灵堂,敬香、揖手,拜礼。
沐世安还了礼。
不多会儿,又有人前来敬香……
如此往复,有人来,有人去。
还有的则是好心地留下一些银钱,或是摆放自家做的祭品。
“三嫂,孩子们不用一直待在这里,世安中过毒,虽然保住了命,身体还弱,先让他和思娴下去休息。让他们的乳娘或下人代替即可。”
沐容起身走到一边的案前,提了笔,快速写了“沐世安”、“沐思娴”、“沐思婷”三个白布条,“给他们代替的人绑上。”
“这……”
金达梅有些为难。
她原是西凉贵族,不吃大肉,却不甚了晓中原汉人的习俗。
沐容道:“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但得灵活运用。三嫂,为了三个孩子的健康,不能将他们累病了。可请太医给世安诊过脉,太医如何说?”
金达梅跪在地上烧着冥纸,“太医说,毒血吐出来,不大碍,只是伤了内腑,需得小心调养。”
沐容道:“可有药方?能给我瞧瞧吗?”
金达梅让陪嫁丫头去了药方。
沐容看了一眼,眸光里难掩怒意。
金达梅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没按这方子抓药吧?”
金达梅摇头,小心地看着四下,“我娘家父亲,说了一个相熟的郎中来,吃的是他开的药方,虽抓了太医的药,却并没有熬。”
“没吃就好,若是吃下,恐怕不出三日,世安就没命了。这里头有几味药是相克之物,单服无毒,可混到一处就是慢性毒药。”
太医不敢这么做,一定是皇帝的授意。
外头,一声高呼:“大皇子殿下到!沐家接旨!”
大皇子进了灵堂,取了香烛,拜祭之后,展开圣旨,朗声诵旨。
这算什么?毒杀了沐家三代中最优秀的男子,却又一副示恩的模样,把晋国公的爵位给了沐元泽,还赏了沐元泽一个“光禄大夫”,谁都知道这个官位就是享其名,而无其职,是个荣誉称号。
“念沐文保、沐元济忠心为国,赦沐家众人死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沐家一族的子孙后代,不得在朝为官……”
给了两个甜枣,再打两耳光。
不许沐家子孙入朝为官,甚至让沐元浩、沐元泽兄弟回乡孝母教子安享天伦,美其名曰,沐家历代有太多的人战死沙场,不忍看沐家子孙凋零。
知道沐家为保家卫国死了太多人,那你还毒杀功臣?
☆、第197章 求医
沐容在心里将凉帝痛骂了三百回。
沐家族人赦其无罪,可令他们重返家园。
对于收没的家业,凉帝支字未提。
大皇子李豪宣完圣旨,金达梅故作感激涕零状接过圣旨,供奉在沐元济棺木前。
沐容不紧不慢,神色淡然地道:“父亲、三哥,你们可以安心地去了,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了,为了西凉,你们付出了自己的一生。不能长伴父母敬孝,不能相伴儿女成人。过几日,三嫂与我就扶灵柩回乡偿。
父亲,女儿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与你早日团聚,从小到大,在女儿的记忆里,父亲是欠缺的记忆,我不知道你的样子,不记得你的声音,听到的全都是身边人说起的故事,女儿很骄傲,因为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男儿,是一个为百姓黎民能抛头颅洒热血的真男儿。
人的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你们虽死,并非死在你们热爱的沙场,而是死在你们护佑的奸人之所,你们在沙场出生入死,京城的人却得享太平,可他们不思你们心血劳苦,偏要取你们的性命……撄”
大皇子听沐容在那儿絮絮叨叨,就是闲聊,却带着一股子犀厉。
李豪轻咳一声,“沐九娘,这事……真是有人假传圣旨,我定会禀奏皇上,让他给飞龙元帅父子一个公道。”
“大皇子殿下,若是皇上为难就算了吧。对了,五皇子的眼睛可治好了?”
李豪轻吁一口气,“他的眼伤,普天之下,唯有鬼医可治……”
“谁在说我?”人影一晃,一条青影从高墙飞入院中。
有武将大喝一声:“谁?”
沐容道:“武将军,这是鬼医公子,我的朋友。”
鬼医呵呵一笑,走近沐容,低声问道:“沐十郎出现不会有事吧?”
