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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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幻-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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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五:日景疏帘掩翠扉,呢喃新燕绕梁飞;只愁采缕今年系,春社重来人已配。
     其六:肠断香闺三月初,乱鬟身懒宝梳梳;归期屈指顿顿数,雁杳鱼沉音片疏。
     其七:泪约从来有也无,君心讵比妾心孚;只因痴志难抛去,梦内花郎惯自乎。
     其八:杏花十里暮烟低,银蛮雕鞍过柳堤;想是状元归马疾,扬鞭径至浙江西。
     其九:心慵懒绣小弓鞋,斜枕银床坠玉钗;睡起昼长无个事,倚楼终日望天涯。
     其十:闲来频把画图开,细玩形神暗自猜;婉尔凝眸似有思,无言日日盼郎来。
     其十一:谁云容易度芳春,恨至无言恨始真;惆怅最怜今日我,风流空忆去年人。
     其十二:金猊炉内屡添芸,日永三春驻夕薰;君缝背盟甘负妾,妾堪忘约不思君。
     其十三:销魂最是怕黄昏,绮帐生寒亦懒温;脉脉私情谁与语,一声血泪一声吞。
     其十四:无聊遣娌把棋弹,总为愁多着末安;几度被他催下子,输他容易胜他难。
     其十五:绣阁身闲心不闲,愁来无语泪潜潜;妆台频对菱花照,瘦尽春来镜里颜。
     其十六:人间聚散悦由天,难补三生石石缘;从此春蚕丝已尽,哪堪秋夜镜重圆。
     其十七:未楼愁按凤凰箫,盼到而今归路迢;老母不知灯下誓,乘龙已订度蓝桥。
     其十八:自怨时乖复自嘲,诗篇无意细推敲;侍环分得新题到,几度拈毫几度抛。
     其十九:银杏开残又碧桃,春江客路水滔滔;深开织就回文锦,欲寄何由系雁毛。
     其二十:不曾真个恨如何,从古红颜薄命多;死后芳魂犹恋恋,生前忍复结丝萝。
     其二十一:回思旧事渺无涯,静掩闲窗六扇纱;蜡才成灰红泪冷,不堪重问镜中花。
     其二十二:感怀不忍读焚香,一缕柔丝系寸肠;自昔谩劳称姐姐,于今何处唤郎郎。
     其二十三:半钩新月映雕梦,此夜谁家弄玉笙;一曲离鸿声转急,不堪听处倍伤情。
     其二十四:花香满院梦初醒,蛱蝶纷飞绕画屏;妾梦一如蝶梦幻,与君千里会邮亭。
     其二十五:绣谱闲翻线屡增,空栽蜀锦与吴绫;合欢鸳被成来久,旧约遥遥不可凭。
     其二十六:搔首无从画一筹,杨花岂遂水波流;今宵借手金鱼带,万斛愁肠一旦勾。
     其二十七:他年无复观人琴,巫峡云遥何处寻;留得美人图一幅,与君夜夜解罗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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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十八:消息于今不可探,只身无计到江南;关河不隔相思魄,泉路茫茫死亦难。