虽然低,可李豪站得近,朗声道:“皇上已恕沐家无罪。”
鬼医大声喊道:“沐十郎,没事了,你可以出来。”
大门外,沐十郎一脸悲痛,他们是前儿到的西凉京城,鬼医淳于瑾与他去了晋阳,他们才得知沐家生怕,他悄悄去见了老太君,老太君要他赶紧逃命,又叮嘱淳于瑾照顾沐十郎。
两人离了晋阳,淳于瑾就是觉得沐家出事,沐元济、沐元浩下了天牢,也许沐容会在京城,他就是来试运气。前日午后到的京城,昨日酉时他们去天牢外瞧看,不敢露面,尤其是看到有人连孩子都要毒杀时,沐十郎只能躲在人群里。
鬼医瞧见沐世安吐出毒血,就猜到有人给他配了解毒药散,虽然没他的厉害,但能保住命也很不错了。当时他就问沐十郎:“会不会是你九姐配的解毒药?我觉得应该是她,她说会忘掉,你看她记得多牢。”
沐十郎取了香烛,泪水泛滥成河。
沐元济,是沐家的骄傲,却被奸人所害。
鬼医也执了香烛拜祭。
李豪双眼放光,原打算离开,这会子,他却决定留下来,这可是鬼医,是多少钱都不能请出山的,“鬼医公子,能否劳驾你……替我五弟治眼伤。”
凉帝收没了沐家的家业,说了无罪,却不归还家业,还要由官府拍卖,以前拍卖的可是罪臣家业,这还不是说沐家有罪。
沐容脱口而道:“阿瑾,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一出手,少了二百万两银子不治,我知这是你的规矩。要不瞧在五皇子是我表哥的情面上,打个五折,收一百万两银子成本费,至于药材等物,可以让大皇子预备。”
一百万两啊!
鬼医故作为难,还是自家媳妇好,分明就是要让多多赚上一笔。
咳——
他捂着嘴,睨了李豪了一眼,“我前不久,刚给宇文充治好了旧疾,我可收了五十万金的,全是黄金,一分没少,除此之外,他还送了我好些名贵药材、绝世珍宝,像夜明珠、珊瑚树、碧玉盏等等,总之,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西凉大皇子,你要我替你弟弟治眼伤,我是没问题,我不收银子,我只喜欢金子,金子多好,金灿灿的,像太阳一般灿烂。
没金子也行,你给我十颗八颗夜明珠,再送我两株四尺高的珊瑚树做医资,或是送些我喜欢的稀世珍宝也成。本医太穷,还得攒钱娶媳妇,这钱太少,就娶不上最漂亮最聪明的媳妇,要不你就大方些,多给我些黄金、宝贝?”
李豪反问道:“北齐皇帝宇文充是你治好的?”
鬼医洋洋得意大笑,“怎么,不像是本医吗?那混蛋敢使诡计诱我去治病,我可是狠狠地索要了一笔医资,想想宇文充当时苍白的小脸,太解恨了,可他不敢赖账。知道为什么吗?本医是天下第一神医,他不敢得罪我神医族,敢得罪我,就没人给他瞧病了。
你要给五皇子治眼睛?听说他的眼睛被人剜了,这好说,只要本医出马,就能治愈,可你得付我十万金,再付上一些稀世珍宝就成。本医保证治得瞧不出以前伤过双眼,一定能让他向以前一般能见能笑,活蹦乱跳。”
狠狠宰人!
这是媳妇的意思吧。
赚钱的事上,他们可是一致的。
鬼医觉得应该狠狠地宰,宰到他满意为止。
这些大国皇族,不是都自恃有钱吗。
他以前给沈皇后治伤,医资太少了,少得可怜。
李豪面露难色,国库吃紧,亏空极大,否则凉帝也不会干出拍卖沐家家业的事,这鬼医居然狮子大开口,十万金,打了折的,他还要稀世珍宝。
鬼医道:“你不会告诉本医,说你穷得连诊资都付不起,付不起就休要找我,太医、郎中的倒是便宜,你找他们去。”
沐容对沐十郎道:“你先盯在这儿,我瞧三嫂有些累了,我陪她去后院歇会儿。”
沐十郎应声。
鬼医淡淡地道:“回去凑诊资,凑足了再来,本医这里概不赊欠。”他一转身,跟在沐容身后跟了后院。
沐容扶金达梅入内室小憩,鬼医站在院子里静候。
沐容问道:“你找我有事?”