     其二十九:一坯黄土草纤纤,异日重来别恨添;朽骨已寒心未冷,梦魂犹绕楚山尖。
     其三十:鸾笺欲罄话喃喃,握管难禁泪染衫;只此九回肠已写,忆君不另寄书函。
     花春看毕知池娇以姻期将近,不愿弃旧负盟,亦迫于无奈而死,又问悟凡道:“二小姐之事在几时发动的?”悟凡道:“俱在春尽夏初之际。”花春闻言不禁痛泪交流,如熬肺腑,悔恨于:“出京之不早,妄图功名成就,以致误期失约,使美人丧亡莫救,是皆我花春致之死也。我想水园二美即丧身于水贼之手不复得见,然使我千山家考诗订回之后,不成婚改试久为眷留,则池娇小姐尚未迫于汪姓之婚,而就死即;窦小姐之事亦未败露,我可以计得之,何至有今日之变。乃事故变迁难以逆料,岂彼美缘悭前盟,莫践抑我,花春福浅始愿难赏哉。”唯是捧了那一纸诗,几回吟诵不觉诗中悲切之情愈咀愈出,真是一句一眼泪,一字一声血,有不忍多读者。
     悟凡在旁见花春悲号无已,声出肠断,也觉触景伤怀,泪痕微带,只得从容抚慰道:“虽然事变俱为误期之故,但人生缘分早定于天,非人力所能回挽。或者二小姐与相公只有数夕之绸缪,而无偕老之欢乐也未可知。至于二位小姐以绝世佳人俱在青年殆命,此又夭寿之赏,尤无关于人事,相公亦何必悲哀过动,使二小姐于泉下亦复惨切,不能安哉?”花春闻劝虽觉怆怀少解,究未免心声胆挂抑忧难鸣,因思与悟凡一叙旧好,遂欲在庵中住下,悟凡止道:“不可,此间茅屋房间浅隘,既不比香莲庵内室重门可闭,而此处虽系乡村,却不比香莲庵幽僻,无人缠扰,况相公舟停庵外,却人俱所瞩目,倘夜间留宿有恶棍鸠众前来寻闹,恐于相公亦有不便;而贫尼漏网之鱼,此处又不可容身矣,事将奈何?”
     花春笑道:“不必多虑,今日之我已大不同于昔日之我,力则可敌人,势则可以压人,纵有千百恶棍前来寻非我亦何惧。”悟凡听说道:“相公想已擢名金榜,故敢渺视庸夫,但乡却俗子未识相公为何如人,则一朝殴辱,未免要受眼前亏矣;苟欲鸣官征治,又恐于理有碍,未识相公亦念及此否?”花春道:“既是悟凡师如此过意虑,我只得坦怀以告了。”遂将偶仙学法及考武占鳌之事细细讲其始末,遂拿白银二十锭会于悟凡,命
     他调养身体,聊为药果之资;又另会二锭于老尼,令他整备斋肴。那尼僧听得说得势耀非常,又得了银锭,遂款留花春在庵。后事如何,下回再表。

第十回 适维扬空怀旧约 至武林喜订新盟

    诗曰:
     飘零个个恨无缘,默抚情怀倍点然;去日已欣谐白发,来时无复观红颜。
     鸾飞镜缺三秋月,凤去云遥万里天;唯有红园屏许射,未知赤线果能牵。
     话说花春既令尼僧去整理羹肴,遂住在房中与悟凡谈不尽别后离伤,说起香莲庵改了碧梧禅院,这一座幽雅精致的好所在可惜被和尚占住,慧源及众尼等亦渺不知去向,悟凡此际不禁抚今追昔,忆故旧之飘零而怆怀不已。看看日色已暮,老尼把夜肴备好和盘托进,花春问以:“烹庖之何速?”尼僧答道:“却店中盘餮可给,水酒堪沽,故便于备物,但恐粗斋难堪不足以适贵人之口,祈勿见罪。”花春道:“惊动宝庵已深歉仄,又承老师太费心,多品杂陈甚不过意。”老尼僧放下杯径自出去,只有悟凡在房陪饮。只因乡间食物烹庖得不甚精,即沽来之酒,哪及得香莲庵中厚味醇温、清香馥郁的佳肴;以及器皿物件,哪及得香莲庵中的萃美精致。二人感物与怀,愁肠又触,只得将酒肴勉强用须,唤小尼进房掇去。
     花春因一路而来,旅店凄凉,孤舟独宿,久旷于女色;悟凡虽然抱病,亦因自香莲庵逃避以来,巫山久隔,今日见花春在房,禁不住不腔欲火,遂把房闭上共赴陽台。只因悟凡病后精力空虚,又以暑辱难禁,汗淋如雨,故未及久战,早已恹恹一息,神气俱疲。花春虽在情欲正浓,却又怜
     他躯微骨瘦,遂止戈矛,意欲安寝,因庵外蛙声嘈嘈振耳,直至四鼓方才睡着。
     明日清晨起身,因访美念急不敢久留,遂矢别悟凡,命他道:“安心在此度日,倘有飞灾自能为汝遣救,我一到家中之后仍欲北上,不消数月再过此间,定进庵与汝一会;倘有幽雅名庵即当倏书荐汝入庵,此间不可安常只可处变,宜保恤身体为要,不必填愁积闷,欲耗精神,此二语是药石良言,须当谨记,我乃不为携提而把前情付诸东流,天壤间无此薄幸人。”言罢,各各涕泪,当家送出庵门,又到船中取了十锭银子,令家童送到庵中布施装修佛像,是日开了船,一路望南浙而来。
     有事则提无事则缺,在路行程无甚耽搁,心中暗暗疑虑道:“不要广陵西河之美人亦有变端,几如花正妍,而雨打月方皎,而云遮空令我作了一场春梦。”又转念道:“天下事亦断不至此,岂有风波陡起如四美者,若彼美而亦有变故,岂真彼苍不款留一佳人以配我花春乎?继天下之事叙不尽,可凭我生之缘姻,岂无足信,则亦唯信诸佳人之必配才子,才子之必得佳人耳。”花春在路时以此念存于胸中,故反把疑虑之一心尽皆抛去。
     不一日到了广陵,仍寻到逢家寓处,将行李运上安放,向店主人道:“逢老爹你可认识小生否?”店主人定晴细视道:“确是有些面善,却一时记认不出。”花春道:“小生嘉禾人,去岁秋间在你宝店居住,多天承蒙厚情,曾在里边这一间精洁坐室中下榻的。”那主人省着道:“是了,莫非进都会试的花相公么?”花春颠首称是。店主人道:“我们做了这须贱业招接商客甚多,记性却又不好,去岁与花大爷盘桓数日,竟一时认识不出,殊觉可笑。”花春道:“我此番到来虽耽搁不久,却因僻性好静,仍欲暂借内室约住数天,未知还肯容纳否?”主人道:“花大爷既爱僻静,这又何妨。”就命家童把行李搬进,店主引前,花春径入内室,略谈几句,店主因有冗忙,遂自出去。花春坐下,几觉有一种清香之气扑鼻吹来,因向庭心一望,见那边有数盆白芙蕖,盈盈绿水盛着,闻得鲜艳异常,甚觉可爱,静坐窗沿,只是对荷赏玩。不知花春之意,一半是看荷,一半实注目在那旁楼上,急欲得凌霄一晤,以慰半载离愁,心中想道:“以我之品望俯就彼之门,自一说即成不比得别处之艰难委曲,但与
     他一别经年,实欲一见玉容为快。你看庭中绿荷盛放,正轻摇扇倚楼赏鉴清芬为甚,闲窗寂寂空有妒玉人之,而无赏莲花之,玉人心殊恋恋意者暑溽难禁,玉人恤体闲睡罗帏,故未得临窗眺望。移时晚风徐拂,荷净生香,于寂寞黄昏之后未必不纳凉,则月明人静正可与玉人一诉离别之情衷,既至此间,亦何虑天涯咫尺哉。”
     少顷用过夜餐,候至更初月上,唯是静倚栏杆候望,那傍有须影响,岂知风弄竹声疑佩响,月移花影似人来,梦想空思竟做了待月西厢的君,夜深而玉人究杳乎莫接,心中疑虑道:“莫非此女守志不坚,谨遵父母之命竟另订系罗已为鹊巢之处乎?然以去年临别时订约谆谆,誓同生死,谅不薄情至此。况彼不过一平户女,岂有豪门巨族愿缔朱陈,所来聘纳者,亦不过庸夫俗子,焉能入凌霄之目,甘背旧约而适身于彼,此亦可为凌霄信也,想必因偶有微恙,静卧乡床,否则因有事故往眷族中去了亦未可知,我明日往梅婆处探问濮小姐消息,只要乘间一探其故,彼自然深悉。”想念许久,只得步进里边,将窗关上,闷闷的睡了。正是:
     浇愁须得酒千觞,玉漏沉沉夜未央;月影栏杆人不见,隔帘风逗菱荷香。