鬼医嘻嘻一笑,将他拉到僻静处,确定四下无人,“我在北齐得了几样宝贝,我拿出来给你瞧。”他往衣袖里一掏,立时出现了一只盈光玉吊坠,不,这不是盈光玉,而是一节佛骨笛,是七节中的一节,“我瞧你上回似乎喜欢这东西,我逼着萧皇后开了北齐珍宝库,由我自己挑选宝贝,我发现了这个,放在北齐最高的阁楼上藏着,还是被我寻出来。”
萧皇后还想藏着掖着,因萧策的死,她太想治好北齐皇帝的病,不得不忍痛割爱,满足鬼医提出的所有无理要求。
沐容没有反对,由着鬼医将吊坠挂在她的脖子,用手轻抚,确定着这是不是真的佛骨笛。
鬼医又拿出一只不是很漂亮,但也不丑的镯子来,上面刻满了经文,一瞧就是认真清洗过的,“这个戴在萧皇后的手腕上,她居然不会开启此物,里头有前朝留下的宝贝,额!我这回赚大发了,镯子比我的戒指好,里面的空间很大。容容,我与你商量商量,镯子归我,我把戒指给你可好?戒指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女儿家用来放东西,想来足够。”
传说的储物戒指、储物镯子!
宝贝啊!
沐容想要,“你真给我戒指?”
“我几时骗过你,我现在把戒指整理一下,你稍等,一会儿就好。”
他就知道,她很好说话,她还很维护他的利益,现在想来,这个媳妇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鬼医摘下手上的戒指,又滴了一滴血,挽着奇怪的手诀,只见戒指光芒一掠,就撤去了早前的下的术法。“这是解除认主的手诀。”
沐容已经记下了。
他将戒指戴在沐容手指上,“滴血,像我这样挽诀,就可以重新设手诀,往后开启,你只需像我这样挽几个手诀,若关合,再这样挽几个手诀……”
他很是得意,如果她照着设,他就能成功打开她的戒指。
沐容看了一遍之后,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别弄错了哦!如果弄错了,连试三回都错,就被锁死了,往后就再打不开……”
沐容发现与他设置与解除了几个手势想似,看来有些手诀就是设置解禁等用的,她忆起在沐家藏书阁,似乎有一本稀本古籍就提到过设置储物首饰的事。
沐容若有所思地道:“我听说,除了手镯、戒指,还有脖子上戴的吊坠?”
鬼医道:“手镯是意外得来的,要不是萧皇后派细作引诱,我与十郎不会去北齐,也不会知道她那儿有几样宝贝。”
两人说了一阵话,沐容将手藏在衣袖里,滴血认主,又改了两个手式,开启、关闭都与鬼医所授的不同。
这种宝贝,难得一见,得到了就是她的。
往后,谁也讨不走,只不知道里头到底有多大。
沐容去了灵堂,继续跪坐在那儿烧冥纸。
待她出现的时候,李豪还在,低声道:“沐表妹,你与鬼医相熟,与他说说,帮阿冠治眼如何?”
他父亲毒杀了她的父亲,她还要帮凉帝的儿子治眼睛,而李冠可是她前世的仇人,这对父子,就没一个好的。
沐容道:“大殿下,鬼医是世外之人,他有自己的规矩,我虽与他结识相交,但不能强人所难。大殿下不妨照他所说凑钱,待凑足了,再请他去给五殿下治眼。北齐皇帝病得那么重都康复了,想来五殿下的眼睛是能治好的。”
她巴不得鬼医狠宰一笔。
凉帝为了银子,把沐家的家业都拿去拍卖,那可不是凉帝赏的,沐家有好些家业时,还没西凉国呢,彼时还是北周。
李豪正要说几句软话,一名侍卫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面容一变,“这消息从哪儿传出来的?”
“属下不知,现下这件事已传到满城尽知。全城都知道范家三房女眷失踪几日的事……”
沐容心里大喜:凉帝会被人引为笑谈,尤其是其他各国的人,后宫佳丽数千不够,还玷污臣子的女人,这分明就是昏君。
范建父子,妻子失贞,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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