     花春睡到次日,绝早起身,家童唤起命催店家早备晨餐,未几用过饭出了店门,一径望梅柳巷梅婆家中来。到了门首,一扇篱门却是虚掩在上,花春举手推开,竟望里边进去叫道:“梅妈妈可在家么?”只听得娇声滴滴应道:“母亲方才出门去了,有甚言语,待家母回来通达便了。”花春道:“我有紧要言语要与梅妈妈面讲。”正说之间,见里边门首有人一影,正待细睁,即不见了。花春也不放在心上,未几见门西步出一美人,虽无倾城之色,而丰姿袅娜甚觉可人,纤纤玉手持了一盅香茗轻启朱唇的叫道:“相公请茶。”花春不待其放下就举手接过道:“轻造贵府已属不当,何以又劳姐姐费心。”那人道:“相公之言何过谦若此,这粗茶是极便的,请问相公尊姓高名,府居何处?”花春道:“小生浙江嘉禾人,姓花字金谷,去岁秋到过府上的。”那女子道:“莫非就是进都赴试的花相公,假装了那女子的。”说出“假装”二字,遂顿住了口。花春见说已明晓其故,遂言道:“小娘子有话何妨明说,奚必欲吐仍菇。”那女子微笑道:“假装女子混入梨园者,莫非即是相公么?”花春笑而不答,那女子道:“自相公去后累家母受尽许多惶悚,濮老爷竟不准缴还身价,要家母追寻原人屡,欲加罪,幸赖夫人小姐力劝得保平安。”花春闻言殊为抱歉一番,问以:“梅妈妈出去几时才得回来?”那女子道:“家母出门归期不可预定,大约早则午刻即归,迟则晚间方至。”
     花春听说梅婆未归不耐静等,见那女子殷勤献媚,眼角传情,甚有愿盼之意。遂思:“趁伊母不在,欲与神女一会陽台。”因以语言挑引渐渐近身相谑,引得那女子欲允含羞,欲推难忍,只得出外将门闭上与花春移步进房,共赴巫山。云雨事犹未毕,只听得外面叩门门急急,却即是梅婆声唤开门,那女子惊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忙叫花春躲入床底,花春道:“姐姐不必提心吊胆,你且去开门,我自有藏躲。”就尔步出庭内,见旁侧有一座围墙,甚是低矮,即转身一跳跨上墙头,往外望下是一片小小空场,并无行人来往,遂将身纵下,望东而步转了一个弯兜出来,即是巷中,仍望梅婆家内进来。见梅婆正在外面,二人相见叙了几句套谈,花春急问:“濮紫荆消息如何?”
     梅婆见问,先将去岁累及受罪之事皱眉抬额的说了一遍,然后道:“相公此番真来得不凑巧,若早来一月尚可得濮小姐一面。”花春见说已知或嫁或死,又是事变莫测,遂急问道:“妈妈何出此言?”梅婆道:“前月濮大爷忽调了广西桂林府,已挈家眷荣任去了。那日小姐无奈,特传我至彼,悄然将书一函寄我,嘱我谨谨收收藏,有日花相公到来即会与拆览。”花春知濮太尊任之期只隔得月余,深悔出京不早,以致遭此磨折,然思:“紫荆虽已不在广陵,未能见面,而路途旷隔,此中尚有挽回,究不比四美之茫茫泉逝,死者不可以复生也,讵以道阻且长,旧盟难践,而谓玉人不可复得哉。”
     那梅婆急忙向内将书取出,双手递于花春。花春接过拆看细览,只见上写着一片蝇头小楷,其书云:
     自与君别后,灯暗孤窗,寂寞三更谁伴帘垂,小院凄清午夜无聊,玉笛懒听肠断芭蕉,暮雨金针倦绣情牵,杨柳春风,曲院花飞常牵别,恨平山春尽不见归,催盼征人兮未至,翠黛不插嗟薄命兮,堪怜红颜渐损。前日翻阅报录知君以多才遭屈,必尔旋返广陵,乃红闺盼断竟不见倩水至署,以订丝罗讵抛球,雀别缔新寿,月下花前顿忘旧约乎,谅尔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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